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鑒(28)共設毒計(下)
屋內一時間死一般的靜寂,屋內的四人和陳言大眼瞪小眼,一時間都沒說話。
陳言冷笑一聲:“我朝如今懲治作弊之罰如此嚴厲,爾等竟還不思好好讀書,竟走這等為讀書人所不齒的捷徑,實在是丟盡讀書人的臉麵。”
那王佐反駁道:“我說陳言,俺們有銀子願意買官關你什麽事?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啊,文采風流,啊呸,俺最恨這種自以為是的酸書生啦。”
餘下二人也要開口,卻被祝東樓不動聲色的攔住,他微微打量陳言才道:“陳公子,我等剛剛是在說笑罷了,陳公子不要當真。”
陳言看了祝東樓一眼冷笑道:“怎麽?怕我到考官那裏去舉報你們吧?我告訴你們,我陳言絕不會姑息你們這種鑽營舞弊之行徑的!待院士大人回來,我定要和他論個明白!”說著又鄙夷的掃視了幾人一眼,似是看到他們會影響自己讀書的心情,便氣哼哼的拂袖而去。
見陳言留言威脅還這麽揚長而去,餘下的幾人皆惶恐不安:“祝公子,這陳言不會真去告密吧?”
祝東樓冷冷的掃了眼和陳言前後腳進來的賈延午,後者見此光景忙狗腿道:“我什麽都沒聽到,真的真的,我絕對不會去和別人說的!”
祝東樓聞言道:“那賈公子有沒有興趣也加入我們呢?”想要我信任你,好啊,除非我們共坐一條船。
賈延午支吾道:“我……我是想啊,可我家小門小戶,這一萬兩……實在是……”
幾人聽他沒有銀子,便各自鄙夷的一笑置之了。祝東樓卻在心底暗自盤算,該怎麽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陳言一點教訓嚐嚐。
是夜,夜深人靜。同一房的幾位考子都已經睡了,隻有陳言依舊挑燈夜讀。早已躺在**的祝東樓卻未安眠,他在等。
果然,過了一會陳言開始喝茶。祝東樓早就發現了這個陳言喜歡挑燈夜讀,為避免自己打瞌睡,便會喝很濃的茶來提神,喝濃茶好啊,越濃的茶越會遮掩別的味道,無論你在裏麵放了什麽,都不易察覺。
聽著陳言靜靜喝茶的聲音,祝東樓的嘴角卻蔓上了一絲惡毒的笑意,喝吧,喝吧,喝的越多越好,然後你就會一睡不醒,直到考期結束……想去告密,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
然後一切就像祝東樓想象的一樣,三場考罷,陳言還未醒,而他的考試資格被他自己睡沒了。
之後在京城等榜的幾日,有人歡喜有人愁。王佐、張昭、肖長富等人至此對祝東樓可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此次真是多謝祝公子啊,讓我等的名字也能上官榜啊,哈哈哈。”
有錢而將來又極可能有勢的朋友,祝東樓從來不嫌多,所以他熱情邀約:“幾位都是遠來京城的考子,二個月之後就要麵聖殿試了,往來奔波多有不便,東樓乃是汴城人士,這汴城離京師極近,快馬來回隻需兩日即可,各位如果不棄,就來鄙人的府上做客可好?”
幾人如今是同坐一條船況且臭味相投又豈會不同意,便都一窩蜂的應了下來。回到之前同組的院落時,見陳言還在臥床高睡,張昭便道:“祝兄,這陳言不會一睡不醒了吧?”
祝東樓聞言一笑:“不會,今夜就會醒的……真想看看他醒來後是個什麽表情。”
王佐也道:“不知道這個陳言每夜裏挑燈疾書些什麽東西,俺早就好奇的很了,趁他未醒翻來看看。”說著便去翻陳言的包袱。
翻了半晌也沒看到什麽值錢的東西,倒是翻出了一堆手稿:“俺就說嘛,這就是個窮酸,看不得我們這些有錢人過的好。”
祝東樓家中是做書坊生意的,對書稿什麽的比較敏感,他接過來略微的看了看,突然驚奇的掃了眼依舊沉睡不醒的陳言,心底暗暗打定了一個主意。
陳言正在寫的這個手稿叫做《風波鑒》,他已經完成了一個小篇《虎女》,正在寫第二個小篇《玄玉》……雖然家中做的是書坊生意,可是這般構思奇特又新穎的書稿,祝東樓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果這書能夠在他家的‘函意坊’內印版的話,勢必狠賺一筆銀子。他也許讀書不是料,但是賺錢的機會卻把握的很準。
他決定把陳言帶回家去,然後想辦法拿到《風波鑒》的其他手稿……
就像祝東樓想的一樣,陳言醒來後極度的灰心喪氣,他刻苦的努力了這麽些年就被自己把機會錯過了,他怎麽對得起當年對他一番教導的厲奉元厲大人……
人在心情低落時就會喜歡喝酒,喝了酒腦子就會不清楚,等陳言再清醒過來時,他已身在汴城祝府之內。
而其他中貢士的那幾位被祝東樓邀來不久後還是覺得住在祝府比較拘束,小住了些日子都各自找客棧搬出去住了,也難怪都是富家子弟,都喜歡寄人籬下?
唯一留下來的隻有陳言一人,當然其他幾人的存在祝東樓並沒有告訴陳言,否則那不是時刻提醒陳言想起他們以銀兩疏通買官的事情嗎?幸好如今陳言經此挫折更加意誌消沉隻是靜默不語、閉門不出,倒也沒有再想起祝東樓他們做的這件事。
祝東樓這個人陳言不喜歡,可是經過這些日子相處之後他覺得祝東樓也許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麽糟,至少祝東樓對他極為客氣和看重,他說陳言沒中貢士不要緊,可陳言書寫的好啊,祝家就是開書坊的,隻要陳言願意,祝東樓就幫他刻版出書……陳言想將自己的手稿變成書,這本書裏藏有他太多太多的不平和飲恨,他無以言表,隻能寫進書裏。他沒有署自己的名字,所以《風波鑒》有了一個新的筆者名——落魄書生。是啊,難道還不夠落魄嗎?如今自己落第,還有什麽臉麵回鄉麵對家鄉父老的眼光,他承受不起。也許就這樣留在汴城靠寫書為生倒也不錯,所以他沒日沒夜的寫稿,越來越形容憔悴。不久祝東樓派了一名女子來服侍和照顧陳言,這名女子叫做源姬。
陳言一開始並不喜歡源姬,當然並不是因為她是個啞巴。他雖然留在祝府寫書,但是那是無奈之舉,他心底還是不願靠近祝東樓此人,所以連帶祝東樓的人,他便一並排斥了。
源姬很安靜。是啊,她是個啞巴,沒法不安靜的。
陳言開始對源姬改觀,是在某個深夜。他因為口渴,便起身找水喝。然後他看到源姬在他平日書寫的桌案前也在寫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