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

我一直都覺得這個世界很陰暗,似乎很久我都沒有感受到陽光的溫暖,我總覺得連太陽都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目光別有用心地注視著這片土地,隻是後來我才發現,最陰暗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我。

與人交往最難的就是坦誠,我不會隨便把我的秘密和弱點告訴別人,因為我無法確定對方的心是不是紅色的,就像別人也無法確定我內心的顏色一樣。

1

周泰一個人住在這個城市,他沒有朋友。隻是人都有傾訴的欲望,周泰有一個不算朋友的朋友,他在這個城市裏經營一家雜貨店,他喜歡聽故事,卻是最忠實,也最冷漠的觀眾。

“新家收拾好了嗎?”喬波在周泰的杯子裏又蓄滿了水,淡淡地問。

“租來的房子那麽用心幹嗎?說不定什麽時候我又會搬走。”周泰笑著回應,他找到了一個地段不錯、價格也很便宜的房子。家對周泰來說是一個很縹緲的概念,有一個能讓他安心入睡的住所就心滿意足了。

喬波不置可否,於是他們又心照不宣地陷入了冗長的沉默裏。

周泰忽然想起了那天下午見到他前任房客離開時的樣子,狼狽的樣子更像是逃跑,那個男人把他叫到一邊,神神秘秘地跟周泰說,要注意住在對麵的老人。

“我的鄰居是個怪人。”周泰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說。

“有多怪?”喬波似乎並沒有把周泰的話放在心上,他隨意地問道。他眼中很少有“怪人”,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那個老頭家裏養了好多寵物。”周泰說。

“人總需要寵物來派遣一下寂寞。”喬波說。

“那個老頭養了一隻八哥、一條蛇、一隻蜥蜴還有一隻蜘蛛,他給每隻寵物都取了一個很複雜的名字。”周泰說。

“哦?那你小心一點這個人吧。”喬波終於像是提起了一點興趣一樣,挑了挑眉毛。

“為什麽?”周泰緊張地問。

“你的鄰居養了那麽多寵物卻沒有最常見的貓和狗。”喬波像個偵探一樣慢慢推理。

“那說明什麽?”周泰忙問。

“假設你的鄰居有著什麽陰謀,貓這種動物太孤傲,不會和他同流合汙;而狗又太善良,最容易被別人策反。”喬波說完又意味深長地對周泰笑了笑。

周泰覺得有點扯,但是又好像有點兒道理。

“對了,你這有雄黃之類的東西嗎?”周泰問喬波,這才是他來找喬波的目的。

“這個你得去藥店才能買得到,你要雄黃幹什麽?”喬波反問道。

周泰苦笑了一下,說:“我的鄰居今天上午跟我說,他的蛇不見了。”

2

那天晚上周泰剛剛把家具搬進家裏,連房間還沒顧得上打掃就躺在**睡著了,他真的累壞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聽到了一陣細小但是卻很尖銳的聲音,就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劃著門一樣,周泰一下就精神了,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透過貓眼看到外麵一片漆黑。周泰懷疑自己聽錯了,就在他轉身準備回到臥室接著睡覺的時候,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周泰輕輕地把門打開了一道縫隙,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笑嘻嘻地出現在了門後,他嚇了一跳,連著退了幾步。

“靠,有病啊!你找誰?”周泰大聲罵道。

“嘿嘿,小周吧?我就住在你的對門,看你忙了一天,也沒時間跟你打個招呼,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有空常來坐坐啊。”老人笑著說完就離開了。

這個時候聲控燈滅了,老人咳嗽了一聲又亮了起來,老人回頭對周泰笑了笑,然後打開自家的門,走了進去。

周泰忽然明白了,剛才他透過貓眼向外看,這個老人也透過貓眼向房間裏看,所以周泰看到的是一片漆黑。那窸窣的聲音應該是他衣服上的扣子和門摩擦發出來的聲音。樓道裏很暖和,周泰卻打了一個冷戰。

第二天一大早周泰就去買回了一些水果,他想了很久,昨晚的態度確實不太好,他有必要親自上門去道個歉。

老人看到周泰之後忙把他讓進了屋裏,他顯得很興奮,不知道為什麽這讓周泰心裏有些怪怪的感覺。

老人的房間整理得還算幹淨,雖然一屋子寵物讓這不算大的空間看起來像個動物園,但是並沒有那種讓人不舒服的異味,看來老人對這些寵物照顧得比較用心。

閑聊了一陣,老人就開始給周泰介紹他的寵物:“這是慶山,很討人喜歡。”他指著那隻八哥說,然後又對著八哥說:“慶山,快跟咱們的鄰居問好。”

那隻黑色的鳥就那樣冷冰冰地看著周泰,一聲不響,眼神帶著敵意,周泰一直分不清烏鴉和八哥的區別。周泰心裏生出了淡淡的寒意,不是因為這八哥的眼神有點像人,而是這隻八哥的名字,這個老人居然叫它“慶山”。

周泰非常在意這個名字。

老人又介紹了其他的動物,周泰都沒有聽進去,直到他給周泰看了那條蛇,周泰不知道這是一條什麽蛇,不過這種爬行動物給他印象隻有恐懼和死亡。

老人說:“這是一條五步蛇,毒得很,要是被它咬一口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條蛇懶洋洋地趴在玻璃魚缸裏,似乎對周圍的一切並不關心,周泰看得心驚膽戰,他忙扯開話題,指著旁邊籠子裏的小白鼠說:“這是什麽品種?有名字嗎?”

老人不動聲色地從籠子裏抓出一隻白鼠,然後扔進了那個裝著五步蛇的魚缸裏,蛇像閃電一樣咬住了白鼠,幾秒鍾之後,小白鼠就一動不動了,五步蛇把白鼠吞了進去。

3

最近周泰總是疑神疑鬼,似乎有一雙眼睛一直在周泰看不見的地方盯著他,等他回頭的時候,那雙眼睛又若無其事地轉向別處。

每次周泰回家的時候,他都會有意無意地看一眼老人家門上的貓眼,他感覺正有一雙眼睛在透過這個貓眼看著自己,周泰不知道這個奇怪的老人為什麽對他這麽感興趣,也許老人僅僅是寂寞。不過周泰還有一個推測,那雙眼睛的主人不是老人,而是老人養的八哥,那隻鳥的眼神太像人了。

早上上班的時候,周泰正準備打開車門鑽進他那輛破舊的汽車裏,突然那種被監視的感覺又出現了,這種所謂“第六感”的東西很奇怪,就像你睡覺的時候如果有人在你麵前看著你,你很快就會感覺到。周泰抬起頭,順著一個個窗戶找去,他看到老人站在陽台上向下看,即將和他的目光相對的時候,馬上假裝伸著懶腰,把眼神瞥向別處。

周泰看到老人把那隻八哥的籠子也掛在了陽台上,八哥似乎也在看著他,他望向它的時候,它馬上假裝去喝水,可是周泰依然能感覺到它的餘光一直都沒有離開他。

晚上周泰剛回到家,外衣還沒脫就聽到對麵的關門聲,他馬上趴在門上向外望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也變得鬼鬼祟祟了。周泰看到老人慢慢地向自己這邊走了過來,老人趴在門外的貓眼向裏麵張望,周泰和他現在就隻隔著一個門鏡的距離,他衣服上的扣子又在門上蹭出了窸窣的聲音,就像充滿了戲謔的嘲弄,這個老人似乎永遠都不懂得正確的敲門方式。

周泰猛地打開門,差一點兒撞到老人的鼻子,周泰冷冷地說:“大爺,您有事兒嗎?”

老人笑眯眯地說:“沒什麽大事兒,我家的燈泡壞了,我踩著椅子也夠不著,小周你能不能幫我換一下。”老人絲毫沒有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不妥。

周泰忍著怒氣點了點頭。

一進門周泰就看到了那隻八哥冷冰冰的眼神,周泰感覺自己又有點心虛了,周泰隨意地問:“它叫什麽來著?”他當然知道那隻八哥的名字,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它的名字,周泰這麽問不過是掩飾自己的尷尬而已。

老人嘿嘿地笑了一下說:“慶山,快和咱們的鄰居問個好。”

八哥依舊冷冰冰地看著周泰,他也不指望它真的跟自己問好,那樣就說明這隻八哥能聽懂老人的話,太瘮人了。

突然八哥對著周泰“嘿嘿”地笑了兩聲,那聲音就和老人笑得一樣。

周泰一邊站在椅子上換著燈泡,一邊和老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

“小周,你聽說了嗎?咱們隔壁小區有好幾戶人家都被盜了,屋子裏翻得亂七八糟,警察來了幾次都沒有什麽頭緒,連攝像頭都沒發現什麽可疑的人,你上班的時候家裏沒人,可千萬要鎖好門啊。”老人很熱心地提醒周泰。

“我家裏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有,要是小偷來了,是他倒黴,但是如果那個小偷進到您的家裏,要是不知情的話,看到您這一屋子的‘寶貝兒’嚇都嚇死了。”周泰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

老人也笑了。

周泰注意到老人的家裏好像少了什麽,問道:“大爺,您那條蛇呢?”

老人不以為意地說:“丟了,不知道爬到哪裏去了。”

周泰差一點罵出髒話來,一條毒蛇丟了你倒是早說啊,萬一爬到自己家裏咬到他,他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老頭太不靠譜了,難怪周泰前任房客對這個老人這麽抵觸。

換好了燈泡周泰趕緊和老人道別,那條蛇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藏著呢,老人也看出了周泰的顧慮,也不挽留。

臨走時周泰下意識地又看了一眼那隻八哥。

那隻八哥正好也在看著周泰,顯然周泰下意識地行為讓它不知所措,它的眼神避無可避,這個時候它開口狠狠地說了一句:“你再看我,我就弄死你!”

4

從喬波那裏回來後,周泰在街邊的藥店買了一些雄黃,電視劇裏說這東西能驅蛇,是不是真的有用他不敢確定,不過是給自己一點兒安慰而已。

夜裏周泰睡得很不踏實,噩夢一個連著一個,最清晰的一個大致是這樣的:周泰得了一種想象力豐富的病,不知道為什麽被一個變態的罪犯綁住了手腳,關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裏,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周泰的臉幾乎貼著牆壁,麵前掛著一截又粗又黑的繩子,一條巨大的蛇在他麵前扭動著,就是不咬他!那種絕望就像死刑犯等著被槍決,卻遲遲不開槍一樣……

周泰從噩夢中驚醒,冷汗順著額頭流了下來,等真切地在夢裏見到一條毒蛇的時候,就會明白弗洛伊德關於夢裏出現蛇的那段解釋有多扯淡了。周泰抬手去擦臉上的冷汗,那一瞬間他像石化了一樣,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兩個小小的紅點,周泰被那條該死的毒蛇咬了。周泰沒時間去追究那條蛇是怎麽出現又是怎麽消失的,他在思考是不是應該給120打個電話,但是他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等救護車到了的時候他可能已經是個屍體了,周泰決定自己去開車去醫院,他盡量讓自己的動作又輕又慢,這樣毒液在他身體裏流動得會緩慢一些。

坐在車裏,周泰迅速地權衡了一下,最近的醫院離他這裏大概有十幾分鍾的車程,他可能沒有那麽多時間了,周泰整條手臂已經麻木得沒有知覺了,他決定賭一賭運氣,喬波的店就在不遠處的街角。

周泰摔倒在喬波店裏的時候,正巧趕上喬波準備打烊,喬波看到周泰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趕緊把他扶到椅子上,周泰沒有力氣說話了,但是意識特別的清醒,可能是臨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吧。幸好喬波注意到了周泰手上的傷口,他急忙找到了一把很鋒利的小刀,他割開了周泰的傷口,讓烏黑的毒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周泰靜靜地看著,手上已經沒有一點兒知覺,現在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冷,等到流出的血變回了應有的紅色,喬波才拿出一隻針管,將**全部注射到周泰的身體裏。他說這是抗蛇毒的血清。

要是周泰像平時一樣行動方便的話,他一定會捧著喬波的臉親一口,喬波真是神了,連抗蛇毒的血清都有,後來周泰才知道,他和喬波說了鄰居的蛇丟了之後,喬波就準備了這支血清,喬波說他總有一種預感會用得到。

周泰在喬波那裏睡了整整一夜,喬波把那支救了周泰一命的小刀送給了他,說是最近接連出了好幾起入室盜竊的案子,讓周泰防身用。

周泰拿著這把很鋒利的小刀,唯一的想法就是殺了那個老頭,還有他的八哥。

5

“我打算做完這一單就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最好是在哪個小島上曬曬太陽,一個人隻有在陰暗的環境裏生活了太久,才會明白光明是奢侈品。”

周泰和對麵這個男人聊了好久,不知道是房間裏的光線太昏暗,還是這個男人抽了太多的煙弄得房間裏煙霧彌漫,總之這個男人的樣子周泰看得不是那麽真切。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隻要周泰完成任務,拿到他應得的報酬就可以了,這個人的樣子根本無所謂,反正這輩子再也不會見到了。

周泰沒有問他要殺掉的人和麵前這個男人是什麽關係,最起碼的職業操守他還是有的。

“這是我爸爸,從小我就有一個心願,就是長大後我一定要殺了他。”男人吐出一個煙圈說,語氣很平靜。

周泰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應該說些什麽。

“長這麽大不管我做什麽他都不支持,在他眼裏我就是一個沒用的廢人。”男人狠狠地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裏,聲音帶著滿滿的恨意,有些微微地發抖。

“我的公司前段時間因為資金的問題已經瀕臨破產,我硬著頭皮去找他,希望他能幫我,可是他卻冷嘲熱諷地把我罵了回來,我甚至想到了自殺,不過我還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我以我父親的名義買了一份數額不小的保險,受益人我填了自己的名字,如果這期間我的爸爸死於意外,那麽我將得到一大筆錢,不僅我的公司能夠平安度過危機,我也能實現我從小以來的願望了。”男人又點起來一支煙,幽幽地給周泰講起了他和父親的種種矛盾,就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

周泰像一個觀眾一樣靜靜地聽完了他的故事,然後點了點頭讓他放心,自己會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

臨告別之前,周泰希望能看一下男人的身份證,男人皺了皺眉,似乎覺得他這個要求有些無禮。

周泰笑著說:“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最起碼我要知道你的名字是不是真的,這是對我的尊重,更重要的是我不信任你,畢竟一個連自己父親都能殺的人做出什麽事情都有可能。”

男人的臉上由紅變白,憤怒的樣子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過,然後他點了點頭,從錢包裏拿出身份證遞給了周泰。

名字是×慶山。

6

周泰仔細地把所有細節都想了一遍,確定萬無一失之後他才開始在老人的家裏翻箱倒櫃,做出一副被小偷洗劫過的樣子,周泰用繩子把老人捆在了椅子上,他靜靜地看著周泰,那隻八哥也靜靜地看著周泰,弄得周泰都有點難為情了。

其實為了這一天,周泰已經布了幾個月的局了,他先是想辦法租到了老人隔壁的房間,然後每天他開著那輛快報廢了的汽車去上班,其實就是到周圍的小區進行盜竊,其實周泰也沒偷什麽值錢的東西,他是個殺手,他有殺手的尊嚴。偷東西技術含量不高,也不刺激,關鍵是他需要這些盜竊現場,幾個月之後周泰將老人的家也布置成眾多案發現場中的一個的時候,沒人會覺得他是蓄意已久的,即使老人死在了家裏,別人也隻會認為老人是被小偷無意殺害了。

其實老人的蛇沒有丟,是被周泰偷走的,那天老人不在家,周泰偷偷地溜進了老人的家裏,他要對這裏的格局有一個了解。最讓周泰討厭的就是那隻八哥,它一直盯著周泰,就像它知道周泰要幹什麽一樣,那眼神太像人了,老人給這隻八哥取了一個名字,叫慶山,那是他兒子的名字。

臨走時周泰注意到了老人的蛇,他突然有了一個新的計劃,如果老人被毒蛇咬死的話那麽就省下了他好多麻煩。周泰戴上厚厚的手套,又在網上搜索了一下捉蛇的要領,總之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把那條蛇從老人家的魚缸裏運到了周泰家的魚缸裏,雖然整個過程那隻蛇都沒怎麽動,但是周泰的心差點兒就蹦了出來。

那隻八哥就那樣冷冰冰地看著周泰,看得他有些生氣,周泰對它狠狠地說:“你再看我,我就弄死你!”

之後的那幾天,周泰越想越覺得把一條毒蛇放在家裏總是不太安全,想想他有些後悔,這件事他做得確實太草率了。那條蛇靜靜地趴在玻璃魚缸裏一動不動,周泰懷疑這條蛇是不是死了?他伸手去碰了碰它,要是死了也好,他也就放心了。

那條蛇似乎就是在等周泰伸手,甚至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就在周泰手上留下了兩個齒印,周泰罵了一句,覺得手已經開始發麻,要不是因為喬波,他已經是個被毒蛇咬死的人了,後來想一想,這個死法確實挺窩囊。

等周泰忙活了半天,才停下來休息一下,老人笑吟吟地說:“小周啊,是不是我哪裏得罪你了?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我給你道歉了。”

周泰想了想說:“大爺,您確實挺討厭的,但是我不會因為您討厭就這樣對您,其實是您兒子。”周泰指了指那隻八哥,說:“慶山。”

老人似乎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大爺,您裝瘋賣傻也沒用,我收了您兒子的定金,今晚您非死不可。”周泰耐著性子說。

老人好半天才不笑了,他說:“小周,你把我床底下的那個盒子打開,裏麵有一份合同。”

周泰找到了那個盒子,裏麵有一份保險合同,數額大得嚇人,受益人填的是慶山的名字。

老人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養那條毒蛇嗎?我就是想找個機會讓它咬死我,我早打算製造一起意外,好讓慶山能得到一大筆遺產,沒想到這孩子這麽心急,嘿嘿。”老人又陰惻惻地笑了一陣才接著說:“這些年我越老越覺得寂寞,兒子從小跟我就不親,我也不指望他能常來看我,我養了這隻八哥,我叫它慶山,就像兒子一直在我身邊一樣。”

周泰拿著這份合同,有些尷尬地說:“大爺,您別鬧,剛才的話我就當您沒說過,您這麽做我還怎麽收錢呢?我不能白玩兒啊,反正合同的事兒我是不會告訴您兒子的,大不了殺了您之後我把這隻八哥也殺了陪您。”

沒等老人說什麽,周泰就用繩子勒住了老人的脖子,直到老人不再掙紮了他才鬆開了手,周泰用手機拍下了老人的屍體,將照片發給了慶山。

周泰又給110和120打了電話,佯作虛弱地告訴他們自己聽到了鄰居家有打鬧的聲音,就去看了看,結果發現鄰居家進去了小偷,小偷把老人勒死了,自己也被捅了幾刀,希望他們能快點來。

打完電話周泰就靜靜地等待著,這時候手機短信的提示音響了起來,是慶山將尾款打進銀行賬戶裏的提示,周泰隨後從口袋裏拿出喬波送給他的刀,咬著牙用那把刀在身上捅了幾下。

看到這把刀周泰就想起了喬波,做完這一單他就遠走高飛了,他覺得有必要和喬波告個別。

喬波接到周泰的電話並沒有多意外,周泰靜靜地給喬波講完了自己所有的計劃,周泰知道他是一個喜歡聽故事的人,反正也許以後就再也不會見麵了。

喬波聽得很安靜,直到周泰跟他說,用了喬波給他的刀把自己捅傷了,喬波先是停頓了一下,不知道在思考什麽,然後他“嘿嘿”地笑了,他的笑讓周泰很不舒服。

周泰跟他說要把電話掛了,有一個銀行的短信提醒他得先刪除了,要不然就麻煩了。

喬波笑著說:“隨你了,反正已經來不及了。”

周泰掛了電話,喬波的笑聲一隻在他耳邊回響著,就像是一條毒蛇一樣鑽進了他的耳朵裏……等一下,毒蛇?周泰像是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環節。

周泰的身體漸漸發麻,可腦子卻越來越清楚,他忽然想到了那把刀是處理過周泰被毒蛇咬過的傷口,那上麵一定還殘留著蛇毒,想到這,才明白喬波說的“來不及了”是什麽意思。

周泰想試著把那條短信刪除,可是手指已經不再聽他的指揮了,現在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冷。

在意識清醒的最後一刻,周泰看到了那隻八哥在看著他,嘴裏發出“嘿嘿”的笑聲,周泰已經分不清它是在模仿誰的笑聲,也許是老人的,也許是喬波的。

也許……是它自己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