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二次戰役
3U破譯信息:
我深刻體會到,現代人類的貪婪與殘酷,一點都不比古人少,僅僅是方式有所改變,如此而已。
談判破裂後的第二天早上,外麵突然刮起了大風,天地間一片昏暗,緊接著便下起了冰雹,敲擊帳篷門窗的聲勢相當嚇人,人人都躲著沒事不敢外出。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冰雹,呼嘯砸落的冰塊大如雞卵。
忽然門簾一掀,一陣寒風裹著沙粒猛灌進來。
楊華扭頭一看,古部長出現在門口,正在拍打軍大衣上沾著的冰粒。沒等楊華開口,古部長就咧開嘴,嘿嘿一笑。
“好戲就要上演了,你可願意陪我走一趟?”他問。
“去做什麽?”
“去殺冥王。”
楊華一下愣住了。
“殺冥王?”他兩眼瞪著古部長,“殺哪個冥王?他是冥王,那你是誰?”
古部長嘿嘿一笑,說:“殺了他,我就是冥王。”
楊華現在的任務,就是配合古部長的工作,並且擔負與“三零三”的聯絡對接。如果對他們的行動不清不楚,肯定是屬於工作失職。
於是他定了定神,又問:“殺冥王,跟這場仗有什麽關係?”
古部長笑了笑:“除掉他,我們就能對敵方網絡放手攻擊。”
“什麽叫‘放手攻擊’?”
“這你別管了。”
“冥王站在敵人那邊?”
“最起碼,是他們的幫凶。”
“他是什麽人?”
“他究竟是不是人,這都很難說。”
“那,你打算怎麽除掉他?”
“腦聯網的人,當然是在網絡裏殺。”古部長說,“大腦被處死了,他在現實中也活不成。”
楊華心中暗想:這位古部長……果然目的沒那麽單純,看來“第一次戰役”雙方的民生網絡未受波及,恐怕也絕非偶然。
楊華再次試探道:“難怪陸參謀長說,雙方背後都站著神。”
“哦?陸參謀長是這麽講的?”
古部長冷冷一笑。
“到底出了什麽事?”楊華問。
“嗯,情況有變。”古部長點點頭,“U國利用超導纏繞通道,用馬約拉納模式解決了量子比特易受隨機噪聲幹擾的問題。目前已把量子計算機投入網絡實戰,我們再不當機立斷,將死無葬身之地。”
楊華一驚,這個情報是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量子計算機係統此前還隻是個概念,竟然會在短短幾個月內就進入實際應用狀態!這是怎麽回事?如果真是這樣,憑借量子計算機的超強計算能力,U國將能輕而易舉地破解全球幾乎所有的加密係統,如此一來,我方的戰場數據鏈係將變得岌岌可危。
“我們拿出辦法了沒有?”
“辦法嘛,是有一些,但都不靠譜。”古部長搖搖頭,“程司令員正在雲山基地,督辦‘極光’計劃的實施。”
“什麽‘極光’計劃?”
“就是超級‘人工智能’計劃。”
“你是說,我們準備用人工智能,抵消U國的算法優勢?”
“據我所知,人工智能真正要對付的,應該是U國的‘星際占卜’。”
“這裏邊太混亂了!”楊華腦袋一陣暈頭轉向過後,穩了穩神,“這怎麽可能?人工智能分三類,弱人工智能、強人工智能和超人工智能。要對付‘星際占卜’,就必須是超人工智能才行。”
“你說得沒錯。”
“我們已經有了超人工智能?”楊華驚道,“……就憑那台‘天河三號’?”
“‘天河三號’?”古部長嘿嘿一笑,說,“老皇曆了,現在是‘天河五號’了,也是量子的。”
“這更不可能,我們什麽時候實現的技術突破?”
“無所謂技術突破。”古部長笑道,“雙方都在‘天穴’拿了不少好東西。”
“外星科技?”
“差不多就是這麽回事。”古部長說,“仗一打起來,咱們就顧不了那麽多了,從天上拿下來,凡是能用得上的,就立刻進行軍事化應用。”
“那我們怎麽不去破敵方密碼?難道……還有別的打算?”
“現在來不及把攤子鋪得太大,飯菜再好,也得一口一口地吃。”古部長說,“程司令員祭出了當年誌願軍的法寶:你不是鋼多氣少嗎?那我就不跟你拚鋼,跟你拚氣。你不是白天飛機大炮很威風嗎?那我把白天讓給你,跟你打夜戰!”
“不在敵方優勢領域與敵對決,不被人家牽著鼻子走,專找對手的短板敲。”楊華點點頭,“這是個好主意。”
“請神容易,送神難啊!”古部長歎了口氣,“咱們退一步講,就算你的‘人工智能’係統搞出來了,也發揮威力了,最後把敵人打敗了。咱們是該為此高興呢,還是該為之發抖呢?”
楊華沉默了,他無言以對。
“所以,我要來一場豪賭,乘敵不備先發製人,擒賊先擒王!”
“這就是你殺冥王的目的?”
“是這個意思。”古部長點點頭,“來它個新賬舊賬一塊算,國仇家恨一起報!”
楊華看著他突然變得陰沉的臉,感覺他話裏有話,卻又不好多問。
“你來找我,是要我幫忙?”
“是啊,想借你一用。”
楊華頓感蹊蹺:“借我?怎麽用?”
古部長又嘿嘿一笑:“有大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U國利用量子計算機係統,開辟了一個新的宇宙維度。”他看了楊華一眼,“這事比較複雜,一時半會兒也跟你解釋不清楚。你隻要記住,那是另一個世界,對我們來說,那個世界是數字虛擬的,而對於生活在那裏的‘人’來說,他們的世界卻是實實在在的,和我們這裏沒有任何區別。”
“你說的是數字生命,是對人類世界的一種時空映射,這我聽說過。”
古部長笑了:“你是個明白人。”
“要我做什麽準備?”楊華問,“那個世界是用激光劍呢,還是粒子束?”
古部長哈哈大笑:“那裏嘛,目前還處在冷兵器時代。”
“那不就好辦了,有把槍就能以一當百啦?”
“那不可能。”古部長搖搖頭,“兩個世界的殺傷機理,完全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你別忘了,那是個虛擬世界,一切都是數字程序。他們用的刀槍劍戟,說白了就是把程序解裂裝置,砍殺敵人時,就相當於截斷了他的程序運行。”
“隻有這種野蠻方式?”
“隻能如此。”古部長兩手一攤,“要發明火器,還得再等幾百年。”
“那麽,要我做什麽?”
“不要你做什麽。”古部長說,“記住,這是‘三零三’的事,你絕對不要插手!”
“你有什麽計劃?”
“咱們把冥王迎入甕城,殺了他。”古部長笑笑,用手掌做了個弑殺的動作。
“他要是不來呢?”
“放心。”古部長嘿嘿笑道,“有你在,他不敢不來!”
楊華不再問什麽。
他隨著古部長到了“前指”大廳,隻見“三零三”的人已經集結在那裏待命了,古部長同他們低聲布置了幾句,這些人就分別戴上一隻連滿電纜的“光電頭盔”,由“腦機接口”進入了腦聯網狀態。楊華也在古部長的指點下很快整理停當,隨後便同他們一起,進入了那個年代古遠的虛擬世界。
在向敵方軍用數據鏈大規模遠程注入惡意病毒代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同時,“三零三”部隊作為第二次戰役的首輪特戰攻擊波,率先部署到位。
無邊無際的沙海,死一般的沉寂。
在遙遠的地平線上,一支軍隊正向這裏緩緩進發。數十麵迎風招展的旌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多鹽的沙石地上蒸騰著熱浪,將遠處的影像變得影影綽綽,如同海市蜃樓一般。
楊華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麵,他猜測那是冥王的一支儀仗隊。
這支隊伍,目前還是曠野中一串遙遠的黑點,讓人感覺他們的行進速度極其緩慢。城門重重開啟,古部長帶著一隊人馬出城迎候,這隊裹挾著塵沙的騎兵漸漸馳遠了。慢慢地,他們好像也同樣變得移動遲緩起來。
楊華感覺這場埋伏,更像是一場精心謀劃的叛亂。
他用手觸摸著城垛,在冰冷的夯土和被風雨侵蝕的溝紋裏,都透著一種凜凜的殺氣,雖然傷痕累累,但仍不減昔日的堅韌與剛烈。
一同站在城牆上的兩位統領,一青一黑全身披掛,他們按著腰刀,兩眼緊緊盯著遠處的動靜,神色緊繃。
“你們都願意追隨嗎?”楊華用試探的口吻問道。
“事情到了這一步,橫豎都是個死,不如拚個魚死網破。”青衣統領回答。
“非反不可嗎?”
“恩恩怨怨,太久了,今天必須做個了斷。”
黑衣統領看他一眼,青衣統領於是不再作聲。
“現在時間是二十一時三十分。”
這是“前指”的值班參謀再次推送指令,向全體參戰部隊宣布時間。
現在,整個前沿最敏感的就是時間。它“哢嗒哢嗒”地倒數著,向爆發點的每一格迫近都繃緊著部隊的神經。突擊梯隊進入陣地,每個人胸口都“怦怦”直跳,手心裏攥出了汗。沒人可以預知下一秒鍾將發生什麽,陣地靜悄悄的,誰也不想說話,生與死,都交與上天決斷。
前沿觀察所報告:“大禿山背後有亮光,像是汽車燈,其他一切正常。”
戰術無人偵察機隨後證實了這個判斷。
“暴風注意!現在時間是二十一時四十五分。”
“冰雹注意!現在時間是二十一時四十五分。”
“雷電注意!現在時間是二十一時四十五分。”
……
“戰情網”上無聲推送著指令,與集團軍屬炮兵群進行最後的對時。“前指”裏的人也在不約而同地看表。
第一突擊群報告:“兩個主力旅整裝完畢,等待突擊。”
3號觀察所報告:“荒草嶺方向有火光,能聽到槍聲。”
“怎麽回事?”
“是敵方噴火兵在清除灌木叢。”
“也好,把敵方注意力吸引過去,也是好事。”魏參謀長說。
上官奮強指示他:“沉住氣,按原計劃行動。”
魏參謀長回去掌握遠程打擊部隊了。
“現在時間是二十二時整。”
軍、旅炮群還有直屬“遠火300”的陣地上突然火光衝天,緊接著傳來地動山搖的怒吼,無數條雪亮的彈道劃破夜空,向黑暗中延伸。片刻後,遠方的天際陡然照如白晝,不斷傳來隆隆的悶雷聲。
集團軍電戰旅開始實施全頻段電子壓製。
中央戰區的坦克七旅率先發起衝擊,在不寬的正麵展開楔形陣列,實施坦克攻擊群密集劈入,撕裂敵防禦接合部。
幾個佯動方向也開始行動,敵方照明彈如連珠一般,不斷升上天空。
坦克七旅推送報告:按計劃行動,進展順利。
“現在時間是二十二時十二分。”
敵縱深炮群的火力反擊已完全被我壓製,前沿敵裝甲部隊的小規模反突擊很快被擊潰。
大家剛喘口氣,黑暗中又傳來一陣“嗡嗡”聲,一群高速移動的低空目標貼著防區外呼嘯掠過,編隊伴行的自行高炮“嘎嘎——”地噴著火舌,敵武裝直升機群一個側壓,閃到遠處樹林後麵去了,整個前沿的天空頓時亂成一鍋粥。
打直升機一直是坦克七旅的強項,在十二公裏開外,步戰/防空營的多用途戰術導彈拖著光纖騰空而起,導彈群在空中劃了個拋物線,然後居高臨下鎖定目標俯衝。
雙方交火僅一個回合,敵陸航大隊便掉了十餘架直升機,摔在坡後的樹林中熊熊燃燒。其餘的反坦克直升機紛紛轉向,向遠處散去。
第一梯隊的攻擊方向上,先後冉冉升起了兩組,共六發紅色信號彈。
“成功了!三個主力旅全上去了!”一個作戰參謀突然站起來大聲喊,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
上官奮強一直盯著態勢屏,忽然一下轉過身來。
“好!”他興奮地手一揮,“趁敵人還在猶豫,多上去些部隊,擴大戰果!”
大漠的深處,兩支騎兵終於相遇了,儀仗隊停了下來,雙方人馬混雜在一起。幹冷的風吹來悠遠的擊磬之聲、清晰悅耳。楊華雖身著皮襖,但仍覺得瑟瑟發抖。簡短的禮儀結束之後,隊伍又一起朝這邊進發,速度比以前快了許多。
冥王的幾十名驃騎擔任前鋒,後麵隔出一小段是古部長的部隊,跟在最後麵的是高舉旌旗的儀仗隊,楊華望不見冥王,想必他的坐騎,是被旌旗手拱衛在中央。
“敵方有兩百人?”楊華問。
“一百五十。”黑衣統頭也不回地糾正他,這是他第一次開口。
雙方實力懸殊,這讓楊華稍稍鬆了口氣。
但氣氛卻漸漸緊張起來,三人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會泄露天機。
隊伍慢慢接近,已經能聽到低沉的行軍鼓聲。
前鋒的幾十名鐵騎已經入城,從城垛口往下望去,大隊清一色的黑色戰馬,步伐嚴整肅穆。楊華全身已被汗打透,使得衣服裹在身上又冷又黏。那威嚴的戰鼓聲也變得森然逼人,一陣緊似一陣,就像聲聲敲擊在心頭!那兩位統領麵色鐵青,右手神經質地死死攥著刀柄。
緊隨其後的古部長的馬隊也正在通過城門。
黑衣統領衝青衣統領點了點頭,青衣統領快步下了城樓,奔向自己的戰位。楊華屏息望著最後壓陣的儀仗隊巍然入城,當最後一騎穿過閘關時,背後的城門沉重地,轟然從兩邊關上。
鼓聲戛然而止。
冥王的前鋒騎兵在主城門前止步,由於古部長部隊的阻隔,儀仗根本就看不清前麵是怎麽回事,於是跟著停下腳步,四周一下變得靜悄悄的。
夕陽下,朔風中,武士披甲執刃,威然肅立,隻有翻飛的旌旗嘩嘩有聲。
突然,黑衣統領爆發出的一聲嘶喊,把這沉悶單調的景象擊碎!
這喊聲在空曠的甕城中來回震**,一群鴿子“撲撲棱棱”地從箭樓上驚飛,城上的三百弓箭手“呼啦”一下湧上城垛。
驟然間,箭鏃如蝗,殺聲如雷!
楊華俯身望去,隻見甕城中央的隊伍頓時大亂。戰馬的悲鳴和士兵的呐喊聲驚天動地,幾十麵旌旗瞬時將冥王團團遮蔽,混亂中的人馬掀起漫天的沙塵,城垛上飛出的箭矢,暴風雨般向那片戰塵的中央射去。
整座甕城人衝馬跳亂成一團。冥王的幾十名前鋒返身殺回,古部長的騎兵亮出馬刀迎麵攔住。黑衣和青衣統領的四百騎兵,也同時從城門的左右分別呐喊殺出。寒刀閃閃,戰甲鏗鏘,混戰在一處的人馬發出駭人的聲浪,平靜的甕城陡然間變成了血肉橫飛的修羅場。
箭矢冰冷而尖銳的破空之聲不斷傳入耳中,楊華獨自佇立在城樓上,眼前的景象讓他頓生恍惚。
漫天的沙塵中傳來人的怒吼和戰馬的嘶鳴,城牆外卻是一片安詳與寧靜,湛藍的天空清澈高遠,冬日的斜陽溫柔地照耀著遼闊空曠的大漠,天邊還飄著幾片閑散的白雲。
轉眼間,地上已橫七豎八地躺滿屍體。古部長殺光了冥王的前鋒,他又狂吼著揮舞大刀,拚命向那團旌旗衝擠,可混戰的人馬始終把他擋在外麵,他嘶啞的叫罵聲,也被怒濤般的聲浪淹沒,完全聽不清楚。
突然,旌旗的中央射出一團耀眼的金光,那團光亮得刺眼,讓人無法直視。乘著這短暫的驚駭,旌旗的隊伍開始向城門移動。
“殺冥王!”古部長大吼一聲衝上去,“殺啊!殺啊!別放他出城!”
混戰中的刀兵劍甲,如一堵鐵牆般擋在麵前,他連衝了幾次都衝不進去。
旌旗隊伍離城門隻有二十米遠了,古部長兩眼血紅,嗓子都喊啞了,在後麵急得頓足捶胸,可他卻束手無策,隻能催促將士拚命向那裏猛衝猛擠。
突然,那團金光從旌旗包裹中殺出,冥王單騎衝向城門。守門的“狙魔人”挺槍來戰,交馬隻一回合,冥王斬“狙魔人”於馬下。他順勢衝向城門,用劍一指,守門兵士竟恍惚扔掉長刀,打開城門,又紛紛匍匐在地,隨後被亂軍砍殺。
“殺啊!殺冥王!”古部長在後麵拚命揮刀大喊。
楊華在城頭眼睜睜地看著冥王一人一騎奪路而出,金色的戰甲就像一團光,旋風一般向城外飛馳而去。城頭的箭矢不停地追射,但箭羽迎風的力道很弱,紛紛落在那團金光的後麵。
負責斷後的儀仗隊扔掉旌旗,又返身殺回,城門洞裏又是一場血腥的砍殺。
“殺冥王!”古部長臉上濺得全是血,“追上去,別讓他跑了!”
他縱馬踏過一片屍首,孤注一擲地帶著一隊騎兵催馬追出。
遠處沙丘的輪廓線上,忽然冒出一片騎兵向這裏衝來,緊接著,又很快冒出更大的一片,楊華目測了一下,前後數量不下兩千。
這些騎兵很快展開,列成兩條橫隊,遠遠地迎向冥王。
冥王繼續策馬奔馳,他頭也不回地穿過這些騎兵橫隊,一路奔上後麵的沙丘,然後轉回身站定。冥王麵如重棗,他鷹隼般地掃視著這場即將展開的廝殺,西風撩起他的戰袍,金色的盔甲融入夕陽的輪廓,整個人仿佛是在燃燒。
“殺啊,殺冥王!”
遠遠望去,古部長那一百騎兵顯得人單勢弱。
第一隊騎兵進入衝刺,如滾雷般迎上來,古部長毫不猶豫地揮刀殺了過去。
楊華本能地奔下城樓,操起一杆長槍飛身上馬,挺槍出城,策馬向那裏狂奔。
戰馬的嘶鳴和鐵蹄聲如怒濤般直逼而來,兩軍接戰,古部長舞刀掃出個扇麵。
“衝啊!殺冥王!”
寒光閃處,人甲齊斷。
短暫而激烈的砍殺過後,古部長帶著十幾騎,衝向第二隊騎兵線。
冥王望著遠處驚心動魄的斬殺,不住地冷笑。
暮雲似煙,殘陽如血。天空如蒼涼肅穆的祭壇,在清冷的暮色中緩緩沉淪,走向死亡和涅槃。
兩支騎兵像磁石般,互相吸引著,很快又交織在一起。古部長的刀鋒舞成一片,披堅執銳,勇不可擋!他奮力衝破第二隊騎兵線,回頭看去,身後已不剩一人。
“殺!殺啊!殺冥王……”
古部長縱馬揮刀,孤身衝鋒。但他的嘶喊聲已明顯弱了下去。他滿臉是血,渾身帶傷,古部長拚盡最後的氣力,縱馬衝向沙丘。
楊華仿佛聽到自己熱血嘩嘩的湧動之聲,憤怒之火“嗶嗶剝剝”的爆燃聲,他大吼一聲,擺槍衝了過去。
出乎楊華的意料,那兩隊騎兵見他殺來,竟然紛紛勒轉馬頭,向兩旁避開。楊華於是盡透兩道騎兵戰陣,毫無阻攔地策馬飛奔,眼看著前方的古部長愈追愈近。
冥王漠然看著古部長。突然,他的手向後一招!
楊華緊張得心都快蹦上嗓子了,他等待著沙丘後衝出來更大的一片騎兵。
天地一片寂靜,就在古部長漸漸接近沙丘,兩位王者即將展開終極對決的時候,沙丘後卻忽然傳來一陣韻味悠長的鼓樂之聲。
轉眼間,雲黛燦爛,彩裙飄揚。無數麵旌旗簇擁著一位霓裳佳人,由沙丘之上緩緩而下。
鼓樂稍歇,旌旗展開,一名紅衣女子款款走來。蓬鬆的夕陽照耀著沙海,細沙反射著金光晃人的眼。眼前虛幻縹緲的景象,猶如天邊的海市蜃樓。
縱馬揮刀的古部長陡然定住了!他用嘴銜住帶血的刀刃,呆愣在那裏疑惑地望著那位女子。楊華也勒住韁繩,愕然望著那突如其來的變故。
突然,古部長“哐”的一聲扔掉長刀,然後滾下了坐騎,他放開大步,忘情地狂奔著,一路跌跌撞撞地著迎向那位女子。
楊華恍惚意識到,那女子必是那雙紅舞鞋的主人,可她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慢慢地,他忽然明白了,那女子隻是個幻影,冥王顯然已駭入古部長的大腦,他準確抓住了古部長潛意識中,最致命的弱點。
楊華在後麵大聲喊:“別過去……”
古部長完全沒聽見,他滿臉是淚,步子還在不斷加快。
楊華把牙一咬,再次縱馬衝過去。
突然,古部長猛地一個轉身,朝他堅定而決絕地一揮手。這個動作既像是阻止,又像是在向他告別。
楊華猶豫著勒住馬韁,站在原地眼看著他倆各自奔跑著,張臂迎向對方。
終於,那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了一起,過了許久,他們又彼此緩緩分開,深深凝視著對方,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此時,冥王揮劍一指。
緊隨古部長而來的騎兵隊伍裏,隨即傳來嘶啞的發令聲:
“預備——”
遠處的騎兵紛紛拉滿了弓,昂箭斜指天空。
古部長不再關心身後發生的一切,兩人幸福地久久長擁著,仿佛為了這一刻,他們倆已經等了一萬年。
楊華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放——”
那個嘶啞的聲音,仿佛喊出了血。
一片箭矢射向空中,猶如一群逝去的羽靈。
片刻後,這片箭矢又鋪天蓋地如雨點般直衝下來,那兩個互相依偎的身影,頃刻淹沒在一片血霧之中。
楊華怔怔望著這一幕,在不知不覺中,他已淚雨滂沱。他渾身的血湧上頭頂,踏過古部長的血跡,他縱馬挺槍殺向那座沙丘。
冥王冷冷看他一眼,然後轉過頭,朝著晚霞消失的地方,策馬緩緩走下沙丘。那兩千騎兵也跟隨散去,轉眼間,他們紛紛消失在黑沉沉的沙丘後麵。
夕陽已完全湮滅於沙海的盡頭,大漠如梵天淨土般的幽靜,落日的餘暉映照在沙丘上,猶如靈柩前熊熊燃燒的篝火。一枚生鏽的鐵箭鏃如咒符一般,**在沙石地上,寒冷與恐怖伴著夜幕降臨,大漠顯露出一種幽冥蒼涼的原始氣氛。
楊華淒然立於沙丘,他抬眼望去,冥王和他的隊伍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見沙海中的沙蒿像狂魔乍起的毛發,在黑暗中森然猙獰。一陣陰風吹過,簌簌有聲,猶如野鬼暗暗念動的古老魔咒,天地之間,寂然如夢。
“現在時間是二十三時十分。”
我方“前指”大廳內,一派摩拳擦掌的興奮景象。
“怎麽樣,我說什麽來著?”魏參謀長哈哈大笑,“大炮一開口,坦克這麽一衝,陣地就拿下來了!”
“如果電戰部隊壓製不住敵人,陣地就算拿下來了,也鞏固不了。”
孫處長在旁小聲提醒他。
“瞧您這話說的,沒電戰處咱還不打仗啦?”魏參謀長一翻眼睛,“就算您把鍵盤敲出了花,那電腦也不會回應你!要說打仗,還得靠咱刺刀見紅。”
“但願如此,咱們拭目以待。”孫處長轉臉去看屏幕。
魏參謀長冷笑一聲,摸出根煙叼在嘴上。
“就算真有鬼,咱也不請您這假道士,第一次戰役都幹什麽去了……”
孫處長聽了氣得臉色發青,這話講得太傷人了,真是牆倒眾人推啊!這都怪“電戰處”平時在演習的時候吆五喝六,把報讀口令吼得震天響,除了聽著挺有氣勢,讓部隊首長看著高興外,沒有任何實戰意義。
孫處長咬了咬牙,沒吱聲。“電戰處”現在是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裏外都不是人。
“現在時間是二十三時三十分。”
遠程炮兵群再次傳來隆隆的炮擊聲。
魏參謀長一驚,他的煙還沒點,就那麽尷尬地叼著。
“怎麽搞的,誰讓他們打的炮!”他大聲喝問。
“遠程自行炮群接到目標打擊命令。”
“誰的命令?”
“在查……”
“真是見鬼了!”引導部的頭頭罵道。
幾分鍾後,另一條戰報推送過來。
“地麵部隊遭受不明火力打擊!”
“怎麽回事?不是都壓製了嗎?”
“攻擊來自我方。”
“誰?誰他媽幹的!哪支部隊?!”
“去查!反了他了!”
大廳裏又有人在罵。
“遠火部隊通報,目標指示來自‘前指’。”
“誰報的坐標!”
上官奮強憤怒了,“嘩啦”槍上膛的聲音。
這時,又一條戰報推送過來。
“地麵部隊進展順利!”
大家一下愣在那裏,麵麵相覷。
怎麽回事?前方戰報自相矛盾,該信誰的?
突然,又一個聲音炸起——
“目標參數遭篡改!”
……
“所有參數遭篡改!”
“C係統遭入侵!”
“什麽入侵?”孫處長抬頭問,“難不成他們隻用一分鍾,就攻破了要計算整整二十年的密鑰?”
“是啊,這怎麽可能?”電戰處的人麵麵相覷。
“入侵檢測!”他大聲命令。
……
“檢測失敗。”
“啟動預案,改用備份!”
“係統備便!”
一陣忙碌過後,又傳來通報。
“C係統再遭入侵。”
“清除!”
“未知攻擊,清除失敗。”
“啟動有線傳輸!”孫處長急得兩眼通紅。
“光纖係統備便。”
隻幾秒鍾的時間,告警再次響起。
“堆棧溢出!”
“係統被攻破。”
“C係統已被接管!”
“指令又遭篡改!”
“最高權限失守。”
“報告,‘前指’不明命令已經發出……”報讀員的聲音都變了調。
魏參謀長的臉色慘白,如同泥塑一般,嘴上叼著的煙“啪嗒”一下,落在地上。
緊迫的通報一聲急似一聲, C係統已經變成紅色,刺耳的告警聲此起彼伏。作戰參謀部亂成一了鍋粥。
“現在時間是二十三時四十分。”
一個令所有人震驚、恐懼的戰報傳來——
“‘三零三’部隊奇襲失利,古踐同誌犧牲!”
大家放下手中的工作,不知所措。緊接著,整個數據鏈網絡轟然解裂!不利的戰報如雪片一般不斷飛來,各個波次的攻擊梯隊,接二連三地失去聯絡,整個部隊再次陷入誤打誤撞、各自為戰的混亂狀態。這種狀況與第一次戰役十分類似,但又存在本質上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