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郎(22)瘋癲之想
看來沈白那邊的進展也不算太順利,一大清早的就臭著一張臉坐在桌旁瞪著早飯在出神,見陸元青一腳邁進飯堂來,連忙招呼:“元青,這裏!”
陸元青好笑的瞅他一眼,慢吞吞的挪過來:“大人?怎麽沒在房裏用飯?跑到這裏來了?”
這裏是衙門的公用大飯堂,上至主簿、文書等文差人員,下至衙差、仵作等武職雜役等,都會在這一排排的長桌長凳間混雜著吃飯的,因此沈白作為一縣之首,出現在這裏就顯得很是突兀、怪異了。
覺得不搭調的不僅陸元青一人,從那平日亂哄哄、吵鬧鬧,高談闊論、相互諧罵不絕於耳的紛亂,變成了今日落地一根針都鏗鏘有聲的寂靜無聲,就可知大家的心裏是有多麽的不自在和不情願。盡管他們的新縣令大人沈白,看起來很是平易近人,不擺官架,可是他的身份擺在了那裏,他的官位坐在了那裏,誰又敢在他麵前隨意的放肆、造次?所以大家夥不敢靠的太近,又不敢離得太遠,一頓飯隻吃的如坐針氈、難以下咽。
其實沈白這頓飯吃的心裏也是不舒服,他從小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吃的都是精致之物,用的皆是綾羅綢緞,出門有車馬仆從伺候,結交的也都是有頭有臉、身份顯貴之人,所以無論他有多麽的豪爽隨和和不拘小節,他都是不折不扣的貴公子一名,從小被灌輸的是君子之儀,讀的是聖人之書,行止皆從容矜持。所以他看到公用飯堂裏那油膩膩、黏糊糊的桌椅,我們的沈貴公子有點坐不下去;聽到那亂糟糟又夾雜著近乎粗俗的謾罵玩笑時,一向食不言寢不語的沈大公子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心情煩亂,食不下咽……
太吵了,有點吃不下了……沈白百無聊賴的想著,可是他還是穩坐桌前沒有動,他等的人還沒有到,現在走了,豈不白白被折磨了一個早上,不值。所以他安穩的繼續等下去,可憐那周遭或遠或近陪坐著的諸人也隻得繼續痛苦的陪坐著,大人都沒動,誰敢先走?
沈白等的人是陸元青。
從昨晚到今早都沒有看到他的人影,連今早去他房裏堵他,都沒有看到人,不曉得他一大早的去了哪裏。不過人總是要吃飯的吧?坐在飯堂等,總是個不會錯的決定。
於是在如此詭譎的氣氛中,陸元青跨進了們,他一眼就看到了沈白,沒辦法,完全的眾星拱月嘛,雖說星星和月亮之間的距離有些遠……
見陸元青坐在麵前,沈白一推麵前沒有怎麽動過的飯菜:“元青,還沒吃早飯吧?”
陸元青搖搖頭:“吃過了啊。”又看看沈白推過來的飯菜,一笑:“沒吃的是大人吧?”
沈白奇道:“這麽早就吃過了?你是不是一早就出去了?去了哪裏?”
陸元青微笑解釋:“這種時節,夜間還是寒冷了些,我懼冷,所以睡得早些,因此起的也早些。我一大早起來,去了‘天香樓’,嗯嗯,那的早點味道不錯,我建議大人改日去嚐嚐,尤其是那桃花冷淘麵,更是這汴城滿桃花之時節的一大美食啊。”
沈白本來就沒吃多少,腹中正空,聞聽陸元青此言,不由得心生向往:“桃花冷淘麵?怎麽個做法?聽起來還真有趣。不說別的,這天香樓的菜譜倒是還真新穎別致。那這桃花冷淘麵是用桃花做的嗎?”
陸元青心底暗笑,那個石白佳乃是生意場上第一精明人,她那桃花冷淘麵,哪裏是什麽別致的心意啊,分明是這個時節,汴城桃花盛開,有這等不花銀子的食材供選,她還能不動心?心底雖然這麽想,嘴上卻道:“這桃花冷淘麵倒也算別致,先是用桃花汁和麵,手工製成麵條,然後再將麵條煮熟後,放入冰水或古井水中浸涼而成。此麵聞之沁香撲鼻,嚐起來又經齒冷冽,所以曾有附庸風雅之徒留詩讚曰:冰點縈香一線連,齒滑香腮半周天。大人有時間不妨去嚐嚐。”
沈白憾道:“難得元青如此熟悉這汴城,我也一直想好好的逛逛這汴城縣,奈何從到此地開始,就一直分身乏術,恐怕要等的這手上的案子了了,我才能有機會和元青把臂同遊。”
陸元青一笑:“看起來,眼下最關鍵的事情還是將劉府女屍一案盡快了結才是。”
沈白點點頭:“我今早找你,也不過就是想問問你,牢房見過那魏周之後,可有什麽案情進展?”
陸元青微微搖搖頭:“大人呢?見過那劉立陽之後,覺得如何?”
沈白卻同樣搖頭:“不見什麽進展,依然是眼神迷離,不理外物,說什麽都置若罔聞,或許他是真的傻了。”
陸元青細細的想了想,又問道:“當時大人見他時,可有旁人在身邊?”
沈白搖頭道:“不曾,隻有我與他二人,怎麽了?”
陸元青又問:“大人進入牢房之後,他可曾抬起頭看過大人一眼?”
沈白道:“也不曾。無論我問他什麽,他都置若罔聞,既不抬頭,也不理睬,隻是直勾勾的盯著地麵,魂遊天外。”
陸元青又想了想才笑道:“韓千芝不愧汴城神醫,韓先生之名,當之無愧。”
沈白詫異道:“元青何出此言?”
陸元青瞧了瞧桌麵,歎道:“傻子不懂得怕,無懼於任何傷害,他們沒有我們普通正常人的那種很自然的自我保護本能,聰明人會本能的規避危險和麻煩,而傻子則不能。夕露說劉立陽癡傻時總是喜歡看著窗外,可如今他學會看地麵了,他懂得避開大人的眼神,避免麻煩,或者說,他現在開始出於本能的保護自己了,大人不覺得他變得聰明一些了嗎?”
沈白驚訝道:“元青的意思是,劉立陽他……”
陸元青搖搖頭:“我隻是猜測,我沒有證據。大人,不知邵捕頭何時能到汴城?我總覺得邵捕頭帶回來的消息,才是破解這一係列謎團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