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破•Paravidya

11月26日

森南市林崗區 郊外

葬禮

雨天。

林崗市郊沉浸在一片寂靜和泥土的氣味中,你可以很清楚地聽到大雨的唰唰聲。不過估計過一會兒,雨就會小下來。

葉古緩緩走進市郊一所殯葬小禮堂。

他根本還在神誌不清中。

他瑟瑟發抖,甚至有些害怕。

今天是劉辛岑女士的遺體告別儀式。

進門之後,他就遠遠地看見了“陳降”,她就在大廳的第一排。但他沒有走過去,他不打算和她打招呼。看著她的背影,他像一隻老鼠一樣偷偷地迅速穿過廳內,找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心裏七上八下的。

陳降的媽媽真的死了,這是巧合嗎?

葉古目不轉睛地從遠處盯著“陳降”,然後看著廳堂上劉女士巨大的黑白相片,想到了前些日子的那次談話。

那是在9月20日,他去陳降家做客回來後的第二天。

葉古的手機響了起來,又是劉女士要約他出來。

他們約在了嶺北區一個商場裏的小食店見麵。

雖然那家店的東西很香,但是劉女士隻是不停地喝著水,半天說不出話。看起來又憔悴又焦慮。

過了許久,葉古才聽到她開口了:“你說……我是不是該報警?”

“劉阿姨你說什麽?”

“不……不,這有什麽用?”

“你還在說昨天你懷疑陳降不是……陳降這個事情嗎?”

“啊……太危險了……我知道你沒相信我,小葉。但是我現在擔心我這樣繼續下去生命有危險……”

“說什麽啊?劉阿姨,我相信你啊。”

“我不知道該向誰說了……幾天前我就問了吳媽,吳媽是一點兒都沒發覺小降有什麽奇怪,隻是說她最近話很少。可是你知道嗎,昨天……昨天我問她了!我問了那個奇怪的人,我和她對峙了!”

“怎麽一回事啊?”

“昨天我和她到廚房裏,我對她說,你是不是知道陳降在哪裏?我知道你不是她。然後……然後……”劉女士劇烈咳嗽起來。

“慢……慢點兒,然後?”

“然後我看見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我——就像——就像她知道我要問她這件事,就像她一直等待著我主動問她這件事那樣。然後,我看見她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接著,她非常非常輕微——近乎於無法察覺一般地點了點頭。小葉,我在她麵前故作鎮定,可是我內心嚇得夠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這奇怪的人是誰?是個什麽物種?”

“哦……哦……然後呢?”

“然後,我悄聲而堅定地問她,你他媽的究竟是誰,你把小降怎麽了?接著,她就像沒有聽到我這個問題一樣,生硬地說,媽媽,我們該出去了,葉古還在外麵等著呢。”

“劉阿姨……你為什麽一定覺得她不是小降啊……你看,今早我給她發短信,她還回複我呢。你看這個符號,看到了嗎,這個符號一直都是小降用的啊。”

“葉古,看樣子我沒法強迫你相信我了。如果你堅持你的意見……但是……我實在太害怕了,這件事,我沒辦法和任何人說。你知道嗎?我以前有過輕微抑鬱病史,我要是告訴我的好友,他們必定是覺得我犯了精神病。最近我不可能待在這個家,我要去親戚家住。家裏這個生物,我非常害怕……你知道嗎?她今早又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我……勢不容緩了,我得自己出去找小降了,等我想好了怎麽盤問家裏這個人之後,我再回去。”

“劉阿姨……”顯然,葉古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小葉,你明白嗎?這樣下去,我懷疑我生命有危險!我隻是覺得我有義務通知你,你現在正在交往的這個來曆不明的人,她不是陳降!好了,我真的該走了。”劉女士匆匆告辭,臨走前,她用擔憂的眼神看著他說,“要是你也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兒,一定和我聯係啊!”

“你媽咪精神病又犯了……”

在劉女士還未走遠時,他趕緊給“陳降”發了這條短信。

“怎麽?她又找你了?”

“是啊,你要出來嗎?我們細說。我在時代商城,剛吃完飯。我們在甘木咖啡見吧。”

甘木咖啡廳

“所以你怎麽回答的啊?你媽媽……她真的受刺激了吧?”

“我什麽都回答了。”蘇複醒再撕開一包黃糖,輕輕倒進espresso中。

“然後呢,然後呢?”葉古繼續催促著她。

“然後她就出了廚房招待你去了。晚上的時候,她再度和我對峙了一次。她說,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兒,你要麽就坦白告訴我她在哪裏,要麽你就等著,我遲早也會知道的。”她喝了一口咖啡,看著葉古。

“就沒啦?”

“當然。葉古,我和你說這些就是想問你,她是不是也對你講了什麽?”

“噢……噢……是啦。她……神神叨叨的,硬要說服我,你不是陳降,說你是一個什麽物種。”

“她怎麽說的,你最好全部告訴我。”蘇複醒機警地看著葉古。

葬禮的序曲響起了。

葉古腦海中煩囂的畫麵不停地幹擾著自己的思維,他開始細細回想著這一切。他努力回憶著劉女士當時驚恐地望著他說出的“我懷疑我會有生命危險”時的樣子,他再次回憶著“陳降”同他說話時的表情。噢……不行,他還是無法相信……

可是,劉阿姨是自己前幾天夜晚在南巡高速路上車禍身亡的啊!這可是個意外呀!

陳降怎麽可能不是陳降呢?可是……她自己的親生母親都懷疑她,是不是真的有什麽不對勁兒呢?說起來,她現在的確對我很冷淡,可是那也是因為……唉!煩人透頂,劉阿姨幹嗎要說那種話?生命危險……她又幹嗎自己一個人晚上在高速公路上開車……

“你坐在這裏的啊?”

他抬起頭來,禁不住臉色有點兒發白了,“陳降”還是發現他了。

蘇複醒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你不坐前麵去嗎?”

“不了,我並不擅長裝作很傷心的樣子給眾人看。”

他盯著眼前這個陳降,心裏有些發毛,他開始覺得有些地方不對,但是又不知道到底什麽地方不對。是因為陳降對自己母親的死亡過於平靜嗎?還是因為……她講話的方式始終和從前有些不一樣?

陳降和劉阿姨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到底有些什麽樣的事情我不知道呢?

蘇複醒感受到了葉古的臉色蒼白。但她裝作不知道的樣子,把手裏的一杯熱茶遞給他。

有關陳降媽媽死亡的那天,她新鮮的回憶開始一點點浮現出來。

11月21日

林崗區太渡路高檔住宅區

“媽媽”差不多在外出了近一個月沒有回家的這晚,蘇複醒在客廳裏翻弄了一張報紙,突然聽到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都告訴我吧,你是誰?到底在我們家有何企圖?小降在哪裏?”進門之後,劉女士立即壯著膽對她說。

……

“你不說是吧?好,好。別忘了你以前每天晚上幾乎都講夢話。要我提醒你嗎?你說,你再也不要回某某院?”

……

“是吧?什麽院?到底什麽院?你以為我查不到嗎?你是那個院的吧?”她情緒激動,用巨大的聲音喊出來,以掩蓋內心的恐懼。蘇複醒清清楚楚聽見,她的聲音在顫抖,“你還不給我坦白嗎?到底什麽院?你把我女兒害死了嗎?她到底在哪裏?你知道嗎,從我懷疑你那天起,我就親自找了她很久,可是結果一無所獲!一無所獲!你這麽小,和我女兒一樣大,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你究竟是什麽生物?你是一點兒憐憫心都沒有的嗎?”

“聖愈院。”蘇複醒盯著她,脫口而出。讓劉女士非常震驚,她居然開口了。

“什麽院?”她心裏發慌地看著這個和陳降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她在聖愈院。”她再重複了一次。

“什麽?!你是說小降在那所瘋人院?那你呢?你是那裏跑出來的瘋子?”劉女士恐懼地盯著她,她很害怕眼前這個人。

“我不能100%確定。”蘇複醒輕描淡寫地說,接著折好了報紙,轉身上樓去。

“你站住!別走!你到底在我們家幹嗎?我問你,小降還活著是吧?”

“我……不……知……道……”她停下了腳步,一字一句對她說。

氣氛凝重,劉女士無法從蘇複醒的話中分辨出她的情緒,她繼續問:“你不知道什麽?說清楚!”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活著。我從來沒見過她。”蘇複醒麵無表情。

“你別動!你信不信我報警?”劉女士大驚失色,帶著哭腔,她在茶幾上找著電話,手在發著抖。

“噢,那你報警啊。”她稍微冷笑了一下,這個笑容讓劉女士不寒而栗。

劉女士放下了電話,她感到地麵似乎都在一點點沉下去。是啊,報警誰會相信呢?她早就斷絕了報警這條路。但她現在麵對的這個人,或許根本就不是人類!她驚恐地想,該怎麽自我保護呢?

她很快抓起茶幾上SUV的鑰匙,迅速打開大門跑了出去。她像是逃難一樣離開自己的家,離開這個有一個“怪物”盤踞的家。她要立即去聖愈院找回陳降,她真正的女兒。

蘇複醒麵無表情地關上門,然後燒了水,準備泡一壺茶。她當然知道劉女士要去哪裏。

當她一抬頭,看見吳媽走了下來,吳媽顯然沒有聽到剛剛那一幕,困惑地問她:“劉小姐剛剛回來了?又出去了?幾時回家?”

“不知道,不用管她。”她對吳媽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不過,吳媽一點兒也沒看清楚她的表情,擺擺手又進屋了。

22:10

林崗區森南大橋

劉女士一路將油門踩到底,雙目專注地盯著前方熠熠發光的路燈,開過森南大橋,朝著最北邊的聖安區行進。

聖安區很遠,她算了算時間,如果足夠快,是可以在午夜12:00前抵達。

但是,劉女士的內心根本無法冷靜下來,原來家裏這個人從頭到尾都在耍自己!要是陳降出了任何事,都應該由她來負責!

聖愈院

禁閉室

“你知道嗎?我很快又厭倦了這一切。我告訴你這件事,一是,因為隻有你會相信它;二是,我受夠了。這兩個月來,我思考了很多,我終於發現自己不應該在這裏了。遇上了你的這件事,也許是神對我的提示。”

達一緯神父望著陳降,他發現自己竟然不覺得餓,不過顯然,吃飯的時候到了。

“我……我不敢相信。然後呢?你至今都不知道這一切的原因?那我怎麽辦?神父,你應該放了我,我出去之後,去找那個蘇複醒!”

“不。你找不到她的。”

“為什麽?你找不到Vincent不代表我找不到她啊?”

“哈哈哈。你還不明白嗎?你以前所有的生活,你都找不到了!你以為我31歲來了聖愈院之後,還能找到從前生命裏的人嗎?一個都沒有了!我也找不到喚真,他也消失了。我從前所有認識的人都不見了,就像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樣!你以為我父母沒有嚐試來找我嗎?你覺得你的父母沒有找過你嗎?可是,我告訴你,從我31歲起就再也沒有見過我父母了。剛開始,我還以為他們根本不打算來和我聯係,我以為他們是永遠想和我斷絕來往,很久之後,我回老家才發現,周圍的人從來沒有聽說過我父母的名字!你知道嗎,陳降,你回不去了!你就是蘇複醒,我就是Vincent!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你我都是一個全新的陌生人啊!”

“啊,我的天……”陳降突然想起來自己先前在安全部門打了10個電話,都是錯號或空號,公安部門也說沒有查到自己的身份證和名字……她的腳突然發軟,一陣幽深的恐懼入侵了她心髒最深處。

“那……那我們在哪裏啊?!怎麽辦!”

“我們在另一個世界裏。”達一緯神父輕輕地說。

“什麽意思?!為什麽在聖愈院就是在另一個世界?我們被隔絕起來了嗎?”

“哈哈哈哈。我天真的少年,什麽叫在聖愈院才是在另一個世界?你出去也是一樣的。就算你出去,你仍然也是蘇複醒,外麵的世界也沒有陳降這個身份。我們被隔絕起來了嗎?看看你問的問題,你仍然不明白怎麽回事是吧?不隻是聖愈院是在另一個世界,而是你整個的人生,都在另一個世界。”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我絕對不相信!神父,如果是這樣,請放我出去!我還是要出去。”

“噢,我天真的孩子,看樣子你還是沒能入戲嗬,你現在可是蘇複醒,不是陳降。蘇複醒是沒有資格出院的。噢,是時候吃飯了。我將用我在聖愈院最後的一頓餐,然後,我將離開這裏。而你呢,孩子,我隻能放你出禁閉室。難道我隨便放一個病人走,不會被追究嗎?”

“你……可是,你是知道我不是她!”

“你在她的世界裏無法自證你的清白。”達一緯神父回過頭來,他看著陳降眼裏星星點點淚水和溢於言表的絕望之情,他相信,可憐的陳降大概還是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陰謀。她的確應該出去親自看看才能知曉,自己是無路可逃。

“好吧……作為相同處境的可憐人,我告訴你一個方法,但是……你得自己看時機。”達一緯神父悄聲對她說,“我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神父,他們說蘇複醒很危險,是一個殺人犯。如果她在我之前的世界,那她會對別人有威脅嗎?我也想知道她為什麽殺人?”

“哈,這聖愈院裏任何一個人都對別人有威脅。我可以告訴你,之前,她在一天內殺了三個人。至於什麽原因,沒人知道,她就從來沒坦白過。”

“殺了三個人,為……為什麽呀?”

達一緯神父看著陳降驚慌的表情,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竟然有一絲快樂,本來不想再多說什麽,但是既然快與她告別了,便意味深長地說出了一番話:“以我對她的了解來猜測的話,她殺的第一個人應該是個意外,但接下來的就不是了。你知道幼獅嚐到血液是一件危險的事,它會因此學會嗜血。血液的味道太具**,一旦舔舐就會無法釋懷,所以它會嚐試著獵殺生靈,以獲滿足。血液的味道是危險的開端,是讓人需嚐到才能罷休的極度的**。很多時候,我們都嚐到了血液的味道,所以我們在念頭中不願忘記那種味道,那種絕望的求之不得的味道,或是帶有一點兒報複之感,補償之感。需要補償,需要滿足,需要占有那一絕妙瞬間,因為那一精神極端可能性的瞬間讓人感到被救贖。”他一邊說,一邊咂摸了下嘴,似乎通過對蘇複醒殺人的想象,獲得精神上的愉悅那樣。

他看著愣在一旁的她,打開了禁閉室的大門,對著警衛說:“將蘇複醒解除禁閉,帶她出去吃飯、休息。”然後轉身意味深長地對著她說,“那麽永別了,我的同船人,我要先下船了。”

陳降眼裏還有淚水,在她心裏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看著達一緯的眼神,她覺得這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也許會讓她銘記終生。這個神經質、聰明邪惡的老頭兒,終於厭倦了聖愈院神父的生活,他將在今天辭職。他將到哪裏去呢?那麽她呢?她又該怎麽辦,整個聖愈院唯一相信且知道她不是蘇複醒的人就要走了。她想到自己的媽媽,她會不會正在尋找自己呢?一想到這兒,她又禁不住掉下一行又一行的眼淚。是啊,就像達一緯的那句話——“人生真苦,苦你知道嗎?佛家語的苦。”

11月22日

23:43

聖安區郊外

劉女士以極快的速度到了聖安區。停好了車後,眼前這棟陰森的建築讓她驚愕無比。

陳降就在這裏嗎?她不敢相信。這裏那麽荒涼、絕望,讓人憂傷。

她敲開了值夜班的守門人的窗,很快登記,按照查詢手續她來到病員管理處,護士仔細地以檔案管理的方式翻查著病人們的個人資料。

“你們這兒都沒電腦嗎?怎麽這麽管理檔案啊?”

“噢,電腦剛好壞掉了。不過沒事,這個更好用,您看,按照姓氏將每個人歸檔,這一本是C,然後找到CH,然後是E,您看,都在這裏了。”

“我很急,據說我家女兒陳降在這兒,她失蹤很久了,肯定是出什麽漏子,我是來接她的,麻煩你快找找。”

“您是說,陳降。下降的降?”

“對。”

“不好意思,您肯定是搞錯了,這裏沒有一位叫陳降的,病員、或者實習生都沒有。”

“你看,這是她的照片。”劉女士慌慌忙忙拿出了手機,放在護士麵前。

“我……對這個長相沒有印象。我想,她應該不在這兒。”護士搖搖頭。

“我自己找!你把檔案都給我!所有的記錄!我女兒的事情是容不得耽誤的!”

一小時後……

“女士,我們這裏的病人年齡最小的都是30歲以上,您的女兒沒有在我們這裏。”病員部的部長對著劉女士說。

“是的,女士,這裏是全部的人員檔案了。我們經常都和病人打交道的,有哪些人都會很清楚。”護士補充道。

“啊……這……這不可能,真的確認都在這裏了嗎?”

“我們非常確定的,女士。我能問問,您是聽誰說她在這裏的嗎?”病員部的部長非常疑惑地對她說。

劉女士看著麵前攤開的一堆檔案,確實沒有陳降。她每張照片都細細看了,但是沒有陳降。

“媽的,她騙了我!”她心裏詛咒著,她沒有告別兩位人員就徑直衝了出去,她心裏怒火中燒。

她發動了車,心裏想著如何和家裏那位來曆不明的人算總賬。

11月23日

蘇複醒早晨接到了一個交警的電話。通知她“媽媽”昨晚在聖安區的南巡高速路上發生了車禍,由於汽車超速,在下過雨的路麵打滑落入了一旁的小山穀,當場死亡。

她放下電話,說不清自己心裏是怎樣的情緒。

“陳降……也許這是我的錯。”她在心裏小聲說。

她暗自做下了一個決定。

聖愈院

達一緯神父走出禁閉室,他沒有回頭。徑直朝著他自己的膳堂專區走去。

他吃好了在聖愈院的最後一頓飯,擦擦嘴。

接著,他寫下辭呈。原因是歲數太大,身體不好,把機會留給年輕人。然後提交了主教廷。

他不聲不響地辭了職,正是因為不想參加任何歡送會。他想,應該也沒有任何人知道,其實在他的心裏沒有任何留念,他的心就像一個已經被清空的儲存器。

在當晚星月正好之時,他獨自走出了聖愈院,這一切幹淨利索。他抬頭看看頭上的繁星和半個月亮。想到自己16年前他曾試圖自殺。自殺這樣的東西嘛,若是開過了頭,它便像一個擺脫不了的魅惑,如影隨形,這16年來他也有過無數的念頭。但是今天,他似乎感到了神靈、萬物和宿命。

“好吧,我們再活一小會兒。”他心裏默念著,然後又笑。不過這一切都沒有知道,他想著,隻有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