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

政府食堂裏亂哄哄的,足有一百多人,各個窗口都排著蜿蜒的長隊,嘈雜的聲音在人們的耳畔轟鳴著。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味。

馬永剛端著飯盆在賣包子的窗口排隊,他感覺自己渾身燥熱,內心亢奮不已,這時的他隻有二十多歲,一位他心儀已久的姑娘,正站在他的前麵。他並不知道她的芳名,但知道她在七樓辦公。今天她穿了條白色連衣裙,輕柔的料子熨貼得伏在她秀氣的肩膀上,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圓潤修長的雙臂,黑色長發緞子般地垂在身後。馬永剛假裝看前麵的人買出來的是什麽菜,偷偷地注視著眼前的這位姑娘。她和另外一個隊伍中的同伴說笑著,偶爾用手往後撩撥一下擋在臉上的秀發,側過她無比秀麗的臉龐,嫣然一笑。這時候,馬永剛的心就禁不住“咚”地一跳,仿佛被她看透了心思,既緊張又興奮。她身上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氣,在炎熱嘈雜的食堂裏慢慢地彌漫開來,馬永剛被這香氣籠罩著。那姑娘又像是一道灼人的光芒,仿佛要灼傷他的眼睛。馬永剛就這樣漸漸地忘記了食堂的嘈雜喧囂,仿佛這世界隻有他們兩個人,她在不知不覺中魅惑著她,而他也在不知不覺中迷失了自己。

“古英素,給我捎三兩包子,給你飯票。”

“得啦,得啦,就幾毛錢飯票,別跟我分那麽清楚啦。”顯然是和她關係過從甚密的同事姐妹。

馬永剛終於知道了她的芳名——古英素,一個很特別的名字。

“吃完飯去哪兒?”

“和哈小全他們打‘六家’。”她也是一口純正的普通話,聲音像銀鈴一般動聽。

打“六家”?馬永剛的心裏突然亮了一下。對呀,中午的時候,何不約上同事李高陽,到七樓和他們打牌,這不正好是接近她的絕好機會?

他之所以約請李高陽,完全是因為,在馬永剛的眼裏,李高陽實在不是他的競爭對手。李高陽隻是一名中專生,而且個頭不足一米七,盡管五官端正,還有幾分文質彬彬的氣質,但他和古英素永遠不會點上鴛鴦譜,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古英素足有一米六八,穿上高跟鞋,李高陽簡直就是小弟弟了。所以,馬永剛對李高陽非常放心。

馬永剛內心中的小算盤自有其曆史和客觀的原因。他雖然生得人高馬大,個頭足有一米八三,但就是膚色太黑,生了一張蘇軾一樣的長臉,去年一點相思淚,今年始流到嘴邊。所以,上大學時,他自知無法和那些小白臉兒們競爭,實在與那些校花們無緣,便隻好埋頭學習,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未來。大丈夫何患無妻?

馬永剛大學畢業後,被直接分配到了區勞動局,這可以說是他四年來埋頭學習的結果。勞動局在政府大樓八樓辦公。他在大樓裏進進出出,確實生出了卓爾不群的感覺。在八十年代初期,大學生可謂天之驕子。他的自信心與日俱增,心中的愛情之樹也呈現了勃勃生機。他留了一個高平頭,衣服穿得幹淨得體,操一口純正的普通話,整個人顯得非常幹練、精神,生龍活虎一般。一些未婚女同事開始向他暗送秋波,但她們長得實在是平常,讓他無法動情。他心比天高,眼睛開始不斷地向外廣泛搜尋。

一位在七樓辦公,非常漂亮惹眼的姑娘,進入了他的視野。她讓馬永剛怦然心動。她眼睛明亮、皮膚白皙、身材苗條、聲音動人……在馬永剛看來,所有用於形容美麗的詞匯用在她的身上都不過分。他下樓梯、乘電梯、在食堂買飯,經常會看到這個美人兒。偶然有一天他看不到她,心裏就會沒著沒落,就會心神恍惚,就會煩躁不安。他想方設法沒事也要下樓一趟,他希望和她不期而遇。一時間,他的眼裏、心裏、腦子裏裝的都是那個美人兒。

他看到總有一個小白臉兒和她同出同入,肯定是和她一同執法的同事,但他的個子不算高。他的學曆呢?難道也是大學畢業?他也在追求她嗎?他心煩意亂,彷徨苦悶。也許是自己多想了,他們或許根本沒有那層關係,他們隻是一般的同事關係。管他呢,既然她還沒結婚,我為什麽不能追求她?

我一定要接近她,認識她!一時間,馬永剛的這個念頭非常的強烈,固執而倔強。讓他茶不思,飯不想,而且工作時也常常分神。

2

中午吃完飯,馬永剛和李高陽貿然地闖入了七樓的一間辦公室裏,見裏麵團坐著六個人,正在吆五喝六地打六家。馬永剛看見,古英素非常興奮地咯咯笑著,她正往對手的一個人臉上貼紙條。對手三個人每人的臉上已經貼了兩張白紙條。

馬永剛和李高陽一邊訕訕地笑著,一邊很不自然地搭訕著:“你們這裏真熱鬧啊。”

有一位和古英素一撥的小夥子認識他們,曾經和馬永剛在工作上打過交道,他一邊洗牌,一邊說:“勞動局的兩位同誌來了,請隨便坐,一會兒也打兩把吧。”說著,他給馬永剛、李高陽扔過來兩根煙。

古英素向馬永剛、李高陽微微點了點頭,她的臉上依然泛著興奮的紅光。

“哈小全,你快抓牌啊!”古英素催促到。

馬永剛終於知道了,和古英素同出同入的家夥原來叫哈小全。

馬永剛點燃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種貿然來訪的尷尬很快消失了,他很自然地站在了古英素的身後。哈小全似乎是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馬永剛,馬永剛感覺自己好像被哈小全的目光刺了一下,他感到了哈小全深深的敵意。

馬永剛事後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他非常懊惱此次地貿然闖入,真是有點不知深淺。他本想接近古英素,給她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但是竟然事與願違。那個和他打過交道的小夥子,打了幾把牌後終於把位置讓給了馬永剛。馬永剛的牌技實在是不佳,開始時,哈小全對馬永剛的態度十分冷淡,待到幾把牌過來,哈小全開始指揮他出牌,馬永剛也是一時的血氣方剛,憑什麽讓你指手畫腳,你讓我往東我偏往西,這下便出現了不和諧,還真的讓對手贏了牌。哈小全橫眉立目說馬永剛臭,說了幾次臭,馬永剛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特別是在古英素的麵前,他也是七個不含糊,八個不在乎,和哈小全振振有詞地進行理論,最終是以哈小全摔牌不玩為結局,鬧了個不歡而散。從此,馬永剛再沒有去七樓打牌。

3

但是,他追求古英素的念頭一刻也沒有打消,反而不斷地膨脹起來,他心癢難熬,心急如焚,整個人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躁不安。他深知,如今機關裏的好女孩實在是不多了,像古英素這樣百裏挑一的姑娘,如果你不抓住機遇,不先下手為強,那麽她轉眼就會成為別人的新娘。像古英素的同事白晶,另一位局花,簡直就是個人間尤物,但早已名花有主,隻好讓小夥子們望洋興歎了。

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劉大姐,肯定是感覺到了馬永剛情緒的異樣,便向他說了幾句關心的話。馬永剛的心裏又是一亮,何不托劉大姐向古英素提親!他整整憋了兩天,方才顧左右而言他地向劉大姐表達出了自己的心願,他的臉脹得通紅。

“你這孩子,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之常情嘛,我願意做這成人之美的事!不過,人家願意不願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認識那女孩,挺不錯的,我現在就去說。”

馬永剛在忐忑不安中煎熬了一個小時,他好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終於盼來了救星劉大姐。他急切地望著劉大姐,試圖從劉大姐的表情中捕捉到希望。但劉大姐麵無表情。

“小馬,我見了那孩子,向她詳細介紹了你的情況。小古對你印象挺好的,也覺得你各方麵的條件的確不錯,可是,她說,她不想這麽早就搞對象,她還惦記著上學,惦記著在工作中做出成績,所以過兩年再考慮個人問題。小馬,既然人家這麽說,我也不好再說什麽。”

馬永剛感覺著自己的臉在一陣陣冒火,他說什麽好呢,這不過是婉言拒絕,是美麗的謊言,是世故的托辭,一定是我這張又長、又醜、又黑的馬臉讓她討厭了。他像泄了氣的氣球一下子癟在了椅子上。他想,古英素一定是看上了同事哈小全,或者是經不起哈小全的死纏爛打,總之是讓哈小全那廝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沒關係的,小馬,你的個人問題,包在我身上,大姐再給你介紹新的,量你的條件,還愁找不到更好的?”

以後的日子,他再見到古英素,便有些不好意思,能避開則避開,實在避不開時,隻好輕描淡寫地點頭示意,心裏不免生出幾分慌亂,幾分尷尬。

後來,完全出乎馬永剛的預料,古英素最終沒有和哈小全走到一起,她選擇了財政局新來的大學生,那個漂亮帥氣的劉富庭!這讓馬永剛感到些許的心裏平衡。

從此,馬永剛心中對古英素燃起的那團愛情之火終於徹底熄滅了,他想,此生再也與這個美人兒無緣了。然而,世事總是難以預料的。馬永剛做夢也沒有想到,若幹年後,他們兩個人竟然又糾纏在了一起。

4

夜晚的河邊公園,秋風習習,柔和的燈光照射著高大的垂柳,像美女秀發一樣的枝條輕輕地搖曳著。東邊天空上一輪滿月柔媚地微笑著,灑下了如銀的月光,映照得河麵波光粼粼。花池裏開滿了紅的、粉的、黃的、白的月季花,陣陣幽香不時襲來,讓長廊裏的戀人們更加心醉神迷,更添柔情蜜意。

長廊的頂子上蓋滿了爬山虎,再加上樹木的遮擋,長廊裏的光線比較暗淡,所以成了戀人們幽會的好地方。

馬永剛一個人忐忑不安地坐在長廊裏,他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很煩躁地抽著煙,黑暗中,煙的紅光迅速閃爍著。不遠處,戀人們的竊竊私語聲,偶爾可以看見他們摟抱接吻的剪影,讓馬永剛更加煩躁不安。他不時站起來,向遠處焦急地張望著,心想,為什麽於若夢這個小丫頭還不來?

馬永剛很快從單戀古英素的陰影中擺脫出來,他在心裏反複背誦著泰戈爾的一句詩:當錯過太陽時你流了淚,那麽你也將錯過群星了。你古英素是太陽,是我心中唯一的太陽,我心中有你,而你心中無我,前生今世,再也與你無緣了,我肯定要錯過你,但我不會流淚,因為後麵還有月亮可盼,還有群星可盼。

勞動局新分來五個中專畢業生,三男二女,其中一個叫於若夢的女孩子非常靚麗,年僅二十歲。於若夢的到來,仿佛一股春風吹來,一下子吹散了鬱結在馬永剛心頭的陰雲,讓萎靡不振的他再次振作起來。那近在咫尺的目標真是理想誘人,讓他感覺眼前一片光明,生活再次有了意義。

這些孩子們雖然從不同的學校分配來到局裏,但他們很自然地形成了一個小集體,一塊去食堂買飯,一塊上街,一塊打牌。馬永剛主動接近這個小集體,他比他們大四歲,是勞動局裏唯一的大學生,很快贏得了他們的好感和尊敬,他們都向他投來了欣羨的目光,這讓馬永剛更加自信。他和他們聊天、打牌,甚至慷慨解囊,請他們到小飯館喝酒。他在他們麵前侃侃而談,喝了酒的於若夢,一張白皙豐腴的臉頰變得豔若桃花,一雙明亮多情的大眼睛深情地望著他,那目光中除了欣羨,還有幾分柔媚。她那有些拿捏的腔調,讓她更加嫵媚動人!她可能隻有一米六,身材窈窕小巧,該豐滿的豐滿,該細瘦的細瘦,馬永剛開始心旌搖**起來,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得到這個女孩子!

他發現於若夢特別喜歡讀瓊瑤的小說,於是,他買了最新版本的瓊瑤小說,晚上挑燈夜戰,拚命閱讀,基本上一兩個晚上就讀一本,第二天便和於若夢們大侃瓊瑤。馬永剛口若懸河時,於若夢們都靜靜地聆聽著,他們頻頻點頭,於若夢有時也插上一兩句,認為馬永剛的見解深刻獨到。馬永剛發現李高陽那廝也在千方百計地接近於若夢,他有時會貿然闖入他們這個小集體,打斷馬永剛的滔滔不絕,這讓馬永剛心裏很不舒服。所以,他經常奚落李高陽,逗得於若夢咯咯地笑個不停,李高陽往往討個沒趣,隻好灰溜溜地離開。但他仍然通過其他方式接近於若夢。

李高陽的蠢蠢欲動,馬永剛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他決定加快追求於若夢的步伐。當他真的決定邁出這關鍵一步時,又有些猶豫了。他再三權衡著。

5

這天晚上,在家吃完飯,他躲在自己的屋裏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把自己埋在一團煙霧中。於若夢的父母都是中學教師,是屬於知書達禮的家庭。而自己的家庭非常普通,父母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父親每天晚上出去找人下棋,而母親就叫幾個鄰居來打麻將,現在母親的屋裏就傳出了嘩啦嘩啦搓麻將的聲音,每天都玩到十二點多。於若夢能看得上這樣的家庭嗎?他掐滅了煙頭,站到了大立櫃的鏡子前。一米八三,這是一個驕人的高度,但是這張臉怎麽這麽長?膚色怎麽這樣黑?親戚們都說他隨了父母的缺點,隨了父親的長臉,隨了母親的膚色。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他厭惡地離開鏡子,躺在了**,痛苦地搖了搖頭,他害怕遭到像古英素那樣的拒絕。不知為什麽,於若夢那雙嫵媚的眼睛又浮現在他的眼前,他的下身一下蠢蠢欲動起來。他渾身燥熱,春潮澎湃,他情不自禁地掏出那個家夥,不停地撫弄起來,嘴裏還一邊輕輕地叫著,若夢,我一定要得到你,若夢,我一定要得到你……

等他平靜下來時,他坐在了寫字台前,拿出日記本和鋼筆,在上麵無所用心的寫了一句話:心兒啊,為什麽這麽激動?他拿鋼筆在日記本上點著。對啊,何不寫首詩,試探一下她?他在日記本上飛快地寫起來。馬永剛在中學時就喜歡寫詩,但沒有像有些人那樣到了對文學、詩歌酷愛的程度,因此,報考大學時,他非常理性,沒有報考中文係,而是選擇了比較熱門的經濟管理專業,他覺得學習經濟管理才是將來的安身立命之本。學習經濟管理,並沒有影響他課餘時間讀詩、寫詩,他還參加了大學生們自己組織的文學社,和他們一塊辦詩刊,他還在正式報刊上發表過詩歌呢。

心兒啊,

為什麽這麽激動?

是什麽,

摧毀了你的平靜?

你終日坐立不安,

那顆僵冷的心再也勒不住韁繩。

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我明知那是險境,

我會碰得頭破血流!

然而難以忍受的苦痛,

也會點燃我周身的血液,

我將被焚燒得一幹二淨。

去吧,不要猶豫,

這是我最後的決定,

即使,

一切都會化為泡影!

第二天上午,他從辦公室裏進進出出,留神觀察著於若夢他們的辦公室,發現隻剩下於若夢一人時,他伺機迅速地溜了進去。他感覺自己的心髒怦怦亂跳,臉上像冒火一般發熱,汗水像小蟲子一樣在臉上爬著。於若夢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怎麽了,滿頭大汗的?”

“我……沒怎麽,我……昨晚上給你寫了一首……一首詩,你看看。”他把一個信封放在了於若夢的桌子上,他感覺自己的手有些微微顫抖。他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於若夢的辦公室。

馬永剛心不在焉、六神無主地度過了一個上午。中午買飯時,他看到了於若夢他們,他像做賊似的偷看了一眼於若夢,她像沒事人似的和那些人有說有笑。馬永剛的心裏七上八下的,她到底有沒有看懂那首詩?他有些落落寡合,無法坦然地融進他們那個小集體中,因此,他買了飯,一個人回到辦公室進餐,科裏其他人都回家吃飯了。吃完飯,他沒有到於若夢那裏打牌。他拿了一張紙,他想,她肯定沒看懂那首詩,我現在再寫一首明白一點的,讓她讀懂我的心。於是他奮筆疾書,又揮就一首:

題目:飛蛾

這綠色的小生命,

舞動著它透明的薄翼,

撲向光明,撲向烈火,

沒有絲毫的猶豫!

雖然頃刻間它化為了灰燼,

但它找到了自己壯烈的歸宿。

讓我做這飛蛾吧,

鼓起勇氣,

撲向愛情的烈火,

哪怕被燒成灰燼,也在所不惜。

他又伺機把這首詩送給了於若夢,並在詩的下麵寫了一句:請於今晚八點在河邊公園長廊處見麵,不見不散。

他在政府澡堂子洗了澡,有些匆忙地提前回了家,讓母親早早地做飯。吃完飯,他換了一件幹淨的煙色T恤和淺色褲子,拿了一個小包,裏麵裝了一瓶花露水,為了驅蚊用的,還裝了一包瓜子,他知道於若夢平時愛吃瓜子。七點多,天色有些暗了,他便騎上自行車奔了河邊公園。

6

馬永剛終於在焦急不安中等來了於若夢,這讓他欣喜若狂,他急忙接過於若夢的自行車,幫她支車鎖車。於若夢今晚穿了一件短袖白色連衣裙,白色高跟涼鞋,她把齊肩的黑發束成了一個馬尾,身上散發出一股青春的氣息,馬永剛感覺於若夢要比古英素清純可愛得多。

他們在長廊的椅子上坐定了,馬永剛拿出花露水。

“來,搽點花露水吧,不然,我們一會兒該成蚊子的下酒菜了。”

於若夢隻是笑了一下,並沒有動。馬永剛不由分說,擰開瓶蓋,把花露水倒在手上,抓過於若夢的手,馬永剛感覺於若夢下意識地抖了一下,那手小巧、溫熱、細膩,她胳膊上的肌膚是那樣的細膩光滑。馬永剛再也不能把持自己了,他一把將於若夢攬進了懷中……

又一個夏季來臨了,河邊公園的長廊裏還算涼爽。馬永剛和於若夢兩個人相擁著吻個不停。於若夢上身穿著一件粉色T恤,下身穿一條短褲,兩條腿纖細修長,皮膚細膩光滑。馬永剛把手伸進於若夢的懷裏。

“你別總摸右邊那個,他們都說兩個不一樣大了。”

“真的嗎?那就摸左邊這個。”

於若夢閉著眼,低聲呻吟著,喘息著。

“若夢,若夢,我實在受不了,讓我來吧。”說著,他的手就要解於若夢的皮帶。於若夢馬上睜開眼,一下握住了馬永剛的手。

“我們現在不可以,隻要邁開了這一步,你就不會珍惜我了。等我們結婚時吧。”

一到這關鍵時刻,於若夢異常清醒,她決不容許馬永剛越雷池半步。馬永剛便泄了氣,掏出煙點上,一聲不響。於若夢又俯過身來,把頭靠在了馬永剛的肩膀上,她抓住馬永剛的手放在她的腿上。

“行啦,看你那點出息,我早晚是你的,別不高興了。我告訴你呀,我們科後天組織去北戴河,去一個禮拜。”

“你們科裏組織?”

“有個企業老板,是我們科多年的關係戶,跟我們科長莫逆,在北戴河開了家旅館,他邀請我們去,所有費用,他全包。聽科長說,局長同意了,反正不花局裏的錢。”

“去一個禮拜?你跟他們出去,我真是不放心。你看你們科裏那些人,從科長到科員,一個一個的,沒一個是好東西。”

“說什麽呢?人家都不是好東西,就你是好東西。”

“我是擔心,怕你這肥水不小心流了外人田,那我就虧死了,冤死了。”

“看你這點出息,你放心吧,我永遠是你的,錯不了!”

“到那兒後,抓著空兒,給我寫封信,免得我惦記……”

他們又擁吻在一起,遠處的月季花香陣陣襲來,讓他們心醉神迷……

在於若夢去北戴河的日子裏,馬永剛終日坐臥不寧,失魂落魄。工作忙時,他能夠暫時把那份牽掛放下,一旦閑下來時,牽掛、憂慮、不安,讓他備受煎熬。三天了,於若夢沒有寫信來,哪怕是寫有隻言片語的一張小紙條也沒有寄來。

馬永剛的擔心自有他的道理,他們戀愛有半年多的時間,他感覺到,於若夢是個熱情奔放的女孩子,她喜歡新鮮事物,喜歡尋求刺激。馬永剛對滑冰從來是望而卻步的,自從和於若夢在一起,不得不硬著頭皮,跟她在冰上蹣跚學步。沒幾天,於若夢就能在冰上馳騁了,她穿了一身的鮮紅,在冰上滑出了一道靚麗的風景,引來了男男女女讚歎的目光,她願意出這個風頭,願意讓眾人矚目。馬永剛在冰上始終不能揮灑自如,讓他一時覺得,於若夢離他是那樣的遙遠,她竟像一道虛幻的風景,他永遠也抓不住她。

7

於若夢去北戴河的日子裏,馬永剛度日如年。

於若夢不僅沒有給他寄來隻言片語的文字,而且一個電話也沒有打來。每天晚上,馬永剛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即使朦朧地進入了夢鄉,也常常從噩夢中醒來。他總是做同一個噩夢,在茫茫人海中,他拚命追逐著穿著一襲白色連衣裙的於若夢,她在前麵快速奔跑著,不時回過頭來向他咯咯地嬉笑著,她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不斷地閃避騰挪,距離馬永剛越來越遠,馬永剛在後麵拚命叫喊著,於若夢不理不睬,她的身影逐漸變成了一個小白點,直到蹤跡全無……馬永剛醒來後,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了他的心頭,他拚命抱住身邊的枕頭,痛苦地呻吟著,若夢,不要離開我,若夢,不要離開我……

周一早上上班時,馬永剛看到,於若夢他們科室開始有人進進出出,想必是他們都從北戴河回來了。馬永剛迫不及待地走進於若夢的辦公室,他和大家搭訕著,知道他們昨天下午才回來。他看見於若夢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正在低頭看報紙,他們兩個人早有約定,在單位裏暫不公開戀愛關係。她的臉色有些紅暈,顯然是因了陽光和海水所致。她沒有抬頭,臉上的表情很淡漠,連一個曖昧的眼神都不給他。馬永剛神情落寞地離開了於若夢的辦公室。

科裏其他同事都跟科長下基層服務了,科長讓馬永剛留下起草一個報告,馬永剛感覺正中下懷,是一個絕好機會,可以伺機把於若夢叫過來,問她這幾天去北戴河的情況,同時表達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他給於若夢打電話,電話就在她的桌子上,每次都是她接電話。剛參加工作的人都是這樣,特別熱衷接電話、傳電話,馬永剛剛參加工作那會兒就是這樣。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一時又沒有多少工作,所以很寂寞,到處給同學留電話,希望經常通過電話和同學溝通交流,排遣寂寞。電話鈴聲一響,他搶著接電話,十有八九都是別人的電話,接了別人的電話,再傳電話,也別有一番樂趣。

於若夢沒有接電話,馬永剛隻好用假聲:“請問於若夢在嗎?”

“請問您是哪裏?”

“我是他同學,有急事找她。”

“喂,哪一位?”於若夢那嬌滴滴的聲音真是讓馬永剛骨軟筋酥。

“親愛的,想死我了,你能過來一下嗎?我這屋裏沒人,他們都下去服務去了。”

“不行,我現在很忙……”

“要不,晚上去河邊公園吧?”

“不行,我今晚有事,改天再說吧,對不起。我掛了。”

電話聽筒裏馬上出現了“嘟嘟”的忙音。她這是怎麽了?馬永剛的心裏七上八下的,懷著一個巨大的問號,無可奈何地坐在辦公桌前,開始起草報告,畢竟科長吩咐的工作還是要做。

他天天去於若夢的辦公室,看她不是打電話,就是趴在桌子上寫東西,好像是在給誰寫信?寫完了的部分用報紙蓋著。她對馬永剛依然是不理不睬。她中午不在食堂吃飯,早早地下班走了,晚上不知什麽時候下的班,她好像是故意躲避著馬永剛,根本不給他單獨見麵的機會。

8

馬永剛在食堂裏買飯時,隱約聽人們小聲議論於若夢。這次去北戴河,她和旅店的那個老板打得火熱,就這幾天的工夫,倆人經常粘在一起,一塊遊泳,一塊看錄相。那家夥開著桑塔納載著她兜風,看她興奮的。他可是個有婦之夫啊,小於這孩子可真不知深淺。這不,那個老板經常給她打電話,一聊就聊個把小時,照這樣下去,非出事不可,這孩子太輕浮……

馬永剛終於明白了於若夢這幾天為什麽總躲著自己,他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感情竟會如此脆弱!他太懂得於若夢這樣的女孩子了,她喜歡新奇,所有新奇的事物、新奇的人都會讓她興奮。他早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是發生了問題。這個老板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於若夢真的會愛一個有婦之夫嗎?馬永剛半信半疑。他拿著空飯盆回了辦公室,他沒有買飯,因為實在是吃不下,他心亂如麻。

他獨自一人騎車去了河邊公園,花池裏五彩繽紛的月季花競相開放,但他無心賞花。長廊裏沒有人,馬永剛坐下來,一個人悶悶地抽著煙。知了們扯著嗓子不停地叫著,讓馬永剛更加煩躁不安。他實在聽不下去了,在地上撿了幾塊小石子,在柳樹下向上張望搜尋著,發現目標後,他嗖嗖幾下把小石子甩出去。知了們嗚咽著飛走了,叫聲暫時停歇了,他這才鬆了口氣,繼續坐下來,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發呆。但是,知了的叫聲一會兒又在他呆呆的眼神中響起了。

馬永剛晚上回家,往嘴裏扒了幾口飯,就急急忙忙從家裏跑出來,跑到於若夢家附近,用公用電話給於若夢家打電話。於若夢的妹妹告訴他姐姐有事出去了,幾點回來不知道,問他是哪一位。馬永剛含糊其辭地謊稱是於若夢的中專同學。他騎上車,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穿梭,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一抬頭,發覺自己又回到了於若夢的家門口。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經是十一點鍾了,他望了望三樓於若夢家的窗戶,依然亮著燈光。她回來了嗎?如果回來了,她在家幹什麽?打電話,約她出來,問個清楚。他正準備轉身去找公用電話,不遠處開來了一輛白色桑塔納,車門開了,於若夢從裏麵鑽出來,隨手關上車門,桑塔納迅速開走了。

這是馬永剛親眼所見,證明同事們的話所言不虛,他的心中早已烈焰騰騰了。他從黑暗中猛地竄出來,高大的身軀一下子矗立在了於若夢的麵前,於若夢不禁尖叫了一聲。

“誰呀?馬永剛!你缺不缺德,你想嚇死我啊!”

“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你怕什麽?剛才那個人是誰?”

“你說誰?”

“別裝傻,剛才開桑塔納送你的那個人是誰?是不是北戴河那個老板?”

“你管不著!你是我什麽人?我又沒嫁給你!”

“於若夢,你他媽還是人嗎?你親口對我說,我永遠是你的人,你放心吧!你去北戴河一周,就變了心,一輛桑塔納把你弄得五迷三道的。你他媽還是人嗎?”

“我他媽就不是人了!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麽永遠是你的人?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你要樣子沒樣子,要家庭沒家庭,我本來就不愛你,早就想甩了你,可看你跟我那死乞白賴的樣子,不忍心傷害你!”

聽了於若夢的話,馬永剛一下子愣在了那裏,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啞口無言了。兩個人在一起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們卿卿我我,甜甜蜜蜜,讓馬永剛充分品嚐到了愛情的甘飴,他以為自己找到了終生的幸福。他是那樣地愛於若夢,他願意為她做一切,甚至為她去死都心甘情願! 他堅信於若夢也是愛他的!原來,她並不愛我,她平時的甜言蜜語原來都是假的,她是在耍我。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揮出去,“啪”地給了於若夢一記響亮的耳光。

“我他媽的不用拿鏡子照,我知道我醜,配不上你,可我知道廉恥,不像你她媽的臭不要臉,搞第三者插足!”他騎上車,迅速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經劉大姐介紹,馬永剛結識了岸邊小學的語文老師許萍。許萍是師範專科學校畢業,比馬永剛小兩歲,一米六五,身材苗條,不算漂亮,但有幾分氣質。兩個人談了一年的戀愛,分別見了雙方的家長,便注冊登記,等房結婚。一年後,勞動局給馬永剛分了一套獨單,兩個人結了婚。又過了一年,他們有了一個女兒婷婷。馬永剛過著非常平靜的婚姻生活。

在單位裏,他工作努力上進,入了黨,提了副科長。一把局長退休後,副局長童恩周升任一把手,他很賞識馬永剛,又給他提了正科,並作為副處級後備幹部進了人才庫,還送他參加了三個多月的青幹班學習。當時,馬永剛是勞動局唯一一個“六八三五”式的幹部。此時的馬永剛可謂蒸蒸日上。或許正是感情上的挫折讓馬永剛認識到了官場是多麽的重要。

9

於若夢和北戴河的那個旅店老板,保持了三年不清不白的關係,那廝根本就不打算離婚,兩個人最終沒有結果,於若夢毅然決然地離開了他,嫁給了一個小公司老板。馬永剛見過那個人,長得很英俊,一時覺得,於若夢最終的歸宿還算不錯。誰知,兩年後,於若夢的丈夫因為販毒被判了死刑,於若夢一個人帶著兒子艱難度日。

機關裏實行雙向選擇,很多科室都不願意要於若夢這樣的女人,因為她不僅名聲壞,頭上的“桂冠”也實在不少,什麽第三者啊,什麽破鞋啊,什麽騷娘們兒啊,而且人們一提起於若夢就頭疼,她簡直就成了落後分子的代名詞。這些年,她不好好上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幹工作也是馬馬虎虎,得過且過!隻有馬永剛不嫌棄她,主動提出來,讓於若夢到他的科室工作。開科長會時,一把手童恩周還表揚了馬永剛,說馬永剛懂大局。

馬永剛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一個是出於憐憫,這個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一步錯,步步錯,終於走到了這樣一個悲慘的境地,我要照顧她;另一個就是讓這個女人愧疚,我不計前嫌,在你困難時,施之援手,雪中送炭,讓你深刻認識到,當初沒有選擇我這樣的優秀男人是錯誤的;再一個想法就是,於若夢已經感到了危機,今後她會努力工作的,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的飯碗,才能讓她那個殘破的家得以生存。不用我揚鞭她就得自奮蹄,上上下下的人都會認為是我改造了這個女人,讓這個女人重新煥發了工作熱情,我能收到這意外的政治資本,何樂不為?

果然,雙向選擇後,於若夢到馬永剛的科室上班,每天早來晚走,工作積極主動。他經常看到於若夢投過來的感激的目光,馬永剛心中很是受用。

有一天,科裏的人都下班了,隻剩下馬永剛和於若夢兩個人。

“永剛,你今晚有事嗎?沒事到我家,我給你炒倆菜,請你喝兩盅,感謝你的照顧!”

“不啦,改天吧!”馬永剛的心裏動了一下。

“別跟我打官腔,你到底去不去?”

馬永剛看於若夢真的掉下臉來,隻好答應。他向許萍請了假,謊稱今晚有一個應酬。

許萍也早已經習慣了丈夫的應酬。馬永剛這個科,在勞動局是個實權部門,所以經常有人給安排飯局,吃完飯,有時大包小包地拎回家。許萍是個平靜的人,見了那些東西也沒有多高興,頂多開句玩笑,你又腐敗了。她平時話就不多,隻是一味地忙工作,她在畢業班任班主任,經常工作到深夜。馬永剛向她求歡時,她的身體依然是平靜的,她總是沒有**,總說太累了,三個禮拜不**,她也不會主動提出來。馬永剛在和許萍的性事中經常感到索然無味。和朋友在外應酬時,當然也有出軌的時候,但是**過後,免不了後怕、不安一陣子。

10

於若夢住的是商品住宅,一套偏單元,房廳有二十多平方米,在九十年代初期,應當算是相當不錯的條件。看來,她早就有預謀,她讓母親把孩子接走了。此時,正是盛夏,她打開了窗子,透了透空氣,然後打開了空調。

“你看會兒電視吧,我去炒菜,都是現成的,一會兒就得。”她順手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可口可樂,扔給了馬永剛。

不一會兒的工夫,於若夢就做了幾道菜,一盤辣子雞丁,一盤醬牛肉,一盤鹽水蝦,一盤黃瓜拉皮。她打開了一瓶五糧液,分別給兩個高腳杯裏斟了半杯酒。她換了一件比較寬鬆的家穿粉色筒裙,頭發高挽了一個發髻,她的眼睛依然那麽明亮,因為生了孩子,胸部比過去更加豐滿了。

“來,讓我們幹一杯!”她端起杯子,和馬永剛的杯子碰在一起,先兀自幹了杯中酒。馬永剛也跟著幹了。

她深情地望著馬永剛,眼裏的淚水奪眶而出。馬永剛默默地注視著她,不說話。

“永剛,這麽多年了,我知道,你還恨我。說真的,當年,是我對不起你。”

她往馬永剛的碟子裏夾了兩片醬牛肉。

“沒有什麽對不起的,你有選擇愛的權力。”

“別跟我打這官腔,你當官當的,連話都不會說了。”半杯酒讓她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在柔和的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的楚楚動人。

“那年夏天,也是這時候吧,我們科組織去北戴河,和我們一塊去的那個老板,和北戴河的一家旅店是關係戶。旅店老板姓劉,三十多歲,細高挑兒,人長得很帥。他到火車站接我們,主動幫我拎包,他說他這叫紳士風度,這群人中就一位女同誌,我理應幫她提包。我當時心裏很感動。他帶我們去遊玩,他還教我遊泳。有一次,科裏的那群懶豬在屋裏打牌,我想出去玩,他們誰也不陪我,劉老板主動開著他的桑塔納,帶我去兜風。那時的老板們誰要擁有一輛桑塔納,真會令人刮目相看,我當時很崇拜他,覺得他開車時很帥。他請我吃海鮮,我真是高興極了,那天,我喝了不少啤酒。吃完海鮮,他說帶我到他家去看一看,我連想都沒想就同意了。他們那時就住著三室一廳,一應擺設,都很先進,我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東看看,西看看。他給我斟了一杯XO,我知道,那是很昂貴的,一口喝進去,也沒覺出多好喝。他又給我斟了半杯威士忌。我看房廳裏擺著錄相機,提出要看錄相,他放進了一盤錄相帶,便坐在了我身邊。他說,來,幹杯!我把半杯威士忌,一飲而盡,真難喝!就在這時候,電視裏出現的畫麵讓我驚呆了,兩男一女都光著身子,都是褐發碧眼的外國人。我一下子惡心、頭暈起來。姓劉的一下抱住我,撫摸我,脫我的衣服,就這樣,我稀裏糊塗地讓他占有了,把我的純潔給了這個已婚男人。我在他家裏號啕大哭,他跪在我麵前,指天指地地發誓,一定和他老婆離婚,他說他一定娶我,對我負責到底。從北戴河回來,我沒臉見你,我知道自己已經是個肮髒的女人了,我已經不配和你在一塊了,所以,那天,我跟你說了很絕情的話,我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個人身上了。他經常從北戴河開車過來,和我在旅館裏開房間幽會。他很懂得哄女人開心,他說年底就和老婆離婚,他給我買衣服,買BP機。誰知,他整整騙了我三年。”

馬永剛看見於若夢的眼淚又汩汩地流了出來,他把她攬進懷裏,感覺自己的眼睛也潮乎乎的。

“我一步錯,步步錯。嫁了這個男人,覺得一輩子就廝守這個男人吧,沒想到,他為了發大財,竟去販毒。我怎麽命這麽苦啊!”

她趴在馬永剛的懷裏嗚嗚大哭,馬永剛用雙手捧起了於若夢的臉,吻著她的眼睛,他感到了她眼淚的苦澀,嘴裏喃喃地說著:“若夢,別傷心了,今後,有我照顧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後悔啊,是我對不起你,這些人當中,你是真心愛我的……”

他們熱烈地吻在了一起。於若夢三下兩下脫掉了粉色筒裙,馬永剛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於若夢潔白、細膩、光滑的肌膚,他渾身顫抖著,他們在沙發上擁抱在一起。這生動的肉體讓他銷魂,她的柔媚讓他**四射,這是許萍那平靜的身體所不能給予他的,他感覺自己仿佛飛離了地麵,飄飄然,昏昏然……

從這一天起,於若夢這裏成了馬永剛的第二個家,他每周都要來上一兩次,但決不在這裏過夜,他們做得極其秘密,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在家裏,他們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馬永剛和於若夢講,我們一定要謹慎,不能因此影響了我們的前途。嚴副局長明年五月份就要退居二線了,這個位置好幾個人都盯著呢,特別是李高陽是我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他也上了青幹班,拿下了大本文憑。我正在讀研究生,我要努力,說什麽也要出人頭地,這個機遇一定要把握好,不能因為作風問題,出現閃失。我一旦成功了,你也成功了,到那時候,我會更有力量嗬護你。

於若夢的轉變確實成了有目共睹的事實,大家都說她自從遭遇了家庭變故,終於成熟起來了,工作認真了,而且很能幹。一個人帶孩子的艱辛贏得了大家的同情心,有人給她的孩子買衣服,有人給買玩具,讓於若夢感動得直掉眼淚。私下裏,馬永剛千方百計地教育她,指導她,讓她懂得了如何隱藏個性,如何和大家友好相處,打成一片。年終時,馬永剛見時機成熟了,便推薦於若夢當上了區級先進,沒過多久,他又千方百計地幫助於若夢入了黨。

於若夢心花怒放了,喜悅和感恩讓她轉化成了巨大的情欲,她要讓這個男人滿足,不斷地滿足,她要把所有的愛都獻給這個男人,她要讓這個男人不斷地為她耕耘灌溉,讓她這片已經荒蕪了的土地,重新滋潤起來,讓她恢複青春。她要像那長青藤一樣,緊緊地糾纏著他,擁抱著他,攀附著他,讓她永遠擁有這個男人。

馬永剛悄悄地、人不知鬼不覺地在於若夢的溫柔鄉中享樂著,快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