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脫的棋子的命運

第十六章:逃不脫的棋子的命運

“怎麽……辦?”

“……黃仙……顯靈了?”

恍恍惚惚間,步宴晨似乎聽到一男一女的對話,她腦子好似生鏽一般,預熱了好一會兒,才能重新轉動,認出這兩個聲音,是寧佰和陸微微。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發現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看什麽東西都有重影,用力地眨了眨,眼前的畫麵才逐漸清晰起來,正是陸微微哭得淩亂的臉。

“張老師,你醒了,嚇死我了!”

步宴晨慢慢感覺到自己的脖子,然後是背,劇烈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來,那種像蹲了很久很久以後突然站起來時,雙腿酸麻的感覺遍布她的全身。

她努力回想自己在哪裏,怎麽會到這裏,記憶抽絲剝繭的回來,她想起自己在春秋觀,周圍的神像也印證著她的記憶,她能回想起的最後的一個畫麵,是李乘風提著滴血的刀向她走來,然後她認命地閉上了眼睛,但在最後一刻,她似乎聽到了沈沐的聲音,他來了,他來救她了,可是……他呢?

“沈沐!”步宴晨忍著身上的劇痛站起身,四顧一番,發現李乘風不見了,地上的錢不見了,刀疤的屍體也不見了,地上和牆上還殘留著一些水跡,似乎有人清理過現場,把血跡洗掉了。

“張老師……我們是不是撞鬼了?剛才我好像突然暈過去了。”陸微微拉著步宴晨的手說,寧佰也一臉懵懵的表情,他還站不起來,不過屁股已經開始往外移。

“我們大概撞到毒品交易了,你們快出去。”步宴晨用命令式的口吻對他們說。

“那你呢?”

“別管我,快走!還有,不想惹麻煩上身的話,這件事對誰都不要說,你們也不是小孩了,這點應該懂吧?”步宴晨看了看殿堂外的天色,約莫下午三點光景,她們昏迷了足足三個小時,不過寧佰和陸微微現在回去的話,應該還不會惹人懷疑。

陸微微見步宴晨表情異常嚴峻,不敢多問,把手伸向寧佰,希望他能扶自己一把,但寧佰隻顧自己往門口挪,看都不朝陸微微看一眼,快挪到門口的時候,被步宴晨叫住。

“我大概不會回去了,有人問起,就說我有急事先走了。”

寧佰一聽,心裏猜測步宴晨恐怕和毒販有點關係,更加不敢多問,手腳並用地往外爬,恨不得多長條腿出來。

陸微微一臉失望地看著寧佰離去,休息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然後把步宴晨也扶了起來。

步宴晨扶著陸微微的肩膀,說:“你也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張老師,那你……”

“不用管我,隻是希望你通過這次的事,看清寧佰的為人,不要在這種男人身上浪費感情。”

陸微微默默地點了點頭,咬著唇,一瘸一拐地往殿外走去。

步宴晨在殿堂的三清神像前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期間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打給沈沐,沒人接;第二個打給18,問沈沐在不在家裏,18告訴她,她走了沒多久,沈沐就跟著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也聯係不到。聽到這個消息,她心顫了一下。

“不過,沈沐的身份標示器顯示,他現在在西郊一座叫黃皮子坡的山上,和你的位置幾乎重合。”18對步宴晨說。

“我知道了。”步宴晨麵無表情地掛斷電話,手撐著供台,艱難地移動腳步,一寸寸地開始尋找,步宴晨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把整個破敗的春秋觀翻了個底朝天。

但沒有沈沐的蹤影。

“沈沐,你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裏……”她呼喊著沈沐,喊道聲嘶力竭,喉嚨沙啞地發不出聲音,但回應她的隻有山風的哀嚎。

此時太陽已經快要落山,破敗的道觀裏光線越來越暗,幽冥滲人,如果是平時,步宴晨一個人待在這樣的地方一定已經怕得要死,但現在,這種恐懼被另一種恐懼完全壓製住,那是失去沈沐的恐懼。

找遍了整個春秋觀無果後,步宴晨累到幾乎癱在地上,再一次聯係18,18反問她:“沈沐沒和你在一起嗎?”

“當然,要不然我找他幹嘛?”

“可是,他的身份標示器,一直和你做相同軌跡的運動。”

步宴晨眉間一跳,手機械地摸了摸上衣的口袋,口袋裏有個硬硬的東西,她微顫把手伸進口袋,那東西冰冷的觸感讓她如墜冰窖。摸出來一看,果然是沈沐的扳指,他的身份標示器。

在看到那個扳指的一瞬間,她瞳孔瞬間張大,整個人像丟了錨的船,不知道該駛向何方。

天黑雲閉月,山風吹得整座黃皮子山嗚嗚作響,夾雜著樹木搖擺間發出的沙沙聲,如泣如訴。步宴晨迎著慘烈地山風,踏著斑駁的樹影下山,腳步時快時慢,一路呼喊沈沐,聲音沙啞,卻響徹整片西山。

她回到家的時候,已近午夜,雖然進門前憧憬著沈沐已經做了一桌好菜在等她,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在轉動門把手的一瞬間,她還是興奮了一下,也許,隻是沈沐的惡作劇吧。

可惜空****的大廳抹殺了她對奇跡的憧憬,家裏能動的隻有18。18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埋頭趴在地上,很難過的樣子,隻在步宴晨進門的一刻抬頭看了她一眼,問了句:“找到他了嗎?”

步宴晨失神地搖了搖頭,一邊讓他調取整座城市所有監控分析,一邊眼神空洞地在家裏找沈沐留下的蛛絲馬跡。

“今天西山那邊的監控和信號都被設備隔離了,我已經查過,隻能確定沈沐確實去了西山,但不知道他有沒有出來。”

18這樣說的時候,步宴晨正看著廚房水槽裏放著的食材發愣。沈沐出門前,一定下了決心要回來的吧,要遵守和她的約定。

她回想起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和她拉鉤保證的,隻要她平安回來,他就為她揭開麵具,他說過的,這次絕對不再食言,可是,他現在在哪裏?

步宴晨突然想起,他當時的眼神就怪怪的,還突然把他最珍視的姐姐的耳釘給自己,一切都那麽不合理。難道,他當時就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他當時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來了嗎?

步宴晨摸了下耳朵上那枚名叫“祝福吟唱”的耳釘,“怎麽可以又對我食言。”步宴晨抬起頭,手緊緊地攥成拳頭,回味著唇上的溫熱,回味著他緊緊擁抱的溫暖,這一切都成了現在灼燒她的疤痕。

“你快回來吧。”她失魂落魄地走到客廳中央,呢喃自語:“回來,我要你回來,你答應過的,要讓我親手揭開你的麵具,你怎麽能這樣突然不見了呢?”

她瞬間有些恍惚,身子微微地晃了晃,但馬上又站定了,她的眼神開始凝結,她的身子開始繃緊,她賴以依靠的人消失了,那麽,她應該像泥一樣糜爛嗎?

“我能爛嗎?我爛了,誰來找你呢?你現在的處境一定很危險吧?”步宴晨整個人一個激靈,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現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賴以依靠的人消失了,那麽她就變成能依靠的那個吧。

“步宴晨!你要堅強,現在能救沈沐的,也許就隻有你了!”她衝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心裏默默對自己說道。

“18,把李乘風和刀疤的行蹤給我查出來,我要他們至少七天的軌跡,見過什麽人買過什麽東西發過什麽訊息到過什麽地方,一樣都不許遺漏,特別是李乘風,把他的行蹤層層分解!”

步宴晨從衛生間走出來後,向18下令。

沈沐失蹤三天後。

假日大廈最高層,屬於Destiny公司首席的辦公室,今天第一次迎來新的主人,一個代號為羽伶的幹預師,今天將在這個辦公室,接受三位元老任命,成為第二代亞太區首席幹預師。

“羽伶,我想你也知道,原本站在這裏的不是你,要不是山貓、刀疤和沈沐同時失蹤的話。”

此刻,步宴晨站在三塊巨型屏幕的中央,三塊屏幕分別顯示著三個英文字母,B、C、D,各代表三位元老,剛才說話的是元老C,他對由步宴晨來接替沈沐首席幹預師的位置這件事,非常介意,如果不是元老B拿出沈沐的遺囑,他一定當場就反對。

元老D難得地對這件事保持默認的態度,甚至連把沈沐管理的基金一半的控製權交給步宴晨,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自然知道這基金的數額有多恐怖,交給一個連基本金融知識都不懂的人打理,他居然沒提出一點質疑,要知道當初步宴晨進公司,他都百般刁難,而現在她將主掌大權,他卻一言不發,步宴晨再遲鈍,都能聞出一些陰謀的味道。

而元老B的態度很明確,全力擁護沈沐所做的決定,扶步宴晨上位。

在場對此事最感到錯愕的,倒是步宴晨自己,她是一天前才從18的口中得到這個消息,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沈沐立下了遺囑,把他手裏一半的基金和他們住的那套房子,都留給了自己。

但這個消息並沒有讓她釋懷哪怕一秒鍾,因為沈沐依舊沒找到,不隻是沈沐,連李乘風、刀疤都仿佛從地球蒸發似的,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她實在想不通,春秋觀那天,她昏迷後到底發生了什麽?如果隻是李乘風要殺沈沐,那既然沈沐消失了,李乘風應該出現,然後搶奪首席幹預師的位置才對;如果後來失敗的是李乘風,那麽沈沐呢?沈沐為什麽到現在還不出現?

“羽伶,對首席幹預師的任命,你有異議嗎?為什麽不說話?”元老D問步宴晨:“是擔心自己做不好嗎?如果你想找個人幫你的話,我倒是有個人選可以推薦。”

步宴晨平靜地看著元老B的屏幕,說:“我接受任命,請盡快開啟我作為首席幹預師的權限,我要知道手下每一個幹預師的底細,他們的真實身份。”

“可以。”元老B說。

“至於沈沐管理的基金,他在遺囑上留了一半給山貓,現在山貓也失蹤了,各位元老打算怎麽處理?”步宴晨問。

元老C用不容抗拒的語氣說:“自然由我們代為管理。”

“代為管理?”步宴晨冷冷一笑,想起沈沐曾經交代過,如果他有天遭遇不測,除了元老B之外,一個人也不能信,包括元老C,特別是元老D。

步宴晨狐疑地想著:所謂代為管理,賺了賠了誰知道?假賬誰不會做?這麽大一筆錢,你們拿去代為管理幾年,等沈沐回來的時候,說賠光了,誰也沒辦法知道真假。

元老D也開始發話:“羽伶,這是我們三位元老共同的決定,雖然說你現在已經是首席幹預師,在公司地位尊崇,但……”

“我沒想推翻三位元老的決定。”步宴晨打斷元老D的話,環顧三塊屏幕,深吸一口氣,對他們說:“我隻想和各位做個交易。”

“交易?”

“對,把沈沐留給我的一半基金和留給山貓的一半基金一起凍結,給我三年時間,如果我在三年內能找到沈沐的話,沈沐自動恢複對基金的管理,如果我三年時間還找不到沈沐,那麽,所有的基金,都任憑三位元老處置!”

她話說完,三塊屏幕一同陷入沉默,她仿佛隔著屏幕都能看到那三個老謀深算的家夥在算計著利弊。

其實沈沐一半基金讓她打理的話,她也隻能放著這麽大一筆錢睡覺,和凍結沒什麽差別,倒不如幹脆讓另一半一起睡,這樣如果沈沐回來的話,至少他的基金不會縮水,而如果沈沐回不來,她要這麽多錢又有什麽用?

而對於其他元老來說,避免了公司基金池裏的錢被步宴晨虧損掉的風險,而且沈沐如果三年都不出現的話,他們能得到的可比現在多一倍!當然如果沈沐三年內出現,他們就一分也得不到,這就是個賭局,但哪個精明的資本家不是賭徒呢?

“羽伶這個提議,對公司來說,不算一件壞事,我同意。”元老C算清利弊首先點頭首肯。

“我沒意見。”元老D附和說。

“那就這樣決定吧。”B對步宴晨說:“羽伶,沈沐大概跟你說過吧,Destiny公司的開創者,是他姐姐元老A,所以他一直視公司如自己的家,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浪費沈沐的一片苦心。”

“謝謝元老提醒,我不會讓各位失望的,也絕對不會讓沈沐失望。”

“那,你打算怎麽做呢?”元老B狐疑地問道。

“先找幫手吧,元老D不是有適合的人手推薦嗎?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步宴晨沉思了一會兒,眯起眼睛,對元老D說。

S市鴻創綜合醫院,是整個華東地區最大的私立綜合性醫院,而該院的心外科更是出名,高薪匯聚了全國最好的心胸外科主刀醫生,其中最有名的是被並稱為“鴻創心胸三把刀”的宋閑、馬瓏蓉和耶律瑤闕。

耶律瑤闕是鴻創心胸外科最年輕的主刀醫生,但技術全麵,刀工精湛,無論哪方麵都不輸宋閑、馬瓏蓉這兩位半百開外的老前輩,原本是醫院重點培養的後起之秀,可惜性子太傲,一個月隻做兩台手術,過了這個數,天王老子也不接待。

她這樣恃才傲物,自然引得其他醫生不滿,特別是主任醫生宋閑和馬瓏蓉,多次想給她下馬威,把最難最複雜的手術交給她,有一些甚至連她們都束手無策,結果耶律瑤闕不論手術有多複雜,隻要患者還有一口氣,她就有本事讓患者橫著進來豎著出去,一時間名聲鵲起,兩位主任醫生也對她拜服,不敢再管她。

禁錮在淺綠色的大褂,厚厚的口罩裏,重複機械的在密閉的手術室裏做著手術,這可以是宋閑的人生,也可以是馬瓏蓉的人生,但這絕對不可能是她耶律瑤闕的人生。

“耶律醫生在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瑤闕眉頭一皺,心道又是個來求她做手術的。

“不在。”她打開窗,點上一支煙,頭也不回地朝站在門口的女人揮了揮手。

門口的女人沉默了一會兒,但似乎不死心,站著不肯走。

“不用等了,她今天不會來了。”耶律瑤闕對那女人說。

“那麽,妖雀在嗎?”門口的女人問道。

耶律瑤闕微微一顫,煙灰掉落在她的鞋麵,她緩緩地轉過頭,歪著頭打量站在門口的那個女孩,二十出頭的年紀,麵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很瘦,瘦到顴骨都有些突出,看樣子像幾天沒睡沒吃,狀態很差。

“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你不會就是新任的首席吧?”耶律瑤闕皺了皺眉頭。

那女孩點了點頭說:“你好,我是羽伶,正是新任的首席幹預師。”

“羽伶?”耶律瑤闕眼神一凝,盯著步宴晨的臉。步宴晨拿出了N的身份標示器,那個代表N首席身份的扳指,妖雀看到扳指,輕輕吐出一口煙圈看向窗外,雙眼倒影著整個城市迷幻的色彩。

“有什麽任務盡可以讓18下達,你又何必親自來找我呢?”她對著窗外說,用後腦勺對著步宴晨。

步宴晨走進瑤闕的辦公室,把門關上,對她說:“N失蹤五天了,山貓背叛,刀疤可能已經遇害,在這個多事之秋,希望你作為公司的前輩,能承擔起更大的責任。”

瑤闕聽了哈哈一笑,問她:“你是來對我說教的嗎?”

“當然不是。”步宴晨對她說:“我知道你不甘於做一名醫生,一進公司你也展現了你的能力,自然也不甘於隻做一名幹預師。”

“承擔更大的責任,我又能得到什麽呢?”耶律瑤闕輕輕上挑眉毛。

“一個無法預知的未來,和不再單調乏味的人生,還有……等同於首席幹預師的權利,你可以自己挑選心儀的幹預案,自己挑選想要幹預的對象,自己做天馬行空的策劃,不再像提線木偶般被人操控著。”步宴晨說完,直直地盯著她。

“你是說,你願意渡讓一部分權利給我?”

步宴晨點了點頭,對她說:“準確的來說,你有其他幹預師沒有的優先選擇權,而且,參與方案策劃製定的權利。”

耶律瑤闕嘴角一勾說:“這倒是個不錯的交易,容我考慮兩天。”

步宴晨朝她點了點頭,緩步往門外走去。

“怎麽樣?妖雀答應了您的條件嗎?”18走到步宴晨身邊,小心地問她。

步宴晨此時正在假日大廈的辦公室做幹預案策劃方案,五天來,她隻吃了三頓三明治,加起來睡了不到六個小時,白天出門找沈沐,晚上做策劃,她不是不想睡,但一閉上眼睛,就感覺心裏有一團火在燒,仿佛要將她吞噬一般。沈沐在她腦海繚繞,揮之不去。

“她說兩天後給我答複,不過我想她應該會答應。”步宴晨把剛寫好的幹預案通讀了一遍,發現中間有很多問題,有一個場景直接前後矛盾,很容易讓幹預師暴露。

她喪氣地搖了搖頭,發現自己不是寫策劃那塊料,初級幹預案還好,S級幹預案,涉及人物眾多,要協調配合好各個幹預師的任務,千頭萬緒,錯綜複雜,一個極小的矛盾點,就會惹幹預對象懷疑,陷幹預師於暴露的危險之下。

“陸微微和寧佰,那天的事後有沒有打聽過我?”步宴晨按了按太陽穴,問18說。

“寧佰在網上查了春秋觀的傳說,陸微微連著三天去舞蹈班找您,不過,您放心,他們都沒有能力查到您的真實身份,也沒有借助外部力量的打算。”18回道。

步宴晨歎了口氣,嘟囔道:“這麽多S級幹預案,沈沐以前都是一個人策劃的嗎?”

步宴晨瞄了眼桌上等待處理的S級幹預案申請文件,堆的都快比山高了,可是以她做策劃的速度,哪裏趕得及?

18告訴她,以前沈沐一個晚上至少寫兩個策劃,而步宴晨寫了五天,連一個策劃都寫不完美,所以隻能自歎不是這塊料。她隻是個演員,做幹預師還算專業對口,寫策劃完全不是她的長項,這種事得有專業編劇或者作家輔導才好。

突然步宴晨腦海中靈光一閃,問了18一句:“首席幹預師是不是有招人的權利?”

沈沐失蹤的第十六天。

天鷹劇院今天迎來了《千年狐王》第六場演出,據說該劇的編劇兼導演周樹離將在演出結束後發表引退感言,很多業內的大腕明星都來捧場,還有幾個受過周導栽培的小鮮肉,所以劇場今晚人山人海,座無虛席。

“手機幫我保管一下。”演出落幕後,周導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把手機交給身後的助手,長歎一口氣,走上舞台,發表了一番語重心長、針砭時弊的感言。

講到他從業三十多年的經曆,他認為現在是整個曆史長河中,最好的時代,也是最令人遺憾的時代,但歸根結底,是需要創新,需要銳意進取的時代。

“我老了,雖然留戀劇院裏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但我不想當壓在後輩肩膀上的重擔,成為後輩的牆,成為障礙,社會的每次前進靠的都是新生力量突破固有觀念,我知道我屬於新還是陳,每天早上照鏡子的時候,都深刻的領會到自己屬於哪個陣營。”

周導自嘲地說著,台下時不時地響起稀稀拉拉的笑聲,不過他這話裏顯然另有所指,坐在台下的院領導,聽得臉都泛綠了。

“送到這吧,謝謝了,小周,今天是最後一次送我了。”做完引退感言後,周導坐著單位的車回到家,拍了拍他司機的肩膀,有些百感交集。

他才五十出頭的年紀,對於一個剛過創作巔峰年紀的男人來說,激流勇退是個很難的決定,也許有人說他明哲保身吧,也許有人說他江郎才盡吧,隻有他自己知道是厭惡了這個勾心鬥角的圈子。

創作本來是件純粹的事,他也算是個純粹率直的人,當晚他在自家的庭院裏站了好久,好似在緬懷他那剛終結的創作生涯,在這樣的年紀封筆,任誰都不甘吧,明明還可以再戰十年甚至二十年。

“老周,你的手機怎麽充不了電了?”老伴拿了件衣服走到院子裏給他披上,然後把他的手機交給他。

“充不了電,怎麽會呢,老婆你眼花了吧?”周樹離笑了笑,接過手機一看,眼睛一下子直了,他手機的**,沒了!

十天後,也就是沈沐失蹤二十六天後,步宴晨終於迎來兩個好消息。第一個好消息是她成功地說服了周導,讓他在Destiny公司發揮餘熱,專門為她寫幹預策劃案。

而第二個好消息,來自18,他終於得到了“山貓”李乘風的消息。

在春秋觀這件事過去二十六天後,李乘風終於現身,而他現身的地方,卻是警察局。他向警方自首,他殺了人,並把屍體埋在了西郊的山上。被他殺掉的那個人,叫袁昌龍,是個私家偵探,步宴晨認出,那就是刀疤,刀疤真的死了。

“山貓”真實身份是個律師,真名沈懷仁,名字起得好,人卻沒懷一點仁慈之心。步宴晨為了弄清春秋觀那天發生的事以及沈沐的下落,不顧18和妖雀的阻攔,冒險假扮成律師去拘留室見李乘風。

二十幾天不見,步宴晨幾乎認不出他,被警察帶到安防的時候,他已經瘦得隻剩一把骨頭,蓬頭垢麵,頭發油膩膩的,甚至打著綹,,身上散發著一股酸臭味,可能是因為暴瘦吧,他兩個眼珠子往外凸,看人的眼神也顯得有些呆滯。

他呆呆地坐在步宴晨麵前,不論她問什麽,他都不回答,直到步宴晨提到了命運這個詞。

“你知道命運不會放過你的,所以你才到警局自首,尋求保護,是嗎?”步宴晨話裏的命運,是Destiny公司的意思,她懂,山貓也懂。

“命運?哈哈哈,可笑!”李乘風突然笑了起來,他的表情猙獰起來,一會兒又變得悲戚,做出認命的樣子,哭哭笑笑,醞釀了好久,對步宴晨說:“棋子永遠逃不脫棋子的命運,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成為棋手,哪怕萬幸把一個棋手擠下去,這枚棋子也代替不了棋手,反而失去了作為棋子的作用。”

“你是說你隻是被人利用了是嗎?”步宴晨陰沉著臉,問道。

“誰知道呢?”李乘風聳了聳肩,說:“你來,不就是想知道那個人的下落嗎?”

“告訴我他在哪裏,我一定請最好的律師幫你。”

“死了。”

步宴晨瞳孔微微長大,嘴唇開始顫抖,整個人戰栗起來,兩隻眼睛緊緊盯著李乘風,“你騙我!”

李乘風大聲獰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騙你幹什麽。他死了,真的死了,我親手殺的!”

步宴晨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都掐到掌心肉裏,雙目通紅,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強忍著不掉下來。她告訴李乘風,她一定要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找不到的,一輩子都找不到的……”李乘風陰測測地朝步宴晨笑,告訴她,他的時間到了。

“告訴我,他到底在哪裏?”警察把李乘風拉起來的時候,步宴晨一瞬間沒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突然起身拉扯他的囚服,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句。

然而李乘風突然整個人狂顫起來,口吐白沫,如癲癇發作一般癱倒在地上發抖,步宴晨看到李乘風的胸口有一道新的疤,警察告訴他,嫌疑人患有心髒病,在自首前二十幾天,剛做了心髒手術,安裝了心髒起搏器。

“心髒病?二十幾天前,剛安裝了心髒起搏器?”步宴晨怔怔地看著他胸口那條疤,若有所思地回想著他說的話:“棋子永遠逃不脫棋子的命運,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成為棋手”。

“沈沐,你不會死的,我一定會找到你。”她這樣想著,趁亂逃也似地快步走出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