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喀城:重返“孤舟”

晚上六點,為免出去時被人看見,田將軍安排胡博士在密室裏換上隱形服。

依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見爺爺像在穿褲子一樣抬起右腿,右腿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抬起左腿,左腿也消失了;最後,隻剩下一個腦袋懸在空中。

胡博士微微低下頭。頓時,整個人都消失得幹幹淨淨,隻留下說話聲。

“爺爺,您還能看見我嗎?”依禕忍不住問道。

“看得見的,”不見了的胡博士回答,“依禕乖乖待在這裏,不要擔心,爺爺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依禕點點頭,她還一時適應不了與隱形人說話。

到達“沙漠孤舟”時,已是晚上九點,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隻見警燈閃閃,探照燈射出的光柱像一把利劍一樣,在“沙漠孤舟”身上來回刮著。

在離警戒線兩百米外的地方,田將軍停下車說:“老胡,我會在外麵密切關注他們的動靜。半小時後,還在這裏等你。”

“將軍放心。”空副駕駛席上發出回應。

穿著隱形服,胡博士順利來到圍牆下的密道入口。憑借掃過的燈光,他找到圍牆壁上那個小孔,把一根鑰匙狀的金屬條插進小孔三分之一,向左旋轉一百八十度,然後全部插進去,再向右旋轉三百六十度。

這時,三步之外的密道井蓋緩緩垂直向上升起,剛好高出地麵後,又慢慢向右移開。井口裏露出一個直徑五十厘米的圓形鐵塊。

胡博士站在這圓形鐵塊上。隨後鐵塊自動下降。下麵漆黑一片。

剛下到底部,頭上的蓋子自動移過來蓋上。這時,密道裏麵一下子亮堂起來。

密道四周都是結實的鋼筋混凝土。壁上,每隔四米便有一盞五十瓦小壁燈。走過約莫十盞小壁燈後,密道略向下傾斜八度左右。再過三盞壁燈,便到了密道的盡頭。

密道盡頭,有一個與出口處一樣的潛望鏡式樣的裝置。瞭望小孔就在胡博士休息室牆上的一個掛衣鉤的底部。

胡博士小心翼翼地把針孔攝像頭伸到瞭望小孔的洞口處。休息室裏沒有人,裏麵的擺設還是和昨晚一模一樣——除了千瘡百孔的門,和沒有了玻璃的窗戶。

透過沒了玻璃的窗戶,剛好可以看見老鄧坐在辦公室電腦前敲擊鍵盤的背影。田將軍推測得一點沒錯,老鄧已代替胡博士成為研究小組的負責人。

確保萬無一失之後,胡博士按下密道壁上的按鈕。稍等了兩秒鍾,隻見休息室牆上的壁櫃像一扇門一樣慢慢向裏打開。最後,形成一個隻容一人通過的裂縫。

胡博士快速通過這條裂縫,進到休息室裏。之後,壁櫃複原。

胡博士輕步來到休息室窗口,看見辦公室裏就老鄧一人。透過辦公室的窗戶,可以看見小部分實驗室,和一小段懸在空中的鋼絲網路。

胡博士把事先寫好的紙條放在窗台上,輕輕敲了一下窗戶框。老鄧聽到響聲後,回過頭。

見到老鄧那張朝夕相處了三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胡博士一陣激動。雖然不相見隻有二十幾個小時,可對胡博士來說,卻好像已經分隔快二十多年似的。

胡博士朝老鄧微笑著點點頭。他以為老鄧也會像以往那樣,微笑著點頭回應他。可沒有。兩秒鍾後,老鄧回過頭去。

胡博士把紙條拿起來,懸在空窗戶的正中間,對著老鄧,再次敲了一下窗戶框。

老鄧回過頭,看見懸在空中的紙條,先是愣了一下,稍後,就像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趕緊起身。他回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實驗室,沒有蒙麵人看著他,於是馬上推開休息室的門進去。

“老胡?”進到休息室裏後,老鄧低聲輕輕地喊道。

“老鄧,我現在在壁櫃前,”從壁櫃旁邊傳來胡博士的聲音,“你現在坐在椅子上,就當我不存在。”

老鄧趕緊照著胡博士的話,坐在茶幾旁的椅子上,像平時一樣點燃一支煙,自顧自吸了起來。

“老胡,”老鄧邊吸著煙邊迫不及待地輕聲問,“你怎麽進來的?”

“從密道。”胡博士也輕聲回答,然後同樣急切地問,“他們到底是誰?到底想幹什麽?大家都怎麽樣了?”

“他們是誰我也不知道,”老鄧緊盯著窗戶外麵,自言自語似的說,“甚至連他們長什麽樣,我們都不清楚,他們從沒有在我們麵前摘下過麵罩。現在我曉得的,僅僅是他們想得到我們的研究成果,想得到隱形服,說隻要我們給他們研製出隱形服,他們就會給我們自由。幸虧你及時帶著數據盤逃脫,但是,”說到這裏,老鄧傷心地歎了口氣,“他們找不到你,以為你藏在實驗室的哪個地方,就威脅我們,結果……裴芳被他們打死了。”

“啊?”胡博士低聲狠狠罵道,“真是一群土匪!”

老鄧緊接著問:“你剛才說的密道是怎麽回事?”

“壁櫃後麵有一條密道,直通圍牆外麵,當時我就是從這條密道走的。”

老鄧看了一眼壁櫃。“你早就知道這兒有密道?”老鄧興奮得差點一下子站起來,“那我們也可以從這裏逃出去了?”

“現在還不行,O**總部有他們的臥底,我們研究小組裏也有他們的人,現在都還不知道是誰。”

“有臥底?”老鄧吃驚地瞪大眼睛,“同事裏也有?”

“是的,田將軍親口告訴我的。其實稍一細想,也不難明白。”

“真是難以置信,這世界真是太恐怖了,”老鄧抖了抖煙頭問,“那田將軍現在打算怎麽救我們?”

“正在計劃中,這次回來就是想探明裏麵的情況。”

“他們對這裏的一切都非常清楚,整棟樓的建築結構、我們的人員組成及研究計劃,甚至連我們每半年有兩天的假期,他們都一清二楚。”老鄧一邊盯著窗外一邊說,“原來,是有臥底。”

“是的。你知不知道他們今天早上還綁架了一對中年夫婦?”

“好像是有兩個人被帶進來,”老鄧說,“從他們的談話中無意間聽到的,並沒有親見。所以,也不知道是否就是一對夫婦。”

“那他們怎麽處置這兩個人?”

“好像是安排他們做飯。”

“不愧是將軍,果然料事如神。”聽老鄧這麽說,胡博士剛才一直懸著的心稍微放鬆了些,輕聲歎道,“那兩個人,應該就是我的兒子兒媳。”

“你兒子兒媳?”

“嗯,蒙麵人今天早上也把他們綁架了,想以此逼我現身。”

“將軍當初不是承諾會全力保護我們的家人嗎?”老鄧看著壁櫃前的空白,“怎麽這麽容易就被綁架了?”

見沒有回應,兩秒鍾後,老鄧接著說:“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他們好像正缺人手,應該不會對你兒子兒媳動粗。現在怎麽打算?”

“一切都如將軍所料,”胡博士回道,“回去後再與將軍商議。”

“這裏麵的情況,也就差不多我剛才說的這些。至於他們具體是什麽人,這個還不清楚。”

“可以了,有具體計劃後,我會盡快回來告訴你。好了,不能久留了,我得馬上走。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過,”胡博士叮囑說,“包括最信任的同事。”

“嗯,明白,路上小心……慢著,”老鄧又問,“我昨晚扔到圍牆外的那個白色茶蓋,是不是你拿走了?”

“是的,你不說我還忘了,你當時怎麽知道我在那裏的?”

“猜測而已,當時他們沒有找到你,我想你肯定是穿著隱形服逃出去了。如果你安全逃出圍牆的話,我那樣大聲喊你,你應該可以聽見。第二天早上起來,看見茶蓋不見了,我就大鬆了口氣。”

“唉……隻可惜,你現在還不能跟我一起走。你留在這裏做內應,有利於我們以後……”

“我明白,”老鄧果斷打斷胡博士,催促道,“快走吧,保重。”

兩秒鍾後,隻見牆上有瞭望口的那個掛衣鉤自行向左旋轉九十度,然後向右旋轉一百八十度,然後又向左旋轉九十度,回到原位。隨後,壁櫃右側朝牆裏轉開,轉出能容一人通過的空隙。

“老鄧,我走了,你自己也多保重。”壁櫃內側傳來胡博士的聲音。

“嗯,放心。”老鄧一邊看著壁櫃慢慢複原,一邊緊盯著窗外的實驗室說道。

三秒鍾後,壁櫃重新回到牆內。老鄧把未燃盡的煙頭碾滅在煙灰缸裏,拍了拍落在腿上的煙灰,起身走出休息室。

在回去的路上,胡博士向田將軍詳細匯報了他剛才所了解到的實驗室裏麵的所有情況。

“真是一群禽獸!”在得知裴芳遇害後,田將軍憤怒地將雙手狠狠拍在方向盤上罵道。

在憤怒中持續了十幾秒後,田將軍看著前麵被車燈照亮的戈壁灘,餘怒未消地說:“老胡,我們得趕快執行我們的營救計劃,不能再讓我們的戰友受到傷害。剛剛得到一個消息,市郊發生了一場嚴重車禍,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好機會啊。”

胡博士不知田將軍又想出了什麽主意。

“三小時前,”田將軍緊接著說,“在出城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長途大巴與一輛油罐車發生追尾,爆炸。乘客無一幸免全部遇難,而且都被燒得麵目全非。其中兩位燒得尤其厲害,連DNA都無法提取,隻能從殘餘骨骼判斷,是一男一女。我剛才給市交通局的一位主管負責人打去電話,請求他配合。最遲後天,交通部門就會公布遇害者名單,上麵就會有你和依禕的名字。對不起,老胡,時間緊迫,在沒有征得您和依禕同意的情況下,我私自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說著,田將軍看了一眼空著的副駕駛席。

“將軍是想造成我和依禕已經不在人世的假象?”

“是的,這是一起特大交通事故,各大媒體都會競相報道。實驗室裏的那些人肯定也會很快得到消息。如此,他們便不會再以依禕父母的性命來要挾你,我們也就可以安下心來製訂我們的營救計劃。”

“將軍,有一點我不明白。”胡博士問。

“請講。”

“您之前說了,劫匪總共才十三個人,剛才老鄧也告訴我,他們確實正缺人手,我們為什麽不能在晚上偷偷派特種戰士潛到圍牆腳下,然後經過密道進入實驗室,把他們製服?”

“他們雖然隻有十三個人,”田將軍就像早就知道胡博士會這樣問似的,毫不遲疑地回答,“但他們並非一般的匪徒,而是經過專門訓練的恐怖分子。他們早就備好了各項防範我們強攻的措施。忘了告訴你,他們已經在整棟樓的各個角落裏安裝了無數顆炸彈,並威脅我們說一旦強攻,他們就會引爆炸彈,到時整棟樓都將夷為平地。不要以為他們是在恐嚇,他們都是亡命之徒。裴芳的遇害,就是例子。我們隻有同時將他們全部擊斃,才能保證萬無一失。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這是無法辦到的。”田將軍說著,憂慮地吸了口氣,然後再使勁呼出來,“我們已經失去了一位好戰友,不能再拿其他戰友的生命冒險了。”

聽完田將軍的解釋,胡博士完全放棄了自己的一切想法。在田將軍麵前,他甚至感覺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幼稚了。

“那現在怎麽辦?”

“回去後再詳談,”說完,田將軍加快車速,“我有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