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鑒(27)共設毒計(上)

祝東樓見陸元青將剛剛幾人的詳細背景如數家珍般的一一道來,已經是有些驚慌失措了,如今見點到了自己的名上,更是惶然的瞪大了眼:“我?我怎麽了?”

陸元青閑適的一笑:“祝東樓,二十二歲,汴城人士,其父祝琰淼曾任戶部右侍郎,四年前因‘五十萬兩河銀案’而落馬,不過幸得嚴嵩嚴大學士當日一力力保,才最終不過落個罷官而已……如今也不過是個數年光景,當日的祝大人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如今汴城了不得的豪紳,經營著這印書如印錢一般的‘函意坊’,實在是令在下佩服的很。”

祝東樓恨恨的看著陸元青:“那又如何?我爹當日乃是蒙冤受屈,幸得嚴大人慧眼獨斷,連皇上都赦免了我父之罪,你個酸書生憑什麽置喙!”

陸元青似是笑了一聲:“說起這位嚴嵩嚴大人,如今在咱們大明朝真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嚴大人權勢威望都是如此之高,那些喜歡溜須拍馬之徒又豈肯錯過!據聞這位嚴大人收了無數的義子,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能得嚴大人保舉提攜一句,自然是勝過那陳言狂書生洋洋灑灑的一大篇試論了,祝公子你說在下說的是也不是?”

祝東樓驚怒交加,他看著陸元青滔滔不絕之口,隻覺得天旋地轉,他勉力維持冷靜:“陸師爺,就算你是巧舌如簧,可是你不過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你有什麽證據誣陷我的貢士之名不是自己考來的?”

卻聽沈白一聲冷笑:“剛剛元青所說的話,祝公子似乎沒有認真在聽!王佐、張昭、肖長富,如今他們都死了,除了他們都參加了今年的春闈會試並與祝公子同分一組之外,他們還有個共同的特性,那就是這幾位都是富家公子,他們的爹手中都有銀子,而且其中不乏有些人的爹極力要為他們買個官職。空口白牙的事情,這些做慣了生意的老滑頭們能信嗎?本官身為一縣之父母,就算王佐、張昭、肖長富等人不是汴城本地人士,但是他們都是在汴城遇害身亡的,本官於情於禮都該告知死者的家人,好讓他們早日入土為安……剛剛元青說過了,這位肖長富的爹,揚州的肖老爺子是最支持為其子肖長富買個官職的人,他必然是出手闊綽的,不過老爺子做了半輩子生意,還從沒有一次把自己兒子給賠進去了的時候,所以肖老爺子聽了本縣派去之人的幾句話,就‘極明事理’的將這個給本官帶了回來。”

沈白一抖手中的紙張,對陸元青笑道:“元青,念給祝公子聽聽。”

陸元青接過了沈白手中的紙,展開一看笑道:“這是肖長富寫給他爹的書信,內容嘛就是告訴他爹,隻要備齊一萬兩白銀,他就能殿前麵君了。”

見祝東樓一臉的吃驚之色,陸元青才慢吞吞的念道:“爹,我在京城遇到了一位姓祝的公子,他和我說隻要有銀子,他就能保證我今年可以喜中貢士,然後進殿麵君光耀門楣,隻是銀子數目太巨,我出門之時並未帶上許多,所以請爹速派人送來紋銀一萬兩。祝東樓公子在京城識得朝中手眼通天之人,此事萬無一失,請爹不要懷疑,速速拿錢,急!兒肖長富上。”

陸元青輕輕的念完了,又看了看祝東樓惶恐不定的神色:“祝公子,你如今是罪證確鑿、事發當場,還想抵賴麽?如今別說是你爹,就是你那手眼通天的義父,恐怕也會速速與你撇清關係的。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把你們怎麽合謀加害陳言的事實說出來吧……《玄玉》、《水鬼》、《虎女》、《野墳》、《夜半怪談》……如今《玄玉》、《水鬼》、《夜半怪談》都已經發生過了,祝公子你再冥頑不靈的話,讓我想想,《虎女》和《野墳》中還提到了什麽奇怪的死法沒有啊……”

陸元青言罷狀似在認真的思考,卻聽祝東樓終於頹然道:“我說,我都說了……”

那還是今春二月之時,春闈會試之期。

陳言早早的起身就去偏院讀書去了,他和同組中的其他幾人都不怎麽合,像他這般的怪人自也沒人願意搭理,他自也是落得個清淨。再過一日就是開考之期了,他隻想多些時間讀書罷了。

到了午飯之時,陳言才想要回房休息一下,隻是剛到了同組之人合住的院落門口,卻見一人鬼鬼祟祟的趴在房門口正在偷聽裏麵的動靜。

陳言不解的走上前,看了看那人聚精會神的樣子,才想起來這不是同組的考子賈延午嗎?他剛想問他在幹什麽,卻見賈延午發現了他在身邊,一把拉住他並快速的捂上了他的嘴,低聲道:“陳兄,噓!”說著還指了指裏麵。

陳言曆來不喜這些雞鳴狗盜的勾當,聞言正要皺眉反駁,卻聽裏麵一人說道:“你們放心,隻要每人交上一萬兩銀子。保證你們可以一圓做官的美夢!”陳言聞言一愣,這聲音似乎是同組裏那個最飛揚跋扈的祝東樓的聲音,他……他在說什麽!

就聽一人接道:“祝兄此言可有把握?我爹那人盼我能做官,已是望穿秋水了,祝兄可別戲耍我等啊。”

“是啊是啊,”另一人也道:“可憐我今年已至而立之年,卻連個功名都沒有啊,祝公子隻要此事能成,別說是一萬兩,就是再多,張某也願意出啊!”

又聽一人操著鄭州口音道:“俺也願意!算俺一個!省的俺那些小妾們整天唧唧歪歪看不起俺,俺也混個功名回去震震那幾個娘們!出口鳥氣!”

聽到此處,陳言已是氣的無以複加!荒唐!無恥!這樣的人也配參加會試春闈,簡直是丟盡了天下讀書人的臉麵!

他忍無可忍,一把推開身邊的賈延午,“咣”的一聲推開了房門,大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