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識(4)不打不相識

陸元青慢悠悠的站起身來,疑惑的看向沈白:“原來沈兄是這汴城縣的新任知縣大人?”

沈白施施然的一拱手:“慚愧慚愧,不才沈某正是這汴城縣的新任縣令……在下並非故意欺瞞陸兄弟……”

陸元青卻好似置若罔聞般的扭過頭,看著那位在前一秒還殺氣騰騰,而此刻冷然的站在他的左後方,依然扣緊劍柄的男子,他白皙的臉頰上有一層尚未退去的薄怒之色,還有一絲聽到沈白身份後的吃驚和不解。

陸元青邊打量他的神色邊拱手道:“在下姓陸,和這位沈公子是約在這天香樓吃酒的,不過沈公子實在是來的太遲,所以在下一時無聊,就冒昧的登上了這屋頂邊賞月邊等他,誰料沒多久沈公子便來尋在下了,在下與沈公子絕沒有偷窺各位行為舉止之意,請這位俠士不要誤會。”

持劍的男子見陸元青言辭懇切、行止有進有退,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為過於魯莽了,遂一拱手道:“在下武少陵,剛剛正在祭拜昔日的朋友,心中沉痛,發覺房上有人時,以為是……”他忽然頓住,又接口道:“如有驚擾陸公子和沈大人的地方,少陵在這裏賠罪了。”

沈白見狀哈哈一笑,回首一指:“這是玉棠,他隻是為了保護我而已,絕沒有針對武公子的意思,還勿見怪。”

他們幾人站在房上極為混亂的相互解釋和道歉,可是等在下麵的人可著急了,隻聽石白佳喊道:“我說少陵,上麵到底是個什麽情形啊?我說你們要是沒事,就先下來說話可好?我這天香樓可是正當營生,你們可別把官差給我引來!”

陸元青一聽撲哧一笑,自言自語的喃喃道:“官差?這裏有等級更高的人,還要官差作甚?”隨即一指院中:“沈兄,那我們還是先下去再說吧?”

沈白一點頭,隨即宋玉棠一攬沈白的腰,帶著他翩然飄落院中,武少陵也隨後輕身一躍,也輕輕落在院中。

這剛剛還熱鬧非凡的屋頂瓦片之上,如今隻孤零零的站了陸元青一人。

他也不以為意,慢騰騰的向左側行了十幾步,然後蹲下身一摸,似是在黑暗中摸到一物,然後雙手抓緊此物,一轉身,沿著它慢慢的爬了下來,待他雙腳著地,安安穩穩的站在這院中時,回身看到的是各種各樣的表情。

他一呆後,才開口解釋:“我看這院中擺著這架梯子,所以就借來用了用。”

宋玉棠瞪大了眼睛,幾乎是以剛剛活吞了一隻雞的表情瞪了陸元青半晌,才頹然的靠在沈白的耳畔低語:“公子,你又贏了!”言語之間頗有幾分咬牙切齒之意。

沈白一笑:“好說好說,你記得把銀子給我就好。”

宋玉棠苦了臉,心裏暗道,難道他真是多疑了不成,這個陸元青其實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呆書生而已?爬梯子……真是大煞風景!

這廂裏石白佳飛速的想著無論如何,沈白是新任的汴城縣令,是官老爺,就算他看起來好像很是平易近人,沒有架子,但是官就是官,豈是那些平常布衣百姓可比的?況且剛剛少陵還舉劍驚嚇了此人,自己開的天香樓做的是敞開門的生意,得罪了官府,對她可真是大大的不妙,所以石白佳趕忙賠笑道:“沈大人,給您陪個罪,我們哪知道是大人在房頂賞月啊!要是知道,早備了佳肴美酒伺候著了……少陵脾氣急躁了一些,但是絕非有意唐突大人,還望大人多多海涵才好啊,小女子石白佳在此替他賠罪了。”

沈白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輕輕擺了擺手:“今日是沈某唐突,還驚擾了幾位拜祭故友,實在是心中有愧,眼下天色已經不早了,就不繼續叨擾了,玉棠,將酒菜錢給石老板。”

石白佳連忙擺手:“不可不可,今日我本就答應了請陸公子吃酒,隻是沒想到陸公子的朋友是沈大人,貴人臨門,我豈有錯過的道理,還望沈大人賞臉,小女子馬上備下一桌酒席,給沈大人接風和壓驚。”

沈白剛要推辭,就見陸元青忙不迭的點頭:“沈兄,既然石老板如此的盛意誠誠,卻也不好過於推卻,讓石老板為難才是啊。”

沈白見他言語之間似想留下,而自己卻也正好不想和他就此作別,遂答道:“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幾人離開院落的時候,沈白偷偷瞟了一眼剛剛石白佳等人焚香的供桌,上麵空無一物,連個排位都沒有,不知祭拜的卻是何人,竟然如此隱秘不欲人知。

還是剛剛的雅間,不過換了張大桌子,一行八人圍桌而坐,倒也熱鬧。

石白佳率先舉杯:“這第一杯酒敬沈大人,以後還望沈大人多多關照咱們天香樓才好,小女子先幹為敬!”

沈白被石白佳這麽一捧,不舉杯都覺得不好意思了,隻得執杯在手:“沈某酒力淺薄,沒有石老板這般豪氣幹雲,隻此一杯,各位隨意。”

石白佳隻覺得這是和新任縣令大人搞好關係的天賜良機,連忙介紹到:“大人初來汴城,一定有很多不熟的地方,碰巧,我今日的姐妹朋友都經營著這汴城的各個行當,想必將來也有大人需要的地方。”

說著一指自己左手邊的韓千芝:“這位是莫愁堂的韓千芝,這莫愁堂可是咱們汴城最好的醫館,而咱們的韓先生也是這汴城最好的醫者,這可不是我一人誇獎,這汴城的百姓可都這麽說的。”

明顯的,韓千芝可不是像石白佳這樣八麵玲瓏、長袖善舞的人,聽石白佳這般的推崇她,一時隻覺得臉上發燒,正無可奈何之際,隻聽旁邊一人應道:“不錯,正是如此,韓小姐帶我到天香樓的這一路上,百姓贈予她的東西真是多到令人吃驚啊。”韓千芝抬頭一看,卻是陸元青,見他正衝自己微笑,便也回了一抹暖洋洋的笑。

石白佳連忙點頭,又指了指自己的右手邊:“這位是致韻齋的文書月,這致韻齋的字畫書籍,那真是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的很呐,大人要是需要什麽書籍,不用去別處,去致韻齋逛逛,就全有了。”

沈白聞言一笑,掃了一眼文書月,淡淡的眉眼,淡淡的神情,連笑意都是淡淡的,想來應是個極清高的人吧?

文書月見沈白的眼光掃過來,忙起身行禮,微微斂衽,複又坐下,依舊淡淡的。

石白佳又一指那之前對沈白拔劍相向的男子道:“這位是威淩鏢局的武少陵武公子。”又一指他身邊端坐的豔麗女子:“這位是瀟湘館的柳琴風柳姑娘。”

沈白分別看了看二人,心想這二人她倒是沒有大肆鼓吹。這威靈鏢局嘛,自然是走鏢的,可是這瀟湘館卻是做什麽營生的呢?聽名字倒也雅致,莫非也是書局字號?

正想著,卻聽有人已將他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這瀟湘館是做什麽營生的呢?”說話的非是旁人,正是一臉呆呆的陸元青,看他發呆的臉,不知為何,沈白卻在心底想笑起來。

一直神色慵懶的柳琴風聞言卻是幽冷一笑:“瀟湘館乃是妓館,望沈大人常來捧場才好。”

“噗,”陸元青猛的噴出一口水,似是有些嗆到,開始咳個不停,半晌才緩過來,一抬頭,正對上柳琴風飽含譏諷的笑意,遂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聲:“慚愧慚愧。”

柳琴風卻滿不在乎的一笑道:“陸公子多來捧場幾次,就不會這般青澀無措了。”言罷吃吃一笑,隨即低下頭繼續擺弄自己裙擺上的流蘇。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人已不似方才那般拘謹,酒酣耳熱之際,石白佳問道:“不知沈大人是哪裏人士?”

沈白一笑:“京城。”

“哦?那可是個好地方,天子腳下,肯定熱鬧非凡吧?沈大人府上想必也是官宦世家吧?看沈大人儀表不凡、言止儒雅,一定家世不凡的很。”

沈白應酬道:“天子腳下熱鬧倒是熱鬧,至於是不是個好地方,倒也是因人而異罷了。家父雖在朝為官,官宦世家卻也談不上,石老板過譽了。”他話鋒一轉忽然問:“不知石老板幾人方才祭拜的是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