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不行,命也不行

第十一章:神也不行,命也不行

“什麽?你要把自己管理的一半基金,和S市的那處房產留給她?”B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沐這個家夥是不是瘋了?S市那處房產也就罷了,價值不過上千萬,沈沐本是個孤兒,他要送誰是他的自由。但他手下管理的基金,數額之巨足能秒殺一眾小國的外匯儲備,他怎麽能這麽輕易的把這麽重要的管理權限拱手渡讓給一個剛進公司,甚至都沒通過元老院考核的幹預師!

“沈沐,你這個決定太草率了吧?你把手裏一半的基金交給山貓,我不反對,山貓也的確有這個能力接管,但你把另一半留給那個新來的步宴晨,為什麽?難道妖雀、刀疤不比她更出色,更有資格嗎?”

“我的確想過把另一半給刀疤,直到剛才,我還這樣決定著。但現在,我決定把另一半交給步宴晨打理,這和能力沒有關係,也無關資格,隻是我對她比較信任,相信隻有她能替我堅守初心,隻此而已,至於妖雀,我很早就在懷疑她了。”沈沐在立好的遺囑上簽上字,並義無反顧地按下了手印。

B一臉難以置信,揶揄道:“那個步宴晨跟你單單師徒關係那麽純粹麽?你竟那麽信任她?”

沈沐眼神微微一凝,強調說步宴晨還不算是他徒弟,沒舉行過正式拜師儀式。

“原來是這樣。”B聽了,突然大笑起來,調侃道:“沈沐,你到底是肉體凡胎,也有動俗心的一天,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麽魅力,竟然能蠱惑你?”

“我不喜歡被這樣調侃。”沈沐的目光射進珠簾,眼神中威脅的意味濃重。

B用充滿玩味的眼神注視著沈沐,“好了好了,知道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開不起玩笑。不過話說回來,以前你生氣的時候,可沒一副要殺人的樣子,這次是因為把玩笑開在了你心頭肉的身上,才露出要殺人放火的眼神麽?”

沈沐眉間微皺,默默轉過頭。

“這樣的遺囑,萬一你真出事,我怎麽說服其他兩個元老,三個首席認可呢?”B悠悠地歎了口氣,揉著太陽穴說。

“姐姐說,你的導師是美國法律界的泰鬥,你是他膝下最得意的門生,我想,你一定有辦法的。就當是為了我姐姐吧,你信我一次,給步宴晨一個機會,她會讓你滿意的。”

“真難得,沈沐也有放下身段求人的時候。好吧,我答應你,萬一你死了,我保證這份遺囑的法律效力絕對不受任何侵犯,不過,作為交換,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B對他說。

“什麽事?”

“我聽說你現在的模樣是人皮麵具,隻有你姐姐見過你真容,我也想看。”B壓低聲調,用不容討價還價的語氣說:“證明你對我的信任。”

沈沐猶豫了片刻,將人皮麵具摘下。

看到沈沐真容的一瞬間,B足足愣了五秒,自以為國內國外帥哥已經見得夠多了,完全對男人的長相免疫了,沒想到……

“你出生的時候有沒有天降祥瑞?”

“誇張。”沈沐淡淡回了句。

“句句出自肺腑啊。”B拍著手說:“看來真的被沈沐君信任了呢!真好!”

“希望你緊守承諾。”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B的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晶瑩的水珠在這城市公園的上空飄舞,步宴晨逆著水珠飛揚的軌跡,穿過水霧和樹葉間隙斑駁的光斑,終於在噴泉下重新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溫煦他正在噴泉前喂鴿,表情專注,任鴿子站在他身上啄食,廣場上的白鴿如聖潔的天使圍繞著他,似是在聆聽他對命運無聲的質問。

步宴晨在一棵樹下止步,凝神望著他,看著他虔誠地望向天空,雙眼交織著願望,目光興著波瀾,他仿佛看到了雲端那座金色的神邸,眸中倒映著金色的光芒,AIMEI坐在溫煦身後的長凳上,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更為微妙,特別是AIMEI的眼神,看向溫煦時蘊涵著不忿,似是在向他討要曾許諾過的未來。

步宴晨暗暗有些自責,若不是她的話,他們的關係應不至於此。

AIMEI身後還守著一個女保鏢,那個保鏢的視線沒從AIMEI身上移開過一刻,給人的感覺不像是保護她,而是監視。

“該怎麽幫你呢,溫煦。”步宴晨頹然地靠著身旁的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去接近他,裝作路人嗎?但接下來呢?她不可能像AIMEI一樣一直在他身邊保護,倒不如默默躲在暗中觀察。

步宴晨這麽想著,往後退了一步,想躲到樹後麵,沒想到這麽細微的舉動卻引起了AIMEI的注意,她死氣沉沉眼珠子刷一下朝步宴晨轉了過來,眼神聚焦到步宴晨臉上的一刹那,眼皮微微一跳。

幾乎是一瞬間,AIMEI就認出了步宴晨,認出她是那個在船上拿著奇怪手機的小演員。同時溫煦猜到剛剛打電話給自己,接通後卻一句話都不說的……肯定也是她,她換手機了?AIMEI僵硬的臉龐擬人的一抽,表情說不出是驚詫還是怨恨,而AIMEI身後,身著黑色西裝的女保鏢,也順著AIMEI的眼神看向了步宴晨,隻是她的眼神定格在了步宴晨的身後。

“叮叮……叮叮”步宴晨被AIMEI恐怖的眼神看得後背發涼,這個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把手機從包裏翻出來,發現自己的手機似乎被黑了,屏幕上程序胡亂的一個個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手機機殼開始發燙。

“不好!”她想起沈沐對自己說的話,AIMEI已經具有了攻擊性,而且他曾交代讓她把手機扔掉,步宴晨一下意識到自己的手機,恐怕已經成了一顆定時炸彈。

然而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的手機屏幕已經被三個血字占滿:

“你是誰?”

步宴晨嚇得整個人都打了一個激靈,立即把手機扔了出去,然後猛地往後退了兩步,後背卻撞到了一個人。

“誰?”步宴晨身形滯住,機械地扭過頭,看到站在她身後的,正是送她手機的李乘風。步宴晨回頭的時候,李乘風正對著她笑。

“怎麽了?是嫌我送你的手機差麽?還是在猶豫要不要接受我,而覺得這手機異常燙手?”李乘風彎下腰,把手機從地上撿了起來,AIMEI看到李乘風居然和這個女人相熟,知道這個男人不好對付,急忙把手機上的程序還原,眼神也收斂起煞氣,轉頭不再注意步宴晨這邊。

“你怎麽來了?”步宴晨看到AIMEI收回目光,才稍稍心安。剛才那一刻她的心真的提到了嗓子眼,特別是AIMEI盯著她的眼神,和屏幕上“你是誰”三個血字,實在太恐怖了,怪不得沈沐說AIMEI已經太過危險,這個AIMEI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和她一起站台的AIMEI了,她真正有了自己的意誌。

深深呼出一口氣,步宴晨轉頭看向李乘風,好在他突然出現,讓她化險為夷。

“當然是來參加拍賣會,你也是吧,為那套秋山家的家具?看步小姐信心滿滿的樣子,是對那件家具誌在必得了?”

“拍賣會?”步宴晨撓了撓頭,不經意抬頭看到不遠處一幢白色建築頂端有一塊巨大的廣告牌,正是劄幌佳美“木玉家”專場拍賣會的廣告。

李乘風看了看手表,嘟囔道:“拍賣會還有五分鍾才能進場,不過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呢,船上有頭有臉的都來了,我是來得最晚的一個吧。”

步宴晨賞了他一個白眼:“你非得把‘我是有頭有臉的人’這句話說的那麽婉轉嗎?”

不過她這才注意到,噴泉旁徘徊著的遊客,身上的衣服和挎著的包包,牌子都無比光鮮,原來都是來參加拍賣的,隻是還沒到時間進場,才在這裏等待。那溫煦呢?他也是來參加拍賣的嗎?

“這場拍賣,有他感興趣的東西嗎?”步宴晨想著,她懷疑是那本《聖經》,資料上寫著,AIMEI是有信仰的,她信基督,甚至會去教堂做禮拜。

正當她這麽想的時候,眼波流轉間正巧和溫煦交匯,溫煦看著她,眼神有些疑惑。

步宴晨這才想起自己扮演的角色應該窮到隻配逛逛狸小路,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群參加拍賣會的上層人群中,她在這裏本身就是個BUG。

“拍賣會快開始了,AIMEI,我們進場吧。”溫煦意味深長地瞥了步宴晨和李乘風一眼,把手裏的玉米粒收好,轉身柔聲對AIMEI說,AIMEI站起身,跟著溫煦往公園出口走。

“走吧,我們也進場吧。”李乘風對步宴晨說。

“進場……”步宴晨躊躇不前。

“你沒收到邀請卡嗎?”李乘風詫異道。

步宴晨點了點頭。

“正好我多要了一張,我帶你進去吧。”李乘風從衣服口袋裏拿出兩張邀請卡,給了步宴晨一張。步宴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跟著他往公園出口走去。

劄幌佳美“木玉家”專場拍賣會設在與大通公園一街之隔的劄幌古典劇院,今天的拍品有三件,價值最高的是一座中國清代白玉插屏連碧玉座;第二件是美國1893年俄克拉荷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木封玉綴古籍善本《聖經》;第三件是日本現代秋山楠木骨玉石麵家具十三件套。

步宴晨對這三件拍品都沒敢有絲毫的奢望,跟著李乘風參加這次拍賣會唯一的原因,是要盯著溫煦,深怕沈沐在拍賣的時候對他進行幹預,她有種強烈的預感,沈沐對他的幹預一定已經開始。

拍賣會的會場占據了整整一個劇場,劇場呈階梯狀分布,前低後高,二樓還有貴賓席,步宴晨和李乘風的座位比較靠後,她落座後放眼全場找溫煦,發現他和AIMEI坐在第一排,距離雖然遠了點,但這樣也不怕被溫煦發覺自己在注視著他吧。

“按照拍品價值從低到高的順序,第一個拍賣的應該是秋山家的那套家具吧,步小姐可有興趣?”

“抱歉,我沒信心,不參加了。”她哪裏有錢可以買得起這些東西。

“那步小姐幫我舉牌吧,盡量把價格推高,隻要別真砸在手裏就行。”李乘風咧嘴一笑,把自己手上的號牌遞給步宴晨。

步宴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聳聳肩,說:“既然你喜歡的東西注定得不到,不妨讓它的價值變得盡可能的大,好讓最後得到它的人更珍惜它。”

步宴晨嘴角一彎,心想這家夥老一副荒誕不經的樣子,怎麽隨便說出句話就這麽有歪理,關鍵是還那麽有說服力。

果然如他說,拍賣會開場後的第一件拍品,就是讓步宴晨垂涎三尺的秋山十三件套家具,起拍價十七萬美元,每舉一次牌加價一萬美元。

步宴晨懷著讓喜歡東西增值滿滿的心情,狠命地加了幾輪價,直到價格突破二十四萬美元,加價的頻率變的越來越慢,步宴晨才心有不甘地收手,轉而欣賞主持人在台上唾沫橫飛:

“32號女士出價二十五萬!大家都知道我們這套秋山家具出自名門,25萬美元這個價格可以說是對我們秋山匠人名譽的認可!還有沒有更高的價格?二十五萬一次……”

“174號先生舉牌了,二十六萬,二十六萬!我們秋山數百年來秉承皇室專供的品質,絕對物有所值,各位女士各位先生,還有沒有更高的價格!”

“三十萬!”一個中年大叔舉牌喊道:“抱歉了各位,這將是我送妻子的結婚十周年禮物!”

全場嘩然。

“三十萬!68號先生直接喊出了三十萬美元的價格……”

“四十萬!”沒等主持人說完,李乘風突然奪過步宴晨手裏的號牌,高高舉起,喊出這個驚人的數字,直接把價碼拉高一個台階!步宴晨忙伸手去奪都來不及,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強壓著聲音問他是不是瘋了!

李乘風笑笑,用挑釁地眼神看向原先那個叫三十萬的中年大叔,此刻中年大叔的臉色一青到底,本以為自己的價格已經狂傲了一把,沒想到碰到個更狂更傲的,但能在拍賣會上狂傲的,自然有狂傲的底氣和資本!狂語都已經出口,哪能灰頭土臉收回來,這麽多雙道上的眼睛看著,真要這樣自食其言,以後怎麽立足?

“四……四十二萬!”中年人又氣又惱,顫聲再追加了兩萬。

“咦,你怎麽知道他會加碼?”步宴晨替李乘風鬆了口氣。

“我不知道。”李乘風笑了笑,在心裏默默地說:不過我知道加到四十萬,就能證明你真的很喜歡這套家具。

那中年大叔追到了四十二萬,回頭看向李乘風,見他沒有再和他爭的意思,傲氣凜然地整了整西裝,等主持人落錘後起身享受大家的掌聲,可惜……

“五十萬!來自VIP客戶的報價,五十萬美元!”主持人如殺豬般嘶吼的聲音響起,全場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步宴晨也震驚地抬起頭,仰視二樓坐在VIP席的那些大佬,可惜她坐的太靠後,根本看不到人。

“五……五……十萬!”那中年大叔整張臉像封了一層蠟,頹然地往椅背上一靠,知道今天這張老臉是丟定了。

“五十萬一次,五十萬兩次,五十萬三次!成交!”主持人一錘落定。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二樓VIP席上,都想一睹尊容,看看這個五十萬美元買套現代家具的大佬是長什麽樣的一個奇行種,不過似乎因為燈光的關係,沒人能看清這人的長相。

“五十萬美元,輕輕鬆鬆的就花在一套家具上,有錢人的世界真的不懂。”步宴晨一陣歎息。

李乘風眼睛定格在二樓看台上,臉上掛著痞笑,似乎猜出了那人的身份,對步宴晨說:“五十萬美元,三百多萬人民幣,你怎麽知道人家是輕鬆拿出來的呢?說不定隻是有非得到這套家具的理由,才買下的。”

“非要得到的理由?”步宴晨有些困惑。

“比如,因為這是自己喜歡的人非常想要的東西。”李乘風看了步宴晨一眼,眼裏閃著一絲略帶興奮與狡詐的光芒,似狐狸嗅到了兔子的氣息,隻是這裏燈光太暗,步宴晨觀察不到他精彩的微表情。

“這倒也是。”步宴晨歎了口氣,看向溫煦的背影,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奇怪的人接近他。

接下來的拍品,是美國1893年俄克拉荷馬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木封玉綴古籍善本《聖經》,這本《聖經》起拍價三十萬美元,隻加價了兩輪,就被人以四十五萬美元的價格斬獲,成交價還不及秋山那套家具。

最後,壓軸登場的是那盞清代白玉插屏連碧玉座,起拍價就達到了一百三十萬美元,而會場裏的大多數人,都是衝著這個拍品來的。

白玉插屏一開拍,加價的聲音就此起彼伏,價格一路攀升,沒過一會兒,價格就被喊到了兩百萬,而這時,溫煦也開始舉牌了。

步宴晨有些錯愕,她自認溫煦不是個會對這種拍品感興趣的人,她原本以為篤信鬼神之說的他,來參加拍賣的目的會是那本《聖經》,但《聖經》拍賣的時候,他卻一次都沒舉牌,倒是這件文物,即便已經遠遠高過起拍價,他都義無反顧地下手,步宴晨隱隱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他明明根本沒有收藏文物的喜好。”步宴晨發現他竟然對這尊文物異常執著,每次加價,他都幾乎毫不猶豫,越來越覺得奇怪。

不久之後,整個會場隻剩下溫煦和另一個女人還在不斷地為這個白玉插屏舉牌,價格已經被喊到了三百二十五萬美元,完全超出了這件器物本身的價值,但兩人都沒有放手的意思,價格依舊在不住地疊加。

溫煦自然意識到那個和他競價的女人目的不純,不論價格高到多不合理,她都一直死咬著不放,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知道溫煦非拍下這件插屏不可!她根本就是唐總的人,唐總一定懷恨在心,不會讓他那麽輕易拍到這件展品。

溫煦雖然心知肚明,但為了替AIMEI贖罪,也抱著能征得唐總原諒的想法,他依舊咬牙不斷地舉牌,直到價格被喊到三百五十萬美元,這時,主持人已經手舞足蹈幾乎歡呼起來,其餘的看客們都屏息凝神,懷著看好戲的心情,猜測最後這件東西花落哪家。

“那個一直和溫煦競價的女人,是誰?”步宴晨有些看明白了,溫煦似乎有著必須要拿到這尊插屏的理由,而那個女人,就是不讓他輕易拿到。

“那個女人可能是佳美公司內部的人,她不論叫多少錢,最終成交,都會以一個相對合理的價格流轉到一個事先定好的買家手裏,這算是一個內幕交易吧。”李乘風解釋道。

步宴晨不忿地睜大眼睛,瞪著李乘風,問:“為什麽?”

“原因很複雜,文物價格很多都是被這樣炒上去的。”李乘風對她說:“有個死命追價的凱子,她們不這麽做,我才會覺得奇怪,畢竟佳美還有很多和這尊插屏相似的器物等著被拍出更好的價錢。”

步宴晨倒吸一口冷氣,如果是這樣的話,溫煦不論出多少錢,都拍不到這尊插屏,但他為什麽非要得到這尊插屏不可呢?

步宴晨思索間,台上那件插屏的價格已經被溫煦和那個女人合力推到了三百八十萬的高度,溫煦每一次舉牌,都已經猶豫到要下錘的最後一刻,他知道自己的經濟狀況,三百八十萬美元可不是小數目,而他已經沒多少東西可以賣了。

“四百萬!14號女士直接出到了四百萬!9號先生還跟嗎?讓我們一起倒數三個數……”

那個女人一下把價位拉到四百萬,轉過頭輕蔑地瞥了溫煦一眼,伸起纖纖玉手,帶著挑釁的目光,手指劃過自己的脖子,對溫煦做了個殺他的手勢。

溫煦心裏湧起一絲寒意,他知道唐總是不想和他和解了。

這時AIMEI也按住了他的手,對他說:“別再舉牌了,沒用了,他已經向你宣戰了。”

溫煦頹然地放下牌子,緊緊握著AIMEI的手說:“AIMEI,答應我,不論接下來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能再傷害任何人,這樣,即便我死了,至少你能一直生存下去。”

溫煦最終沒能為唐總拍到那件插屏,神情凝重地帶著AIMEI和他弟弟安排的女保鏢走出拍賣會場,卻在臨出劇場大門前被步宴晨從後麵包抄上來攔住。

“溫煦,能坐你的車回遊輪嗎?我……”

“恐怕不方便,步小姐。”溫煦甚至沒聽步宴晨說理由,就一口拒絕,他知道唐總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在他身邊很危險。

“溫煦……”步宴晨見溫煦對他那麽冷淡,心一抽,在船上還把酒言歡來著。

這時李乘風悠悠地從後麵走過來,皮笑肉不笑說:“呦,溫總也在,我還說呢,我女伴看到誰急匆匆地跑了,跟兔子見了窩似的,原來是溫總您。”

“李乘風,別亂說話!我什麽時候答應當你女伴了?”她懊惱地瞪了李乘風一眼,原來他和溫煦認識。

李乘風不理步宴晨的質問,徑直走到溫煦麵前,向他伸出手,對他說:“我的使命完成了,既然您選擇放棄和唐總和解的機會,接下來自然有另外的人來找您。”

溫煦大方地和他握手,並糾正道:“是他放棄和我和解。接下來,是你說的那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來找我,對吧?請你轉告唐總,我等著。”

說完,溫煦神情複雜地看了步宴晨一眼,然後別過頭,挽著AIMEI走出大劇場,坐上等著的大奔,往碼頭方向開回去。

步宴晨被他們的談話弄得雲裏霧裏,什麽唐總,什麽臉上有刀疤的男人,直到李乘風向她解釋清楚,她才知道原來AIMEI真的把一個人的眼睛炸傷了,怪不得沈沐會這麽著急要她的源代碼。

“你是說,那個唐總,會派人殺溫煦?”步宴晨大吃一驚,得到李乘風的肯定回答後,步宴晨不顧他的阻止,徑直衝出酒店,急忙打的直追溫煦的車,她有種很強烈的預感,不論唐總的報複,還是沈沐布的局,都已經在遊輪上等著他,等著他自投羅網。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可以清晰地聽到雨敲打在玻璃上的聲音,溫煦看著車窗外,露出惆悵的神情。AIMEI捏了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微微地顫抖,她知道他很緊張,她又何嚐不是呢?如果當時自己不那麽意氣用事,現在應該還在愉快遊玩吧。可是,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如果。

“溫煦,把我的源代碼交給你弟弟吧。”AIMEI輕輕歎了口氣,對他說:“我隻是個機器,無父無母,是你創造了我,讓我感受到快樂,感受到幸福,感受到被愛的感覺,作為一台機器,我已經很滿足了。”

“AIMEI,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執念了,我已經懂得了,你可能永遠成不了我心目中的妻子,但請你被我利用一下吧,讓我利用你,承載對亡妻的思念,承載想為她付出的愛,就像過去三年的每一天一樣,由你,來替代我命中缺失的那一半。”

“我一直知道你在利用我,但也從未奢求過你真的愛我。”AIMEI苦笑道:“其實這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因為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愛你,不論為你做的什麽都心甘情願,即便為你去死,也死得萬分榮幸。因為你是我愛的人。你一定在我腦子裏寫了這條程序吧,永遠,永遠愛你。”

“不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和你在一起。”溫煦說著,將她攬進懷裏。

步宴晨追到碼頭的時候,溫煦和AIMEI正好走上舷梯,因為大部分人都下船過夜,留在船上的人不多,船倒顯得空寂。

步宴晨尾隨著溫煦他們,穿過空寂的船廊,溫煦並不急著回房間,而是走到船頭,和AIMEI同撐一把傘,冒雨靠在欄杆上,說著什麽,女保鏢獨自撐傘站在AIMEI的身邊。步宴晨總覺得這個女保鏢有問題,懷疑是沈沐派來的,但又看不出破綻,她那淩厲的眼神,颯爽的站姿,給人的感覺,就是剛從部隊退伍的女兵,也許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吧。

“沈沐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他對溫煦的幹預應該已經開始了,但執行幹預的到底是誰呢?他派來的幹預師,是拍賣的時候和溫煦抬杠的那個女人嗎?也不對……如果是她的話,幹預要怎麽進行下去呢?他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溫煦得不到一件拍品,而是要溫煦心甘情願地交出AIMEI的源代碼。”

步宴晨想著,但是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沈沐會怎麽做。

步宴晨正在苦思冥想的時候,突然發現在她身後不遠處拐角的地方,有個穿黑衣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蹲在角落裏,他臉上有道明顯的刀疤,看著凶神惡煞,而且眼睛死死盯著溫煦和AIMEI,腰間鼓鼓的,他的手正往衣服裏麵伸,看著是要拔槍的舉動。

“刀疤臉!李乘風說的那個刀疤臉!”步宴晨驚呼一聲,看到他的手已經伸進衣服裏,來不及細想,大喊:“溫煦!危險!”

步宴晨不知道被一種什麽想法推著,竟快步衝了出來,向溫煦衝去,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刀疤臉和溫煦之間!

溫煦聽到步宴晨的聲音,剛回過神,便看到步宴晨已經朝他衝了過來,他驚慌地看向步宴晨的身後,發現了那個蹲在角落裏,手往衣服裏掏的刀疤臉,驚得頭皮一陣發麻。

“不要!”說時遲那時快,溫煦還沒做出反應,就看到身邊的AIMEI幾乎沒有任何遲滯的,奪過了身邊女保鏢佩戴的電擊槍,轉身瞄準了那個刀疤男,溫煦急忙伸手阻止她,但已經來不及了。

“砰!”一聲槍響,步宴晨應聲倒地,而AIMEI的槍口已冒起青煙,AIMEI凝視著手上這把槍,似是不解,這不是電擊槍麽?什麽時候換成了真槍?

溫煦捏著AIMEI手上發燙的槍管,麵如死灰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步宴晨,步宴晨幾乎昏死過去,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不是中槍,而是嚇的,她呆呆地從地上坐起來,胡**身上,沒有彈孔,又力竭般地躺到了地上,重重喘著氣。

“爸爸!”一個小孩突然從船艙裏跑了出來,他尖叫一聲跑到角落裏,撲在倒在血泊裏的男人身上,那個男人臉上有道疤,手上拿著一包香煙,直挺挺地躺在那裏,身體沒有一絲起伏,已然中彈死去。

剛才AIMEI那一槍,很精準的打中了那個男人,可惜那個男人不是唐總派來的那個刀疤,而是躲在角落裏背著兒子抽根煙的刀疤。

“爸爸,你怎麽了?爸爸——”小孩子撲在刀疤的身子上,大哭起來。

“我,真的殺人了?”AIMEI頹然地把槍放下,絕望地看著溫煦,一瞬恍惚後,又舉起槍口,對準了步宴晨,嘶吼到:“你是誰?到底是誰?為什麽哪裏都有你!”

步宴晨剛才已經嚇得腦子裏一片空白,現在又被幾近瘋狂的AIMEI用槍指著,更是整個背都僵住了,她想解釋什麽,但嘴巴仿佛被這驚嚇封住了穴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兩眼空洞,驚慌失措。

“A……AIMEI小姐,請您把槍還給我……”女保鏢此刻也嚇得腿軟,扶著船的欄杆往後退了好幾步。

AIMEI又把槍口指向她:“為什麽會是真槍?為什麽!”

“我……我有持槍證,我是真正的保鏢,以前保護你的隻是船上的保安,隻能配電擊槍,溫總的弟弟怕保護不了您的周全,特地聘請了我,但……”女保鏢即便定力再大,被槍指著也怕,一邊說,膝蓋一邊軟下去,說完整個人都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

“夠了!AIMEI,夠了。”溫煦閉著眼睛仰起頭,身子止不住地顫抖。

“溫煦……對不起!”AIMEI對溫煦說,然後眼神凝成一道充滿死亡氣息的光束,把槍口對準了步宴晨,對她吼道:“都是你,一定是你,自從你出現後,我就……”

步宴晨艱難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對AIMEI說:“冷……冷靜。”

“AIMEI,關機!”溫煦突然暴喝一聲,含著眼淚,強製對AIMEI執行了關機的命令。

AIMEI聽到命令,立刻立直了身子,低下頭,眼神黯淡下去。溫煦顫抖著走到她麵前,將她手裏的槍拿下,還給女保鏢,對她說:“能幫我照顧一下傷者嗎?興許,他還有搶救的可能。”

女保鏢哭著接過槍,祈求道:“溫總,您一定要為我作證,這槍不是我開的,一定不要把罪名安在我頭上。”

“放心吧,我不會的。”他慘然一笑,雙眼凝視AIMEI的眼睛,手伸到她腦後,把一塊芯片取了出來,塞到還在發懵的步宴晨手裏。

“這是AIMEI的源代碼,把她交給我弟弟。”溫煦說完後平靜地轉身,走向AIMEI,命令她開機。

AIMEI恢複意識,看到自己已經兩手空空,抬起頭看著溫煦說:“溫煦,這不是我的錯,這是我的命。”

“我知道,我不怪你。”溫煦緊緊擁抱住AIMEI,對她說:“我也已經沒什麽能再失去的了,三年前,神靈把我妻子從我身邊奪走,我創造了你。這次,誰也別想再把你從我身邊奪走,神也不行,命也不行。”

說完他雙唇覆在AIMEI的嘴上,雨代替眼淚,從AIMEI幹涸的眼睛裏,滴落,濺入海。

“AIMEI,關機……”溫煦命令道,然後自己也絕望地閉上了雙眼,攀上了欄杆。

“這是AIEMI的源代碼……”步宴晨雙眼凝視著手裏溫煦給的芯片,突然被溫煦的這句話驚醒,她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一條線,一條時間軸,這個時間軸的源頭,不是從下了船開始,而是從船上就開始了,沒錯,這個源頭,就是李乘風。

李乘風告訴溫煦和AIMEI,如果他不能拍到拍賣會上最值錢的拍品,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就會來殺他,這是一種心理暗示。在競拍的過程中,隨著一輪輪的加價,這種暗示會不斷加深,到最後讓溫煦深信不疑,當然,溫煦是絕對拍不到那個東西的,因為沈沐想要的,是AIEMI的源代碼。

之後,李乘風又給了步宴晨這個暗示,因為李乘風和溫煦這兩個智商高她一個級數的人都信了,從眾心理作祟,步宴晨也一定會相信。她不是必要因素,但她的加入卻對沈沐的劇情有推波助瀾的效果,讓溫煦和AIMEI的反應時間更短。

也就是說,所有人,李乘風、女保鏢、刀疤男、拍賣時和溫煦競拍的女人,甚至那個扮演刀疤男兒子的小孩,統統都是沈沐的人。這是一場戲,演員比觀眾多的戲,這場戲不僅騙了溫煦,騙了AIMEI這個人工智能,騙了步宴晨這個資深戲精,大概連老天都騙了吧。

所有一切想通以後,步宴晨回過神,卻看到溫煦抱著AIMEI,雙雙翻下了欄杆,墜向大海。

“溫煦!”步宴晨尖叫一聲,將手伸向他,奈何這不足十米的距離,中間的空氣卻仿佛隔絕了無數個天涯溝壑,並且越拉越遠,直到溫煦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這時她才意識到,那個小孩的哭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了,她恍惚地轉頭看向那個刀疤倒地的地方,那裏隻剩下一灘紅色的**,女保鏢也不知什麽時候退場了,整個船頭隻剩她一人!

“溫煦!”步宴晨追到船的欄杆邊,向下望去,無底的黑暗瞬間吞噬了溫煦和AIMEI。

“他……真的跳下去了?”步宴晨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