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我欠下的債自己還

聽過太多隻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難的故事,所以更害怕自己那麽深愛的人會因為苦難而離開自己。

最殘忍的莫過於不因苦難有多難以跨越,隻因他其實沒有那麽喜歡你。

初時坐大巴車一路顛顛簸簸回了揚城。

下午三點,汽車站外,初時正要坐出租車去網上預訂好的酒店,就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小初。”

初時轉過頭,看到了她的母親,正急匆匆地向她走來。

她停下動作,關上了車門,不情願地對司機說了一聲:“師傅,不好意思啊。”

然後讓給了後麵排隊等著上出租車的旅客。

“我估摸著你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就來等你。”

初時見母親還要繼續說下去,忙打斷,“我不跟你回家。”

付梅眼中閃過失落,不解:“為什麽啊?小初,你對我們有什麽不滿嗎?”

初時笑:“你們供我吃穿讀書,我對你們會有什麽不滿呢?”

“這大半年,我總覺得你在生我們的氣,你對我總是愛理不理的,從不會主動聯係我,我打你電話、發你短信,你也總是不回複。是不是因為娟娟?我聽馬阿姨說之前娟娟對你很不客氣。她還小,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娟娟原名李娟,現在改名邵娟,是付梅和邵磊的養女。

付梅親切地叫她娟娟,說明她打心眼裏是接受這個女兒的。

“媽,我已經長大了,我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會再依賴你,不會黏著你,這些都是正常的,不是任何人的原因。”

“那你跟媽回家住。”

“我定了酒店了,錢已經付了,還交了押金,不能退。媽,真不好意思。”

付梅的表情有些勉強,遲疑道:“那……那我送你去酒店,媽想多陪陪你。”

“行。”

邵家的車就停在馬路對麵,付梅牽著初時的手過馬路,生怕她跑掉似的。

車上,邵娟放下車窗,探出頭來,眯著笑眼,甜甜地喊了一聲:“姐姐。”

初時微微吃驚,以為是不用見到她的,卻還是沒逃掉。初時表情淡淡,未理睬她,徑自坐在了副駕座上,有些冷漠高傲。

付梅也沒說什麽,坐在了邵娟旁邊,邵娟尷尬地看著她,付梅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一路上,再無言語。

到達酒店辦理好入住後,付梅還想帶著初時去吃晚飯,被初時一口拒絕了。

“媽,我有些累了,坐了一天的車,現在隻想好好地睡一覺。你們回去吧。”

看著女兒滿臉的倦意,付梅有些心疼:“那好,我明天再來看你。”

“好。”初時牽強地笑,敷衍著。

邵娟狠狠瞪了一眼這個她名義上的姐姐,眸子裏是一種無處宣泄的怒意。

初時假裝沒有看到,去了洗手間洗臉。

付梅去了附近知名的餐館,打包了一些飯菜讓司機給初時送去。

邵娟在一旁看著,醋意大發。

“媽,剛才姐姐那麽無視我,你都沒有說她。你平時對我那麽嚴厲,你好偏心啊。是不是因為我和你沒有血緣關係,你就看輕我。”

付梅感到詫異,眼前的這個小女孩不過十多歲,竟說出了這樣一番話,甚至話語中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她很早就知道娟娟是個心思通透的女孩,她的聰明程度常常令人感到害怕,她的城府或許比初時這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還要深沉。付梅有段時間不是很喜歡她,她不是那種心思單純的善良姑娘。娟娟太會看人臉色了,她說的話不知是騙還是真,總讓人捉摸不透。後來付梅覺得娟娟是受她母親影響,才會變得這般世故。她同意收養娟娟時向邵磊提出了要求,那就是為了娟娟好,以後請邵春少來家裏走動。邵磊欣然答應。

之後,大家都處得挺愉快,付梅對娟娟管教得很嚴格,是真的打心底裏把娟娟當作女兒來對待。如今,娟娟說她偏心,付梅開始反思,或許是她真的疏忽了邵娟的心思,連忙寬慰道:“小初是個可憐的孩子,我雖然是她母親,但是根本就不便說她什麽。她要是讓你心裏不痛快了,你也要體諒她。”

邵娟商量道:“那你以後不要管我那麽多好不好?我想看電視就看電視,想玩電腦就玩電腦,想買漂亮衣服就買漂亮衣服。”

倒真不是付梅對娟娟的吃穿苛刻,而是這個孩子的作風太奢侈了,衣服買了一堆又一堆,根本就穿不完,簡直是浪費。而且她這個年紀,迷戀上看電視玩電腦是很容易影響學習成績的。

“這不行,我該管的還是得管。”付梅堅持。

見付梅沒有讓步,娟娟心裏不滿,但是麵上還是帶著笑容。

蘇荷的母親田桂香是個左腳天生殘疾的人,這樣的一個人嫁給了附近的瞎子蘇鬆。

蘇鬆平日裏靠給人算命掙錢,生意清淡,到年底那段時間才有些收入。

中學放假,初時常去蘇家找蘇荷玩,對蘇家並不陌生,老城區裏,破敗的樓房裏,蘇荷家住在一樓,有個小院子,院子裏種著一些蔬菜,房子雖然小,但是被收拾得幹淨整潔,田桂香是個勤快的女人。以前蘇荷和蘇亮每天都會幫田桂香做手工活,一家人開著一盞小小的黃燈,數著棉簽裝袋,就連蘇鬆這樣的盲人都能做。通常數一口袋棉簽也才不過幾塊錢而已。有幾次,初時住在蘇荷家,也會幫忙到很晚。麵對這樣的生活,沒有人抱怨,他們平和地接受著這一切。初時看著就覺得充滿希望,覺得他們肯定會越過越好的。

這樣的一個家庭好不容易供出了一個大學生,指望著以後的日子稍微好過點,卻遭到了命運的捉弄。蘇亮的猝死讓蘇鬆和田桂香生出了滿頭的白發,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兩人的臉上再也捕捉不到笑容,沉悶的相處,不多的話語,已經令這個家庭猶如死灰。

蘇荷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麵前,很久之後初時去看望他們,他們問初時有沒有跟蘇荷聯係。初時忍著心中的酸澀,說她現在過得還不錯。

付梅每個月都會以蘇荷的名義往田桂香的存折裏打些錢,她跟他們保持著朋友的關係。他們以為蘇荷不再聯係他們是想要擺脫這樣的家庭,盡管很想念女兒,但他們也覺得她這樣做沒有錯,因為在這樣的家庭裏生活著,隻會越來越消極,越來越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離開、走出去,才是蘇荷應該做的。

連這次田桂香生病,蘇鬆都沒有想過要找回蘇荷。

而田桂香隻想在家等死,哪裏會想要治療,他們也沒有錢治療。

直到初時和付梅雙雙出現在蘇家。

初時告訴他們,蘇荷已經嫁人了,不方便回來看他們,知道母親生病也很著急,便給初時打了錢來,要田桂香務必接受治療。

得知女兒現在生活很好,蘇鬆的心裏稍稍有了些安慰,田桂香本來還是不願意花這冤枉錢接受治療,但是蘇鬆也開始勸她,田桂香這才被說服,去醫院接受治療。

蘇鬆行動不便,一直在家,初時付錢關照鄰居,要定時來給蘇鬆做飯。

醫院裏付梅請了護工照顧著田桂香的飲食起居,初時偶爾陪著田桂香說說話,跟主治醫生聊聊治療方案。

病房裏清冷,有很多病人都暫時出院回家過年了,所以田桂香所在病房裏另外兩張床都空了出來,少了許多吵鬧。

大年初六的傍晚,孫禮給初時打電話,問她喜歡吃什麽。

那邊興致滿滿,初時有些難以啟齒,一陣沉默。

“火鍋、烤肉、烤魚、粵菜……你想吃什麽?我來訂位子。”

“孫禮,我很抱歉,我回家了,不能跟你們一起吃飯了。”初時態度無比誠懇。

孫禮的心涼了半截:“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吃飯啊?”

他覺得這是初時的借口,被這樣懷疑,初時也覺得很無奈。

“不是的,我家裏出了一些事,跟我願不願意和你吃飯沒有關係。孫禮,你不要多想,我真的當你是朋友。”

“家裏出了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

初時沉默了,這兩天她已經問過醫生了,田桂香的手術有條件的話最好到南城那種全國權威的醫院做。

她有些為難地開口問:“孫禮,你家裏有人認識南城軍區醫院腎髒科的權威專家嗎?”

“林偉西的媽媽是軍區醫院的醫生,她肯定認識。”

“我有個親戚生病了,我想帶她到南城治療。”

“這樣吧,你把病曆拍照發我一份,我幫你問問吧。”

“好。”初時頓了頓,又說,“謝謝你,孫禮。”

“你跟我不用這麽客氣,能幫到你,我會覺得很開心。”

孫禮第二天上午就給初時回了電話,說可以安排住院,這件事他已經拜托林偉西全權負責,就算他到時候不在南城也沒有關係。

初時跟他說等下次見麵請他吃飯好好道謝。

孫禮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初時和付梅商量了下決定幫田桂香辦理出院手續。

大年初八,孫禮和家人吃了一頓團圓飯後,就被林偉西送去機場了,沒能再見一次蘇荷,總歸是遺憾的,所以他再三叮囑林偉西一定多幫幫蘇荷。林偉西的耳朵都快起繭了,連忙提醒他這話已經說了無數遍了。孫禮尷尬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無害地笑了:“我忘了。”

看著孫禮有些落寞孤單的身影,林偉西在心裏也是一陣不舍。

“好兄弟,半年後再見。”

孫禮沒有回頭,擺擺手。

一個禮拜後,田桂香做了左腎切除手術,因為是早期癌症,加之田桂香目前的身體狀況,主治醫生並不建議繼續采用放化療的方式預防癌細胞轉移,決定用藥物幹擾,定期到醫院複查即可。

這期間,林偉西一有時間就來醫院找初時。他青春陽光的長相,令小護士們都不禁多看兩眼。

腎髒科的護士在整間醫院相對而言是比較輕鬆的,因為腎髒病人是不能多輸液的,基本上一個病人一天兩瓶水,分兩次輸完。所以,有些實習護士會留在田桂香的病房裏,聽林偉西侃侃而談。

初時在一旁聽著,靜靜的。

在林偉西提出要來病房前,初時就跟他約法三章,不要提及她的名字。雖然林偉西不太能理解,但還是答應了。

不過,初時每次在林偉西到來時都非常緊張,害怕他習慣性地喊出她蘇荷的名字,被田桂香聽到。

付梅私下問過初時,那個林偉西跟她是什麽關係。

“他跟我沒關係啊。”

付梅顯然不相信,“要是真沒關係,他跑這裏這麽勤快?這裏又不是什麽好地方,到處都是病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為你而來,因著你的關係,才會對你桂香姨這麽照顧。聽小護士說,林偉西的媽媽是這家醫院的一個主任醫師,出自很有名的家族。他跟你真的沒有關係嗎?”

“真的就是大學同學關係,很普通的那種。”初時依舊很淡定坦然。

付梅這才信了半分。

之後,她越看林偉西越喜歡,無數次想,要是這樣的男孩子能成為自己的兒子該有多好。雖然初時對他感覺一般,但是很明顯,這個林偉西對初時可是很上心的。

直到南城大學開學,林偉西就沒再跑來,連初時也是每天傍晚才來醫院一趟,為了陪付梅一起去外麵吃晚餐。醫院裏的飯菜都是為病人設計的,雖說健康但是因為低鹽使得常人很難咽下去,付梅吃了幾次就放棄了。再後來,初時會陪著付梅去醫院附近的商場裏吃飯。

這次田桂香生病住院,付梅出錢出力,初時也知道她頂著很大的壓力,跟邵磊肯定吵過架。畢竟以邵磊那活在自己世界裏的性格,是不會放付梅在外這麽長時間的。

母親的陪伴多多少少給了初時安慰與力量。

那日,一些病人聚在田桂香的病房裏,大家談論起走廊那頭病房裏的一位病人,那個男孩子隻有十六歲,已經出現了腎衰竭的症狀,在頸部插管靠血液透析來維持生命,他的父親原本想要把自己的一顆腎移植給兒子,卻檢查出患了淋巴癌。一家三口,倒下了兩個,這個家隻能靠男孩的母親堅強支撐著。

有時候,命運真的挺殘忍的,它總是不願意給人美好的結局,一次又一次挑戰著人類承受的極限。

初時聽後,心裏受到了極大的感觸,久久無法釋懷。

初時對付梅說:“一個要捐贈自己的腎髒給兒子救命的父親卻被告知自己得了癌症,你不覺得這太荒唐了嗎?”

“我們經曆的也很荒唐啊。”

初時一怔,苦笑,是了,誰的經曆不荒唐呢?

她轉念問:“如果是我生病了,你願意捐贈自己的腎髒來救我嗎?”初時有些不抱希望,畢竟在她心裏她的母親從來就不是偉大的人。

她是個俗人,是個自私的人。

然而,付梅沒有絲毫猶豫,語氣堅定地說:“我會。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給,就算是要我的命都可以。”

“是嗎?”初時有些迷惑了。

“是,初時,你不可以懷疑我對你的愛。”

初時沒再說什麽,偏過頭去默默地掉了一滴眼淚出來。

即便是謊言,也令人為之動容。

付梅在醫院附近的小區裏租了一間公寓,方便去醫院照顧田桂香。初時之前一直陪她住在那裏,這兩天才搬回玫瑰園,原因無他,任遠的媽媽一直都打電話催她回來給任遠補課,說任遠最近學習上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眼見田桂香恢複得一天比一天好,初時也有心思做別的事情,就答應了任媽媽過幾天回去給任遠補課。

這一天是周六,是任遠年後第一天接受初時的補課。

任遠聽到門鈴聲就急匆匆來開門,初時滿麵笑容地站在門外,他呆呆地望著她,幸福的感覺源源不斷地湧上心頭。上一次見她是年前,他也沒曾想年後她會這樣忙碌。

初時進門,上下打量了一番任遠,感覺他變了。

“你好像長高了啊。”說完,初時比畫了自己跟他的身高,隨後喃喃自語道,“的確是高了呢。是個大男孩了。”

“有嗎?”任遠有些羞澀地撓撓頭。

看著任遠如此模樣,初時也忍不住笑了,將手中的紙袋遞給任遠。

“喏,遲來的生日禮物。”

“冬天沒剩下多久了。”任遠從袋子裏拿出圍巾胡亂圍在脖子上,有些惆悵惋惜。

“這個冬天太凍人了,也該過去了。春暖花開多美好。”

任遠笑,他倒是希望這個冬天能夠再漫長一點,春天來得再慢一點,這樣這條圍巾就可以一直圍著了。

“你最近都忙什麽呢?”任遠好奇。這段時間,他有很多次都聯係不到初時。她的QQ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好像被主人棄用了一般。當任媽媽告訴他初時請假的事情,他以為她是要離開了,不願再做他的家教老師了,失落了好一陣子,就連任媽媽也不敢肯定初時還會不會再來。

昨晚,初時給任媽媽打電話說今天會過來,任遠一夜失眠,興奮激動了很久,清早起床就把要送給初時的禮物整理了下,打算打包讓她帶走。

在墨爾本的時候他陪著任媽媽和任佳佳逛街,看到什麽好玩的都想要買來送給他的小老師。慢慢地,禮物就變多了。

“自然有要忙的事啊。”初時順手脫下外套,去了書房。

翻了翻書桌上的書本和之前讓任遠買來的習題冊,然後沒收了答案。

任遠跟了進來。

初時看向他說:“你媽跟我說你這兩個星期的課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告訴我是哪裏不懂,我給你講講。”

“好。”任遠有些不自在地躲過了初時的目光,其實自從認真學習後,老師講什麽,他都能理解通透,之所以這樣裝不懂,也隻是希望表達下他離不開初時的補課,讓家人一定要盡力挽留住初時。

中午,任媽媽留初時在家吃飯,補課到傍晚才結束,走出書房,任遠發現家中隻剩下保姆阿姨一個人了。任媽媽帶著任佳佳去美術老師家學畫去了,任爸爸今天一天都沒出現過。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見。”初時看了看時間。

“你等等,我給你帶了禮物。”任遠跑回房間,隨後搬出了一個很大的收納箱。

初時目瞪口呆:“什麽呀?這也太……大了吧。”

“我幫你搬回去吧,有點重。”

“好,”初時有些過意不去,“讓你破費了。”

“這裏麵除了任佳佳送你的音樂盒,其他的都是我給你買的。”他有些得意地說。

“我知道了。”

來到初時家,任遠將收納箱子放在她房間裏的飄窗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知道這以前是我的房間嗎?”

初時愣了愣,倒是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不過租出去前重新粉刷過了,我的那些海報都被撕了。”任遠覺得可惜。

“現在房間被你布置得還蠻少女的。”

金色的鐵藝**繞著一些彩燈線,**鋪著淡粉色的蕾絲被單,床前做舊的老木地板上鋪著民族風的地毯,飄窗旁邊放著一張圓桌子,桌子上放著一瓶綠植,一台筆記本電腦,一個咖啡杯,頗有文藝氣息。

初時靜靜地等著任遠,事實上,她現在要趕著出門和付梅匯合。

任遠參觀完後,對初時說:“蘇荷,你給我做晚飯吃吧,我想吃你做的意大利麵了。”

初時瞪大眼睛,“你家裏阿姨在等著你回家吃飯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做菜一點兒都不美味。”

“別找借口奴役我了,都這麽長時間了,你早就吃習慣了。”

“哎呀,蘇荷,你看我送你這麽多禮物,你請我吃頓晚飯怎麽了?你不要這麽小氣嘛!”任遠拽了拽初時的衣服。

初時笑:“不好意思啊,我今晚不在家吃飯,我有約。”

“和誰約了啊?”任遠狀似無意地追問,“男朋友嗎?”然後心裏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我媽。”

任遠暗自鬆了一口氣:“你媽來南城了嗎?”

“來了一段時間了。”

“那你帶我一起去唄。我保證我會很乖的,不給你搗亂。”任遠開始耍無賴。

初時無法抵擋他的這種無邪請求:“行吧。”

任遠得逞,開心地笑著說:“蘇荷最好了。”

上了出租車後,任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逗樂了初時。

“你有話就說唄。”

“你和你媽關係不是不好麽?”

“是啊。”

“那現在,你們看起來也不是關係不好的樣子啊。”

“我家裏有人生病了,現在不是跟我媽鬧別扭的時候。”

“啊?誰生病了?”

“跟你說了你也不知道。”初時不願多說,顯得有些不耐煩,她不想解釋一堆,或者說是胡編亂造一堆謊言來圓一個又一個謊言。

到達商場,初時打了電話給媽媽,她媽在排號,初時帶著任遠到付梅跟前,任遠熱絡地對付梅說:“阿姨,您好,我叫任遠,見到您很開心。”

任遠?

付梅尷尬地問:“你說你叫什麽?我沒聽清楚。”

“我叫任遠,遠近的遠。”任遠解釋。

真巧。

下一秒,付梅就紅了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初時。

初時知道付梅的心情。

“哦哦,你好,任遠。”付梅一直都在努力克製自己的感情,喊出任遠這個名字,她至今都覺得心痛不已。

她的兒子,任遠。

那麽可愛的孩子,卻走得那樣早。

“任遠是我房東家的孩子,也是我做家教的學生。”初時介紹道。

付梅對初時說:“我不知道你在做家教的工作。”

“時間多就掙點錢了。”

任遠一直禮貌微笑著,付梅看著他略帶青澀的臉,覺得他蠻討人喜的。

又或者是對任遠有些代入感情了,就跟曾經的初時一樣,看到任遠就忍不住地要對他好。

點菜的時候,付梅一直望著任遠,讓他點自己愛吃的菜,熱情得讓任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付梅給任遠倒了玉米汁,跟他聊天,初時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你多大了啊?”

“19歲了。”

“比蘇荷小兩歲,讀高三嗎?”

任遠有些難為情:“高一,我以前身體不好,上學比別人遲。”

“不好意思啊,任遠。”

“沒關係。”

點的菜上桌後,付梅熱情地給任遠夾菜,搞得任遠都有些受寵若驚,一度覺得是自己表現得太好了,才會這樣受歡迎。

看著任遠吃飯,付梅想起了兒子,他們都一樣,性子慢吞吞,吃飯斯斯文文的。付梅有些恍惚。

後來,一頓飯吃得有些安靜。

初時怕任遠覺得尷尬,時不時地夾菜到他碗碟中。

“倒真像個好姐姐的樣子了。”付梅突然開口感慨道。

初時愣了愣,心裏亦不好受:“嗯。”

那是她心裏永遠的一根刺,是怎麽都磨滅不掉的愧疚與後悔。

任遠在心裏無聲反駁,才不要你做我好姐姐呢。

分別的時候,任遠對付梅說:“阿姨,我今晚過得很開心,謝謝您的款待。”

付梅微微笑著:“好孩子,你爸媽肯定很欣慰,有你這麽好的孩子在身邊。”

任遠苦笑:“我妹妹比我更好。”

“不要妄自菲薄。”初時插嘴。

“再見,任遠,有機會,阿姨再請你吃飯。”

“再見,阿姨。”

回去的路上,初時一直望著車窗外,靜靜地,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你媽人挺好的啊,你們之前怎麽會處成那樣?”

“你又知道什麽呢?”初時的語氣十分悲傷。

任遠看到車窗玻璃上映出她流下的眼淚,心也跟著揪起來了,忍不住猜測她弟弟的死是不是她媽媽造成的,所以她和她媽之間才會那麽疏離。但他不敢問出口,隱約覺得蘇荷的弟弟是她心裏的一個禁忌,是一個隻要提了就能讓她哭到肝腸寸斷的人。他害怕她又會像在廈門的旅館裏那樣哭泣,自己的心受不了。

她總是對別人說自己是她弟弟,任遠想如果她的弟弟還活著,或許蘇荷就不會這麽孤單無助了。

下車後,初時的心情恢複如初,好像方才的悲傷是任遠看錯了。

她要送任遠回家,誰知道任遠不肯。

“還是我先送你回家吧。你一個女孩子家,萬一遇到壞人呢?”

初時笑了:“你一個小孩,要是遇到壞人,我可吃罪不起,你多金貴啊。”到時候任爸爸任媽媽不得恨死自己啊。

“我怕什麽啊?大不了就是被強奸嘛。”任遠說得無比豪邁。

初時被逗樂:“也對。”

“不過這麽冷的天,壞人也應該不會出來作案吧。”任遠猜想。

“嗯。”說完,初時就裹緊了外套,問任遠,“圍巾還暖和嗎?”

“當然暖和了。”

“那就好。”

玫瑰園很安靜,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一棟棟高樓每家每戶都亮著燈。

初時看著自己家的陽台上有個人影,原來是慧慧在晾衣服。

她最近交了新的男朋友,英語係的才子,沒有帥氣的樣貌,但會是一個能死心塌地對慧慧好的那種人。顏顏初時聊起這件事,覺得慧慧一定是被Simon傷得太深了,現在的這個男朋友不提跟Simon比了,在所有追求慧慧的男人中長相是最普通的一個。但初時想,也許正因為如此,慧慧才會選擇這位吧,畢竟他能夠給自己帶來最大的安全感。

仰望一個太過優秀的人,始終是太累了。

任遠把初時送上電梯後才往家走。

初時想起和任遠見麵的那一天,下大雨的南城,到處都是積水,他給他爸打電話來接他,那時候的他似乎不懂得體貼別人的辛苦,是個隻為自己考慮的孩子。但如今,他好像長大了許多,獨立了許多,也開始變得紳士許多。從前的他向來是懶得主動與別人打招呼的,更別提如此禮貌周到。

意識到他的這些變化,初時替他感到開心,也覺得自己蠻有成就感的。

回到家,慧慧在客廳跟男朋友煲電話粥,初時跟她打了個招呼就回房間去了。

她把任遠送來的收納箱搬到**,還真挺沉的。

長這麽大,她幾乎沒有過這樣的待遇。這些禮物好像把她之前缺失的驚喜都給補齊了。

初時充滿期待地打開蓋子,一件一件地拿出來,放在**,有茱莉蔻的護膚品、澳大利亞本土的一些保健品、一雙三葉草的運動鞋、一隻毛茸茸的灰色邦尼兔和任佳佳送的水晶球音樂盒。最下麵是一隻包裝精美的盒子,裏麵是一條串了粉色珠子的潘多拉手鏈。

初時給任遠打去了電話。

任遠可能剛剛才走到家,電話那頭有關門聲。

“怎麽了?”

“你送我的禮物都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任遠語氣很衝地問:“怎麽就不能收了?”

“你爸媽知道你送我這些嗎?如果我收下,我就成了貪便宜的人了。”

“我爸媽知道我給你買了禮物。”雖然不知道買了這麽多。

任遠故意裝作不耐煩:“我買都買了,你就收下吧,就當是我賄賂你了。”

“任遠……”初時顯得無奈。

“你放心好了,我壓歲錢很多的,比你想象的還要多很多。”

“下次你不許再這樣破費了。”

“好。”下次的事下次再說了。

“那掛電話了。”

那個盒子她到底看到沒?

任遠著急打斷,“等一下……”

“什麽?”

“你有看到那條手鏈嗎?”

初時將手機換到另一隻手,伸手搖晃著已經戴在手上的手鏈,抑製不住的嘴角上揚:“看到了,很漂亮。”

“你喜歡嗎?”

“喜歡啊。”

“我眼光還不錯吧?”任遠得意道。

初時難得沒有反駁:“是啊。”

“那條手鏈你記得戴起來啊,我覺得很適合你。”

初時憋著笑,如果告訴任遠她在看到後就迫不及待地戴在手上了,那任遠會不會更得意了。

調整情緒,初時才語氣淡淡地回:“好,我知道了。”

窗外夜色溫柔,兩人在各自的小天地裏偷偷笑著,不敢讓對方知道,隻覺時光是這樣的甜蜜。

其實,潘多拉手鏈任遠買了兩串,蛇骨鏈上各串著粉珠子和黑珠子,是情侶手鏈。

當然目前,他是沒膽量讓蘇荷知道的。

南城進入四月的時候,氣溫終於開始回暖,春天的腳步雖然比往年晚了許久,但也不影響人們出門踏青的心情。

公園裏百花齊放,碧綠色的草地上到處搭著帳篷,大家席地而坐,邊賞花邊燒烤,藍天白雲下飛著一隻又一隻美麗的風箏。

其中一隻蝴蝶風箏的線揣在任遠的手中。

初時和任佳佳在把中午要吃的東西裝盤,壽司、鹵雞爪、秘製扒雞、可樂雞翅,都是任媽媽的手藝。

今天是田桂香出院的日子。大清早,初時就去醫院幫著辦理出院手續,跟付梅和田桂香告別,邵家派車來接她們回揚城,免了她們路上受累,初時放心不少。

剛從出租車下來就看到任遠推著他的自行車遠遠走來,他戴著黑色鴨舌帽,穿著一件白T恤,搭一件軍綠色的外套,像是要去運動。

“去哪兒?”初時走近了問。

任遠笑:“來找你啊。”

“找我幹嗎?”她記得今天安排的補課時間是晚上。

“我們去踏青吧,任佳佳嚷了幾天了,我爸媽都沒時間陪著,所以我就想到你了啊。”

“什麽時候?明天嗎?”初時在心裏想著要買些什麽食材。

“現在。”任遠輕輕鬆鬆地說。

“現在?”初時大吃一驚,隨即說,“來不及吧?”

“來得及,東西我媽都準備好了才出門跟姐妹約會的。現在任佳佳已經在家裏正在為穿什麽衣服而發愁。其實吧,她就是臉醜了點,再怎麽折騰也還是不行。”任遠毒舌起來也真是夠討厭的。

“那你怎麽知道我今天一定有空陪你們?”

“單身人士什麽都缺,就是不缺時間啊,反正又沒有人約你出去玩。”

“你嘴巴還可以再損一點兒。”初時玩笑道。

“可以啊,你要聽嗎?”

初時擺手:“不,你閉嘴吧。”

春天真是個適合戀愛的季節,她的兩個室友突然都脫單了,就連天籟也有人追了,大家都春心**漾,蠢蠢欲動啊。

初時回家換了一雙運動鞋就去任遠家了。

保姆阿姨在把食物裝籃子,任佳佳散著一頭的亂發等著她幫她編辮子。

“蘇荷,你給任佳佳紮個辮子吧。”阿姨說。

“紮馬尾辮嗎?”初時接過任佳佳手裏的梳子問。

任佳佳比畫了一番:“把我前麵的劉海編個辮子然後紮個丸子頭。”

“編不好別怪我。”

“蘇荷,你別理她,一天到晚臭美,就給她紮個馬尾辮。”任遠從房間來到客廳,手裏抓著一頂黑色鴨舌帽,隨意地戴在初時的頭上,竟然還挺好看。

初時想要拿下來,被任遠阻止了。

初時覺得別扭:“我塗了防曬霜,不用戴帽子。”

“外麵太陽很曬的。”任遠堅持,此刻,他的手正壓在初時的手上。

比初時高了大半個頭的任遠靠她很近,初時感覺到有些壓迫感,一個抬頭就與他的視線相撞,這樣的他們有些曖昧,讓初時覺得尷尬。任遠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鬆開了初時的手,腳步往後移開,臉上不自然地笑了。

初時重新戴好鴨舌帽,開始給任佳佳編辮子。

一切準備就緒後,三個人才走到小區外,初時用市民卡刷了一輛公用自行車載著任佳佳往附近的公園騎,任遠的車跟隨在她們身後,像是在為她們保駕護航。

公園外的路邊停滿了汽車,初時他們直接騎車進了公園。寬而平整的行路兩旁,水杉樹將陽光遮擋了大半,微風撲麵而來,熱得快要流汗的幾個人一下子涼爽起來。

最後,他們將車子停在了桃花林外。

任遠從背包裏拿出兩塊野餐的格子布,鋪在草地上。

不遠處一隻風箏落在了地上,任遠心思一動,看了一眼初時和任佳佳,然後悄悄騎車去公園外的小商店買來一隻風箏。

任佳佳有些激動,嚷著要玩,然而,不等風箏飛上天空她就覺得沒意思把線團扔給了任遠。

初時將一盒草莓遞給任佳佳吃,然後對任遠說:“你把風箏線綁在桃花樹上,過來吃點東西吧。”

“好。”

任遠小跑過來,初時遞給他濕紙巾擦手,然後將美食都挪到他麵前。

任佳佳在一旁看著,感慨道:“蘇荷姐,你真的好賢惠,以後誰娶了你就是誰的福氣。”

“小丫頭片子,瞎說什麽呢?”初時作勢要去捏她的臉。

任遠在一旁嗬嗬笑著。

她總是可以把身邊的人照顧得很細致,這是她的優點。

附近有一群人在燒烤,大概是公司聚餐。

有個男人端了一盤燒烤過來,那人直視著初時羞澀地說:“給你們吃的。”

初時連忙站起身,接過盤子:“這多不好意思,謝謝了。”

“這是你弟弟妹妹吧?”

初時看了眼任遠和任佳佳,說:“是。”

任遠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看著那個男人,隻聽他又說道:“方便的話可以加個好友嗎?”

“這……”當然不方便。初時在心裏補充。

任遠微笑著對那男人說:“不太方便呢,她有男朋友了。”

男人一臉尷尬,對初時說:“我就是想單純地跟你交個朋友,沒有其他意思。我是做銷售的,多認識些人總是好的。”

初時轉過頭來,將自己的QQ號給了那個人。

男人走後,任遠湊過來低聲說:“我才不信他目的如此單純,蘇荷,他就是想追求你。”

“你都說我有男朋友了,他還能怎麽樣呢?”初時語氣悶悶的。

任遠看出來她有些不高興,有些納悶。

難道是覺得自己破壞了她的好事?

任佳佳沒心沒肺地吃著“敵軍”送來的食物,任遠狠狠瞪了她一眼,將壽司塞了滿嘴,然後就嗆到了。

任佳佳幸災樂禍道:“哥,你吃那麽急幹什麽?又沒人跟你搶。”

任遠喝了幾口水,懶得理她。

吃完午餐後,初時用礦泉水把盤子洗幹淨,給方才那人送去,兩人寒暄了幾句,初時帶著笑容走了回來。

趁著任佳佳去衛生間,任遠問初時:“你喜歡那種類型的男人啊?”

“不一定。”初時回。

“我看你剛才好像有點不高興,你是在怪我嗎?”

“怪你什麽?”

“破壞你好事啊。”

“想太多了,任遠,我真的不喜歡說謊的人,我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

任遠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個,他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我當時也是想幫你,我看你好像很為難的樣子。”

初時回:“我的為難是我要解決的事,不是你說謊的理由。”

任遠求饒著:“好啦,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

初時厲聲道:“下次別再犯了。”

“遵命。”

初時恢複了笑臉,任遠在心裏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說真的,那個男人真的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嗎?看起來像個社會精英。”

初時認真回答:“我以後的戀人可能隻會從朋友中誕生,我沒有辦法跟一個我不了解的人處男女朋友。說白了,我對人的防備心其實很重。”

“那我呢?你防備我嗎?”任遠一臉緊張。

初時被逗樂,微微笑:“你不一樣啊,你是我學生,是我弟弟。這也許就是我們的緣分吧!”

任遠有些失落,但也隻是一閃而過的情緒。

他對她而言,隻是學生,隻是弟弟。

午後的陽光將人曬得慵懶散漫,初時收拾好東西後就躺了下來,她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任佳佳跑回來,躺在她身邊,初時給她蓋上自己的外套,重新閉上了眼睛,很快進入熟睡狀態。

任遠坐在另一塊格子布上,靜靜地望著她們。

蘇荷,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你知道嗎?

我因為你開心而幸福,因為你不開心而緊張。

見不到你的時候想念你,見到你的時候心就會像小鹿亂撞一樣。

我不敢想象,如果未來你不能喜歡我。

我很害怕,有一天,我終會打破這份平靜,告訴你我的心意,然後你就遠離我了。

所以,蘇荷,求你快點喜歡我,好不好?

初時這一覺睡到下午四點多。

周圍踏青的人大多回去了,公園漸漸變得安靜起來。

初時坐起身來還有些懵,她的身上蓋著兩件外套,一件是她自己的,一件是任遠的,她看了看四周,任佳佳和任遠坐在一棵桃樹下編花環。

任佳佳得意地笑,走過來:“蘇荷姐,我編的好看嗎?”

“那我給你戴起來。”任佳佳踮起腳尖,將初時的帽子拿下,把花環戴在了她頭上。

初時雖然覺得有些幼稚,但是好在周圍沒什麽人了,也說不上丟人。

任遠拿出手機,偷偷給初時拍了一張照片,然後默默藏好。

初時把外套丟給任遠:“穿上吧,別著涼了。”

任遠聽話地穿上外套,又聽初時說:“你怎麽不叫醒我?我都睡過頭了。”

任佳佳搶著說:“我哥說你最近為了家人生病的事情忙碌一定累壞了,說讓你多睡會兒。”

初時有些感動。這的確是她這些天來睡得最安穩的時候了,沒有做噩夢,很平和舒適。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好,我來收風箏。”

初時抬頭看天空,從包裏拿出水果刀,割斷了風箏線。

“蘇荷姐,風箏飛走了。”任佳佳一臉不解。

初時笑:“在我的家鄉,放風箏是為了放走這一年的黴運,就讓風箏把黴運帶走吧。”

“原來如此啊。蘇荷,希望這個風箏能夠帶走你所有的黴運。”任遠說。

“謝謝你,任遠。”

初時在公園裏招惹的桃花運,讓她困擾了好一陣子。

銷售男士名為章清,已經工作三年,聲稱是業界精英,加了初時為好友後,每天早晚問候,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一開始初時還會禮貌性地回複幾句,後來他想追求她的目的顯露,初時就對他隱身了。

任遠笑她自作孽不可活,當初就不該把號碼給那個人。

初時覺得無奈搖頭。其實像孫禮和林偉西這種擺明了態度要追求她的人,初時向來處理得很決絕,從不心軟,但是像章清這種一開始表現得純良無害的,初時降低了防備心,再處理起來,就覺得自己蠻傷人的。

這一天,補課結束後,任遠要留初時吃晚飯,初時的電話適時響起,拒絕了任遠的好意,邊出門邊接了電話。

因著田桂香的事情,初時與她母親的關係有了很大的改善。

付梅幾乎每隔兩天都會給初時打來電話,聊天的內容一開始是圍繞著田桂香的近況,後來漸漸的,母女之間也會說些日常的瑣事,比如付梅很關心初時的戀愛情況。她很納悶女兒長得這麽漂亮,怎麽就一直單身。

初時告訴她:“我沒想過要和別人一起走一輩子。”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她對未來太茫然了。

“小初,我總覺得你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你背負太多,媽媽很希望有個人能夠陪著你麵對這一切,在你傷心難過的時候給你支持安慰。我不想你總是躲著默默哭泣。”

初時沒忍住流下了眼淚。

“誰能陪我一起麵對這些困局?我不想拖累別人,我欠下的債我自己還。”

付梅有些急了:“你怎麽就這麽固執?”

兩人一陣沉默後,結束了通話。

初時正好出電梯,站在家門口。

平複了心情才開門進去。

就像她曾說過的,如果田桂香需要她的腎,她會義不容辭地奉獻出來。

這都是她應該做的事情。

她的未來有那麽多不確定的因素在,她又怎麽敢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