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很快，那一長串閃著警燈的車龍包圍了趙煜他們所在的荒草地。
在車燈的聚攏之下，一個纖瘦的女警察穿過人群，氣勢洶洶地站在了趙家兩兄弟麵前。
徐隊長一頭齊耳短發，在月夜下依然不減的清麗溫婉，偏偏獨那眉間蘊含了磅礴怒氣，看得趙鈺都忍不住微微頭疼。
趙鈺雙手插進褲袋裏，腦子裏不停盤算著脫身之策，麵上卻笑得春風得意，“小徐隊長，近來可好？”
徐隊長不搭理他，而是轉頭略帶驚疑地看著趙煜，“你不是腦部開刀嗎？這才幾天？已經痊愈了？”
趙煜緊抿著唇不說話。
木潸站在趙煜身後，心虛地直低頭。
趙煜雙手後轉，用力捏著木潸的手臂，將她拉得直貼自己後背。
“你們到底怎麽回事？”徐隊長貼近他們二人，壓低聲音怒罵道：“全城都戒嚴了，上頭隻說要抓一個重大刑事犯，可是再一問細節，又什麽都說不清楚，我問了我爸爸才知道，是你們這兩個混世魔王搞得鬼！說！動員這麽多的警力，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趙鈺將握著的拳抵在唇下輕笑兩聲，一雙桃花眼上挑著看年輕的徐隊長，“就是……抓重大刑事犯啊。”
徐隊長被他玩笑一般的語氣激怒，冷下神色，隻拿一雙探究的眼來來回回掃視趙家兩兄弟。
“隊長！這邊有一具男屍！剛剛死亡不久！”不遠處，一個小警員高聲呼喚。
被燒焦的屍體，一輛殘破的跑車，國道上停靠著的無人出租車。
徐隊長秀美深皺，緊盯住那兩兄弟，“你們倆有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向我解釋，為什麽你們會出現在三更半夜的凶案現場？還有，趙煜，你背後護著誰呢？遮著擋著不讓我看？”
木潸在趙煜背後掙了掙，她自小習武，力氣絕對不比普通男人小，卻怎樣也掙紮不開趙煜鐵一樣的兩隻胳膊。
徐隊長伸長腦袋，繞過趙煜的胳膊往他身後望。
木潸驚愕地微抬腦袋，與徐隊長對視。
徐隊長眨眨眼，滿臉疑惑地縮回了腦袋，“一隻漂亮的小兔子，鑒定完畢。”
趙鈺暗中衝徐隊長豎了個大拇指，識貨！
“咳！”徐隊長將手背在身後，冰冷的神色有所緩解，“走吧，你們三個和我一起回警局做趟筆錄，如果那人的死和你們沒有關係，你們還來得及吃到明早熱乎乎的早飯。”
趙鈺點頭笑道：“警民合作，應該的。”
趙煜搖頭冷道：“不去。”
徐隊長和趙鈺都驚愕地看向他。
趙煜說：“木潸受傷了，我要帶她去醫院。”
這回換背後的木潸緊張搖頭，“我不去醫院！”
一去醫院，她那異於常人的血液就暴露了。
趙煜皺眉，“那就不去醫院，但傷口要處理一下。”
“天哪！瞧我這哥哥當的！”趙鈺拍著額頭，一臉恍然大悟之後痛心疾首的表情，“小煜，人已經找到了，你得馬上跟我回醫院！整個醫院的醫生都在等著你呐！”他馬上轉向徐隊長，“小徐，你也知道我弟弟的腦袋耽誤不得，他是瞞著我爺爺偷偷溜出來的，我得趕緊把他送回去，筆錄什麽的，等我把他送回病**以後馬上給你錄啊，就這樣了，有什麽事你去我家找我吧，你有鑰匙的，再見。”
話剛說完，羅嗦的趙大媽便推著兩個小年輕往徐隊長的警車邊走。
徐隊長被趙鈺的一番話說懵了，再回頭，氣得直嚷，“等等！”
趙鈺貼上趙煜耳朵，輕聲說：“小煜，記得給我裝柔弱，越柔弱越……”
“哎呀……”被推著往前走的木潸被地上的石頭絆了一下，受傷的腿一拐，疼得她差點撲倒。
趙煜轉身，一把橫抱起身後的女孩子，轉身大步向警車走去。
“……好……”趙鈺仰頭悲歎。
徐隊長已經追了上來，罵道：“他真的是小林口中那個剛剛動了腦部手術九死一生的趙煜嗎？”
趙鈺看著穩穩走在前頭的趙煜，歎道：“我也不知道。”
徐隊長愣了一秒，擔心地看向趙鈺。
趙鈺苦笑道：“小徐，你碰到我們倆的這件事情，你有多少把握不被我爺爺知道？”
徐隊長搖搖頭，“你們動靜鬧得太大，更何況，上頭肯幫你們的忙，為的還不是你爺爺微服私訪f城？”
趙鈺抬頭望天。
皓月當空。
趙鈺笑道：“那行，你看著辦吧。”
趙鈺坐在駕駛座上，悠哉地轉著方向盤，時而閑散地看看前方路況，時而透過後視鏡，好笑地看看身後並排而坐的一男一女。
那臉色發白的女孩子縮在角落裏，小小的身體恨不得鑽進車座與車門的夾縫裏，隻拿那雙微紅的兔子眼，怯怯地偷瞄一旁的男孩。
那麵色鐵青的男孩子背倚在座位上，臉色頗為不善，環抱在胸前的兩隻胳膊暗中攥緊了力道。
趙鈺終於憋不住笑，吭哧吭哧，一掃他往日精英主婦的氣質，笑得慘絕人寰。
趙大媽抹著笑出的眼淚，問木潸道：“你哪裏受傷了？”
木潸麵上一僵，默默地將腿隱進陰影裏，訥訥答道：“沒、沒事……”
趙大媽笑道：“我要送小煜回醫院，你也一起去吧？”
木潸著急，剛要拒絕趙鈺，身旁一直閉著眼的噴火龍突然開口了。
“不去醫院，回家。”噴火龍冷冷說道。
趙鈺專注地看著前方的道路，淡淡笑道：“不行，一定要回醫院。”
趙煜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身邊臉色驚惶的木潸，堅定說道：“不回醫院，回家，我沒事。”
趙鈺也不生氣，隻是苦口婆心地勸著，“木潸已經找到了，我保證幫你看著她，你可以放心回醫院，醫院那邊並不知道你偷跑出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木潸終於想起一件事，忙開口問道：“你們怎麽找到我的？”
趙鈺從後視鏡裏笑眯眯看了眼木潸，解釋道：“你是不是打了一個急救電話？”
“誒？”木潸一驚，繼而冷汗直淌。
一個電話就把自己的位置暴露了，沒過多久，這兩兄弟就追了過來，又過了一會兒，警察便趕過來……木潸的心涼了個透徹，她到底是招惹上了誰？
“木潸……木潸？”趙鈺輕輕喚她。
“啊？誒！”木潸恍惚回神，急忙答應。
趙鈺在鏡子裏努了努嘴，笑道：“勸勸他，別看他現在活蹦亂跳的，他那腦袋，可經不起一點碰撞。”
木潸在火牆裏剛剛見到趙煜的時候，她第一反應以為趙煜在喝了自己兩大瓶的補血衝劑之後，傷勢已經完全痊愈，可是等到得知趙煜頂著他那沒有頭蓋骨保護的腦子跑出來找自己時，她驚的卻是那群醫生怎麽可能答應讓這樣的一個重傷病人跑出醫院？
“你……你怎麽跑出來的？”木潸有點埋怨那群醫生的看護不周。
趙煜瞥了眼木潸，還未開口，前頭的趙鈺已經笑意盈盈說道：“他自己拔了胃管，還威脅要拔掉氣管，尋死覓活地非要來找你，我沒辦法，買通了護士，偷偷把他弄了出來，他的身體還很弱，木潸，你幫我勸勸他，讓他回醫院去，即使隻是在那邊睡覺也可以。”
他在後視鏡裏笑得輕鬆，似乎幾個小時前，他在醫院裏目睹的那場暴亂隻是尋常人家小兒子的一場胡鬧耍潑。
趙煜抬頭，視線移到後視鏡上，正好與趙鈺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碰了個正著。
前頭的大哥與身邊的木潸各有各需要隱瞞的內情，自己剛剛做了個複雜的開顱手術，正常人此刻必然仍躺在病**神誌不清或狂躁暴亂，即使是身強體壯的年輕人，也絕對不可能像自己這樣拔了各種管道，活蹦亂跳地到處折騰。
木潸雖然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讓自己的身體恢複地如此之快，但想必也是個不能被外人知道的大秘密，從她一給自己治好傷扭頭就逃跑的情況來看，她不肯去醫院，說不定正是因為她的隱情出在她的身體上。而趙鈺的想法就更好懂了，他一定是把自己的突然恢複歸功到自己的特殊能力上了，他擔心的無非是自己的能力被旁人知道後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希望自己能回醫院，即使隻是躺在那邊睡覺，都是一個很好的掩人耳目的方法。
木潸擔心趙鈺知道她的秘密，趙鈺不想讓木潸獲知自己的秘密。
趙煜一會兒覺得好笑，一會兒又覺得麻煩。
木潸小心地看著趙煜，烏黑的眼珠子一片水潤，盯著人看的時候，便亮晶晶倒影出那個人的影子。
趙煜扭頭與木潸對視。
木潸嚇了一跳，慌忙避開了他的注視。
趙煜輕輕皺眉，卻又忍不住淺淺地笑，左右衡量之後，他決定妥協。
“你把醫生們叫到家裏來，我在家裏睡覺。”趙煜對前排的大哥說道。
趙鈺微微皺眉。
趙煜索性閉上眼睛休息，嘴角卻彎得更厲害了，“以大哥你的本事，剩下的事情，一定都能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