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節祭(11)生怨驅魂

陸元青見沈白不悅,便道:“大人,沒關係的,帶著這盆花去韓千芝那裏問問緣由再說吧。”

沈白覺得目前也隻得如此,便點頭同意了。

韓千芝看到這盆花的時候,先是愣了愣,隨後又忽然笑起來:“這是什麽啊?陸師爺。”

“還要麻煩韓姑娘幫忙看看這是什麽花。”

韓千芝皺眉:“這花已被燒掉了,我實在看不出這是什麽了!”

陸元青一呆:“燒掉了?”

“是被燒掉了。”韓千芝點頭:“不過不是用火,而是用一種肥料。你看這花的根莖如此細小,如果加重肥料,必然會被燒死的,而且看起來就和自己枯死了沒有區別的。”

陸元青把韓千芝的話對沈白一說,卻見沈白沉默半晌,神色有些不好:“難道衙門中有內鬼?”

“能在張彪等人眼皮底下如此行事之人,絕無可能是衙門之外的人。”陸元青肯定道:“此事倒是越來越複雜了。如果我之前的推斷不錯的話,那麽劉嶽和趙小姐都是被人所殺,隻是他二人因何被殺?屍體旁的紅花又是何意?難道是凶手故意留下的?還有凶手為何要遵行五行之法殺人?這背後又有什麽含義?這枯死的紅花是誰做的手腳?這衙門中的內鬼究竟是誰?”

沈白歎氣搖頭:“近日我一直在著手整理汴城一縣的錢糧獄狀收編戶籍等文書,預備回京之事宜。本以為最晚秋收之前便可讓一切安妥,沒想到橫出此事,看來一切都要暫緩了。我既還在任上,此案不結恐怕後續的一切都要免談了。”

“大人不必憂煩,凡事有果必有因。”陸元青寬慰道:“我想向大人借一個人。”

沈白疑惑:“何人?”

陸元青忽然笑了笑:“大人的眼線,姚寡婦的茶客啊。”

沈白也一笑:“哪是什麽眼線!也是衙門的小吏,叫張昭。元青有什麽計策?”

“大人,有姚寡婦這樣的多嘴多舌之人我們放著不用,豈不可惜了?”陸元青神秘一笑。

第二日,姚寡婦的茶水鋪子裏圍滿了人,姚寡婦又開講了。

“聽說了嗎?那個克夫的趙小姐跳河自盡了,聽說還懷有身孕了!哎呦,這女人真是了不起,頂著克夫的名頭還能勾搭上漢子,嘖嘖!”

“姚寡婦,你是羨慕她了吧?”旁邊有人拿話取笑姚寡婦。

“我撕了你的嘴!胡說八道!”姚寡婦潑辣的叉腰瞪回去:“這倒不錯,那劉老爹的兒子也死了,兩人做伴去陰間做鬼夫妻去嘍!

“哎,我說,這事我聽著怎麽那麽邪門呢?一下子倆人都死了。我聽衙門裏當差的兄弟說,這死了的兩人身旁還有一朵怪花呢!開得可紅了!紅的跟血一樣!”張昭喬裝的茶客接口道。

“小哥,說說,說說,咋回事?”一個長臉漢子擠上前問張昭。

坐在張昭對麵的陸元青清咳了一聲,假意斥責張昭:“這種事怎可胡說?當心觸了自己的黴頭,惹來不該惹的禍事!”

本來三分情緒如今被陸元青的欲擒故縱撩撥到了八九分,一時間滿鋪子的人都眼巴巴地看著陸元青。

“哎呦,這位小兄弟,就說出來聽聽啦。”姚寡婦殷勤地為陸元青添了水。

“哎。”陸元青歎口氣:“好吧,不過諸位可別說這是我說的。”

“曉得了,曉得了!”

“聽說這趙小姐和劉老漢的兒子都是被鬼差抓去做了祭品了!”陸元青不過是開了一個頭,眾茶客已是一片嘩然,連張昭也目瞪口呆地看著陸元青,心想這位師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難怪大人看重,要學學,要好好學學!

“年輕人,你這話聽誰說的?”姚寡婦率先回神,問道。

陸元青一臉神秘地樣子:“如今這鬼節將至,尤其是鬼節當日,那真是鬼門大開,百鬼夜行啊!當然也不乏什麽法力高強的鬼怪可以提前出來溜溜什麽的是不是?你們說若想提前出來該怎麽辦?”

眾人呆:“怎麽辦?”

“送禮啊!”陸元青一臉笑意:“如果能送點禮物給看守鬼門的鬼差,那不就能提前出來溜溜了嗎!”

“這樣也行啊?原來陰間也流行這一套啊……”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難道這趙小姐和劉老漢的兒子就被選中做了祭品?”茶客甲問。

茶客乙也驚恐道:“那,那下一個會選中誰啊?不,不會是我吧?”

“德行!你個結巴,誰選你啊,吃了你變得和你一樣結巴。”一旁諸人哄堂大笑。

陸元青煞有介事的點點頭:“這位大哥說得一點不錯!這祭品選擇可是極有講究的啊!就說這個趙小姐吧。她死在胭脂橋下啊,那是水鬼的地盤啊!水鬼裏誰最難纏諸位還不知道嗎?”

“那個橋姬啊!”一個茶客忽然想到,遂大聲道。

陸元青讚許地點點頭:“沒錯,正是鬼橋姬。那鬼橋姬是身懷有孕投河而死,這趙小姐也是如此。”

“哎呦,我的娘啊,還真是啊!那、那劉老漢的兒子怎麽說?”

“劉老漢的兒子是身首異處而死,而且仵作驗屍後發現死者腹中空空如也,顯然是餓了數日之久了。劉老漢說他兒子失蹤七日,想來這七日裏劉小哥是滴米未進啊,連狗餓上幾天都要發瘋,更何況是人?如果在劉小哥餓的怨念叢生之時將他的頭一刀砍下,那麽……”

“啊,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一個茶客忽然欣喜的站起來:“怨驅魂,怨驅魂!”

“對啊,傳說中惡鬼怨驅魂就是被餓了七日後,才終於看到食物,剛想撲上去吃,結果卻被一刀將頭砍下,隨後將頭埋在地下。食物就擺在埋頭處不遠,聞得到吃不到,於是怨念叢生,便出來害人。”

“這麽說劉老漢的兒子是做了怨驅魂的祭品了?”旁邊一人戰戰兢兢道。

此言一出,氣氛驟然冷凝。或許最開始人們是以看熱鬧的心態圍過來的,但是若說趙小姐之死是巧合,那麽劉老漢之子的死又該如何解釋?

巧合,一切太巧了!如果麵前的這個青袍少年是在胡說的話,那麽為何一切的發生就在鬼節前後呢?

姚寡婦在琢磨這件事,周圍的茶客心裏也在打鼓。看來今年的鬼節,這汴城有些不怎麽太平。

陸元青見氣氛正好,便適時起身離開。明早再來姚寡婦這裏的話,說不定就會有意外地收獲。

陸元青走後,茶水鋪子裏的氣氛始終沒有再熱絡起來。

“或許該去天清觀拜拜,聽說善清真人準備了去晦養氣茶,免費舍給眾人喝!這鬼節快到了,又有人這麽奇怪的橫死,我還是討杯茶去去晦氣吧!”

留下未走的張昭忙問道:“請問這善清真人是誰啊?”

“善清真人你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聞!”

“是是是!”張昭忙點頭:“還要請教老爹。”

“咱們汴城以西有座伏聖山,山腰處有座天清女道觀,這道觀的觀主就是善清真人啦。她為人喜結善緣,每到鬼節前後都會免費供應去晦養氣茶給咱們汴城百姓們,讓百姓們可以無病無災、平安度過,當真是個好人啊!”

“對呀,我怎麽忘了去討茶喝。”一個年輕漢子道:“我看這趙小姐和劉小哥死得蹊蹺,我還是趕緊去討杯茶保個平安吧。”

“是啊,是啊……”大家仍在七嘴八舌的閑侃著,可是之前那股活絡的氣氛卻再也不在。

姚寡婦的茶水鋪子第一次早早的就沒什麽人了,天還沒黑,大家就陸陸續續的走散了,隻餘下零散的幾個客人而已。等到後來這茶水鋪子中隻剩下了最後一個茶客。

姚寡婦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就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穩,所以她隻等客人都走了,就想要關門的。

可是這最後一個客人卻一直不走,姚寡婦等了一會兒終於耐不住性子上前催促:“我說這位,您都坐了一下午了,這會兒天色已晚,不急著回家嗎?”那客人戴著一頂寬簷風帽,此刻依然低頭不知在想什麽,聽到姚寡婦的話並未抬頭,似是沒有聽到一般。

姚寡婦見狀心中有氣,自顧自上前去收茶碗,隻是她本就帶著氣,所以使得力氣過猛,那茶碗中的茶便一下子濺到了男人的衣襟上。

姚寡婦忙伸手去擦:“哎呦,這位,我可不是有意的。客人都回家了,就差您了一位了!天色晚了,我一個婦道人家隻想趕緊回家哄孩子去!客人您就行行好,我要關門了!”

那男人不言不語地推開了姚寡婦的手,將茶錢放在了桌子上。

可是姚寡婦的動作卻忽然變慢,她仔細地看了看麵前的男人:“這位先生可是汴城本地人嗎?怎麽看著有些眼熟?”

男人聞言頓住,隨後慢慢地站起身來。

姚寡婦猶在炫耀:“不瞞您說我就是有這好眼力,這汴城縣的人我隻要見過一麵就不會忘……”她忽然住了口,因為這男人慢慢地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姚寡婦呆在了原地。當然並不是這位男茶客容貌有多麽風流倜儻,相反這客人一臉的長胡子,再配上他這寬簷的風帽,除了一雙眼能讓人看清之外,其餘的五官便猶如霧裏看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