鬼節祭(7)誰堪絕日

按說一個人用了全力,而另一個人完全沒有躲閃,如果這一刀還劈不中,那就太說不過去了,尤其這一刀還是咱們邵捕頭在盛怒之下全力劈出的一刀。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萬裏有一。

在刀鋒貼近陸元青頭頂的一瞬,一股勁風從旁撲來,攜起的力道精準無誤的正磕在邵鷹的刀鋒上,恰似暗夜中閃耀過一道奪目的棱光。

邵鷹的刀力被引偏,險險貼著陸元青的右肩削過,隻是那強勁的刀意還是將他有些舊的青袍撕開了一道裂縫,於是幽冷的月光便順著這縫隙鑽入了陸元青的衣襟。

陸元青微微抖了抖。

他和邵鷹都沒有說話。

邵鷹的臉色慘白,陸元青也是。

片刻,陸元青才低頭去看剛剛阻擋邵鷹刀鋒的到底是何物。

那東西靜靜地躺在地上,在黑暗無邊中透出一抹冰冷的銀光。

一塊銀子。

“對影成三人。”陸元青執著地將剛剛未盡的那首詩吟完,隨後微微咳了咳:“不過這第三人倒是好大方。”他一邊說一邊俯下身撿起了地上這塊銀子,用手顛了顛:“五兩。”

站在他對麵的邵鷹終於長舒一口氣,隻是出口的話依舊惡狠狠:“你為什麽不躲?”

陸元青卻置若罔聞的望向身後的黑暗角落:“這銀子救了我的命,我就借花獻佛,請大人和邵捕頭喝一杯如何?”

邵鷹聞言也看向陸元青身後,卻見暗影中走出一人,玄衣、負手,正是沈白。

沈白神色微凝,慢慢走到兩人跟前。許久才開口:“哪裏?”

今夜似乎每個人心情都不太好。

陸元青摸了摸鼻子:“這個時辰還有好酒的地方,在下隻知曉一處,天香樓。”

邵鷹負氣地哼了一聲,抽出插在地上的絕日劍,扭身便走。

“邵鷹,一起來。”沈白的聲音不若平時那般文雅,帶上了一絲大人的威嚴。

邵鷹走出幾步,聞言又憤憤地返回來,一指陸元青的鼻子:“好啊,去就去,我倒想看看你一會兒再編些什麽出來騙人!”

陸元青尷尬地看著一馬當先走在前麵的邵鷹,又無奈地看了看麵無表情的沈白,幹笑相讓:“大人請。”

沈白凝視陸元青片刻,才邁步前行。

這個時辰在天香樓飲酒的客人已經不多了,而且看著邵鷹和沈白的神情,又看看陸元青尷尬的笑,石白佳善解人意地將三人引到了一個雅間內。

“沈大人,要點什麽?”石白佳笑意盈盈地問沈白。

邵鷹卻把桌子一拍:“老子要喝這裏最貴的酒,銀子向他要!”他的手指毫不客氣地指著陸元青的鼻子叫囂。

石白佳看陸元青苦著臉的樣子,忍不住想笑:“陸公子,看來你得罪邵捕頭可不輕啊。”

“可我都不知道哪裏就得罪了他,唉。”陸元青無辜地衝石白佳搖頭。

“你還敢說……”邵鷹話音未落,沈白已擺手阻止:“石老板,酒要最好的,菜看著上吧,我們三人還有事相談。”

石白佳離開後,沈白才道:“今夜難得我們三人可以一桌喝酒,就說點心裏話吧。邵鷹,你為何留在汴城,如今還不願說出來嗎?”他問著邵鷹,眼睛卻在看陸元青。

邵鷹冷笑一聲:“為了那個叫我錦衣走狗卻聲東擊西放走我要追捕人犯的人;為了那個白喝我酒隻用得意樓的鴨掌來抵賬的人;為了那個因為劍法贏過我非要我喚她李兄的人;為了那個慷慨赴死孤身犯險卻不願對我多說一個字的人;為了那個唯一讓我佩服真心當她是兄弟的人;為了那個我以為已經死了三年可如今偏坐在我麵前卻又不肯相認的人……”

聽到這裏,陸元青猛咳一聲:“邵、邵捕頭,你誤會了……”他忙看沈白:“大人,他和你一樣誤會了,幫我解釋兩句。”

沈白卻不動聲色道:“邵鷹既有懷疑,必有他的理由。既然不是真的,聽聽他的說法也無妨。你說是不是,元青?”

好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這兩人今晚情緒都不好,他還是……沉默著吧。

“我昨夜才回汴城,這之前我一直在京城。”邵鷹看著陸元青:“夜探順天府驗四公子屍體的人是你,對嗎?”

陸元青點點頭:“是。”

“那夜約了聿波藍在酒意見麵的人也是你對嗎?”

陸元青微微沉默才點頭:“是。”

“你為何易容改扮去見聿波藍?”

“那時大人身陷聿府,聿波藍的說辭是大人能否脫身的關鍵。因為我和聿波藍在春風得意樓見過一麵,我怕示以真麵目反而會激怒當時的聿波藍,所以我才易容改扮。”

“那你為何又告訴聿波藍你是厲劍雲的師弟呢?”邵鷹繼續咄咄逼人。

“因為聿波藍識穿了我的把戲,我隻得告訴他實情。”

“實情?”邵鷹冷笑:“我從來沒聽過厲劍雲有什麽師弟!”

“沒聽過不代表沒有!”陸元青耐心道:“世人還以為我師父從不收男弟子呢?結果呢?我不還是成了師父的徒弟?”

“留在順天府的雌雄雙劍根本就是贗品!京城中有這麽精致仿造技巧的除了鑄劍坊再無別處!我去過鑄劍坊,掌櫃說幾天前來過一位公子問詢古劍的事情,我一聽掌櫃的描述就知道是你!真的絕日劍大人已經從陳久義手中拿到,正是我手中的這一把!那麽我問你真正的逐月劍是不是在你手中?你是聿波藍入天牢前最後單獨見過他的人,逐月一定在你手中!”

陸元青點頭:“逐月是在我手中,聿波藍花毒發作時我拿到了逐月劍。如今既然絕日劍在邵捕頭手中,就請邵捕頭將它歸還給我吧!”

“想要絕日?好啊!隻要你能證明你配!”邵鷹冷笑:“贏了我,絕日劍就是你的。”

陸元青聞言微微皺眉:“我劍法比不了厲師姐,但是我依舊是師父的弟子。師父師姐既已不在,我就有責任替他們拿回本門之物,請邵捕頭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