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郎(9)汴城神醫
從瀟湘館出來時,天已擦黑,陸元青走出幾步,忍不住回望,複又苦笑搖頭:“柳琴風一定是氣的無以複加了吧?以她的脾性,以後見麵我最好小心些為好。”
已經這般晚了,不知道劉府中的宋玉棠見他沒有遵照沈大人的吩咐看住自己,是不是已經暴躁的七竅生煙了?不過在回劉府之前,他還要去見一個人,一位對於此案極為重要的人。
“莫愁堂”透出的光亮在這漆黑的夜色中猶為的令人覺得溫暖,陸元青站在“莫愁堂”的門口已經有一會兒了。
韓千芝終於給病患紮完了最後一針之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起身給自己斟了一杯水,無意間抬頭看到了陸元青,不由得一怔,訝道:“陸公子?”
陸元青有禮的一笑:“韓姑娘。”
韓千芝奇道:“這麽晚了,陸公子可是有什麽事嗎?怎麽不進來?”
“韓姑娘一直在忙,在下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不過,這個忙卻隻有韓姑娘才能解決,所以隻能前來討擾。”
韓千芝摸不著頭腦,隻是溫言道:“不妨事,剛剛處理完最後一個病患……陸公子請進吧?”
陸元青倒是自動自發,開始幫韓千芝裝門板:“不必進去了,倒是要煩勞韓姑娘隨在下去個地方。”
韓千芝奇道:“去哪裏?”
陸元青言簡意賅:“劉府。”
白日裏華麗威風的劉府,在此刻看來,於暗夜無邊中反而透出一股陰沉沉的感覺,那朱漆高檻的大門,在背光影之下,隻餘下了一團團模糊的黑影。
劉府府門前的係馬石上栓了兩匹馬,隻是遠瞧,就已覺得極為神駿,待陸元青走進,那高頭大馬威風的踏了踏前蹄,打了個響鼻,鼻子向前湊近,開始聞嗅陸元青的衣袍,而陸元青也似極為喜愛它般的梳理著它的鬃毛,他的手摸過它的脊背,掃過它的尾鬃,最後摸了摸它的馬肚子,在不遠處的韓千芝看來,這不過是一場最普通的人與馬之間的感情交流,她奇怪的隻是為什麽一路上幾乎可以算是行色匆匆的陸公子,此刻到了劉府門前,反而變得慢吞吞,顯得不怎麽著急了?
陸元青的手在馬腹位置微微停留,他似乎摸到了什麽東西,順勢捏在了指間,巧妙的背著韓千芝在月光下一照,似是一塊汙泥,隻是這泥土的顏色與普通泥土有異,好似泛著淺淺的紅色?陸元青的眉不易察覺的微微皺起,隨即無聲的一歎,從袍袖中抽出一塊汗巾,將那紅泥小心的裹好,然後塞在了自己的袍袖中,然後回頭對韓千芝一笑:“韓姑娘,我們進去吧。”
陸元青一邊走一邊想,這麽出眾的快馬,他隻在墳山腳下的驛站中見過……所以他在劉府停屍的房門口遇到了沈白,也就絲毫不奇怪了,他奇怪的隻是這沈白沈大人為何穿了一身衙役的衣服?
沈白看見陸元青後,幾步迎了上來:“元青……”待看到陸元青身後的韓千芝後,顯然一愣:“韓小姐?”
韓千芝微笑行禮:“沈大人。”
還未等沈白問詢,陸元青已道:“大人,我請韓姑娘過來幫忙‘驗屍’。”
此言一出,在場的幾人同時一驚。
沈白身後的胡二迅速的抬起頭來掃了陸元青一眼,見陸元青迎著他的目光坦然一笑,又猛的低下了頭去。
沈白也是微感訝異,韓千芝更是沒有想到般驚問:“驗屍?我?”
陸元青似乎早就料到眾人的反應,他隻是平靜的笑了笑,對沈白道:“想必胡二已經向大人稟報過了劉府婢女紅衣的死因。”他說完微微停頓,見沈白點了點頭,又道:“所以我請韓姑娘過來,驗的並不是之前胡二所驗的那些。韓姑娘的醫術在汴城有口皆碑、毋庸置疑,當然我請姑娘過府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我信任韓姑娘的醫術,還有人品。”他說到這裏,對韓千芝微微點頭示意,韓千芝的臉頰微微泛起了紅色,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
陸元青接著說:“我冒昧的請韓姑娘過府,是因為我心中有一個猜測,我需要姑娘幫我驗證。”他一邊說,一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韓千芝雖然不解,還是隨著陸元青一前一後進了停屍房,眾人隨後。
陸元青撩起了蒙在女屍身上的白布,那在夜晚顯得更為猙獰的女屍便坦露在了眾人麵前,韓千芝隻是看了一眼,就暈眩的後退了一步。
從她自學醫爾後行醫這十幾年來,醫治過無數的傷者、患者,從最初的懵懂惶恐,到如今的沉穩淡定,這其中的艱辛困苦她從不在外人麵前**,她始終覺得,作為醫者要有強大的精神信念,在那些或悲苦、或痛苦、或灰心、或絕望的病者、傷者麵前要幫他們豎起強烈的信心和求生意誌,如果一個人的精神消亡了,那麽離他肉體的滅亡也就不遠了。所以無論麵對何種難關和挫折,她從不在旁人麵前表現出來一絲的退卻和猶疑,尤其是在她的患者麵前,所以韓先生就像是黑暗中綻放的一種炫色強光,照拂著那些所有出入“莫愁堂”的男女老少,讓他們在這裏擺脫肉體的痛苦,尋找精神的重生。
今日韓千芝向後退的這一步,已經清楚明白的表明了,她失態了。
這具女屍的恐怖程度已經超過了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