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雙麵伊人

拿騷,巴哈馬的首都。

拿騷市的議會大街坡度很陡。一個姑娘駕駛一輛寶石藍MG型雙人小轎車從上麵俯衝而下,正要轉入海灣街時,橫巷裏衝出一輛馬車,差點兒撞上小轎車。那匹老馬嚇了一大跳,猛然四蹄揚起,驚嘶一聲,老車夫連忙勒住。那小轎車也在行人道邊停住,駕車的姑娘從車裏走了出來。這是一個明豔動人的姑娘。

“我老伴的鼻子差點都被撞扁了,小姐!你該慢點開的呀!”老車夫嚷著。

姑娘雙手叉腰,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似乎她從不曾被人這麽指責過:“你最好也不要閉著眼橫衝直撞,這兒是馬路又不是溜馬場!應該把你連同那輛破車趕到草地裏去。”

那個黑人老車夫一下子張口結舌,隻好自己打了個圓場:“好了,好了,小姐!算我不對,算我不對,好不好?”說著鞭子一揚,馬車動了。但他仍然回過頭來直盯著那姑娘:“真是個美人兒!”詹姆斯•邦德站在二十碼外,這一切盡收眼底。對於這位姑娘,他的看法和車夫一樣:美豔絕倫,並且口齒伶俐。但是,邦德所知道的遠遠不止於此,他知道這姑娘是誰,而且他的第一個目標就是這姑娘。

馬車開走後,姑娘回身走到路旁那間煙草店。隻聽她對那店員說:“不,我告訴過你,我不喜歡那海軍牌香煙。我告訴你我要的是一種讓人吸了就想吐的香煙,我吸煙的目的就是戒煙,你們這兒難道沒有這種煙嗎。”

拿騷商人經常會碰到這種瘋瘋顛顛的遊客,他們的店員非常有涵養,對客人的的無理要求也會心平氣和地回答,不當回事。那店員說,“好吧,小姐……”然後,轉過身,懶洋洋地到貨架上去找那還沒有生產的香煙。

“這不是戒香煙的好辦法!”姑娘的背後響起了邦德的聲音。

姑娘回頭看著邦德:“你是誰?”

“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是戒煙方麵的世界權威,因為我戒過無數次的煙。你今天碰到我這戒煙專家,是你的運氣!”

姑娘上下打量著邦德。她過去在拿騷沒有見過這個人,分明是個新來者。拿騷的天氣如此燥熱,但這人仍然穿戴得整整齊齊,態度冷靜,精明,很讓人對他有好感。於是她的心理防線解除了。“噢!真的?讓我聽聽你的戒煙秘訣。”

“戒煙的唯一秘訣,就是不抽。而且一旦戒了,就不要再抽,否則,你還不如改抽一種比較溫和的香煙。”邦德下命令似地向店員說,“拿一包過濾嘴公爵牌香煙來!”邦德接過就交給姑娘,“試試看。初次見麵,算是我的見麵禮。”

“噢,但是我不能。我的意思是……”

但是邦德已經支付了香煙的錢,然後還為自己買了一包放到單排扣的上衣口袋裏。他拿回了零錢,跟著女孩走出商店。他們就在長條型的天蓬下麵站在一起。交通十分擁擠。路麵上的交通燈不時地指向商店門口,昏暗的光芒使得兩人都能夠看清楚對方的臉。邦德說:“恐怕戒煙要和戒酒一塊兒進行。你想兩樣同時進行,還是分開進行呢?”

女孩以戲弄的神情看著邦德,說:“邦德先生,這太突然了。好的,那好吧。但是要到城鎮以外的地方。這裏太熱了。你知道蒙田要塞外麵的碼頭嗎?”邦德注意到她正在向街道上麵張望。“來吧,那很不錯,我會帶你去那裏。別介意我的車,可能會讓你感到舒服一點。”

她的皮質衣服很熱,但是邦德似乎並不在乎當時的溫度,哪怕能夠燃燒他所有的外套。這是在城鎮中首次豔遇,邦德已經將女孩抱在懷中了。她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孩,邦德很喜歡她。他們一同向目的地駛去。

女孩向邦德做出非常友好的問候姿勢,身上的黑色絲帶在風中飄動,十分迷人。絲帶上麵印有金色的字:“我歡快的迪斯科。”她的絲質襯衫是藍色和白色相間的,讓邦德感到就像在炎熱的夏天早晨起來的時候,感到十分清爽和愜意。她的手上沒有戒指和珠寶,隻有一個黑色表蓋的手表。她的涼鞋是白色的,與上衣十分搭配。從這些外貌特征,邦德已經比較了解這位女孩了。

她的名字叫韋塔利,出生在意大利地區,有點兒奧地利和意大利混血。她已經二十九歲,專業就是“演員”。她是在迪斯科號之前六個月到達的,完全可以理解她是快艇的女主人,就是羅爾的女人。“**婦、妓女或娼妓”並不是邦德平日裏形容女孩的詞語,除非她們就是專門跳鋼管舞的人或者在妓院裏出賣肉體。警察局和移民局等部門都稱她們是“意大利**婦”,這也是邦德的判斷。邦德現在知道他是對的。這是一個獨立的,還有權威和個性的女孩。她可能喜歡富有、奢華的生活,但是對邦德來說,那是女孩本身具有的特性之一。她可能和男人睡覺,顯而易見地她做了,但是可能由她來決定情況,而不是由男士來做出決定。

女孩們總是非常謹小慎微,凡事講求安全第一,但是她們很少優先提出要求。通常情況下,邦德將搭訕看作瘋狂的冒險,他總是采取很多方式讓對方覺得有很大的選擇空間,從而時刻為意想不到的事情做出準備。一輛車裏麵倘若有四位女孩,邦德認為那才是具備潛在的危險,但兩個的話幾乎也是讓人無法忍受。很多個女孩在同一輛車輛很難保持沉默,當女孩們談話的時候,她們總是關注對方的臉色。隻是對話還不能滿足對方的需求,她們一定要看到對方的麵部表情,可能想要理解很多弦外之音,或者想要分析對方的反應。因此,兩位女孩都在車的前座的時候,總是不斷擾亂對方的注意,從而對於開車來說有些危險。四位女孩比兩位更糟糕,將危險係數提高了兩倍,因為駕駛員不僅要傾聽對方的說話內容,還要看到同伴們說話的表情。確切地說,女孩們總是喜歡那樣,兩位坐在後座的女孩總會喋喋不休。

但是,這位開車的女孩就像個男士一樣。她聚精會神地看著前麵的路,一直觀察駕駛鏡中反映的路況,也很少使用刹車裝置,除了遇到極其特殊的情況。

她沒有和邦德說話,這引起邦德很大的好奇心,時刻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有魔鬼的身材和天使的麵龐,邦德認為,這些都深深地吸引了他,可謂魅力難擋。上床的時候,她可能會努力掙紮或者猛咬對方,然後突然又沉浸於美好的肉體享受當中。邦德幾乎能夠捕捉到她臉上傲慢的神情,她那性感的嘴唇裏不時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給人無限遐想。她的酥胸高聳,完全成性感難擋的V字形狀。通常的情況下,邦德會認為那是有性格的、熱情火辣的性感女孩。漂亮的女孩雖然難以駕馭,但是總是會給男士一種極強的征服欲望,並逐漸被她的柔情與冷豔所俘虜,然後與之如膠似漆,徹底享受人間美好的事情。邦德認為他具備這樣的駕馭女孩的能力,也一直嚐試在那樣做。但是那可能需要花上一段時間,因為當時可能還有其他人準備采取行動。首先他一定要表現得十分紳士,好像沒有不良的設想。然後,不管怎樣,他所做的事情都不能算作卑鄙下流的,這也是男士需要做的工作,魔鬼般的工作。

MG型汽車在街道上飛速穿行,沿著預定的海岸線,直接向東駛去。巴哈馬有將近一千座島嶼,從佛羅裏達海的東部到古巴的北部,蔓延了五百英裏,從緯度27度下降到21度。幾乎三百年以來,西部大西洋的著名海盜都曾經在這裏有過一片天地,而今天的旅遊事業使得這片島嶼更加成為令人神往的浪漫之地,充滿神話般的色彩。路標也十分有特色:“回聲塔、火藥碼頭、海產品、國家飲料、隱蔽花園、首次啟航。”

前麵是一座由廢棄的岩石製成的房子,粉紅色的框架、白色的窗框和門廊,上麵還有很多可愛的貝殼和兩根骨頭交叉做成的海盜裝飾。韋塔利將汽車停靠在附近,走出汽車進入大門,看到餐廳裏麵有紅白相間的桌布,陽台是由碼頭上麵的殘留石頭砌成的。他們選擇靠近陽台和水邊的桌子坐下,這樣能夠隨時觀賞外麵的景色。邦德看看手表,對韋塔利說:“現在正好是中午,你想喝點什麽?”

韋塔利說:“來點軟飲料吧。我要雙份的瑪麗,最好加上大量果汁。”

邦德說:“就要那些嗎?我需要一杯伏特加酒,再加上一點兒味道稍微有點兒苦澀的菜肴,才會令我感到興奮,並且能夠滋補身體。”

服務員說:“好的。”然後就去準備了。

“我稱之為岩石上的伏特加。所有那些番茄汁能夠使飲料變得柔和一點。” 韋塔利挪動了所坐的椅子,將一隻腿搭到另一腿上麵,以至它們都能夠曬到太陽。這個位置似乎並不讓她感覺舒適,她將涼鞋脫了,然後向後坐下,這才感到滿意。她說:“你什麽時候來的?我之前沒有看過你。”

“我是今天早晨從紐約到這裏的,我來這裏是為了尋寶。你在這裏多長時間了?”

“大約六個月。我是從迪斯科號快艇上麵下來的,你可能已經看過它了。它總是在海岸邊停靠。你大概能夠在文德爾地區看到它橫行的氣勢和停岸的狀態。”

“一個長而低的流線型設計,對嗎?它是你的嗎?它可是個十分漂亮的快艇。”

“它屬於與我相關的人。”她的眼睛直接看到邦德的臉上。

“你在上麵住了很長時間嗎?”

“哦,不!我們在岸上還有一幢房子。如果沒有這幢房子,我們就隻能住在船上。房子是在巴爾米拉海灣,也就是在快艇拋錨的對麵。房子其實是一個英國人的,聽說他要把它賣掉。房子很美,地點也極安靜。”

“那聽起來可能也是我想要尋找的地方。”

“好呀,那麽我們一周以後就去那個地方。”

“哦!”邦德看著她的眼睛,“很抱歉。”

“如果你是要調情的話,那並不十分明顯。”女孩突然笑了起來。她看起來有點兒後悔剛才的舉動。她說:“我的意思是說,我真不是那個意思——並不是它聽起來的那種方式。但是我已經花費六個月時間聽到那些事情,從這些愚蠢的富有的富翁那裏,唯一讓他們閉嘴的方式就是粗魯。我不是個容易讓人欺負的人。在這個地方沒有一個六十歲以下的人。年輕人可能承擔不起那些費用。因此,沒有長兔唇或胡須的任何女孩——甚至沒有胡子也是好事,都能夠將那些好東西踢到一邊去。可能他們就喜歡。好的,我的意思絕對是任何女孩都能夠讓那些近視的老家夥神魂顛倒。” 韋塔利再次笑了起來。她逐漸變得十分友好。然後說,“我期望你會受到女孩們同樣的影響,戴著夾鼻眼鏡、並且頭發染成藍色。”

“他們都吃烤熟了的蔬菜作為午餐嗎?”

“是的,他們都喝胡蘿卜汁和梅幹汁。”

“我們不會那樣生活。我不會沉到那些海鮮雜燴湯下麵的,放心吧,我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汙的。”

韋塔利好奇地看著邦德,然後說:“你看起來知道很多關於拿騷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能夠激發性欲的**嗎?那可不是隻有拿騷才有的吧。全世界都有那樣的東西。”

“是真的嗎?”

“海島上麵的人們可能會在婚禮的夜晚喝它。我還沒有發現它對我有任何特別的作用呢。”

“為什麽?”她看起來十分吃驚地說:“你結婚了嗎?”

“沒有。”邦德衝著女孩的眼睛笑了。“你結婚了嗎?”

“也沒有。”

“那麽我可以在某個時刻共同嚐試一下那些特別的海鮮湯了。看看能夠發生什麽。“

“那可是比百萬富翁強不了多少。你一定要努力嚐試一下。”

飲料上來了。韋塔利小姐立刻用手指在裏麵攪動了一下,以便讓水果汁能夠徹底在飲料中溶解,然後一口氣幾乎喝掉了一半。她伸手拿出了公爵牌香煙,將煙盒撕開,用指甲撥出一根,謹慎地嗅了一下。邦德用打火機幫她點燃了香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後吐了出來,形成一個個煙圈。她不確定地問邦德:“還不錯。至少這些煙看起來還像煙。為什麽你說你是戒煙方麵的專家呢?”

“因為我經常戒煙。”邦德想了想,然後從這個話題轉向另一個話題,“為什麽你說一口這麽好的英語。你的口音聽起來是意大利人?”

“是的,我的名字叫韋塔利。但是我是在英國上的學。在英國的大學學習了一段時間之後,又在英國皇家戲劇劇院學習表演。我的父母認為那是令我成為淑女的最好方式,所以才培養我去那裏。後來他們都在火車事故中去世了,於是我回到意大利謀生。我能夠記起的英語也就這麽多了。”——她毫無痛楚地笑了——“很快我就忘記了所有不快樂的事情。”

“但是那位與快艇相關的人。”邦德向海麵上望去,“難道他不能在那裏照顧你嗎?”

“不能。”答案十分簡明。邦德沒有對她的回答評論什麽。她接著說:“確切地說,他不是我的親戚,不是一個十分親密的人。他隻是某種親密的朋友,保護者。”

“哦,明白了。”

“你一定來這裏想要參觀快艇。” 韋塔利覺得找點其他的話題是必要的。“他叫羅爾。你大概聽說過他。他在這裏也想要進行尋寶活動。”

“真的嗎?”現在輪到邦德找些話題來說了,“那聽起來相當有趣。當然,我很想見見他。有關於快艇的事情嗎?在它裏麵都有什麽呢?”

“老天才知道。對此他總是保密。顯而易見,存在某種地圖,所以從來不讓我看。當動身去勘測或者無論他想要去什麽地方,他總是讓我待在岸上。許多人都在為他賺錢,有很多合夥人和他在一起,他們現在已經來到了這裏。我猜測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好了,現在真正的尋寶行動就要開始。”

“那些合夥人看起來都怎麽樣?他們都是一些十分敏銳的人嗎?對於尋寶來說,以前可是出現過某些人或者在其他人之前采取行動,或者獲得財寶之後偷偷溜走,或者有些人被水裏暗礁導致沉船,從而不能夠最終達到目的地。”

“他們看起來都挺好的,都很安靜,也很富有。尋寶行動確實在美好的同時有很多恐怖色彩。他們看起來總是花費很多時間與羅爾在一起。我猜測可能在一起規劃或者密謀。他們看起來從來不在白天出門,也從來不去公共場所沐浴,總之拋頭露麵的事情很少去做。看情況他們不想把自己曬黑。據我了解,他們都沒有在熱帶地區生活過,他們都是一些典型的不折不扣的商人。他們可能比一般的商人更加精明。我幾乎很少看到他們。今晚羅爾會在賭場為他們舉辦一場歡迎會。”

“你整天都做什麽呢?”

“哦,我到處閑逛。為快艇上麵購買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駕駛汽車到處玩。當人們在海灘上麵舉行派對的時候,我總是積極參加,到那裏洗澡。我喜歡在水下遊泳。我曾經受到眾人的嘉獎,因為我救上了一個旅客或者是個漁夫。船員可能更好些。通常遇到這樣的事情,人人都會挺身而出。”

“我也習慣那樣做。我還買了現在這輛汽車。有時間你能夠也讓我看看你的海上本領嗎?”

女孩突然看著她的手表。“我很樂意那樣做,不過我現在得走了。”說完,她站起身,“謝謝你請我喝東西,恐怕我不能帶你回去了,我要去其他的地方,這裏打車很方便。”她快速地穿上了涼鞋。

邦德跟著女孩通過餐館,然後看著她上了車。邦德決定冒險說句話,他說:“可能在今晚的賭場派對上麵我還會看見你,韋塔利。”

“可能吧。”韋塔利腳踩油門啟動了發動機,並回頭看了看邦德,“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叫我韋塔利。我從來不那樣稱呼自己,人們都叫我多米諾。”她衝邦德微微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足以攝人心魄。她舉起手,將車從停車處倒了出來,然後駛向主路。在十字路口處她停了下來,邦德看著她向右方的拿騷駛去。

邦德笑了,自言自語地說:“難纏的家夥。”然後邦德走回餐館支付了飲料的費用,打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