鞥古村(3)神秘古村
“郭大人,此事本官已草擬文書預備上奏,無論是何人做出如此無法無天之事,朝廷都會……”
沈白寬慰的話沒有說完,就被郭通截住了話頭:“沈大人可知道鞥古村嗎?”
沈白一愣:“鞥古村?”
“沈大人不知道,下官也不知道……下官是在劫持下官的人口中才知道,原來在沈大人和下官治下的交界處還曾有過這樣一個村子。隻是很可惜,這個村子在沈大人和下官知道之前,就已經永遠消失了。”
鞥古村?鞥古村。
沈白鑽進書房整整一個上午了,可是直到他把堆滿桌子的汴城治下圖、民俗奇誌、糧收記錄、人口年表等看了個七七八八後,也沒有找到一絲一毫有關鞥古村的蛛絲馬跡。
這個村子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如果不是郭通口述,沈白也會認為這個村子根本就是憑空杜撰出來的。
任何事物隻要存在過就一定會有痕跡留下來,或深或淺,或明顯或隱晦。可是這個鞥古村就像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境,桃源仙山一般浩淼難尋無從查起。它真的存在過嗎?為什麽竟然毫無可循之跡?有關鞥古村的一切,就像被人細細抹去一樣幹幹淨淨……
被人抹去?不知為何想到這裏,沈白頓覺渾身一冷。
“那人說和下官並無私人恩怨,如果硬要說起來,下官確實是無辜的。可是天下無辜之人甚多,下官的這點無辜和他們全村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呢?”沈白在腦海中細細回想郭通對他說過的話:“想解開疑惑也好,想為下官報仇也罷,或者說打著名正言順的旗號來剿滅他們這些暴民狂徒也無所謂,總之一切的答案都在鞥古村裏。他們這些已死之人會在鞥古村裏等著咱們的。”
“郭大人可還識得去往鞥古村的路?”
郭通搖頭:“從下官被那人劫持到斬斷雙腿,下官的眼睛都始終被黑布蒙著。後來下官被那人打暈了,是馬車炸開的聲音將下官驚醒的,後麵的事情沈大人都知道了。”
“既有意引我們去鞥古村,卻又不告知我們鞥古村在哪裏,這用意何在呢?”沈白頗為迷惑不解。
“要入鞥古村,需尋引路人。看似天邊月,伸手便可循。三年舊恩怨,一朝血來償。舊人魂已遠,新墳待君來。”郭通忽然念了一首詩:“那人打暈我之前,就是念了這首詩。那人說隻要將這首詩在汴城衙門裏念一遍,那個引路之人就會明白的。跟著引路人,便可至鞥古村。如果膽小怕事不敢前來相見,恐怕這汴城新上任的縣令們便會一個個陸陸續續奔赴黃泉路。有這些國之棟梁的大人們陪著他們這村孤魂野鬼,倒也算不枉此生。”
“這首詩分明意有所指……那個引路人在衙門裏?看來元青所猜不錯,這幫亡命之徒果然是尋仇而來的,隻是這仇人會是誰呢?”沈白低喃:“莫非真如元青所說,這禍事是因馮彥秋而起?”
翌日,衙門偏廳。列座者五人:沈白、陸元青、宋玉棠、邵鷹、馮彥秋。
沈白思索了一夜,還是沒有頭緒,此刻見人已齊,索性開門見山。
“諸位可曾聽過鞥古村?”沈白問得很隨意,並沒有將擔憂掛在臉上。其實沈白在問這句話的時候,是在潛意識裏注意著馮彥秋的,可是馮彥秋在聽到這個村名時,眼角眉梢的神情卻無一絲變化,而回答沈白問話的人也很出乎沈白的意料,竟然是陸元青。
“鞥古村……”陸元青細細咀嚼著這幾個字:“大人,這就是郭大人口中所提到的那個地方嗎?”
沈白點頭:“是。挾持郭大人的這夥人讓我們去鞥古村尋找答案。”
“鞥古村是個神秘的地方,那裏與世隔絕,如果無人帶路根本找不到的。”陸元青沉吟了片刻,才緩緩答道。
沈白聽了陸元青的話,心底甚是怪異,可還是忍住情緒問道:“元青似乎知曉這鞥古村的底細?元青……是從何得知的?”
陸元青很坦然的笑一笑:“我幼年曾和家父暫住汴城一段時日,我和大人提起過的,家父是個教書先生,所教的學生們皆是跑鬧頑皮的小兒,所以磕傷碰傷都是難免,家父有時便會備些草藥給這些猴學生們上藥。我小時候也是頗為胡鬧頑皮的,所以每次家父上山采藥,我都會死磨硬泡著跟去。於是那一日大雨傾盆,我和家父就在山中走散了。我又累又餓的在山中不斷跌倒爬起、爬起跌倒,最後終於折騰的沒了力氣。等我醒來時發現竟然身處一個奇怪的農家裏,那農家和我小時候見過的所有農家都不同,因為它就建在山裏,在連綿起伏、峰巒疊嶂的群山環伺裏。救我的是個小姑娘,大約比我大上幾歲。我問她是誰?這裏是哪?她回答我她叫墨桑,這裏是鞥古村。”
“墨桑……”馮彥秋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神情有些奇怪:“陸師爺,那村子是個什麽樣子,你可見過?”
“墨桑最初隻讓我呆在屋子裏,不許四處跑。我口中答應了,可還是趁夜晚溜了出來。”陸元青似在回憶往事:“我此生還沒有見過那麽美麗的地方。漫天的星鬥猶如閃耀的寶石,那種奪目就好像近在頭頂,一伸出手就能得到那數不盡的瑰寶。莊稼就種在道路兩旁,你隻要伸出手就能摘下來帶回家。土地是黑色的,莊稼是金黃色的,交相輝映著很好看。我望向身後,連綿起伏的群山間就這麽盤旋屹立著一排排高聳的古牆,它們排列的很奇異,遠遠望去就像馱著房舍在不斷移動的巨龜一般。”
“建在山間的房舍?聽起來就像傳說一樣。”宋玉棠接口。他第一次沒有反駁陸元青。他似乎是被這樣的奇景吸引住了。
“更傳說的還在後麵。我半夜起來四處亂走的事情最終還是被墨桑發現了,她似乎很生氣,說第二日一早就要送我下山。在吃早飯的時候,有人來找墨桑。等那人走後,墨桑對我說,族長要見我。墨桑似乎很緊張,她說在族長麵前千萬不要亂說話。她說完後又責備我昨夜亂跑的事情,說我連累她也要被族長訓斥。”
“我當時很奇怪,隻是四處走走而已,有沒有這麽嚴重啊!我想象中那位族長一定十分嚴厲恐怖,不知道他是否會像教書先生一樣打人手板,我又想到我爹,不知道該有多擔心我,所以一路上我都很安靜,再沒說什麽。”
“我終於見到那位族長時,我才覺得墨桑實在是危言聳聽。那根本就是一位很慈祥的長者。他真的很老很老了,雪白的胡子已經長得拖到地上了,而他臉上的皺紋卻不多,看起來紅光滿麵的,說是鶴發童顏也不為過。”
陸元青想起了那位白發老人在她動了棋盤的一個棋子後驚訝的表情。
“族長和我一見如故,我們一老一少一邊下棋一邊聊天,竟然就這麽過去了一天。我事後在墨桑口中才知曉族長原來已經一百二十九歲高齡了。”陸元青說到這裏停下來,看著眾人驚訝的表情微微笑起來:“是不是很吃驚?我當時也很吃驚。一百二十九歲,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數字是不是?我的疑問被墨桑解答了,她說他們這個村落有史以來便是如此,人人壽命都很長,族長雖然一百二十九歲,可是卻不是最長壽的。在他之前,在往屆的族長中,還有更加長壽的人。”
“住在崎嶇的深山裏,人人長壽的古村……”馮彥秋忽然低喃:“鞥古村……”
“馮大人也聽過這個地方嗎?”沈白問道。
“呃……沒有。”馮彥秋緩緩搖頭:“從來沒有。”
沈白沒再問下去,卻聽陸元青繼續道:“那是個與世隔絕的村子,村中人從不踏出村子一步,而外人也是不被歡迎的。我被送離村子時,墨桑告訴我,是族長的意思。族長雖然和我投緣,但是我卻不能一直留在村子裏,因為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而我也確實該離開了,否則我爹定會擔心的。”
“那出村下山的路……”
“離開村子前,我的眼睛就被蒙上了一層黑布。那一刻我終於意識到這個村子真的是不希望被外人打擾的。”
蒙上了黑布……沈白想起了郭通也曾經說過,他的眼睛被挾持他的人蒙上了黑布。
“這麽說,元青也不知道去鞥古村的路了?”沈白問。
陸元青搖了搖頭:“就算沒有蒙上我的眼睛,這麽多年了,那時我又年幼,總是記不得了。”
沈白聞言沉默。他在想是否應該把郭通所說的那首詩當眾念出來。這會不會是個圈套?如果一切都按照挾持郭通的那人所要求的做,這件事又會是一個怎樣的走向?不按照他所說的去做,真的會一個繼任汴城縣令的人也等不到嗎?
他正在胡思亂想,忽聽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