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的晚禮服

忙完各自的事情,兩位警官再次碰麵時,利朋說:“我向我們廳長匯報過了,對案件進展的情況,他極其不滿,被派去調查衣物飾品的女警官們也沒有查到什麽。所以廳長想,他們不妨登一下通告。他要我們九點去他那裏會合。”

在指定的時間,兩人又來到了廳長辦公室。

“兩位請坐!就這個案件,我想和你們商量商量。我們已達成一致,認為目前最重要的是查出女屍的身份。很遺憾,在這方麵至今還沒有任何的進展。雖然你們調查出的很多事實都很重要,但那些對於確認死者的身份沒有任何的幫助。所以我想登個告示,不知你們有什麽意見?”廳長說。

班利問:“告示的內容要怎麽寫呢?”

“所有的細節,要一項不落地登上去。也可以把外衣、內衣,分項刊登出來,還有戒指、梳子,再有就是屍體,每項出一百法郎的賞金。”

班利歎氣道:“在倫敦,不到萬不得已,警察廳是不會走這一步的。對於告示我們都有種偏見,認為它會使看到的人變得過度警覺,而不敢隨便講出實情。不過,這次把告示刊登出去的話,說不定會有所幫助。”

利朋說:“我是這樣想的,雖然有人想盡辦法要把這起謀殺案掩飾過去,但另一方麵,有些人看了告示,會到警察廳來提供線索的。”

“我也這麽認為。比如說仆人,穿著如此講究的婦人,家裏肯定會有幾個仆人。哪怕其中隻有一個人看到了告示,就會想到容貌。如果她在意賞金,就會給我們帶來有用的信息。在店員那裏,告示也會產生同樣的影響。我們暫且試試。”廳長說。

將擬廣告稿的任務交代下去後,廳長說:“彩票方麵已得到可靠消息:正像羅迪說的,當天他就寄出了支票,下周四才會進行抽簽。他很誠實,跟那封信沒什麽關係。各位,對明天要做的有什麽計劃?”

“先到聖拉薩爾車站去,看看站長會不會提供新的線索,我想會有的。然後就去追蹤從諾昂送出的桶子。”

“好吧!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子,我也預測不了,不過,我希望會出現更有價值的線索。我想找兩個人拿著你帶來的照片,去查訪一下上流社會那些人經常出入的照相館,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生前的照片。”廳長看著班利說,“隻有你曾經目睹死屍,為了避免其他人查時會產生混亂,還是由你來做這項工作。”

從廳長辦公室出來,利朋說:“好累呀!本來打算和你一起去仙裏音樂廳的。現在還有點兒時間,不如我們去吧?”

“好啊!我們就在那裏待一個小時,怎麽樣?”班利說。

次日一早,利朋到旅館來找班利,他們乘著出租車去了火車站。

“很高興再見到你們!老天也幫忙,還真的有新消息。”站長拿出來幾份資料說,“這個是發出一號桶子的收據,由撒布頓的船運公司簽發。上個月三十號晚上,七點四十七分火車從本站出發,到站後,桶子馬上就被裝上了船。”接著站長又拿出第二份文件,介紹說,“這是第二隻桶子的收據,由諾昂的I&C海運公司發出的。這個月的一號,本站的貨物列車將桶子運出去,三號被裝上船。我聯係了嘉迪尼街貨運站的站長,他找到了將第二個桶子卸下來的工人。如果你們願意,現在就可以去向他們了解情況。”

“真是太感謝你了!因為你的幫助,我們得到了極其寶貴的線索。”利朋說。

到了貨運站,兩人剛作完自我介紹,站長立刻就給他們帶路,他們走過了一條長廊,又從貨車忙碌的地方橫穿過來,到了一個貨物裝卸處。站長把兩個穿藍色工作服的工人叫來,並囑咐他們對警官的提問要認真地回答,就先離開了。

“兩位先生!如果你們能提供重要線索的話,我們真的是不勝感激,並給你們相應的酬謝。”利朋說。

兩位工人看上去有些緊張,不過他們表示,會知無不言。

“這個月的一號,也就是上周四,你們有沒有卸過一個桶子,上麵標注著經由諾昂寄往倫敦,收件人是菲利克斯的?”

“哦,有的。”兩人同時說道。

“你們卸過的桶子不下幾百個了,那個桶子有什麽特別的,為什麽還有印象?”

“先生,要是你自己也搬過那個桶子,就會明白了。它非常重,樣子也很特別!”

“桶子運來時是幾點?”

“傍晚六點多點兒!也就多個五分鍾十分鍾的樣子。”

“那運送桶子的人是誰?”

兩人不約而同地聳聳肩。

“可能是那個人,我不知道他是誰,住哪兒,但是隻要見著他我一定能認出來。”有個工人說。

“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子嗎?”

“矮矮的,瘦瘦的,一副病病歪歪的樣子。不過,他的臉倒是幹淨體麵。”

“如果下次看見,就跟他要姓名和住址,然後到這個地址來通知我。如果你讓我得到了消息,就可以領到五十法郎的酬金。”

為了表示酬謝,利朋給了兩人一共十法郎的銀幣,然後走了。

班利說:“看來,我們需要刊登一條馬車夫的告示。”

利朋說:“還是先去跟廳長報告一下吧!聽聽他有什麽意見,等他同意了,再去今天晚報上刊登也來得及。”

兩人吃過晚飯,去了附近的電話局,要給廳長打電話。

“是利朋嗎?”接線員說,“廳長讓你們趕快往回趕,似乎是有了新的進展。”

回到警察廳,休威廳長已經在那兒等著了。他說:“好消息!告示上登的衣服,有了回應。十一點左右,克若迪特夫人的商店打來電話,說那套衣服是他們那裏的貨物,店址在落華耶爾附近。我馬上就把路考克小姐派了過去。根據調查,兩個月前一位雅麗特·波瓦拉夫人購買了那套衣服,她家地址在奧瑪大道與聖約翰交叉處,我希望你們這就去調查一下。”

利朋回答:“太好了。我們對那個桶子進行了調查。”說著,他就匯報了一下早上的調查結果,並提出了刊登告示尋找馬車夫的建議。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來人遞上名片,說:“這位先生有急事要見你,現在正在外麵等候。”

廳長神情驚訝地說:“注意啦!這個人是奧瑪大道聖約翰街1號拉布爾·波瓦拉。他應該是雅麗特的丈夫吧。告示太有效了!你們兩人先別走了,留在這裏!”然後,他對進來報告的人說,“稍等一下!”然後他拿起電話說,“請蘇蓓爾小姐過來,趕快!”

很快那位小姐來了,她是位速記員,廳長把她安排在屋子的角落裏,那兒有一塊屏風擋在前麵。廳長囑咐道:“記錄要準確詳盡,不能有半點兒遺漏。”接著回頭說,“請那位先生進來吧。”

波瓦拉進來後,大家看到了一位不到中年的紳士。他長著烏黑濃密的頭發,留著大胡子,體格健壯。看上去滿臉的緊張,神情憔悴,像是一直在忍受痛苦的煎熬。他穿著一身黑衣,極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進門之後,先在房間裏環視了一圈,休威正要起身,他馬上就很鄭重地行了個禮,問道:“你是警察廳長嗎?”

他落座後,接著說:“我聽說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來向你打聽一下。如果可以,我想單獨和你談談。”說完,他稍微停了一下,“這兩位應該是絕對值得信任的吧?”他一字一句地說著,速度慢得讓人覺得他的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想好了該怎麽用詞才說出來的。

休威答道:“如果你要說的是關於尊夫人最近不幸失蹤的事,這兩位警官正好在辦理這個案子。讓他們參與談話,對我們雙方都是有幫助的。”

波瓦拉就像是坐在了彈簧上一樣,一下子彈了起來,他沒能壓製住內心的激動,不自覺地流露出了緊張焦慮的情緒。

“那——真的是她了?”他說出這幾個字,異常艱難,“看到那個告示時,我還想應該不會是她。因為還沒確定,所以抱著一線希望。可是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波瓦拉先生,我們會把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況都告訴你,讓你自己判斷。這些是屍體的照片,請你看看。”

他拿著照片,兩隻眼睛死死盯著,恨不得把它吞掉。

“是她。”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自言自語著,“是她,真的是她!”

他如鯁在喉,根本無法再言語。此時警官並沒有懈怠,仔細地觀察著他情緒的變化。此刻房間裏的空氣就像是完全凝結了。過了一會兒,他才能稍微振作一下,回過神用極小的聲音說道:“為什麽?她怎麽變得那麽恐怖了?脖子上的痕跡是哪裏來的?怎麽會這樣?”

“波瓦拉先生,有一點很明顯,你太太是被人掐死的。我們看到屍體時她已死了好幾天,這些照片正是那時拍的。”

波瓦拉沉重地摔在了椅子上,兩手抱頭,異常地頹喪,悲切地說:“啊!雅麗特!她太可憐了!即便對我而言,沒有理由去愛她,可我還是把她看得那麽重要!我們之間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卻並沒有讓我減少對她的愛!現在我永遠地失去了她,更加意識到,我有多麽愛她!告訴我好嗎?”他稍微停了一下,然後低聲說,“告訴我詳細的情形!”

廳長很體貼地說:“我知道這件事使你非常悲痛,真是不知該從何說起!”但他還是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在倫敦的碼頭,一隻到港的桶子引起了警察的懷疑,所以被扣押了。等打開的時候,竟然在裏麵發現了死屍。”

波瓦拉用雙手緊緊地捂住臉,坐在那裏動彈不得。過了一會兒,他猛地站了起來,盯住廳長問道:“查到線索了嗎?和凶手有關的任何線索?”

廳長答道:“有幾條,不過目前還沒時間好好地分析一下。但相信我們,凶手很快就會被繩之以法。另外,波瓦拉先生,為了確保無誤,麻煩你對一些衣物作下鑒識。”

“她的衣物?讓我情何以堪!但是我一定要看!”

廳長撥通電話,命令手下把衣物拿過來。

“啊,是的!”一看見晚禮服,波瓦拉就慘叫起來,“是她的!沒錯!她離家那晚,就是穿著這件衣服,絕對錯不了!我可憐的雅麗特,她可真不幸!”

“波瓦拉先生,有件事要你配合一下,可能會讓你有些為難,但為了盡量多地掌握案情,請你給我們說一下尊夫人失蹤前後的詳細情形。”

波瓦拉點頭道:“我會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們,不過可能有點雜亂無章,見諒了。”

休威到櫃子前倒了一杯白蘭地,體貼地遞給了他。

“抱歉。”接過白蘭地波瓦拉猛地全倒進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