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話

就在木潸趙煜他們為一坨猿糞而遭受到凶獸威脅的時候,趙鈺已經帶著木苒下了車,他們二人,男的高俊儒雅中透著點叫人捉摸不透的邪氣,女的嫵媚豔麗裏帶著些孤芳自賞的傲氣,兩人並肩穿梭在f市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酒吧街,叫往來路人無不為之側目。

有些人天生便是人群裏的光源,趙鈺側頭看著木苒,眼中的讚賞毫無保留。

木苒和木潸出生在同樣的家庭,她們接受的是同樣的社會與文化教育,照理來說,她們二人的氣質應當略有接近,可是在趙鈺看來,這兩個女人所表現出來的魅力簡直南轅北轍。

如果說木潸的表象是最接近趙鈺心中對於兆族人的幻想的典型人物,那麽木苒所表現出來的形象簡直就是對深山老族靈秀氣質的徹底顛覆,木潸隻穿最深沉的黑色衣物,她單純質樸,卻也聰慧機靈,而木苒或許是因為少小離家,久浸大城市之中,眉梢眼角總帶著點都市女性的風情,兼之潑辣狠戾,與木潸分明就是兩個極端。

但從另外一方麵來說,木苒固守著兆族人的族規與習俗,她是木潸的監護人,也是她人生的導師,她有她骨子裏的固執與守舊,而木潸身為兆族的長房長孫,性情雖乖,卻往往在不動聲色間叫人大吃一驚,她像一棵生長在規矩中的樹,總在最出乎意料的情況下將樹枝伸向規矩之外。

“是這裏嗎?”木苒停下腳步,抬頭瞥一眼酒吧上頭的霓虹燈牌。

“嗯,是這裏。”趙鈺收起自己神遊的心思,衝木苒笑道:“走吧,咱們也學古人附庸風雅一回,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哼!”木苒的下巴繃得有些緊,她拿冷眼斜睨著趙鈺,“少拿古人說事,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好。”

趙鈺為她的一臉嚴肅而忍俊不禁,他兩手搭上木苒的肩,嘿嘿笑地將她往前推,“木大小姐,走吧,讓我們去會會f市花名在外的紈絝子弟吧。”

酒吧裏沒有木苒想象的勁歌熱舞,相反的,整個酒吧內部隻開了一個湖藍色的旋轉燈球,將酒吧的大堂映照得仿若海底兩萬裏,而那些或站或坐在各個角落裏的男人女人便都成了海底深處的各色魚類,搖曳生姿,曖昧模糊。

一個緊裹金色魚鱗片低胸小禮服的女人站在台上淺吟低唱,她的腰臀隨著音樂的舒緩節奏自然搖擺,看上去沉醉而不可自拔。

木苒看著眼前光怪陸離的世界,忍不住低低笑了一聲。

耳尖的趙鈺聽到她的笑聲,回頭看向她,“笑什麽?嗯?”

木苒抬頭看他。

趙鈺低下頭,薄薄的兩片眼鏡後,那雙精通人情世故的俗眼正微微彎翹著,眼角上揚,笑意盎然中又好似無限深情,襯著那些輕柔掃過他麵頰的藍光,竟讓木苒一時恍惚起來。

“你……”木苒張了張嘴,猶豫著自己腦裏突然閃過的想法。

“小鈺!”一個與趙鈺差不多體格的男人忽然闖進他們二人中間,那個男人擁抱趙鈺的手勁過大,手掌竟然拍到一旁的木苒,將她的手臂打了個搖擺。

趙鈺急忙推開那個男人,伸手去握木苒的手,臉上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木苒低頭看著自己被趙鈺握住的手,眼裏閃過一絲混沌,卻又馬上清明起來,她握住趙鈺的小臂,將他的手從自己的手上移開,淡淡說道:“沒事。”

“寶貝,”那個男人顯然不喜歡受到冷遇,他貼到趙鈺身邊,附在他耳邊,聲音雖小,卻故意保留在能讓木苒聽到的程度,“她是誰呀?”

“她?”趙鈺任由那男人抱著,眼中笑意漸濃,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帶上些戲謔的光,“她是我的好妹妹。”

好哥哥和好妹妹以及好基友最終坐在了同一張圓桌邊上,好基友緊緊挨著好哥哥,好妹妹獨自一人坐在邊上,陰著臉一眨不眨地盯著好基友。

好基友正是上了鉤的小魚兒何大公子。

何大公子此時正膩歪在趙鈺身邊,眼神柔軟地仿佛能滴出水般,“寶貝,你說你心情不好,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還不是她,”趙鈺將右手上的袖子一卷,露出一截纏了繃帶的小臂,朝木苒努嘴,似笑非笑地埋怨道:“讓她去幫我衝一杯咖啡,她倒好,直接將開水澆到我胳膊上,你是沒見到,都燙爛了,唉,醫生說這一塊八成是要留下疤痕了。”

木苒被他亦真亦假的話聽得一愣,隨即想到有一次他確實是讓她幫忙衝咖啡來著,但是她也沒衝動到把開水倒到趙鈺手上,她不過是將整袋的咖啡豆全灑進水池裏而已。

然後她記得那個時候,趙鈺半倚在廚房門口,笑得一臉寵溺,好似她倒的不是那些進口的咖啡豆,而是他所有的壞心情。

何大公子聽了趙鈺的話,臉上是誇張的心疼神情,他捧起趙鈺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看著上頭的白紗,語氣埋怨道:“留了疤多可惜啊,太不小心了!”

“唉,那也沒辦法了,我妹妹為此也沒少內疚,我還安慰她說你一定有辦法,她不信,非要跟來看看,說要是國內沒辦法,要讓我去國外換皮,快快,你來告訴她,你是真有辦法幫我把這傷口治好,我可不想自己送上門讓嘰裏呱啦的洋醫生折騰。”趙鈺似怨含嗔地推了何大公子一把,臉上的笑容,春情無限,一眼掃到木苒的時候,看得她幾乎就要掀桌而起。

可是木苒終歸是木苒,她隻是淡淡看向何大公子,眼裏帶了點料峭的懷疑。

一個自大成性的男人大抵都是受不了被一個豔麗的女人這般瞧著的,她們的懷疑在他眼裏已經不單隻是懷疑,那是一種久積成性的狂妄被踩在腳底下的痛楚,這樣的痛楚會讓他們奮起反擊。

“哼,不過是件小事而已。”何大公子攬著趙鈺,身體倒向沙發,眼神譏諷且得意地看向木苒。

趙鈺會帶木苒來這麽一趟,除了他的私心外,他也相信,家裏那幾個人中間,隻有木苒能做到隻用一個眼神便將人徹底激怒。

果然,木苒不過斜睨了眼何大公子,甚至連下巴都沒有抬起,從她身上散發而出的傲慢已經激得何大公子不得不坐直身體。

“你不信?”何大公子依然摟著趙鈺,身體卻傾向木苒。

木苒連話都懶得說,隻拿眼神瞄著一旁怡然看戲的趙鈺,心中暗罵老狐狸精,眼中卻自然而然地透露出訊息:不信。

何大公子惱怒道:“你知道楊曉晶嗎?”

木苒抬了抬眉毛。

這是國內知名女影星,成名三十多年,一副六十歲的人皮卻依然顯出二十出頭的光彩,暗地裏總有人罵她是老妖怪,但這些謾罵中,誰都嗅得出幾分羨慕的味道來。

何大公子壓低聲,得意洋洋地笑道:“她那容貌,靠得還不是我們家的神仙水不老丹,哼,就我寶貝手上這麽點小傷,在我眼裏,根本不是問題。”

何大公子口裏的寶貝適時地倚進男人懷裏,低眉順眼,眼角卻暗暗看向對麵的木苒,精確無比地看出她眼中暗含的風暴。

“神仙水?不老丹?”木苒說出今晚的第一句話。

何大公子翹起二郎腿,笑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