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郎(30)孿生姐妹

夜深如霧,借著東院中婷婷嫋嫋的煙氣,暗色開始在周圍彌漫開來。陸元青和邵鷹棲身於屋頂房瓦邊緣的暗處,小心的探身向院中觀瞧。院中不知因何掛起了無盡的幔帳,幔帳於夜色中飛舞,帶起一陣陣令人恍惚的白霧。院中共有三人,一名中年人坐於椅上,背對著陸元青和邵鷹,看不清麵目,根據年紀推算,應該是蕭情的爹蕭員外。還有一白衣女子站在蕭員外身旁,神情迥然於那日劉府中的一見生憐,卻顯得極為冷素,正是劉夫人蕭情。蕭情身後還站有一名綠衣的婢女,應該就是那個綠袖。

三人看的方向一致,就是東院院中一株桃樹,如今汴城桃花開得正豔,蕭宅中的這株桃樹似乎猶顯豔麗。夜風不時的吹落嬌豔的桃花瓣,無數的桃花瓣就那麽爭先恐後的落入了塵埃中,成為了那不可避免會被人踐踏成泥的肮髒。

蕭情對綠衣婢女低聲說了些什麽,那婢女猛點頭後離開了片刻,再回來時,端了一個銅盆過來,腋下還費力夾了一本書。婢女恭恭敬敬的將銅盆放在了桃樹下,又將手中的書小心翼翼的遞給了蕭情。

蕭情似是回頭看了蕭員外一眼,而後慢慢的跪在了桃樹麵前,她不緊不慢的將那本書撕碎,而後接過綠衣婢女遞來的燭火,將撕碎的書頁撒進了銅盆中點燃,看著火光將那書頁一點點的舔燃,在明明滅滅的火光中,蕭情的神色顯的極為悲痛,她終於低低的哭起來:“妹妹,情兒,今天是寒食節,我和爹來看你了。情兒,我的好妹妹,姐姐對不起你,你可怨恨我麽?這是你最喜歡讀的《西廂記》,我燒給你讀好麽?你別不理姐姐好麽?”她哭了不知多久,那火也終於將那本《西廂記》的殘骸吞噬殆盡,隻餘下一縷縷煙霧,隨夜而逝,終於湮滅無跡。

平靜了片刻,又忽聞那蕭情恨聲道:“情兒,姐姐終於為你報仇了。那玷汙你的**賊已經癡傻無用了,他再也不能欺負如妹妹這般純潔良善的女子了……我不會讓他死的那麽痛快,妹妹受過的苦楚,我要讓那廝一一嚐盡,我要讓他活著,不,眼睜睜的看著我將他一點點的毀掉……官府已經開始懷疑劉府了,劉立陽那個**賊,紅衣那個小賤人,劉大成那個以為銀子可以解決一切的窩囊廢,他們都會得到他們應有的下場,妹妹,你終於能夠瞑目了是不是?姐姐終於可以替你報仇雪恨了……”

蕭情的聲音漸漸高亢尖利,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瘋狂,聽得陸元青心內一陣抽緊,他剛想歎一口氣,卻見身旁的邵鷹已經按下刀柄,電光石火間,他的身形已如鋪開巨大翅膀後穩穩滑行落地的蒼鷲般,瞬間出手,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已經落在了東院的院落中。

隨著他的身形一起動起來的,還有他斜背在身後的大刀,那刀背在邵鷹的身後並不起眼,甚至說邵鷹將刀拿在手中的時候,也甚不起眼,可是如今,當邵鷹將它揮舞起來的時候,才始覺得這刀寒光閃爍、耀目逼人。

邵鷹的動作迅捷而無聲,從落地到拔刀一氣嗬成,可料想不到的是,蕭情的身形比他更快。在邵鷹落地的一瞬間,她已經憑空拔地而起,不需任何借力,就已躍起一丈來高,她白色的紗衣被風帶起,一瞬間仿若雲端仙子,隻是那曾經含情的眉目,如今布滿了寒霜,她麵容陰冷,在這一躍間已經占盡地利,她自袖中快速的抽出一柄短笛,自邵鷹的頭頂,全力灌下,如此輕便之物,卻被蕭情帶起了一陣凜冽之氣,邵鷹吃驚非小,至此再不敢小看麵前的女子,打起精神,全力應戰。

房頂上的陸元青看的是一陣搖頭,早知道這劉夫人絕非尋常女子,所以為了穩妥起見,才讓邵鷹與他一起前來,沒想到這邵捕頭這麽性如烈火的脾氣,剛剛聽到一些端倪,就已經按耐不住,脫韁野馬一般的衝出去了。不過,這蕭情的本事也是大大出乎陸元青的意料之外,這女子好生淩厲的武功啊!

如今,如今要如何是好啊?!陸元青為難的看著下麵打鬥正酣的二人,苦惱道:“這個,這個誰能幫我下去呢?”

已經被院中的情形嚇住了的蕭員外和綠袖直勾勾的看著快速移動身形的蕭情和邵鷹,忽聞聽頭頂有人自言自語,驚慌抬頭,這才抬頭發現,原來他家屋頂上還有一個人!

陸元青見他二人抬頭,忙露出自認為最和藹可親的笑容,討好的道:“這位綠衣服的姐姐,那個,你家可有梯子?”

綠袖目瞪口呆的看著陸元青,怎麽都沒想明白這位呆裏呆氣的公子是怎麽上去的?他們兩人在這裏大眼瞪小眼,一旁的蕭員外忽然道:“綠袖,想想法子幫這位公子下來,憶兒已經瘋狂了,可是我們不能和她一樣,還不快去!”

綠袖趕忙答應了,快速的跑開,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手裏拿了一根繩子,她跑到陸元青的下方大聲道:“公子,我沒有梯子,繩子行嗎?”她問的一臉認真,陸元青卻在心底歎氣……這位綠袖姑娘腦子好像不大好使。

蕭員外仿佛看出了陸元青的想法,他出言解釋:“綠袖是有些傻氣,可是她心地單純,不會害公子的。”

陸元青聞言點點頭,對綠袖藹然一笑:“那麻煩綠袖姑娘將這繩子大力的拋給我,好不好?”

綠袖點點頭,忙後退了幾步,手中的繩子向上一甩,繩子快速的飛出去,爾後又落下來,纏住了她自己的頭,她疑惑的看了看繩子:“咦?怎麽又回來了?”

陸元青眉毛微微動了動,繼續鼓勵道:“綠袖姑娘,再往後站站,把繩子向前一點拋,對對,就是這樣……”

兩人一上一下,一靜一動,忙得不亦樂乎,終於繩子的另一頭到了陸元青的手中,他欣然點頭:“繩子很粗,應該可以支撐我爬下去了。”他一邊說一邊將繩子緊緊的係在了房簷的邊角之上,係好後又用手試了試,才對綠袖道:“綠袖姑娘,你站遠一些,我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