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師之約

半月後,辰月一早去東華山,姬華一身紅衣出來迎她,到了一處小院之中,那院子以竹籬為牆,院中種著些花木,屋子不甚大,卻甚是精致,一牆一階,皆精細的很。

去時,院內聚了許多素日與非衣和姬華相熟的小妖,個個臉上歡喜,辰月斂了身上靈力,隻作普通身份,與眾妖一道觀了禮。

同時,辰月還遇著了鳳渝,一身藍色儒袍,廣袖長襟,比當初見時略壯實了些,倒還是那副清秀的模樣,但行事說話間,卻英氣了不少。

喜宴之上與辰月相談間,甚是有其父東華仙君的氣勢,又聞得近日他欲拜到西天佛祖門下修行數年,辰月不免有些擔憂,他這難道是因被東華仙君下了絕情的藥,現在已然看破情事,決心去當和尚了?

想到這些,辰月不免心中有愧,同鳳渝連飲了幾杯,最後還親手為他布了一回菜。

回天宮前,辰月將一枚可解百毒的金丹和幾粒可助修行曆劫避抗天雷業火的烏雲琥珀珠放在了姬華的梳妝台下,那是舒淵送到紫陽宮的東西中最為實用的。

離開東華山,辰月禦行回天宮,行到魔林上空之時,不由停了下來,立在雲端看著那黑霧縈繞的地方,遲遲移不動步子。

忽聞得有聲音自旁邊傳來,辰月側頭,發現幾個飄渺的虛影在空中浮動,原來是幾隻風妖在說話。

“聽說沒有,東地的清水龍宮一夜間盡毀,清水龍王和王妃全都歸寂了。”

“聽了聽了,我還特意去瞧了一趟,嘖嘖嘖,當初那般美的殿宇,全都毀了,真是可惜。”

“可知道是發生了何事?”

“不知。想那清水龍王當年何等威風,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還有那個凡人王妃,當年氣壞了多少龍族美人,落了個不得好死的下場,真是沒想到,沒想到。”

若按辰月平日的性子,辰月是斷不會打斷風妖們的八卦對話,可聞得談論之事是清水龍王和王妃,她移身近前相問,道:“你們所說,可都當真。”

那幾隻風妖被辰月的突然靠近嚇到,都漂浮著退開一些,然後繞著辰月看了許久。

辰月心中有些不耐煩,一時忍不住,伸手驅法就將兩隻風妖以結界困於掌上,道:“說,你們所講,可都是真?”

那兩隻被困的風妖在辰月的結界中撞來撞去,露出了害怕神色,道:“我……我等亦是聽聞,具體實情,不……不得而知,求大仙饒了我等。”

辰月皺眉,隨手去了結界,欲將風妖放飛出去,卻不料就在她正驅力之際,那兩隻在結界中的風妖突然混合為一體,化成了一縷紅色絲線,從辰月的掌中一道劃遊,就沒進了她們掌心。

即刻,辰月感覺到有似是一根被燒得火紅的針自掌心進入體內,然後沿著掌心一路朝胳臂向上,最後侵入胸中,那炙熱所過之處,皆再使不出力。

辰月驚慌失措地抬頭,看向其餘眾風妖,見那些風妖都開始露出森森陰冷笑意,然後一一匯集,最後匯成一個身影,是個身著銀灰色長袍的男子,麵容消瘦至極,薄唇斜斜上揚,雙眼露著邪狷之態,看著辰月的目光像是見到戰利品,帶著得意和傲慢。

“啪啪啪……”聞得有幾聲鼓掌,另一個身著紅黑相交寬袍的身影在雲端顯現,竟是妖王。

妖王緩步上前,臉上露出欣賞誇讚之態,道:“不愧是我妖界第一妖師,這侵魂針用的甚好,甚好!”

妖界第一妖師,樂兒。相傳他乃是妖界最厲害的妖師,但凡是妖界的法術,他無一不精,特別是他的‘三魂針’不論神鬼妖魔,隻要中招,皆被其所控,無一例外,連妖王都要忌他三分。現下,辰月明白自己就是中了‘三魂針’之一的侵魂,素聞此針可讓中招者心智受控,任其命令。

樂兒看著立在雲端無法動身的辰月,伸出修長消瘦的指在辰月臉上勾了勾,道:“妖王,這便是你口中的帝後?當真好顏色,也難怪白獲會嫁不了天帝。”

妖王麵上笑容不減,眼裏卻不甚高興,道:“舒淵不娶白獲,可不是因為她,連三千寵那個賤人都讓他絲毫不心動,足見他要的可不是美色,至少現在不是。”

“哦?那是什麽?”樂兒打量著辰月,向妖王反問。

“他要的是魔族滅族,要保住他天帝的位子,為了這兩樣東西,他什麽都舍得下。”

“如此說來,我們擒了他的帝後,若他也舍得下呢?”樂兒回身,漫不經心地問。

妖王笑,麵上露出幾分得意,道:“這次,我本就不打算要舒淵來向我低頭,我要的是魔尊。你不知道,你眼前的這位帝後,是魔尊的心頭好,有她在手,便是牽製不了舒淵,魔尊也是張好牌。”

“哦,原來如此。”樂兒微抬下巴,長長應了一聲,目光邪笑地轉看向辰月,然後抬起五指,看著辰月的眼笑著,伸出五指,罩上辰月的眼。

辰月起初還在暗中努力想要衝破控製,不去看樂兒的眼,可是樂兒的笑帶著蠱惑,隻是瞟上一眼,辰月就被其控製,然後漸漸呆滯下目光,等樂兒的手從她的眼前輕輕拂過,她的眼就輕輕閉上。

樂兒側身,將幾枝閃著藍光的針插入到辰月的額心,辰月整個身子就後退了幾米,所退之處,留下幾隻幻影。見此,樂兒躍起身追去,將辰月額心的藍針取出,又迅速占過她身上的穴住,辰月的臉色明顯變得蒼白一片定在原地。

樂兒回頭看向那三隻和辰月一樣幻影,擲出一隻似是銀葉一樣的東西,從中間依次穿過,那些幻影就全都如煙散開不見。樂兒再靠近辰月的臉頰,貼著她的耳,沉著嗓音卻又發出一種飄渺的聲音,道:“聽著,妖王是你的主人,你要聽他的話。”

聞聲,辰月的眼突然睜開,原本黑色的瞳仁變得黝藍,中間閃著絲絲血光,她將目光轉向旁邊的妖王,步履僵硬地走過去,然後衝妖王恭敬地低下頭。

妖王審視著辰月,道:“我要試試你是否聽話,你方才見過誰,就去將他殺了來與我瞧瞧。”

辰月目光呆滯地點頭,然後轉身朝東華山回行。

回到姬華與非衣的院子,鳳渝已經不在,但還有一幹小妖尚在相互笑鬧著飲酒,姬華一身紅衣地立在當中,旁邊是同樣紅衣的非衣,臉上都帶著酒後的微紅,眼中泛喜。

見得辰月折回,姬華先是意外了一下,然後放下手中的酒盅,提起裙擺小跑著迎了出來。

“辰月姐姐,你又回來了。”

辰月望著姬華跑近,心裏一下一下地似被針蜇,仿佛有個聲音在不停回響,要她不要過來,可她卻怎麽也無法將這句話講出口,腦中隻有一個想法,殺了她。

辰月呆滯地看著迎麵而來的姬華,在姬華離她還有三五步遠時,抬起側垂在身邊的手,一道幻刃迅速劃出。

隻一瞬,那幻刃穿過姬華的身體,將她身後的一片籬笆毀掉,發出一聲輕響,折倒。

姬華臉上的笑還未能全部收回,身體止在當地,睜大眼睛看著對麵的辰月,不敢置信地努力張了數下唇,卻都無法吐出一個字,然後仰麵倒下。

“姬華。”後麵的非衣見此,大叫著丟下手中酒盅移身去將姬華在落地的最後一刻接住。

“姬華,姬華……”非衣抱著姬華連聲喚起。

“非……非……”姬華仰臥著望非衣,可任她怎麽張嘴,也無法再發出聲音,無力地動了動手指之後,閉眼側歪了頭。

“姬華!”非衣攬緊姬華大叫,周身爆發出張大氣流,有眼淚順著他的眼流下。

辰月平靜地看著這一幕,眨著眼,絲毫無感。

非衣緊緊抱著姬華,將目光轉向辰月,眼裏沒了平日的玩世,沒了曾經看辰月的情誼,隻惡狠狠的凶光,他問:“為何?你為何下得去手?她是姬華,她是一直視你為姐姐的姬華。”

辰月走近非衣,在姬華旁邊的地上站定,俯看著地上已經閉眼的姬華和痛心欲絕的非衣,眼中依然平靜如死水,卻又莫名地有淚流了出來,她不舒服地眨了下眼,那一滴淚就落到了姬華的眼裏,然後順著姬華的眼角流出。

辰月似是好奇不解地望著那滴淚,然後又看向非衣,抬手如出幻刃指向非衣。

“你不是辰月,你不是辰月。”非衣眼中露出了複雜的神色,恐怖地看著辰月開始搖頭。

辰月看著非衣,並沒有絲毫猶,手上開始驅力。

非衣見此,猛然一手攬懷中的姬華,以掌支地,狠狠在地上一拍,借助著這力量似是平仰在地迅速朝後移身。

而與此同時,辰月毫不猶豫地一甩袖,自袖間劃出一道白色幻刃,直朝非衣而來。

非衣看著那閃著白光的幻刃直追上自己劃向自己的麵門,心料自己定不是辰月的對手,淒涼一笑,閉眼不去閃躲。

“叮。”就在非衣閉眼等著那幻刃破體而過,將他的內丹盡毀時,一聲清脆響聲在他鼻尖傳來,然後那股被幻刃帶起的氣流壓迫之力迅速消失。

非衣不解地睜眼,見到旁邊的地方,淩空立著一個身著紫袍,一頭花白長發的美邪男子,立在雲端,俯瞰著下麵的辰月和自己,是卓桑。

辰月看到自己的幻刃被打落,呆滯著目光扭頭,仰望看向雲端的卓桑。

“辰兒。”卓桑啟唇叫她。

辰月呆呆望著卓桑,眨眼,不語。

卓桑移雲落下,在辰月幾步開外的地方落地,然後目光定在辰月臉上,緩步走近辰月。

辰月用呆然無神的眼對著卓桑的眼,看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卓桑最後在辰月一步之隔的地方站定,滿目心疼憐惜地看著她,伸手拂向她白瓷般的側臉,道:“辰兒,我來晚了。”

辰月任由卓桑拂著臉,眨著沒有一絲感情的眼,然後突然出手,側身朝前麵一幹還在院中的小妖而去。

原本院中一幹方才還在吃喝的小妖,誰都未曾料到這突然的變故,還未看清的招式就已被殺死一片,尖叫和求饒的聲音夾雜著東西被打翻的聲音四起,辰月卻沒有絲毫動容,隻目光平靜地不停出手,一招劃出,有血濺上她的臉,順著她的眼角斜劃而下,從唇角落下,一身白色衣衫,被血浸染出一團團大紅。她卻絲毫不停,迅速出手,果斷地落招,手中幻刃劃過之處,必然血光四濺。

非衣不敢置信地看著在院中肆殺的辰月,滿目驚恐卻搖頭著說不出話。卓桑負手立在原地,看著辰月曲動雙手左右殺戮,蹙著眉,眼神平靜中又盡是心疼。

如開始的迅速,結果亦是如此結束,隻幾個眨眼的功夫,一切尖叫和淩亂的聲音都是於平靜,辰月背對卓桑立在一片屍身之中,手中的幻刃還閃著白色光芒,有血從她白皙的手背劃過,然後順著她的指尖滴滴落下。

辰月眨著眼看麵前的屍橫一片,慢慢轉過身,又看向卓桑和非衣。在辰月轉過身的一刻,卓桑和非衣見到她臉上的淚痕,眼淚混合著臉上的血沿著她的臉流下,如同泣血。

辰月對著卓桑緩緩抬手,將幻刃指向他。

“辰兒,跟我回去。”卓桑向辰月伸出手。

辰月看著卓桑,絲毫沒有表情,然後猛然一個側身甩手,自袖間就劃出一道靈力直擊辰月而去。

卓桑側身一閃,反手打出一道結界向辰月,辰月同樣躍身躲開,同時身體散出微紅的光,又連向卓桑打出兩道靈力。

“收手。”在卓桑閃過這兩道靈力之擊的同時,自遠處傳來一個聲音,辰月聞聲,立刻收住了手。

妖王同樂兒不緊不慢地從空中禦行而來,看著滿身血漬的辰月,露出滿意的笑。

妖王落下,看向卓桑,上下打量了一回,才搖著頭道:“魔尊就是魔尊,此時此刻,竟還能用心智壓住魔魂。”

“妖王過獎了。”卓桑收步,一手負於身後,一手側執寒潮劍,不屑地看妖王。

妖王冷笑,道:“妖師,請帝後娘娘到妖殿坐坐,我們走。”

卓桑看向樂兒,側手一抬,手中的寒潮劍就直指向了樂兒,他微微一笑,道:“帝後娘娘不想去,你們還是作罷的好。”

樂兒看著卓桑,邪魅露笑,長聲笑開,絲毫不理卓桑的話,轉身朝辰月伸出了手。

卓桑並不多言,看也不看,揮劍就朝樂兒剌去,帶起一大圈劍氣。

樂兒早料到卓桑出手,他退身躲開,同時妖王迅速出手來擊向卓桑。

卓桑接下妖王的招式,樂兒一個詭異的移身就到了辰月身邊,一探手握住了辰月的臂腕。

“妖師,帶她走。”妖王邊與卓桑纏鬥,一邊出聲命令。

樂兒扣著辰月的腕,聽到妖王的話,卻沒有動身,邪笑著看妖王與卓桑對打,竟似看戲一般。

“妖師,這是命令。”妖王慍怒。

樂兒笑,慢悠悠道:“妖王莫急,我瞧著你同魔尊鬥法,甚是有意思,想多看上一陣兒,待你將他拿下,再一道回妖殿也好。”

聞言,妖王心中大怒,明白這是樂兒生了二心,欲壞他之事,有意讓他現行於卓桑手下,甚至是被卓桑殺死。

大怒,加上明白不能再用辰月牽製卓桑,妖王隻得拚盡全力與卓桑力拚,妖王張嘴取出萬妖金丹,朝自己麵前一拋,同時雙手兩邊張開,十指向中間彎曲,將體內全力驅於雙掌。

不一會兒,那果妖金丹遇力開始發出紅光,紅光越來越盛,卻又染上一縷縷黑色,自金丹中開始飛出一隻隻形體各異的影子,詭異醜陋無比,皆是萬妖金丹中收納的妖魂。妖王抬頭,怒目朝卓桑一看,那些詭異無比的妖魂就直朝卓桑襲去,迅速在卓桑身邊形成一堵妖魂壘起的牆。

“將他的魂魄給我收了,你們就可台得到自由。”妖王衝妖魂下令,那些被禁錮了幾百萬年的妖魂聞得可得到自由,立刻發出陣陣撒叫,皆奔力朝卓桑的身上爬附。

卓桑在無數妖魂中間閉目,以靈力護體不被妖魂侵襲,可因為妖魂越來越多,他明顯感覺到周身被壓到無法立穩。

“順從我,順從我,你將擁有強大的力量。”一個**的聲音自卓桑體內響起。

卓桑知道是他體內的魂魔又借機開始想要控製他,咬牙驅力欲反控。

“你在反抗什麽?快順從我,隻有這樣,你才可以救她,否則她會被妖師變成一隻蠱偶,會不停地殺,不停地殺,直到被誰殺死。你忍心嗎?不心疼嗎?”

卓桑閉眼咬牙,不語。

那個聲音開始露出鄙夷,道:“你真自私,看著心愛的人那麽受苦,竟然不肯救,為了她你難道不願意付出這麽一點嗎?她現在沒了兩魂一魄,這是唯一的方法,用你換她,否則你會親眼看著她在你麵前淪為刀具,被天地定為邪身,然後被群仙追殺,就如當年的你一樣,哎呀,那感覺……”

“閉嘴!”卓桑怒喝。停滯了一刻,抬眼看向辰月,辰月正看著他所在的方向,麵上還殘留著血和淚,雙眼呆滯無神。

“順從我吧,這樣你就可以她,可以喚醒她。”體內的聲音又開始**。

卓桑感覺到身上的肌膚開始被爬附在自己身上的妖魂咬破,然後妖魂進入他的皮膚,再到血脈,再到骨骼之中,他望著辰月許久,極力想從她眼中看出一星半點情意,卻隻見到空洞一片,最終卓桑閉眼咬牙,放棄了與魔魂在體內的對抗。

“好,用我成魔,換她醒來!”

瞬間,魔魂自卓桑胸口四散,迅速侵入各種經脈,卓桑感覺全身的力氣似是被控製住,無法施出之際,、一股自胸口衝出的強大力量朝襲擊四肢,周身猛然暴漲出黑色光芒的力量,如螞蟻般爬附在卓桑身上的妖魂立刻全都被震散開來,五丈之內皆化成散煙。

同時,卓桑仰頭長嘯,一個點足,一腿側曲著高高躍起,他周身的黑氣大盛,自腳下顯現一條黑色巨龍幻影,那龍影自下而上穿過卓桑的身體,從他頭上騰起,在空中發出陣陣龍吟,天地也在瞬間變色,成了黑雲壓頂之太,烏雲倒懸於空不停翻滾,轟隆雷聲自四方傳來。

黑色騰龍在空中快速遊行,最後一個回頭,直朝還驅著萬妖金丹的妖王而去,妖王大駭,欲收了萬妖金丹逃開,卻已然晚了,那騰龍的速度極快,隻一眨眼就欺到妖王麵前,那萬妖金丹被黑色騰龍穿過,握到了龍爪之中。

妖王欲搶,黑色騰龍一個擺尾,妖王被龍尾帶起的風震得不穩,側倒在旁邊。

同時黑龍爪上一用力,那顆妖族聖物的萬妖金丹,就在龍爪之下化成粉末,無數紅色粉末自龍爪之間化成細線溢出,然後在空中化成千千萬萬齊聲嘶叫的妖魂。

黑龍將龍頭高高揚起,曲頸看向周圍的妖魂,發出聲音,道:“從今日起,你們都歸我所領。”

眾妖魂聞聲,皆匯集到一起,仰望向龍頭,然後發出音色各異的和聲相應,向黑龍跪拜伏倒。

黑龍翻身在空中幾個騰回,然後直朝還在空中的卓桑身體而去,自卓桑的頭直穿而下,偌大的龍身,在接觸到卓桑的身體之時消失,當整個龍形消失在卓桑身體之上時,卓桑睜眼,重瞳赤仁,自額間顯出一隻紅黑色騰龍印額。

卓桑張臂,立刻就有碩大的黑色氣流身周身爆開,將他整個身子包圍其中,他的滿頭半白長發在瞬間散開,然後,瞬間變成銀白!

“魔尊,這就是魔尊赤顏。”緊扣著辰月臂腕的樂兒眼中露出即吃驚和恐懼,仰望著卓桑。

卓桑慢慢低頭,看向摔在雲頭的妖王,道:“妖王,你是想死,還是想生?”

妖王迅速站起,後退著想要逃跑,可隻一眨眼不到的速度,卓桑如一團沒有實體的黑雲擋在了妖王的麵前,他沉笑著看妖王,眼裏是森森邪氣。

“赤顏你不可以殺我,我是妖王,我可以助你與天界抗衡。”妖王開始後退。

卓桑笑,在雲端顯出實體,一頭銀發貼著雪白的麵容不停拂動,他伸手指向妖王身後的樂兒,道:“他,現在才是妖界的主,隻有他才有資格同我談論條件,你已經成為過去。”

妖王回身,看到麵微露笑意的樂兒。

樂兒鬆開扣著辰月臂腕的手,笑著走向卓桑和妖王,道:“魔尊,你我之約,今日兌現了,我助你重出,你助我拿下妖王寶座。”

“嗯。”卓桑應聲。

妖王聞言,臉色立刻紅白交替,怒目看向樂兒。

樂兒迎上妖王的怒目,微笑著搖頭,道:“嘖嘖嘖,瞧瞧,我們橫行霸道了數百萬年的妖王,今日竟會被我這個名不經傳的小知師給翻了牌,多氣憤。”

“樂兒,我自命待你不薄,你竟敢反我。”

樂兒垂首輕笑,又抬頭看妖王,道:“待我不薄?你不過是忌於我的法力,你心中其中早就恨我不淺,隻待有機會就將我殺了。你可知我是誰?”

妖王看著樂兒許久,麵有疑惑。

樂兒笑,道:“妖王真是作惡太多,記不得了,那麽我便提上一提,妖王可還記得當年被你強行帶回妖殿納為妖妃,後又親手將其殺死的紅窗女鬼?”

聞聲,妖王的麵上露出驚駭之色,指向樂兒,張了幾度嘴才出聲,顫道:“你……你……”

“沒錯,我就是當年那個被你打下冥界龜淵的書生,隻可惜我未被淵下的冥火燒死,我爬了上來,還遇到了一位妖師。”

妖王驚退,不敢置信。

“這仇隔了數百萬年,此時才得報,估計紅窗快等不及了。”樂兒說著,似是不經意地抬起手,指間立刻就多出了五支顏色各異的影針。

妖王後退,翻身快速遁離,樂兒手中的五隻影針也迅速射出追上,聞得妖王有一聲淒叫,妖王從雲端跌了下去,樂兒又迅速出手,再擲幾針,全都盡數落到了妖王身上。

妖王麵部扭曲地大叫,然後身體開始出現無數似是細蛇一樣的東西身體內生出,然後從皮膚上爬出,惡心至極。最後,他的身體被這些蟲蛇包裹住,身體慢慢消融,慢慢變矮,最後全部被蟲蛇吸幹待盡,連一滴血都未留下。

吸完了妖王的蟲蛇漸漸爬到一起,匯集成一條雙人合抱粗的藍紅相光的長蛇,凸出的眼珠是深藍色,雙眼之間似是印關睛隻赤暗色的王字。

卓桑認出,這就是天地間十大惡獸之一的墨爾王蛇。

樂兒衝王蛇招了招手,那蛇就扭著著身子爬來在樂兒身後盤踞停下。

卓桑看一眼樂兒,然後移身到辰月呆立的地方,伸臂將她納入懷中離開,剛一行又停下步子,側頭衝身後的樂兒,道:“你我之約,已然兌現,今後若你敢與我對抗,我定然不會手軟。”

樂兒拱手低頭,笑道:“這個自然,以我之力,哪敢與魔尊相抗。”

卓桑不應,揮袖迅速消失。

見卓桑消失在雲端,樂兒收回行禮的手,撫摸墨爾王蛇的頭頂,望著卓桑離去之地邪狷地笑歎,道:“本是魔體天生,隻要願意,這天地都是他的,可卻生了副凡人的多情心,注定還是成不了大事,可惜呀可惜。”

等辰月醒來,估摸是日落時分,辰月發現自己是在小仙居中,夕陽的緋紅帶著金黃從窗欞射進來,映在她旁邊的枕上。

辰月睜眼,看到背對著夕陽坐著一個黑發紫袍的俊美男子,眉眼間帶著些笑意,黝黑的瞳仁閃著瑩亮的光,俊美如廝。

辰月眨著眼看他,有些不敢相信,她覺得這是個夢,就伸手去摸那張被夕陽渡上金色光潤的臉。

是溫暖的,還可以感受到皮膚特有的手感,辰月微笑,覺得這個夢做的可真像。

“辰兒……”卓桑喚她。

“卓桑,我好久未見著你了,在夢裏見真好。”

“現在看我,好嗎?”卓桑問。

辰月點頭,道:“好,從未有過的好,情願就這樣一直不醒了。”

卓桑笑,伸手握住辰月放在他側臉上的手,道:“真傻,總是要醒的。”

“我舍不得!”

“那就記住我現在的樣子。”

“我記下了。”

“辰兒,別忘記我同你說過的話。若我變得很壞,非要死於誰手,我希望那是你。”

辰月看著卓桑,眨了眨眼,眼中酸澀起來似落了灰塵進去。

“辰兒……”卓桑俯身,在辰月的唇上落下一吻。

辰月感受到那種類似於羽毛從唇上拂過的感覺,然後麵前的卓桑化成一團煙霧從自己麵前散開。

模糊中有一滴冰涼的東西落到她的臉上,辰月睜眼驚醒,發現躺在小仙居的榻上,外麵真的是夕陽待盡,枕邊真的映著兩道從窗欞折射進來的陽光,隻是榻邊卻沒有那個男子。

辰月支坐起身子,側臉之間,一滴水珠從她的臉上滾落,辰月伸指,那滴水珠落到了她的指間。

辰月看著那滴水珠入了神,從中間看到遇出自己六神無主的臉,然後她迅速驅法將那淚結成一粒璃珠緊緊握於掌心,從榻上離開跑至門口。

打開門的一瞬間,漫天如燃火的霞光直直地照射向她,她毫無可躲,一瞬間被這燦爛光茫籠罩。迎望著那金紅一片的夕陽,辰月的眼睛被刺痛到流淚,卻還是不肯眨一下眼,她極力在地每一寸陽光中尋找,想找到一絲一縷關於那個身影的東西,卻除了漫天燦爛晚霞,再無其他。

辰月顫著唇,想要叫卓桑的名字,可任她怎麽張嘴,都似是叫不出那兩個字。最後隻能望著西陽漸漸落下,握在門框上的手一點點滑下,最後如無骨一般垂下,呆立在門檻之內,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