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戰爭迷霧
青黑色的怪雲從山後邊彌漫開來，在夕陽的映照下燃燒著，慢慢幻化成一片血色天河，浸染了漸漸黯淡下去的蒼穹。太陽被暗黑的山體吞沒了，但它仍然掙紮著，為大地塗抹下一幅蒼茫悲壯的圖畫。
一大群建製混亂、傷痕累累的裝甲車隊，被橫亙的山體阻斷了。
麵前已沒了去路，這意味著坦克三四九旅，再次執行了一道遭敵方惡意篡改的指令。鄭旅長命令徹底切斷通信鏈路，不再接受“前指”的任何命令，全旅立即轉向，朝主力靠攏。
突然，空中又傳來炮彈劃開空氣的長嘯聲，彈道延伸向遠處。
半空中“劈劈啪啪”地彈出無數頂鬼符般的小降落傘，飄飄零零地飛在空中隨風搖曳。傘下的黑色彈體緩緩旋轉，無數隻毫米波探頭一圈緊似一圈地掃視大地，如捕食者饑餓的眼。
“末敏彈！”
戰車群“轟”地一下四下散開，落荒而逃。緊接著，半空中傳來末敏彈凶狠的擊發聲。
末敏彈是專打裝甲集群的智能子母彈，母彈飛到目標上空甩出一大片子彈，末敏子彈群就紛紛放出降落傘，懸在坦克群的頭頂，各自一邊旋轉下降，一邊尋找並鎖定目標，最後爆出高速自鍛彈丸，從半空中擊穿坦克的軟肋，堪稱坦克集團的奪命死神——頂裝甲。現在，這群黑衣死神已經瞄準了坦克三四九旅。
一陣恐怖的“鏗鏗鏘鏘”的金屬撕裂的聲響過後，大地燃燒起來。
火光中黑影綽綽，恍若遊魂般時隱時現，滾滾濃煙如魔幻的巨靈一般，搖搖晃晃騰上天空，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幻覺。
鄭旅長的指揮車中彈了，他踉蹌著從燃燒的殘骸中爬出來，用翻滾身軀的方式壓滅身上的火苗。這時，他已經顧不上去判斷這次打擊來是自敵軍還是友軍。
他身上還冒著煙，就跳起來拚命揮動手臂大喊：
“隱蔽！快隱蔽！”
然後他再次倒地一滾，迅速匍匐到一輛戰車殘骸下麵。
“隱蔽！快快快！動作快……”
他伸出一隻手，幹啞著嗓子拚力揮喊。
果然不出所料，空中再次傳來一片短而急促的近矢彈“呼、呼”聲，如死神揮舞的鐮刀。
接踵而至的是更猛烈的爆炸和更慘烈的哭號！
兩次遠程打擊間隔三十秒，第二波次火力急襲，正是為了殺傷剛從戰損坦克中爬出來的乘員。這種凶殘的打法在雙方曆次廝殺中屢試不爽，已無法考證是誰首先發明的。
劇烈爆炸的衝擊波震得人五髒欲裂，鋼鐵破片和人體的殘肢內髒相互揉裹著飛上半空。隨後撲麵而來的血肉，令人作嘔的**一股股湧上喉嚨。
坦克三四九旅自發起攻擊開始，就不斷遭到來自敵我雙方的火力打擊。由於通信鏈路的癱瘓，擔任側翼掩護的兩個裝甲步兵旅早已不知去向。鄭旅長的坦克群奮勇衝殺了兩個晝夜，驅散了七回襲擾，衝破了兩次伏擊，挺過了四個波次的大口徑火箭炮的遠程打擊，可就是沒能打上一場堂堂正正的戰鬥！
肅殺的寒風中，突圍的鐵騎如潮水一般向東退去。
鄭旅長和十來名幸存的戰士，就像海潮退後被困在水窪中的小魚，處境岌岌險惡。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口袋裏沒有糧，壺裏沒有水，大漠凜冽的寒風，四麵環伺的敵人，還有遠去後不能回頭的戰友……所有的這一切，構成了令人不忍直視的悲壯畫麵。
他們聚攏在一起，互相攙扶著，向著遙不可及的家鄉緩緩跋涉。
此時此刻，生命的意義隻在於時間和存在的方式，隻在於生命消逝前，依然赤誠的信念。
三天以後，這支奄奄一息的隊伍遇到一名同樣掉隊的搜救戰士，他的名字叫作李夢。鄭旅長已經不能行動，他靠在一塊石頭上，喘息著草書了一張字條，命令李夢送出去。
這位小戰士虛弱地坐在地上，獨自思量了很久，然後他從懷裏摸出最後半塊餅幹，塞進搜救犬的嘴裏。
饑餓的軍犬舌頭隻是一卷，就把餅幹整個吞了下去。
“去吧，大黑，全靠你了。”李夢的臉緊貼著愛犬，把字條仔細掖進它的項圈。他用幹裂的嘴唇在它耳邊喃喃叮囑著：“大黑你機靈點……見人要繞著走，記得躲子彈，千萬別碰地雷……大黑你要快點跑，快點回家。到了家，就有水喝，就有肉罐頭吃了……”
軍犬像聽懂了似的，舔了舔他的臉，然後一躍而起，向東奔去。
“情報安全……有保障嗎？”鄭旅長吃力地問。
李夢“哇”地大哭起來。
“大黑死也不會當俘虜！”
“前指”大廳內。
古部長和他的八位戰友，都靜靜躺在那裏，就像睡著了一般。
他們的生命體征還在，身上還有體溫，心跳脈搏也同樣正常，但他們卻永遠醒不過來了，他們的靈魂已死，現在隻剩下一具沒有思維的肉體機器。
“沒用的東西，蠢材！”上官奮強衝過來，將手中戰報劈手摔在古部長的臉上，“死有餘辜！死有餘辜啊你……”
他憤怒得渾身發抖。
“我這輩子，算是被你給毀了！”上官奮強的聲音裏夾雜著哭腔，絕望地叨念著，頹然坐地，兩隻手不停捶打著腦袋，像個輸光了所有的賭徒。
此時，敵先頭部隊突然穿過我方防禦，前鋒直指我方“前指”。
敵人這招精準凶狠的“點穴”，讓戰局一下變得凶險萬分，所有人都驚呆了，敵人是靠哪隻眼發現我前方指揮部的？！
“前指”轉移需要時間，而且是不打自招，風險太大，但已沒有別的辦法。現在遠水解不了近渴，坦克警衛連是“前指”手頭唯一可調動的部隊，杯水車薪起不了多大作用，隻希望能延緩敵方的推進速度。
楊華抱起古部長，臉貼著他濕漉漉的頭發。
“報告！”他流著淚，嘶聲吼道，“楊華請求率警衛連出擊！”
上官奮強猛一抬頭，神情恍惚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像撈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回過神來。
“對對對，你去！你去！”他語無倫次地快步走過來，用手不停指點著楊華，“你去，去擋住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別別別，別讓他們過來！”
楊華領命出去了，上官奮強心頭稍稍安穩。
他狂躁地狠狠咬著手，嘴裏絮絮叨叨的，又來回踱了好幾圈，還是覺得這樣不夠保險。他明白，楊華雖然有勇有謀，但僅憑一個坦克警衛連畢竟勢單力孤。
陸航的直升機是指望不上了，坐那慢吞吞的東西必然凶多吉少。
上官奮強權衡了半天，終於把心一橫，他決定冒險違反《電磁安全條令》，立即發送“紅色代碼”，命令衛戍部隊火速向自己靠攏！
“紅色代碼”一經發出，立刻被Y國“電偵”部隊截獲，他們當即對信號輻射源實施定位。目標核準為“特等”後，Y國大喜過望！迅速起飛兩批四架蘇30MKI戰鬥機，分兵兩路進襲。為了誌在必得，Y國同時補射了三枚“普裏特維”戰術彈道導彈實施遠程精確打擊。
“普裏特維”戰術地對地導彈剛一升空，其紅外輻射以及雷達反射信號就被我方彈道導彈防禦係統及時捕獲，並交由我方遠程預警雷達實施連續跟蹤。
防空導彈陣地上，相控陣雷達開機。
“接上級通報，敵地地導彈一批三枚，由南向北高空進入，全營轉入一等，實施抗擊！”相控陣雷達一次捕獲目標成功，並將其牢牢鎖定。六枚“紅旗九”遠程防空導彈騰空而起，發射車上方十米處突然烈焰翻騰，導彈狂暴地尖嘯著，直刺長空。
萬米高空，三枚再入大氣的“普裏特維”相繼灰飛煙滅。
與此同時，西南方向的空地交鋒也在激烈進行。
“發現老鷹，一箭雙雕。”
前方地監哨傳來指令。
雷達指控艙經遠程光纜同時接到防空通報：“敵機一批兩架從西南方向超低空來襲，注意搜索發現目標。”防空營的戰術改“近距快打”為“遠程攔截”。突然，顯示器西南方位出現兩個快速移動的亮點，雷達迅速跟蹤截獲目標。
“方位三兩洞，距離三三，幺兩洞發射！”
四枚“紅旗16”導彈雷霆出鞘，直插雲霄。彈跡由高空向天際線深處延伸，隨後又轉入俯衝。隨著一連串口令的報讀，在望不到的天邊，兩團橘紅色的火球先後炸開，兩架敵機折翅大漠。
另一批兩架蘇30一頭紮進連綿起伏的山穀中，保持無線電靜默，做超低空遠程突防。它們借助山體的掩護繞了個大圈，最後找準雷達的死角一個拉杆躍升，旋即又再次轉向，從目標後方進入做大速度俯衝，翼下紅光一閃，四枚“布拉莫斯M”寒光出鞘，超音速空地導彈以貼地十幾米的超低空閃電殺到！
擔任近程防衛的“1130”轉管炮措手不及，僅僅攔截掉其中一枚。
暴露位置的“前指”再無懸念，連續遭敵三枚空地導彈直接命中，上官奮強當場陣亡。我方隨即以戰術地地導彈，對敵複活的前線機場實施電磁脈衝打擊。
與此同時，我方暴露的防空導彈陣地再次遭敵遠程注入式“震網”式病毒的攻擊，預警雷達與目標指示係統相繼癱瘓。
這是敵我雙方在此次戰爭中，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堂堂正正的空地攻防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