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戰 神

3U破譯信息:

人類一有機會,就要掠奪,就要使壞。

雙方談判已進入攤牌階段,Y方代表終於露了怯,在一些次要問題上開始做全麵讓步,那位高大魁梧,包著白頭巾,留著一臉大胡子的Y方首席談判代表,一改談判剛開始時的傲慢高冷,竟然流露出低聲下氣的神色。

Y國到底是國力不濟,兩邊要再這麽打消耗戰,笑到最後的肯定不是他們。對最後一天會場上的這些微妙變化,在邊上捉刀旁聽的上官奮強全都看在眼裏,談判從頭至尾,他都緊張得胸口“怦怦”直跳,心中暗自祈禱。

外交努力的最終結果是:Y方在關鍵問題上仍不肯鬆口,拒不撤出已占領土,拒不恢複雙方戰前的實際控製線。

直到這時候,上官奮強才總算鬆了口氣。

這正是他最希望的結果,他心中大喜過望:戰爭還要繼續打下去,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來了!

談判歸來,已是吃晚飯的時候,上官奮強卻一臉誌得意滿的樣子。

“瞧見沒,沙魯克汗認栽了。”

“你怎麽知道?”

“今天瞧大胡子那副熊樣,一臉卷鋪蓋走人的倒黴相!”上官奮強笑道。

“嗯,今天他是有點蔫。”

“不能讓他們就這麽跑了。”上官奮強冷笑一聲,“占了便宜還要賣乖,忽悠誰呢!怎麽吃進去的,再怎麽給我吐出來。”

“你想怎麽辦?”

“就一個字兒,打!”上官奮強眼神銳利地一閃,“先下手為強,痛打落水狗!”

楊華低著頭,沒吱聲。

“痛快!好多年都沒這麽痛快了!”他用力一拍楊華肩膀,“晚上喝它一場!”

“軍中有禁酒令。”楊華提醒道。

“去它的禁酒令!”上官奮強一揮手,“今天高興,我們以勝利的名義,不醉不歸!”

命令都下達下去了。

為保密起見,相關指揮人員正連夜向“前指”趕,第二天一早開會部署戰鬥。

今晚睡最後一個好覺,上官奮強讓人拿了瓶茅台來,他和楊華圍著個炮彈箱,又多開了幾個罐頭,算是提前慶功。

楊華平時滴酒不沾,上官奮強勸了半天也沒轍,幹脆自斟自飲起來。

隻喝了半瓶不到,上官奮強就已經開始天南海北,滿嘴跑火車了。

楊華心中疑惑,這家夥平時的酒量就像無底洞,今天怎麽小半瓶就上了頭?他隱隱覺得是不是這酒有問題。不過懷疑歸懷疑,上官奮強一晚上都喝得過癮,吹得開心,楊華也就沒怎麽放在心上。

沒過多一會兒,一瓶酒就見了底,上官奮強的滿嘴跑火車徹底變成了胡言亂語,楊華怕他再出洋相,趕緊扶起他,向上官奮強的帳篷走去。

一路上,上官的嘴一直就沒閑過,還越說越亢奮,越講越不像話。

“那個姓程的老東西,滿腦袋20世紀蘇聯的‘大兵團’‘大縱深’理論,不吃敗仗那就沒天理了!整天叼著個旱煙袋裝叉,怎麽著,您還斯大林再世啊!見著就惡心,過敏,想吐,簡直都快有生理反應了……”他厭煩地一擺手,說,“瞧著吧,等打完這仗,我取而代之,你信不信……”

“行行,你是軍中老大。”楊華一把扶住他,趕緊推進帳篷。

“軍中老大?”他咧嘴一笑,扒拉開楊華的手,“婦人之見,軍隊能算老幾?軍隊這舞台跟天下比起來,太小了!我要做政治領袖,最最最……偉大的!”

“行,最偉大的。”楊華扶他坐下。

上官奮強又眼珠一轉。

“你說……這次我為啥來找你?”

“為啥?”

“請‘武狀元’出山啊!”上官奮強觀察了一會兒楊華臉上的表情,忽然指著他的臉哈哈大笑,“說你傻,還真傻……武狀元,武狀元算個屁!”

上官奮強大笑著,一下滑坐到地上。

楊華又把他拽起來。

“要不是冥王整天神叨叨的,非要指名找你,我才沒那閑工夫呢!”上官奮強又一擺手,“看在多年同窗的分兒上,兄弟我再開導你一句:你想升官,想往上爬,這得有錢、有關係、有靠山。啥都沒有,那就是個三無產品啊!”他掰完手指頭,又一下湊過來,嘴裏噴著酒氣,“沒那些東西撐著,你那‘武狀元’就是個屁!”

楊華平靜道:“我這人,做什麽都很失敗,就是做人比較成功。”

上官奮強笑了:“大凡是個loser,都愛這麽說。嘿嘿,那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他湊到楊華耳邊說,“那個趙一航,我早晚要收拾他!等到仗打起來的時候,我就找機會……把他給收拾了!”

“為什麽。”楊華問。

“坦克加裝‘電子免疫裝置’是他的主意,裝甲旅直搗敵後也是他的主意,他擅自行動,我沒攔住,沒想到他反倒立功了。這個功勞,眼下對我真太重要了,來得正是時候。你說,送上門兒的大禮,我能不要嘛!所以我硬是把他給頂了,不過,這早晚會露餡兒……就算他不想說,他手下的人也不會不說。”上官奮強沉下臉,用手指頭戳著楊華的胸脯,說,“你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功高蓋主!別看我現在坐在‘前指’裏挺威風、挺風光的,那個程老頭子,還指不定在怎麽安排‘卸磨殺驢’的事兒呢!”

“就為這事?”

“婦人之仁!”上官奮強指著他,嘿嘿一笑,“要想成大事,就得六親不認,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這麽多年,每天都得跟那幾個老東西裝孫子,忍辱負重,搖尾賣笑,過得跟條狗似的,你說,我容易嗎……”

上官奮強越說越傷心,突然頓足捶胸,號啕大哭起來。

“你喝多了。”楊華轉身要走。

“沒喝多!你聽我再跟你說……”上官奮強上來扯住楊華,不想腳下一絆,整個人翻倒在行軍**。他又哼哼唧唧了一會兒,竟然鼾聲大作。

楊華瞟他一眼,隨後走出帳篷。

到外邊猛一抬眼,忽見站在門外的一名衛兵也猝不及防,怔怔地看著他。

楊華皺皺眉,問:“你叫什麽名字?”

衛兵答:“首長您說啥?您瞧咱這耳朵……咳,老毛病了,啥都聽不清。”

他一臉歉疚地笑著。

楊華看看他,轉身走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醉臥一宿的上官奮強,忽然被凍醒了。

頭像要爆炸似的,疼得厲害,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實在理不出個頭緒。他看看表,又坐在**醒了醒神,然後整理了軍容,起身走出帳篷。

門外衛兵像往常一樣,筆直地立著。

上官奮強冷冷看他一眼,問:“昨晚誰送我回來的?”

“報告首長,昨晚是楊參謀長送您回來的。”

“嗯。”上官奮強點點頭。

他掏出一根煙,轉過身去點火,忽然想起了什麽,一下轉過身來。

“我跟他說了些什麽?”

那個兵渾身一哆嗦,說出了那句性命攸關的話:

“首長,您昨晚一回來就睡了,啥都沒說。”

“是嗎?”

“是!”

上官奮強狐疑地看他一眼,轉身進去了。

衛兵鬆了口氣,冷汗已在他繃得筆直的後脊梁上,一條一溜地淌進腰帶裏。

從上官奮強那裏回來,楊華一直睡不著。

雖然把Y國趕出我方被占領土,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勝利看起來唾手可得。但經驗和直覺告訴他,凡事都沒這麽簡單。盡管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就是感覺心中七上八下,心慌得很。

這時候,他想起了陸參謀長。

自從上官奮強接替程司令員,獨立坐鎮“前指”後,像陸參謀長這樣的前朝舊臣就忽然輕鬆下來了。戰爭中這種情形其實並不鮮見,說白了就是少壯派掌權,保守派靠邊站。

楊華決定去拜訪一下,聽聽他的意見。

他沿著一條長長的通道,走進一座戰備掩蔽部。幽暗的燈火在頭頂時隱時現,他在一扇鐵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旋開左邊的防護門,朝陸參謀長的房間走去。

他敲了門進去,隻見陸參謀長攤開一盤棋,正琢磨著一本棋譜。

“就等你來呢。”陸參謀長衝他招招手,“坐吧,陪我下一盤棋。”

楊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猶豫了一下,然後坐了下來。

這盤棋剛開局不久,楊華就陷入了被動,他皺著眉頭,時不時地停下來長考。

陸參謀長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心不靜啊。”他笑道,“你在想什麽呢?”

“我在琢磨數據鏈。”楊華索性把話挑明了,“這東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雞蛋都放在一隻籃子裏,實在讓人不放心。”

“你隻發現了問題的表麵。”陸參謀長笑了笑,說,“我看,U國當初把這東西推出來,就是一個頗具戰略眼光的考量。”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網絡戰向來是U國最擅長的領域,在這個戰場與敵方決戰,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事情。這就像當年秦軍一步一步,把二十萬趙軍引入既設陣地。”

“以數據鏈為支撐的作戰體係,目前也是我軍的強項。”

陸參謀長笑了笑。

“誰強,誰弱,我說不清楚。不過當年龐統獻連環計,倒也讓曹操那幾十萬旱鴨子很是開心了一陣兒。”

“這可不一樣。”楊華說,“現在我們有‘三零三’,又有‘網神’冥王,光憑這兩點,U國就必須三思而行,不敢輕舉妄動。第一次戰役‘三零三’一上來,就遏製了他們網絡全麵攤牌的冒險,這足以證明咱們‘網神’的威懾力。”

陸參謀長看看他,又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楊華好像從他的神情裏受到了鼓舞,心裏漸漸有了底,手上的棋路也漸漸變得犀利起來。

“你對古踐同誌了解嗎?”陸參謀長問。

“是個很有誌向的人。”

陸參謀長笑笑:“這個古踐,如果隻像你想的那麽簡單,他就不叫‘冥王’了。”

“您能說得具體點嗎?”

“這位‘網神’,恐怕目的很不單純。”

“很不單純?”

陸參謀長笑而不答,隻是點頭道:“下棋。”

兩人你來我往,又對弈了十幾手。

“您對這場戰役的前景,怎麽看?”楊華忍不住又問。

陸參謀長笑了笑。

“你怎麽看?”他反問道。

“晚上,我讀了篇《塞浦路亞》,眾神庇佑的一方必勝。”楊華執子衝了一手,“現在,神站在我們一邊。”

陸參謀長淺淺一笑。

“巧了,晚上我也翻了本《伊利亞特》看看。”他慢慢應了一手,說,“現在,雙方背後都站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