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入職願望

第五章:公司的入職願望

聚龍大廈的地下車庫有兩層,沈沐現在在地下二層,一層到二層的旋轉通道出口,就在他前麵的那個十字路口右麵,他小心翼翼地提防著前後,往前走了幾步,快要穿過那個十字路口的時候,突然聽到從旋轉通道裏傳來車輛高速過彎時的刹車聲和馬達轟鳴聲!

此時的他正好走在十字路的中心,他循著轟鳴聲往通道裏看,驚現一對白色明晃晃的車燈直直照在他臉上,車速迅猛如風,目標明確地朝他衝過來!

沈沐不躲不閃,任由那輛車接近,他知道以這輛車的速度,需要躲閃的臨界時間點在哪裏,躲得早了反而給駕駛員調整方向的機會。

“吱——”一聲長而尖銳的拖音響起,那輛車堪堪地在沈沐身前刹停了,駕駛室的車窗搖下來,一個頭上染著黃毛的小子一臉凶相地伸出腦袋,朝沈沐吼道:“站在路中間幹嘛呢?裝鬼啊?信不信老子一腳油門讓你變真鬼?”

“不是他。”沈沐眯眼看了看那個黃毛小子的身形,和監視畫麵中混進配電房的那個神秘人明顯不在一個海拔,那神秘人比他高得多,也瘦得多,不過也不能排除可能是一夥的。

“啪嗒!”正在他這樣想的時候,隔著發動機怠速的聲響,沈沐突然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東麵那片黑暗中傳來,沈沐聽的分明,這絕對是槍支上膛的聲音!沈沐一聽到這個聲音,身體下意識地就動了起來,急忙往車燈的光束後躲避。

“噗!”毫秒之差,東麵黑暗中就響起了一聲悶響。那響聲和沈沐躲閃的動作幾乎同時發生,讓人分不清他是中彈倒地,還是倒地躲過了子彈。

“操,演技這麽假還敢出來碰瓷?”黃毛見那個戴麵具的家夥前一秒還氣勢洶洶地站在他車前,後一秒就倒地了,一臉懵逼,正想下車好好教教那個碰瓷的如何做人,突然感覺到脖子上傳來一陣劇痛,好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下意識地用手一摸,摸到一顆又冷又硬的東西,罵了句“要死了……這麽硬……的蚊子”,接著,腦子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識。

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從東麵的黑暗中緩緩走出,他穿著尋常的保安服,帶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又戴著墨鏡,把半張臉都嚴嚴實實遮住了,而下麵半張臉,靠製服的豎領遮著。

“啪嗒,啪嗒。”他的腳步聲在寂靜空曠的地下停車場裏格外刺耳。沈沐緊緊地捂著右臂,他右臂上插著一支麻醉槍的鏢,剛才他雖然躲得快,躲過了軀幹要害部位,但麻醉鏢依然射中他的手臂,好在,藥性沒有瞬間發作,給了他兩分鍾的喘息時間。

沈沐轉頭從車底下觀察來人,隻看到那人左手拿著一把麻醉步槍,右手不自然地垂著,可惜他隻能看到下半身,看不到上半身。

那人走到黃毛車的駕駛室邊上,把插在黃毛脖子上的麻醉劑注射針頭拔下來。然後繞過車頭,去找被他射倒的沈沐,沈沐聽著那人的腳步沿著車一步步向他走來。

那人繞過車頭,視線越過車頭的燈光,發現車頭邊上竟然空無一人!他明明看到沈沐倒在了這裏,人到哪去了?

“沒射中嗎?”他身子突然一顫,但隨即又放下心來:“不可能。要是沒射中的話,這麽大的麻醉鏢擊打在地上或者車上都會發出聲響。”

沈沐其實隻躲在他前麵那輛車的後麵,他藥性開始發作,跑不遠了。

“一定是射到了手臂或者腿上,這樣的話,他應該跑不遠。”那人雙手端槍,仔細開始在周邊搜索。

“步小姐,請將雙腿夾緊,對,腳跟要能踢到它的腹部,很好,您以前騎過馬吧,很有經驗。”馬術教練對步宴晨說,他對步宴晨第一天練習所表現出來的天賦大加讚揚。步宴晨確實早就騎過馬,在大學實習的時候,她進過一個古裝劇的劇組,那時候練過騎馬。

不過這並不能證明她的天賦有多優秀,因為步宴晨一來就發現,她是整個班裏年紀最大的,大多數練騎馬的都是孩子,所以很明顯,那個教練完全是在奉承她。

“好,今天就到這裏,時間也不早了,我們結束吧。”教練拍著手對各個學員說。步宴晨換了衣服,背著沈沐新送的包包在馬場門口的公交站台上等車。等車的時候,幾個年輕的姑娘眼神一直不自然地往她身上瞥,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什麽。

步宴晨看了她們一眼,其中一個朝她笑笑,誇了句:“包包很漂亮。”

“呃,謝謝誇獎。”步宴晨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從小到大,都是她羨慕別人擁有的東西。

這時,一輛BMW5係在步宴晨麵前停了下來,馬術教練搖下窗,對步宴晨說:“怎麽,步小姐沒開車來嗎?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坐公交車就行,謝謝。”步宴晨幹脆地朝他擺了擺手。

“隨你。”教練熱臉貼了冷屁股,麵色不悅,一腳油門離去。

步宴晨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黑,公交車上一直沒座位,她從馬場一直站到了市中心,原本練習騎馬兩腿就酸,又站了兩個多小時,酸上加酸,走到樓下的時候,她兩條腿已經開始不受控製地打顫。

“步小姐。”她剛走進門,18就緊張地撲了過來,步宴晨從沒見它那麽熱情過,有點受寵若驚。

“有緊急事項。我聯係不到沈沐大人了,從早上開始,已經快十二個小時了,從沒這樣過。”18用嚴肅的語氣對步宴晨說:“今天他去執行一項任務,但任務才剛開始,我們的頻道就被人幹擾了,之後沈沐大人就和我們失去了聯係,雖然我代替沈沐大人把項目執行完了,但直到現在也沒聯係到……”

“你是說沈沐失蹤了?”步宴晨揉了揉腿,問道:“你確定嗎?他會不會隻是沒接到電話?”

“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18搖了搖頭。

步宴晨強忍著兩腿的酸痛,咬了咬牙說:“能確定他的位置嗎?我去找他。”

18告訴她,沈沐的身份標示器還沒關,它能定位到他,但是千萬不能報警,即便找不到也不能報警。

“廢話,我倒是想報警,怎麽報?我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步宴晨揉了揉太陽穴,讓18把沈沐的位置信息發送到她手機上,然後邁開腿又走了出去。

半個小時後,步宴晨出現在聚龍大廈的地下停車場,這時的她走路已經開始飄,她按著沈沐身份標示器留下的位置,找到了一輛商務車,那輛車18能遙控解鎖。

“我上車了,沈沐不在,車完好無損,裏麵都是些電子屏幕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後備箱也找過了,沒有沈沐的人影。”步宴晨上車察看了一番,沒找到沈沐,不過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她看到了自己送沈沐袖扣的盒子,而盒子裏,是空的。

“他戴上我送的袖扣了。”步宴晨拿起盒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隱隱有一絲欣喜,但這份欣喜隻一瞬間,就被擔心掩蓋。

“你確定沈沐的身份標示器顯示他就在這裏?”步宴晨問18,她擔心沈沐是否把他那枚身份標示器弄丟了。

“對,沈沐大人的身份標示器是他的扳指,現在的位置,顯示和你的命運吊墜所在的位置幾乎重疊,他的身份標示器就在附近。”18對她說,“等下,不知道為什麽,身份標示器傳來的信號很微弱,所以隻能確定大致的位置,不能非常精準。”

步宴晨想起沈沐一直戴在拇指上的那枚銀白色的扳指,扳指上沒有一點修飾,隻有中心位置豎著一條液晶紅線,造型和他一般,簡潔明朗,想來這就是他的身份標示器了。

“我先到附近找找,他可能在大樓裏,也可能把身份標示器弄丟了。”

“如果沈沐大人真的把身份標示器弄丟了,你恐怕很難找到他,即便他站在你麵前,你也未必能認得出他。因為你平時看到的,不是他原本的樣貌,而是他的人皮麵具。”

“什麽?麵具!”步宴晨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幾個月了,難道沈沐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都帶著人皮麵具?自己竟然沒有發覺。

“對。因為在整個公司,除了一個人之外,沒人見過沈沐大人的真容。一般指導幹預案件都是遠程控製,比如今天,就不會戴麵具。雖然你是實習幹預師,但是也算是公司一份子,沈沐大人這樣做也是沒辦法。”18解釋道。

聽完這些步宴晨心裏有些委屈,原來他並不是坦誠地麵對自己,雖然他有這麽做的必要性,但為什麽還是感覺很不舒服呢?

捏了捏酸痛得幾乎不受控製的雙腿,自語道:“再堅持一下”,然後甩開步子開始在地下室找他,確切地說,是找他的身份標示器,18說,他的身份標示器就在這樓裏,她越找越心急,越找跑得越快,把兩層地下停車場都找遍了,卻還是一無所獲。

“18,他還沒聯係你嗎?”

“還沒有。”

步宴晨幾乎累到虛脫,她坐在地下室樓道的階梯上,稍稍休息了一會兒,聽到18回的訊息,一陣沉默。

“我會找到他的。”步宴晨正色說。

她滿頭大汗地衝入商場,衝入人群,跑著,用眼睛去掃描每一個身形和沈沐相似的男人,一旦確定下一個目標,就去檢查那人的手,是否戴著扳指。

她一路跑著,搜索的範圍越來越大,不知不覺,她已經穿過四條街、兩個商場和一座公園。

整整四個小時後,她已經雙腿麻木到失去知覺,滿頭大汗,頭發淩亂,衣服都被汗濕透黏在身上。她坐在即將打烊的商場外的台階上,一口氣喝掉了一瓶礦泉水,然後強撐著無神的雙眼,喘著粗氣,掃視著來往交織的人群。

“沈沐,你到底在哪裏?”她突然想到,她對沈沐幾乎一無所知,如果他今天真的就這樣消失了,那麽,她將無從尋找,他會像一個過客,徹底消失在她生命裏。

步宴晨突然從內心深處感到一陣害怕,莫名的,說不出理由的害怕。

沈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覺得腦子一片混沌,頭痛欲裂。

他的四周漆黑一片,似是一個封閉的空間,彌漫著一股刺鼻的黴味。

沈沐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裏的記憶碎片不斷地拚湊著,填補空白,他想起來自己的手臂中了一鏢,當時情況非常危急,那個人已經走到他附近隨時可能發現他。

然而當那個人想地毯式搜尋沈沐時,卻隻看到他的麻醉鏢,插在眼前那輛車的輪胎上。

那人看到這一幕,才相信自己的確沒射中沈沐。與此同時,他也立即明白,現在他和沈沐攻守之勢已易,在暗處的是沈沐而不是他。

沈沐當時就躲在那輛汽車後麵,那個人行事非常果斷,一旦察覺到自己有危險,就立即撤退,當斷則斷,毫不拖泥帶水,連鏢都不拿,直接飛奔著離開。

聽到那人的腳步聲飛速遠離,他才鬆了口氣,然後用盡最後一絲意識,爬到附近一個消防樓梯間裏,躲到最後一層樓梯的下麵,再也克製不住混沌的睡意,深沉睡去。

沈沐重重呼出一口氣,好在他在最後關頭,用盡力氣把手上的鏢插在了輪胎上,唱了一出空城計,要不然今天這船就翻陰溝裏了。

“那個人究竟是誰?想幹什麽?”沈沐仔細地回憶那個人布下的棋局,一步一將,是個高手,他無從推測出那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殺人?不像。要殺人的話何必用麻醉槍?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知道一些事,公司內部的事,而且他的目標很明確,要麽是破壞這次幹預行動,要麽是針對自己來的。

沈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敢再回車裏,那輛車已經暴露,除了處理掉之外,沒有其他辦法,所以他直接從消防電梯走上了一樓,在街上的小店找了個公用電話,聯係到18,問他柏文煜幹預案最終有沒有成功,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既鬆了口氣,內心也升騰起一絲不安。

那個人,是衝著自己來的,為了使他暴露而來。沈沐冥冥中有種預感,這個人將是他未來最頭痛的敵人。

步宴晨接到沈沐有消息的電話時,她已經筋疲力盡,走路也隻能顫顫巍巍扶著牆,以至於打的回去時差點在出租車上睡著了。

不過一進門,看到大廳的地上散落著沈沐的外套,她整個人又一個激靈。

“沈沐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去了自己的房間,沈沐大人好像受傷了,精神狀態非常不好,從沒見他狀態那麽差過。”18垂頭道。

步宴晨忍著一身針紮似的疲憊,想先去看看沈沐怎麽樣了,他的房間平時不讓步宴晨進,都鎖著,今天他自己進去了倒不關好,隻是虛掩著。

“沈沐,你回來了?”她提著灌鉛一般沉重的腿,走到他房門外,看到門縫裏射出白色的燈光,知道他還沒睡,一邊問著一邊下意識地就推門進去。

隻是推門進去後,她才發現這個房間大到不可思議,比大廳還大,而且還別有洞天,他裏麵的衛生間是全玻璃的,全透明!

而此時,沈沐正好脫光了準備洗掉一天的濁氣和晦氣,他麻藥剛醒,腦子實在脹痛,也沒留意門沒鎖,沒想到最後一件三角形的遮羞物褪下後,自己的房門就被那個冒失的步宴晨大咧咧地推開了。

頓時他們兩人隔著透明的玻璃一起愣住,場麵尷尬兩秒。然後沈沐先反應過來,但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捂下身而是遮臉。

“步宴晨!”他捂著臉,迅速轉身,背對著步宴晨怒道:“進來不會敲門嗎?”

步宴晨愣了片刻也反應過來,驚叫一聲,忙轉身把門關上,心髒噗通噗通好似要從嗓子眼蹦出一般。

“我看見了什麽?”步宴晨問自己,毫無疑問,她看到了沈沐的肉體,還是一具完美的肉體啊!等等,他長什麽樣?步宴晨有些懊惱地跺了跺腳,那一瞬間隻顧著看肌肉,忘了看臉,他反應又太快,一下把臉遮住了,沒看清。

步宴晨聽到裏麵響起了水花四濺的聲音,咽了口唾沫,忐忑地回到自己房間,不知道明天該怎麽麵對他。

第二天,步宴晨醒得很早,她打算煮一頓豐盛的早餐來對昨天的冒失表達歉意。

“早餐來啦。”步宴晨托著盤子,把早餐放到吧台上,沈沐看著眼前這碗泡麵,用筷子撥了幾下,“這就是你說的豐盛的早餐?”

“是啊,你看,我這碗泡麵裏,不僅放了火腿腸,還放了培根和雞蛋,這樣還不豐盛嗎?”步宴晨倒是有些得意。

“這碗麵,請你自己笑納。”沈沐把筷子往麵裏一插,直接推到步宴晨麵前。

步宴晨撥弄著碗裏的麵條,對沈沐說:“不管你吃不吃,這碗麵都算我的道歉。”

“道歉我接受了。”沈沐拿起桌上的書,埋頭看了起來。

“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為什麽昨天我推開你房門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遮臉?按照一般男人的邏輯,不是應該有更私密的部位需要遮擋嗎?”步宴晨將一口麵送進嘴裏咀嚼,裝作饒有興致地問道。

沈沐微微皺眉,撇過頭看向18。18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臉苦相,噤若寒蟬。

“18說的是真的。”沈沐雲淡風輕地說。

果然他對自己有防備,步宴晨悶悶不樂地一口氣把自己煮的泡麵吃完,起身去洗碗的時候,可能是站得急了,腿一下抽筋,痛得把腳縮起來,嗷嗷大叫。

沈沐走到她身邊,教她把腿繃直,腳尖往上勾。步宴晨按照他的方法做,果然緩解了不少疼痛。

“沈沐大人,昨天您很晚才回來,步小姐擔心您的安危,找了一個晚上。”18機靈地對沈沐。

沈沐一怔,“地下車庫停著的車,你沒開過。為什麽?”

步宴晨一陣尷尬:“我駕照考了三年了,但考完以後,就沒摸過方向盤,所以基本就算不會開啦。”

“開車是最基礎的技能,連開車都不會,怎麽做幹預師?”沈沐略有不滿的眼神望向步宴晨,“你準備一下,我帶你去練車。”

“好。”步宴晨順從地應了一聲,問:“可以把18也帶去嗎?”

“你看著辦。”

步宴晨抓起18,在它頭上輕輕撫摸了兩下,說:“教練有了,電子狗也有了,完美。”

這次事件後,沈沐來的次數變多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她愛理不理,至少會解答她學習過程中遇到的一些疑難,偶爾也會出點題目考她,步宴晨考得一次比一次好,進步之大讓沈沐都對她刮目相看。

步宴晨辛苦了大半年,但是入職考試的時候,她卻發揮有些失常,三分之差,沒過。

知道自己成績後,步宴晨心中一涼,充滿了失落。她問18入職考試能不能補考,18遺憾地搖了搖頭,告訴她入職考試,每個幹預師學徒隻有一次機會。因為這個考試非常嚴苛,是站在360度環繞攝像頭的房間裏,由元老院的三位“元老”通過視頻形式,共同進行的麵試考試。

元老B和C還算是公正,但是那個元老D,步宴晨覺得似乎有些針對她,每次他問的題目都很刁鑽,盡是些冷門題目,他問的四個問題裏,步宴晨隻答出了一個,可以說她沒通過入職考試,完全是因為元老D的苛刻。

步宴晨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眼睛微微泛紅,坐在門口等沈沐,準備跟他做最後的告別,合同簽得很清楚,要是過不了入職考試,她就不能再住在這裏,這也是自然的,成不了幹預師,她還賴在這裏幹嘛呢?

沈沐從電梯裏出來,看到步宴晨已經把行李都理好,低著頭坐在門口等他,她就這樣歸心似箭嗎?

“沈沐。”步宴晨低著頭,像個辜負了大人期望的孩子,用怯弱的眼神看著眼前那個男人。

沈沐徑直走到她身邊,微微駐足,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又什麽都沒說,打開門,走進房間。但步宴晨知道,他一定失望透頂。

“盡量不要讓他失望,因為他隨時可能放棄你。”18的話猶在耳畔,她沒有一刻鬆懈,但最終還是沒逃過被放棄的命運。

“步小姐,要我安排車送你嗎?”18問她。

“不用了。”步宴晨牽強地彎了彎嘴角,往屋裏深深地看了最後一眼。

“告訴沈沐,我把車鑰匙和房門鑰匙都放在酒櫃上。”步宴晨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隱隱有些期待沈沐還能出來和自己告別幾句,但沈沐似乎很生氣,一眼都不想再看見她。

“再見,沈沐。”步宴晨在心裏對自己說,拎著自己的大包小包,孤零零地走到小區門口,攔下一輛出租車,直接開往長途車站。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步宴晨突然忍不住哭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在劇院兩年多,走的時候也幹幹脆脆,為什麽在這裏隻待了半年,走了卻好似心裏長了個窟窿,跟著車輪滾滾,窟窿越來越大,最後仿佛把她的整個心都吞噬得一點不剩。

沈沐站在陽台上,目送載著步宴晨的車越走越遠,消失在天際。他手裏拿著平時給步宴晨做的試卷,他知道那些試卷的難度遠遠超過麵試,何以她能做出這些試卷卻通不過麵試?步宴晨是個舞台劇演員,心理素質極強,不存在臨場發揮問題,除非這場考試有問題。

“18,聯係元老B,向他申請查看幹預師學徒步宴晨的入職考試備份文件。”沈沐對18下令道:“我要知道她的真實水平。”

三天後。南方小鎮。

步宴晨站在波光粼粼的湖邊,光源是一盞覆蓋著白雪的路燈,熟悉的街道在她腳下緩緩延伸,一點點擴展,微醺的雨映襯這萬家燈火格外溫暖,也把小鎮街道的冷清蕭條襯到極致。

她熟悉這個街道,不論霜雪覆蓋還是大霧湮滿,她熟悉街邊每一個店鋪甚至能完整地叫出每一個店鋪的老板的名字,她熟悉這條街道甚至到每一盞街燈,每一個消防栓。

她知道街道邊那些布滿青苔的地磚中哪幾塊是鬆動的,她知道街道邊哪棵樹的枝椏上每到冬天就會築上喜鵲的巢,她太熟悉這個地方了,這是她的家鄉,雖小卻魂牽夢繞的地方。

對她的铩羽而歸,父母並沒有多加責備,唯有憐憫和愛莫能助的惆悵,她的父母都是小人物,幫不了她太多,無非說幾句安慰話,讓她心裏好受些罷了,他們知道,她遲早要回S市去,小鎮實在太小了,小到連現實都容不下,更遑論夢想。

天空中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步宴晨撐起傘,在湖邊公園的自動販賣機裏買了一瓶飲料,旋開淺嚐一口,眼神彌漫到混沌湖麵直到盡頭。

她回來已經兩天了,有生以來最難熬的兩天。小鎮還是十年前的樣子,這樣古樸的容貌若在S市,可堪稱遺跡。步宴晨靠在湖邊的欄杆上,看著湖中自己的倒影,仿佛看到十年,乃至幾十年後的自己,依舊如此,除了蒼老。

或許,還會變得市儈吧,畢竟漫無目的地活著,等同糜爛。步宴晨有些放不下,但又不知道該如何放下,放下些什麽,或許正如沈沐所說,不要糾結過去的事,因為她改變不了,徒增煩惱罷了。

“你這狀態,是想爛在這裏汙染小鎮嗎?”突然一個熟悉富有磁性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步宴晨轉過身,隔著淅淅瀝瀝的雨,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佇立在路燈下,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沈沐!”步宴晨凝神朝那個身影看去,在街燈的光暈下,一張白皙的臉孔在雨中清冷著。真的是沈沐,她萬萬沒想到他會親自到這裏來找她,內心的激動滿溢而出。

她朝他一路小跑過去,興奮地問他:“你怎麽來了?是不是元老院給我一次重考的機會?”

沈沐看著她喜出望外的樣子,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不用考了。明天回來吧,有任務給你。”他對步宴晨說。

“啊?可……我不是真正的幹預師吧?”

“我說你是你就是。”沈沐轉身走向黑暗,一邊走一邊說:“除了元老外,首席幹預師也有招人的渠道和權力,隻是考核方法不同,名額少些罷了。”

步宴晨追問道:“首席幹預師是誰啊?你和他熟不熟啊?要不要送點禮物走後門?”

“你送過了。”他在公園的樹林深處回答道。

“我送過了?什麽時候送的?”步宴晨低頭踢了下石子跟上沈沐,嘟囔道。

那天晚上步宴晨興奮得一晚上沒睡,她知道既然沈沐叫她回去,自然是有辦法搞定那個首席幹預師,首席,聽名字就霸氣,不知道好不好說話。

第二天一早,步宴晨就坐動車回了S市,進門看到18,她無比激動地把它抱起,在它臉上親了又親,直到18嫌棄地用爪子推開她的嘴為止。

“18,首席幹預師是個什麽鬼?”步宴晨把自己的東西重新安置好,見沈沐還沒來,泡了杯咖啡和18聊天。

“Destiny是個影響力巨大的跨國公司,公司按地域分為亞太、北美、歐洲、中亞四個區,非洲比較特殊,被分在歐洲區。每個區都有一個‘首席幹預師’,統領該地區所有幹預師,首席幹預師地位在元老之下,但某些方麵的權力在元老之上,而且首席隻接S級任務。”18說

“這麽說,整個公司隻有四個首席幹預師,而且,整個亞太地區就一個!那他地位很高啊,會不會賣沈沐的麵子?”步宴晨一邊喝咖啡一邊有些擔心地問它。

“沈沐大人就是亞太首席幹預師。”18說。

“噗……”步宴晨嘴裏的咖啡直接噴了出來,當即掐死沈沐的心都有了,咬牙切齒道:“開什麽玩笑,那他還讓我背那麽多書幹什麽?”

“首席幹預師的考核很簡單,你應該很容易就能過。”18對步宴晨說:“隻要完成一個初級任務就行,不過善意地提醒你一下。”

“什麽?”步宴晨看向18。

“還記不記得沈沐大人曾告訴你,一旦你成為真正的幹預師,就能拿到一筆不菲的獎金,或者向公司許一個願望的權利?”18問步宴晨。

“對,記得,當時沒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沒注意,現在想起來,似乎很快能拿到這麽多錢!18,謝謝你提醒我。”步宴晨被18一提醒,高興得一把把它抓在懷裏,忍不住激動地晃著它的狗頭。

18托住步宴晨的手,正色道:“我要提醒你的是,不要拿現金。幾乎所有幹預師,都是為了後麵那項權利,才甘願把最美好的青春奉獻給Destiny,你要知道,公司幾乎能滿足你一切合情合理的願望。”

“願望?”步宴晨怔了怔:“像七龍珠召喚出神龍那樣嗎?”

“沒那麽誇張。”18對步宴晨道:“比如有個幹預師,她父親已經原發性腦癌四期,國內外醫生都束手無策,說最多隻有半年的壽命。正在那個時候,他通過公司的考核,向公司許下了一個願望,他知道英國有種藥能治療他爸爸的病,但還在臨床實驗階段,根本買不到,他的願望是拿到那種藥,起碼四個療程的量。”

“最後,他拿到那個藥了?”

“他拿到了八個療程的量,四年多了,他爸爸至今健在,醫生都說這是個奇跡。”

“Destiny公司,真的有這麽厲害?”步宴晨用手托著腦袋問道。

18說:“是的,你現在可以考慮起來,自己的願望是什麽,深思熟慮再做決定,每個幹預師隻有一次機會。”

“成為明星,這個願望可能嗎?”步宴晨眼睛一亮,沒錯,她從小到大的願望隻有一個,沒有動搖過。哪個演員不憧憬著活在熒幕上,活在鎂光燈下,活在吃瓜群眾茶餘飯後的談資裏?

“真正幹預師的合同簽五年,做滿五年成功解約的幹預師,公司絕對不會虧待的,何況還有入職願望。五年後,你才二十八歲,如果公司動用全力捧你的話,加上你的演技,成為明星並非不可能。”

“真的有這麽厲害?能把我這樣不入流的話劇演員捧成明星?”步宴晨狐疑道。

18點了點頭:“千萬別小看公司,曾經有一個幹預師,他家人在非洲做生意,結果被當地叛軍綁架了,他向公司許了個願望,讓公司派人把他家人救出來。”

“公司派出了007?”

“不,三天後他們國家停戰了,停戰兩天,所有華僑都撤走後,才又開戰。”18搖著頭說。

步宴晨聽得兩個眼睛都直了,問它:“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不會開玩笑。公司的業務性質決定,公司和很多大人物保持著密切的關係,也捏著他們的一些軟肋,所以很多事,即便在常人眼裏看起來是多麽不可能,但對公司來說,無非是多動用幾個人情的事。”18對步宴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