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節祭(12)五行之序

“那麽昨日我離開後他們就說了這些?”陸元青問。

“是,陸師爺。”張昭點頭道:“不過他們口中的這個善清真人到底是誰啊?”看來張昭還是對昨日被喝茶的老爹奚落為孤陋寡聞一事耿耿於懷。

沈白聞言一笑:“這善清真人是誰本縣倒是不知,不過這伏聖山位列汴城三大古景之一,本縣離開之前倒是一定要去見識見識。”

“三大古景?”張昭撓頭:“汴城還有三大古景?”

陸元青終於忍不住笑意:“張小哥,不知道善清真人是誰還情有可原,身為汴城人連汴城三大古景都不知道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

張昭經過昨日茶館一談,心中已對陸元青佩服得很,但是想他一個外鄉人未必知道什麽汴城三大古景,便道:“那陸師爺這麽說一定是知道了?”

見沈白聞言也是一臉興味地看著他,陸元青一笑:“汴城的第一景就是曾得正德皇帝龍足親臨的胭脂橋,也就是過去的黑水橋;第二景便是這座伏聖山,據傳曾有仙人在此處得道功成飛升成仙。這種說法是真是假尚待考證,但是此地山水靈秀卻是聞名京都,慕名來訪者不在少數;至於這最後一景嘛……”陸元青說到這裏微微頓住,看了看沈白才道:“早已是景非景,說出來也是賞不得,不如不說吧。”

“陸師爺不會是不知道吧?”張昭開玩笑。

沈白哼了一聲:“張昭,你先下去吧。”

見沈白發話,張昭不敢怠慢,忙道:“是,大人。”

張昭走後,沈白才道:“這第三景,元青可有興趣一賞嗎?”

“大人真是有辦法之人啊。”陸元青稱讚:“在下若是有幸,當然願意一往。”

“周兄與我同時入圍三甲,初入翰林院時又很是交好,我如今既任汴城縣令,所以寒食節我於情於理都不能不去拜望周老夫人,那時老夫人便邀我八月中秋之夜前往周園賞菊。”

“原來如此。”陸元青點頭:“那位少年時即名滿京師的臨江周郎原來和大人是同年,隻可惜……”

“是啊,延安兄滿腹才情卻英年早逝,著實令人遺憾。”沈白似是有些感慨,神情有些落寞:“還記得那年同殿麵君,何等少年風采,隻是如今聿兄遠去邊關,周兄也已離世,隻餘下我麵對這般淒涼之景……”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陸元青並未說什麽寬慰的話,他隻是好似漫不經心忽然想起般吟到這首詩。

可是沈白卻覺得那絲絲的淒涼之感就這麽隨著他的吟誦淡淡地散去了:“元青,我隻是有些遺憾,為何沒有早些認識你。”

“其實每個人認識的早晚都沒有錯,早一些或者晚一些,我和大人也許就都不是如今的樣子了。”陸元青笑了笑:“我覺得我和大人的結識既不早也不晚,剛剛好。”早些時候的他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而京都時的沈白也不可能是現在這個他。

“你說得也對。”沈白忽然道:“擇日不如撞日,元青,今日我們去伏聖山逛逛如何?”

“案子未解,大人不心憂嗎?”

“我心急如焚案子也不會因此有什麽進展的。”沈白搖頭一笑:“不如出去走走,而且這善清真人在汴城這麽大的名氣,本縣都不曾見過,豈不可惜?”

或許注定會見麵的人,就算不出門也能見到的,於是沈白和陸元青便在汴城縣衙門口見到了這位百姓們十分信服的善清真人。

“貧道善清見過沈大人。”這位善清真人是位年紀在三四十歲左右的出家女道人,浮塵一彈,微微稽首的姿態竟然頗有仙風道骨之感。

沈白微微點頭還禮:“女道長不必多禮。”他雖然說著話,可是眼睛卻看向善清真人的身後。她的身後是個簡易的架子,上麵躺著一個人。

陸元青也圍過去,見到上麵躺著的人便是一愣,姚寡婦?怎麽會是她?

“女道長,你身後之人是怎麽回事?”

“回大人,貧道的道觀就在伏聖山山腰處,無名之處天清女觀便是。今早觀中的女弟子清掃觀門時發現門口的青藤樹上吊著一個人。大人,貧道的這天清觀雖小,但是每日裏前來進香的香客卻不少,如果不將這屍體取下來任由她掛在樹上,不僅對本觀名聲有損,恐怕還會驚嚇到進香的香客們。”

沈白和善清真人交談之際,陸元青已經蹲下身細細打量姚寡婦的屍體。昨日這個張揚好事的寡婦還在高聲嬉笑恣意諷罵,可是如今她也不過是一具滿臉森然死氣沉沉的僵硬屍體罷了。昨日與今朝,天宮和地獄。

根本不用叫仵作,姚寡婦脖頸上顯眼的痕跡已經說明了她的死因。陸元青看了看她的指甲,很完好,並沒有任何折斷和特殊的痕跡,應該沒有掙紮,或者說雙方實力懸殊掙紮也無益,又或許根本來不及掙紮……

“敢問善清真人,這女屍旁可發現了一朵紅豔豔的花嗎?”

善清真人似乎愣了愣,才稽首道:“尊駕說的是,這青藤樹下確實發現了一朵紅花。”

陸元青點點頭:“多謝女道長將屍體送來衙門,此案還有需要女道長的地方,還請女道長暫留衙門中。”

善清微微蹙眉,隨後點頭稱是:“如此也好,我天清女觀也不想被人傳和人命官司有所牽連。”

安置了善清真人後,沈白甚是無奈道:“元青,這是第三起了。”

“姚寡婦,死於木,青藤樹,位於東。”陸元青歎口氣:“天清女觀位於汴城之東,姚寡婦吊死在天清女觀門口的青藤樹上,這死法和之前的趙小姐與劉嶽一樣,都與五行之論相符合,如果以此為論,那麽在中元鬼節到來之前,還會有兩人將死於這五行之法。”

沈白聞言蹙眉:“死於水、死於土、死於木……還差金和火!”

“總覺得有哪裏不對。”陸元青自言自語道:“到底是哪裏呢?”

沈白不解道:“難道我說的還差金和火不對嗎?”

陸元青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大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是遵循五行之法殺人的話,那麽第一個死的為什麽是趙小姐呢?”

“第一個死的難道不是劉嶽嗎?”沈白詫異:“是劉嶽先不見的,我想劉嶽失蹤後很可能就已經遭了毒手,那時候趙小姐應該還沒有死。”

“不。”陸元青忽然一笑:“這樣想是不對的。誰先死後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先被我們找到!我並不認為這幾人死亡的先後順序之間相隔有多長,隻是這幾人卻是陸陸續續被發現的,而並非一起。”

“或許劉嶽死得比趙小姐要早,但是趙小姐是先被發現的,所以趙小姐是第一個人,劉嶽才是第二個,如今的姚寡婦應該排在第三個。”

沈白聽完後更不解了:“既然元青如此肯定,那麽剛剛又為何說不明白為什麽第一個死的是趙小姐呢?這話是何意?”

陸元青謙和道:“大人你想啊,先不論凶手為什麽要按照五行之法殺人,那麽既然他這麽做了,必然會嚴格執行的,五行之法對應的色、位都沒有任何問題,何以這凶手會刻意忽視五行中最重要的相生相克之理呢?”

沈白忽然想到了什麽,點頭道:“正是如此。水克火、土克水、木克土、金克木……如果水克火,那麽證明火弱於水,自然第一個死的應該是火才是,怎麽會是死在水中的趙小姐呢?”

陸元青大大的點頭:“大人所言極是。依照這種推論,我們可以發現除了最初的順序有誤之外,後麵無一不是按照相克之順序來殺人的。土克水,所以趙小姐死於水中之後,我們才在土中挖出了劉嶽的人頭確定了他的死。木克土正說明,繼劉嶽之後死去的那人將會是死於木,然後我們發現了姚寡婦。”

沈白此刻的神情已經有些怪異:“這麽說的話,下一個人將是死於金?這人會是誰?”

陸元青微微搖頭:“如果說趙小姐和劉嶽因為婚約而有所關聯的話,那麽我們還能說這些死者之間或許是認識的,可是姚寡婦又該怎麽說?她認識趙小姐,或者說她和劉嶽熟悉?表麵上看起來,姚寡婦和劉嶽與趙小姐並無任何瓜葛,何以她會成為第三個人……”說到這裏,陸元青忽然頓住:“或許她不是第三個人。”

“什麽意思?”

“我覺得第一個人並不是趙小姐。”陸元青的神情忽然間變得認真起來:“凶手是嚴格按照五行之法的規則來殺人的,絕不可能自己破壞這種規則的,這說不通。我一直覺得哪裏不對,沒錯,就是這裏,趙小姐不應該是第一個死的人。”

“殺人怎能隨心所欲?”沈白道:“或許是凶手想殺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個應該死於火的人沒辦法順利殺死,所以才退而求其次轉殺趙小姐的。”

陸元青輕輕搖頭:“絕對不會!如果轉殺趙小姐,那麽趙小姐應該變成死於火中的那個人才對,而不是死於水!”他想了想又道:“大人,你還記得我剛剛說過的,誰先死後死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先被發現,誰後被發現。劉嶽在趙小姐之後被發現,我們很自然的會以為他死在趙小姐後麵,其實並不然。同樣道理,這個死於火中的人一直沒有被發現,所以我們一直以為凶手改變了主意,其實也並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