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廁所獨立隔間看似整潔衛生,空氣裏卻彌漫著屎尿膻腥的惡心氣味。羅衛和丁楊翻過牆去騰出空間後,肖可語往女孩身邊靠近一步,她終於知道了氣味的來源。她聞到惡臭正從女孩身上源源不斷地冒出來。
她忍住嘔吐,趕緊俯身過去解女孩手上的繩索。當警察後,什麽髒的、腥的、惡心的都見過,但愛清潔之心不改。她覺得這是女性的天性。
女孩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表明自己的感激,仰頭迎向肖可語。
她的身子慢慢轉過來。
肖可語猛然停住。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女孩雙手纏著繩索,手指修長,卻指骨粗大,宛如一個幹慣農活的農婦。展現在肖可語眼前的同時,手指開始靈活地轉動,瞬即繩頭散落,右手輕輕一探,白皙的手掌裏捏起一把赭紅色刀柄,尖利的刀鋒正好對準肖可語。
“‘藍調咖啡’,你好啊?”女孩用嘶啞的嗓音輕聲說。
肖可語搖了搖頭,“她”不是女孩,是一個精心化妝的男人。她的目光無法從那支匕首上移開。獵鷹的人被鷹啄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愛?”偽裝者說,“我是個狩獵者。那句俚語是怎麽說的:不善於偽裝哪裏等得來獵物?這也是我的座右銘呢!父親總是說我沒有一個好獵人必備的耐心和冷血態度,我今天要證明給他看,給他爭取時間。”偽裝者側了側頭,“其實,我也是在為你的同事爭取時間,讓他們多活幾分鍾。”
肖可語冷冷地站著,謀劃著空手奪刀的可能。馬桶靠門,而她站在小窗下麵,距隔間門更遠,不展開一番搏鬥,是絕難離開的。
“你是誰?你為什麽待在這裏?”肖可語岔開話題。
“你也可以叫我達摩。”女孩偽裝者撇嘴說。
肖可語心裏一凜。又一個達摩。他是達一路,還是又一個替身呢?
“達摩?網名?”
“你猜對了。不妨告訴你,我父親的養子都叫達摩,你可能已經聽說過。”
肖可語譏諷道:“沒錯。你知道嗎?我們就是因為達摩追蹤到這裏來的,就是通過他了解到你們的事情。你自以為做得巧妙,自以為能夠瞞天過海,隱藏得深,可對於警察來說,隻要有人犯罪,就是挖地三尺,也是要抓出來的。”
達摩倚靠著門框,輕蔑地笑了幾聲,伸手撫摩著匕首的鋒刃。“‘藍調咖啡’,這支匕首可是噬過血的,你可不要小看這小小鋒刃,它是帶血槽的,隻要刺進去,謔,你的血就會汩汩地飛濺出來。好爽,對不對?”
“我說,我並不想與你為敵,隻要你放下匕首,還可以算你自首。”
“為敵?自首?”達摩哈哈大笑。
“你們永遠是我的敵人。自從你們把我父親關進去,誰記得我這個被剝奪童年回憶的可憐的小孩,除了善解人意的達爸爸。天哪,我恨死你們了!”達摩仰天大笑,“看起來,你我差不多年紀,可是你們遊玩享受,好像這個世界都是屬於你們的。可誰知道我在幹什麽呢?玩泥巴、吃草根……”
達摩說到激動處,手舞足蹈,踢到馬桶,桶蓋“哐啷”一聲蓋了下來,發出巨大的聲響。“像你這樣的女孩誰正眼瞧過我,如果我從你們身邊走過,除了唾棄,就是仿佛我不存在似的,你們眼中隻有你們自己。所以,我想,好啊,那我一定是隱形的,既然如此,我就讓你們看看隱形人可以做出什麽事。”
“所以你就去殺人?”
“我?”達摩大笑說,“我沒殺人,是那些人自殺,不是嗎?你們這些特權人物從哪裏找到過被殺的證據,這你一定知道吧!我是清白的,我心安理得,因為我們可從沒在哪個地方留下過殺人的證據,即使你們自以為發現了犯罪,可證據在哪裏?至於你們發現錢到了我們口袋裏,那隻是應了一句話,‘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就是自然法則。”
“這都是你父親教你的?”
達摩點了點頭,又搖搖頭:“他不可能教我了,他在天堂裏。”
“那是誰?”肖可語問道。
“達爸爸。”
“達爸爸?”肖可語說,“就是那個達方成,原來如此。”
達摩哈哈笑了幾聲。“你也認識他嗎?是不是很佩服呢?”
“卑鄙、無恥。”
“這樣的詛咒對他沒有意義。他夠得上世上最偉大高尚的語句。”肖可語沒有接他的話。達摩繼續往下說,“父親被抓進去後,達爸爸盡他所能地幫助我們,雖然他也倒黴透頂,一度無法接濟我們這麽多人,但隻要他有一口飯吃,就送來給我們,然後把我們接來跟他住在一起。跟著他做事,給我們的錢多得你簡直沒法想象。可惜我媽媽無福享受,剛過上好日子,很快就死了,那麽多錢,隻好又交給達爸爸代為管理。他不僅管著,還不斷地往裏麵打錢,還給我們利息,他對我們多好啊!”
說著,達摩淚水盈眶,話聲嗚咽。“我多麽敬重他,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他說過,即使我死了,他也會將那些錢跟我埋在一起,因為我是他的孩子,是他的至愛。”
達摩“砰”的一聲把腳踩在馬桶蓋上,聲音在廁所裏回**。
肖可語抬起雙臂,交叉在胸前,說:“聽著,你說的一切都是達方成騙你的,不知你認不認識吳承歡的母親王芳,她就是達方成殺死的!不論你信不信,達方成聽說吳承歡死了,為了霸占他的錢而殺死了他母親。你說你母親剛過上好日子就死了,你母親很可能就是達方成害死的,而目的一樣,就是為了控製你,為了把給你的錢控製在他手裏。”
剛開始,達摩似乎沒在聽肖可語說話,目光飄到了廁所屋頂,洇浸的天花板上有一塊敗花似的陰影。
“放屁,放屁!”達摩恍然醒悟過來,尖叫道,“不可能,達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不相信,王媽媽怎麽可能是他殺的呢!”
達摩情緒激動起來,仿佛癲狂了似的。肖可語抓住時機,左手揮出化成鷹鉤,一把叨住達摩持匕首的手,右手握拳,“呼”地衝向他的胸口。達摩愣怔一下,被打得撞在門框上。門框撞痛了他,但也幫了他,持刀的手被叨得繞了個圈,又回到空中,“呼”地劃下來,插過肖可語左臂,接著回絞,舞到空中。
肖可語顧不上手臂吃痛,縮身一蹲,就地滾出了廁所隔間。接著一個鯉魚打挺,就往走廊跑。她知道,隻要出得廁所,大廈裏到處是特警。
血,突然飛濺出來的血熱熱地拂過達摩的臉。肖可語的話讓他震驚,血讓他想起死亡,媽媽的死,王芳的死,那不是真的,怎麽可能是達爸爸呢?他感覺不到腳在地麵上走,相反,他好像是在飄動,輕盈的靈魂帶著他浮起,他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
這不是一個能用常理解釋的現象,他幹脆就不想。他身上的束縛被切斷了,不需要服從於某個人或者任何情理,永遠也不再需要。他已經死了,被肖可語的話殺死了。
他追了出去。他甚至不清楚為什麽追出去。是爸爸的被抓,死在監獄,還是媽媽的死?當他看到肖可語的背影時——關於王芳的記憶又回來了——他看見王媽媽慈祥而溫暖的笑容後麵藏著的那份憂傷和淒然。他繼續追著,感覺自己仿佛在靜止不動,而路在他腳下飛快地滾動展開。他大笑著,淚水和著肖可語的血滴在衣襟上。
走廊的腳步聲起先很小,然後就變成了一種整齊劃一的操練。那是他渴望的聲音,曾經也想從軍從警,端著衝鋒槍各就各位。
達摩繼續追著。他很想停止哭泣,可是對王芳的懷念,和他對細節的關注,簡直讓他難以承受。在他意識的邊緣,他隱約聽見許多槍栓拉上並鎖住的聲音。是對麵樓道下來的特警,卻很快就把他們忘掉了,因為他的眼睛隻盯著前麵那個瘦小而堅定的身影,可惜不是丁楊。
“站住,否則開槍了!”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達摩笑了。不知怎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仿佛這個場景曾經無數次地出現。“我知道你們會來。”他大聲喊道,發狠地甩出匕首。
不知是否有刀入骨肉的“噗”聲,也沒聽見肖可語倒地的響聲。因為對麵衝來的特警扣動了扳機,衝鋒槍吐出的火舌將這一切都卷走了。
“已全麵實施包圍!”楊昆山向雷曉宇報告道。
“很好。”
他們已經結束對財富大廈的搜索,回到圖傳指揮車裏。這輛車停在財富大道與財富大廈的拐角處,距離上百名特警包圍著的財富大廈附樓不到一百米。情報顯示,跨省詐騙殺人案的父子嫌疑犯藏在裏麵。
他指揮過一係列追捕、搜捕和突襲行動,不論是毒梟、黑社會頭目還是連環殺人凶手,從未失手,手下特警從未有人傷亡。但此次行動卻令這位支隊長傷透了腦筋。他沒有參與前期的偵查工作,接到指令後才閱讀所有的協查情報,包括剛收到的一份內情報告,說達氏父子明知罪大惡極,落入警方手裏必死無疑,準備以牙還牙,隻要碰上警察必定開槍,肖可語就是最好的例子。同時還說,這些人準備了炸藥,寧願同歸於盡,也決不願被活捉。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了嗎?”雷曉宇問楊昆山。
“對。街道已經清空,救護車、救援車都已到位,雖然通信仍未恢複,但對講正常,保障沒問題。狙擊手正在待命。”
雷曉宇一邊聽,一邊點頭。行動看似無懈可擊,可他心裏為什麽如此感到不安呢,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情報應該確鑿無疑。從現場擊斃的嫌疑人——刺傷並挾持肖可語的達摩——身上搜出的手機裏,發現了他與達氏父子的交流信息,顯示他在大樓裏劫持人質,拖延時間,達氏父子則進入了附樓。附樓裏住著一個老頭和女孩,女孩是達一路的情人。達氏父子將化裝成雁南警察,裝成救護老頭和女孩兩個人質的樣子,趁亂伺機逃跑,最不堪就引爆炸藥,跟圍捕警察同歸於盡。
信息還得到省廳發出的抓捕指令的印證。雁南省公安反電信詐騙中心破解了達一路的“守護神”軟件,裏麵藏匿著達一路的逃遁計劃。最後的步驟便是,化裝成雁南警官(因為他們都是雁南人,說話帶雁南口音)帶著人質離開,如果雁北警方阻攔,便聲稱是一場誤會。為給逃跑贏得時間和便利,他還侵入交警指揮係統和移動通信公司,造成交通堵塞和通信中斷。
三個不同的渠道,同一內容的情報。雷曉宇心想,沒錯,夠陰險的!
按特別行動預案執行!
他向楊昆山出示了省廳的行動指令。特警們迅速集結,簡單動員準備後,各就各位,包圍目標。隻等他在圖傳指揮車裏發出正式進攻的口令。
但是,他有些猶豫不定。頭腦裏不斷回響著肖可語虛弱的聲音。她被達摩刺了一刀,匕首又插入後背,但救護人員抬她離開時,仍死死地拉著他的褲腿,斷斷續續地說:“救……救……羅衛……丁楊,他們去了隔壁……”
隔壁,也就是那棟附樓。
他從未碰到這種事情。盡管他也是諜戰影視迷,在港片看到過類似的情形,但他相信現實警匪交鋒中,沒有那種可能。雷曉宇想了想,盡管按照預案,麵對這類罪犯的作戰行動不需要談判員參加,但增加這樣一個程序是不是更穩妥?
“雷總?”隨車協警打斷了他的思緒,指指他的電腦屏幕。“這裏有份報告給您。”
雷曉宇俯過身子閱讀。
“加急:據武州市公安局報告,特大詐騙殺人案嫌疑人達方成勾結某軍火走私團夥,購買了大批自動武器、手榴彈和防彈衣,並於今天中午購置了一百公升95號汽油,運往財富大廈,最後去向不明。”
天哪,這怎麽得了!雷曉宇心想,脈搏飛速加快。這條信息把他請談判員的念頭驅趕一空。他望著楊昆山,朝屏幕點點頭,冷靜地說:“楊支把這個情況通報下去,讓大家各就各位。五分鍾後開始強攻。”
楊昆山看了看電腦屏幕,臉色微微一變。
他打開車載對講機,向實施包圍的特警和待命的狙擊手發出通知。“準備實施衝擊。觀察目標是否在窗口出現?”
各狙擊點位先後報告說沒有發現。
“好。隻要發現攜帶武器者,格殺勿論。要一槍擊斃,不能給他們引爆炸藥或者引燃汽油的時間。如果沒發現武器,則給你們自由處置的權力,但上級給我們的指令是除惡務盡,避免造成無辜傷亡和財產損失。明白嗎?”
“明白!”狙擊手陸續回答。
雷曉宇和楊昆山離開指揮車,在朦朧的夜色中跑向正麵攻擊點位。雷曉宇加入正門攻擊特警小隊,楊昆山則加入側門攻擊的二號小隊。
監視組向楊昆山報告:“紅外線監視儀顯示,臥室和客廳裏測出有人體體溫。”
“收到。”
楊昆山接著朝對講機發布命令:“監視組繼續監視。現在,二號小隊、三號小隊分別從側門及廚房窗戶往裏麵扔催淚彈,廚房衛生間各一顆,兩個臥室各兩顆,客廳裏扔三顆,每一顆之間相隔五秒。到所有催淚彈同時炸響時,一、二號小隊同時攻擊兩門,三、四號小隊預備接應。狙擊手形成交叉火力帶。”
所有小隊隊長確認收到命令。
想著走私過來的自動武器、手榴彈和上百公升汽油,楊昆山戴上了手套和頭盔。
“預備!”他說,“二號小隊跟著我,放輕腳步,注意隱蔽。”
他朝四名腰上掛著催淚彈的特警打了個手勢,他們立刻跑到會客廳、起居室和陽台的窗戶下站好,拉出保險針。另外四名特警跟著行動,一手提著微衝,一手捏著警棍,他們的任務是砸碎窗玻璃,好讓同事將催淚彈扔進室內。
他們一齊回頭望著楊昆山,等待他做出動手的手勢。就在這時,楊昆山的耳機裏傳來尖銳急促的聲音。“楊支隊長,您有一個緊急專線電話。是省廳指揮中心打來的。”
指揮中心?是關於這次行動嗎?
“我是楊昆山。”他咬著耳麥輕聲說。
耳麥“嗶”了一聲,表示接通。
“楊支隊長,”是一個柔美的女聲,“我是支隊內勤劉瓊。”
“劉瓊?”楊昆山疑惑地問,“不是讓你陪著肖可語待在醫院嗎?”
“是的,我在醫院。可肖警官堅持要我給你打電話,請你務必放棄行動。她說,附樓裏是他們雁南來的人。”
他想起送肖可語走時,她用力拉住他的褲腿。
“這是重大抓捕行動,豈能任她說一句停就停……她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們可是有確鑿情報來源的,而且是省廳指揮中心下達的指令,一旦放棄,你知道將會招來多大麻煩嗎?你照顧好她吧,我掛了。”
“不!別掛!她說你不同意,她就要到現場去。”
“她來也無益。”
楊昆山凝視著附樓。一切寂靜無聲。每每這個時候,他都會產生一種奇特的感覺,激動、緊張、恐懼,兼具一種無助的不安感。一往無前地爽快衝鋒時,或許正有一個凶手把瞄準器上的十字星對著你,準備挑選防彈背心與頭盔之間的肉身射擊。
話筒到了肖可語手裏,她氣若遊絲地說:“楊支,求求你,附樓裏真是我同事……不是偽裝的嫌疑人,請先喊話,再執行逮捕程序,我保證他們不會反抗的。”
“這不是你該幹預的。”
“求求你。如果真按特別預案行動,你會後悔的……”
楊昆山躊躇了一下。就位的各位特警不耐煩地看看手表,朝房子擺擺頭。
肖可語的聲音絕望到了極點。“求求你。難道你想讓我們都死在這裏嗎?”
支隊長猶豫了一下,低聲咕噥道:“肖可語,但願你不會傷重而亡。”
他把微型衝鋒槍挎到肩上,對著耳麥說:“各小隊注意,各小隊注意,原地待命。重複,原地待命。如果樓裏有人開火,準許還擊。”
他跑回圖傳指揮車,雷曉宇也聞訊趕了過來。情況已經明了,肖可語向省廳發出了求助,但省廳並未下達停止行動指令,隻是前往另一個搜查點執行任務的雁南警方負責人黎政已在趕來現場的路上。
等待?
但任何等待都足以讓房子裏的凶手抓住機會組織進攻,或者把炸藥汽油裝備妥當,用人肉炸彈的方式奪去雁北特警的性命。
五分鍾,十分鍾……
等待的時間太長了。一小隊隊長跑到指揮車門前請示:“雷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等得太久了。要動手,就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雷曉宇也跟他商量:“再不能等下去,進攻吧!否則,他們恐怕已做好引爆大樓的準備。”
“哎,等等。”隨車協警不合時宜地說,“有點奇怪。”他指了指圖傳視頻係統的屏幕。“你們看。”
楊昆山脫掉了黑色頭盔,擦了把臉。上帝,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雷曉宇也盯緊了屏幕。
突然,對講機裏響起一個聲音:“報告,我是一號點位狙擊手。一名疑犯走出大門。男性,二十八九歲。雙手高舉。我已瞄準。請指示。”
“有沒有攜帶武器或炸藥?”
“看不到。”
“有什麽特別舉動?”
“沒有,他正在慢慢向前走,同時慢慢轉身,把背、側身亮給我們看。身上應該沒有武器和炸藥。襯衫單薄,褲腿晃**。即將走入我的盲區,請二號狙擊手繼續瞄準,我將加強配合,做好戰鬥準備。”
“明白。”二號點位狙擊手答道。
小隊長仍站在車門口,說:“兩位首長,他身上一定帶著引爆裝置。所有情報都再三強調過他們的目的,與我們同歸於盡。這個家夥一旦引爆炸彈,其他人就會應聲從窗戶向外麵開槍掃射。”
楊昆山對著耳麥說:“二號小隊注意,命令疑犯趴在地上。二號狙擊手,如果五秒鍾內他沒有臉朝下趴著,立刻開槍。”
“收到。”
他們聽到手提式喇叭在喊:“我們是警察。命令你臉朝下趴倒,伸直兩臂。立即服從!”
片刻後,二小隊隊長報告:“他趴下了。我們是不是衝上去搜身,並押起來。”
楊昆山正要回答,車外傳來“嘎”的刹車聲,接著是眾聲驚呼:“肖可語!”他趕緊朝前坪跑去,大聲叫喊,可肖可語仿佛什麽都沒聽見,反而揮手讓他走開。
肖可語在水淋淋的草地上磕磕絆絆,推開了楊昆山和另一個更加模糊的特警,奔跑起來。她從側麵越過一支特警小隊,他們正在迅速而果斷地沿著綠化帶包圍趴在地上的人,試圖按照規範的戰術動作接近他。
她每走一步,感覺就像錘子在她的眼睛後麵敲打一下,而且還能感覺到嘴裏溫暖而帶有金屬味道的血腥。除了背部和手臂的疼痛,還是幾乎什麽意識都沒有,也沒有察覺到楊昆山扶她的動作。直到撲倒在地上,捧起趴著的臉,用力地揉著,似乎要撕開來展示給特警驗證。
她頭昏眼花,卻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們看,你們看,他是跟我們一起來的丁楊……難道你們沒看見嗎,我們……”
“冷靜點,肖可語。”楊昆山命令她,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我們知道了。你現在重傷在身,要保重好身體。”
他的聲音像是一句耳語。
肖可語躺下了,動彈不得,兩眼卻緊盯著趴著的人,像著了迷似的。她看著特警圍了過來,又分散開去,楊昆山安慰性地說了幾句,便喊來兩名隨車的女警。肖可語明白,自己贏了。她翻轉身,緊緊地將丁楊摟在懷裏。
楊昆山與雷曉宇對視了一眼,歎了口氣,然後對著耳麥說:“所有小組,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