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喀城:“孤舟”被劫

二〇〇七年,夏初某月十八日晚上的九點十八分。

“沙漠孤舟”下的實驗室裏,胡博士身前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距離數據粘貼完成還有一分鍾。

就在這時,突然,外麵實驗室裏一陣沉悶槍響。緊接著他聽見有人大聲吼道:“不要跑!都舉起手!站到中間!”

胡博士趕緊站起來。透過辦公室的小窗戶,他看見實驗室裏的同事們都在驚慌失措地亂竄。他回頭看看電腦屏幕,離最後全部粘貼完畢隻剩二十幾秒。他沒有多想,立馬斷開連接移動硬盤與電腦的USB線,拿起移動硬盤,轉身兩步跨進身後的休息室,並隨手把門關上。

大約十五秒鍾後,休息室的門突然自己打開。緊接著,奇怪的事情接連發生——隻見,電腦機箱突然自己從電腦桌裏挪出來。隨後,電腦桌的抽屜也自己打開,裏麵的一支螺絲刀自己跳出來,開始擰機箱屁股上的螺絲。

最後一顆螺絲被擰掉後,螺絲刀剛落在地,一名手持微型衝鋒槍的蒙麵人破門而入。

蒙麵人掃了一眼辦公室,見沒有人,徑直走到休息室門口,一腳踹開半敞著的鋁製門。休息室裏也沒有人。

蒙麵人轉身,看見電腦機箱和躺在機箱旁邊的螺絲刀,把槍往後一順,走近蹲下,很輕鬆地就把機箱打開了。

就在他雙手抓住機箱裏的硬盤,使勁搖晃準備把硬盤抽出來時,奇怪的事情又繼續發生——隻見他身後的衝鋒槍突然自己騰空飛起,槍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他沒來得及回過頭,也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呼救,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隨後,衝鋒槍落在他身上。

緊接著,奇怪的事情並沒有停止,隻見硬盤自己從機箱裏飛出來後,在快速向空中上升的過程中突然消失。接著,休息室的門自己關閉。

就在休息室的門剛剛關上不久,另一個蒙麵人持槍小跑進來。見到躺在地上的同伴,他立即端起槍,朝著休息室的門打了一梭子彈,然後快速換上彈夾的同時,跑上前去一腳踹開布滿彈孔的門。可休息室裏空無一人,也不見任何血跡。

這時,又有三位蒙麵人聞聲進來。最前麵的那個手裏拿著一支短槍。

“頭兒,”剛才開槍的蒙麵人向手拿短槍的蒙麵人匯報道,“有魚漏了。”

那個被叫作頭兒的蒙麵人蹲下,用手指碰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蒙麵人的鼻孔,確認他隻是暈了過去,便回頭示意身後的兩位蒙麵人把他抬出去。這時,他看到了沒了硬盤的機箱屁股。

“媽的!”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機箱殼上。殼上隨之出現一個深深的凹印。

“把他們都集合起來!”蒙麵首領低聲吼道。那聲音,好像不是從他喉嚨裏發出來,而是從他的腳底下擠出來的似的。

蒙麵首領仔細地查看了辦公室和休息室裏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發現任何可藏人的地方,也沒有發現任何密道。他憤憤地跑出辦公室。

辦公室外,六個蒙麵人已持槍把白大褂們圍在實驗室的正中央。蒙麵首領走上鋼絲網路。

“胡博士,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蒙麵首領一邊大聲說著,一邊仔細觀察四周,“我現在數到六,如果你還不自己主動站出來,那你的某位親愛的同事可能就要因為你的原因,永遠消失了。”

蒙麵首領說完,開始數數:“一——二——三。”數到“三”時,他停住,然後慢慢舉起手中的短槍,對準下麵的白大褂們。

被圍著的白大褂們哪見過這種場麵?他們縮成一團,瞪大眼睛,四處張望,希望奇跡出現。不管是胡博士的出現,還是營救人員的出現,甚至是另外一夥同樣的蒙麵人的出現,隻要能暫時中止這可怕的一幕即可。

“四!”蒙麵首領一邊大聲說著,一邊示意下麵的兩個蒙麵人把人群中那唯一的一位女白大褂拖出來。

“五!”蒙麵首領把槍口對準了那位女白大褂。

這位可憐的女白大褂早已嚇得臉色蒼白、渾身哆嗦。如果沒有蒙麵人扶持,她可能早已癱倒在地。

“六!”話音剛落,槍聲立即響起,子彈正中女白大褂左胸。瞬間,鮮血就像爆裂了的水管裏的水一樣直噴出來,噴灑在一米多遠的地上。

挾持女白大褂的兩個蒙麵人鬆手後,女白大褂重重地朝前栽倒下去。倒在地上後,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搐。深紅的血,從她身下連綿不斷地溢出來。

一旁的白大褂們被這瞬間的一幕給驚呆了。仿佛前一秒鍾和後一秒鍾之間突然出現了幾秒鍾的短暫中斷。

過了一會兒,等時間銜接起來,白大褂們已不再驚恐,也不再縮著身子,而是握緊拳頭,怒視著那個劊子手。

這時,蒙麵首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重要事情,猛然轉過身,對守在實驗室門口的兩名蒙麵人大聲命令道:“快堵住大門!”

那兩個蒙麵人聞聲立馬呈跨立狀,並排堵在門口。

“胡博士,”蒙麵首領繼續發怒地大聲吼道,“我不管你是否還在這裏,也不管你是否還能聽見我說話,我再數三聲,如果還不見你出來,又將有一個無辜的生命因你而消失。你也看見了,我並非在與你兒戲!”

“一!”

“二!”說著,蒙麵首領又把槍口對準了底下的白大褂們。

這時的白大褂們一起昂著頭,挺直胸膛,咬緊牙關。

“三!”

數完了,這次,槍卻沒有響。蒙麵首領就像一隻丟失了獵物的惡狼一般,氣急敗壞地原地轉起圈來。轉了幾圈後,他停住,哆嗦著下巴,吼道:“都給我帶上去!”

六名蒙麵人領命,端著微衝,推搡著白大褂們走上樓梯,走出實驗室的大門。

“扔催淚彈,”蒙麵首領跟著白大褂們最後走出實驗室的大門時,命令守在門邊的兩個蒙麵人說,“繼續守在這裏,明白?”

“明白!”說完,兩人從腰間挎包裏各掏出兩枚催淚彈,拉開拉環,向實驗室的四個角落扔去;又從挎包裏拿出簡易防毒麵罩,戴上;完後,仍舊像剛才那樣,呈跨立狀並排堵在門口。

蒙麵首領來到二樓大廳,隻見兩側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看不見外麵。白大褂們被蒙麵人圍在大廳中央。

“各位,打擾了,”蒙麵首領走上大廳前麵的主持台,突然一改剛才凶殘的語氣,換上紳士的口吻說,“現在,外麵的世界已經變了。但是,這棟樓裏的世界沒有變。以後,各位繼續你們的研究,至於何時結束,就要看各位的努力了。我對你們的自由不感興趣,對你們的生命更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隻是你們的研究成果。隻要你們給我研製出隱形服,我保證立馬放你們出去。對生命,我向來都很尊重。但是,誰要是不配合,”蒙麵首領說到這裏,陡然停住,似乎在給大家一個集中精神的時間,“就像胡凱一樣。不久,你們就會得知他的下場。”

蒙麵首領說完,使勁向左歪了一下脖子,隻聽得哢嚓一聲響。他接著說:“以後,一切按部就班。隻要你們的政府還在乎你們的安全,乖乖聽話不亂來,諸位就沒有危險。由於時間緊迫,我想諸位也想早點獲得自由,所以,你們以後每半年兩天的休假將不得不取消。當然,隻要研究進展順利,以後諸位每年都會有輪流回家與家人團聚的機會。而且我也相信你們會按時回來,因為我知道諸位都是有良知的人,不會拋下自己的同事不顧,不會像胡博士那樣絕情,是吧?”

說完,蒙麵首領又使勁向右歪了一下脖子,又是哢嚓一聲響。他似乎很舒服地前後伸了兩下肩膀,繼續道:“諸位都是明白人,其餘的不多說。乖乖配合,一切如意。如有意外,可就是萬劫不複。好了,現在請回宿舍休息,祝各位做個好夢。明天醒來,又將會是一個明媚的世界哦!”

說完,他把短槍繞著食指轉了一圈,插進腰間的槍套。隨後,他一邊大笑著,一邊轉身走向返回實驗室的樓梯裏。

一臉茫然的白大褂們被六個蒙麵人用槍趕著,依次走出大廳,來到外走廊。

樓外兩百米遠處,警燈閃閃。兩盞臉盆大小的探照燈直照過來,在樓房上來回掃射。這時,探照燈集中打在他們身上,刺得他們睜不開眼。

借著探照燈的光,可以看見圍牆大門緊閉。樓下院子裏,還有兩個蒙麵人在抽煙聊天。有這麽多人質在他們手裏,他們是完全可以有恃無恐的。

白大褂們被帶回三樓各自的宿舍後,被再次叮囑:“不要開燈,否則吃槍子!”

“孤舟”裏的研究人員,四個人住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回到宿舍後,他們馬上跑到後窗,察看樓後的情況。

樓後與樓前別無兩樣,兩百米開外也是警燈旋轉。兩盞探照燈的光柱直直戳過來,在各個窗口之間來回掃射。

其實,早在“沙漠孤舟”的研究工作正式開始之前,上麵就專門在東南西北各一公裏的地方設立了警戒崗。每個崗位配備一個特種警衛班。並且還有一個排的士兵繞著“孤舟”外圍巡邏,保證方圓五公裏內無人能闖入。十幾公裏外,還有一個團的駐軍。四個崗位都與“孤舟”有視頻相連,“孤舟”裏出現任何變故,四個警衛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並能在五分鍾之內全部趕過來。如果發生重大變故,“孤舟”警衛人員還能立即通知駐軍,半個小時內支援力量就會趕到。

劫匪們是怎麽越過這些嚴密防衛的呢?對此,大家都想不明白,壓低聲音互相詢問。

“到底怎麽回事,他們怎麽進來的?”

“外麵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我們是被綁架了嗎?”

“他們是什麽人?看起來,他們對這裏很熟悉,不該動的地方沒動,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了。”

“是恐怖分子嗎?”

“也可能是別國的特工。”

“胡博士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被劫持已是既定事實,現在大家唯一能做的是接受。可胡博士在哪裏呢?

有人說:“他們進來幾分鍾之前,我還去了胡博士的辦公室給他送材料,當時他還問我是否都整理好了。後來怎麽就突然不見了?”

另一個人說:“那個蒙麵人說他知道胡博士能聽見他說話,是什麽意思?”

“莫非有密室?但如果真有密室,胡博士也絕非貪生怕死之人,當時肯定會出來救裴芳的。”

胡博士到底去了哪裏?他怎麽就突然消失不見了呢?所有疑問,都歸結到這一點上。

老鄧(鄧浩軍)作為研究組的副組長,與胡博士兩人住一套房子。回到宿舍後,他迅速跑到後窗。

窗外遠處似乎有警燈閃爍,看來這裏已經被部隊包圍了。

老胡肯定是逃出去了,老鄧心裏這樣想著。

他好像突然記起了什麽,趕緊回過身,借著探照燈掃過窗口的光,在客廳裏急切地尋找著。最後,他在茶幾上找到一個白色茶蓋,拿起來迅速回到窗前。

他探出頭,朝樓下兩位正在吸煙的蒙麵人大聲喊道:“喂,朋友,可以打聽個事嗎?”

“這麽大聲,你他媽以為我聾子啊!”其中一個蒙麵人抬頭回他,“什麽事?”

“我好久沒有回市裏了,不知道你認不認識古月先生,他可是市裏的一位名人!”老鄧還是那樣大聲喊著。

“什麽狗屁名人,不知道!”

“他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可不久前卻突然失蹤了。我送過他一個白色的工藝品茶蓋,如果他現在一切都好,希望他能把它帶在身邊,好好留著。”說完,老鄧退後一步,用力把白色茶蓋扔到圍牆外四五米遠的黑暗裏。

“喂,老頭兒,是不是傻了?”

“古月兄,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老鄧還那樣探出頭繼續朝窗外大聲喊著,“如果你能聽見,就把我送你的禮物好好帶在身邊,不要忘了老同事,要回來看我們啊!”

“死老頭兒,還叫!想吃槍子是吧?”樓下不耐煩地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