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午餐是在去武州的大巴上吃的。不知是快餐的品質太差,還是患感冒失了胃口,羅衛隻狼吞虎咽地吃光米飯,半盒子菜一片未動。
剛接到消息,新戎縣公安局找到了曾跟王芳和達方成一起上過學的十幾個人,盡管多數人還記得王芳或者達方成,可近十年沒有人與她或他有任何實質性的聯係。兩個落魄的人,這是大家的共同判斷。他們都漂泊在遠離家鄉的不知何處。
新戎這樣一個中西部縣,初中同學大都各奔東西,分散在發達的沿海各地,如果不是衣錦還鄉湊巧碰上,平時難得取得聯係,羅衛清楚。從物資貧困年代過來的成年人,以經濟層次劃分精神層次,是一種通常的交際交流方式。
偵查員還說,王芳和達方成在新戎幾乎沒有相近血緣的親人,他們出生地的鄰居有的甚至不知道有這麽個人,不能給警方提供任何幫助。僅憑報告的隻言片語,羅衛有些懷疑偵查員是否真正調查過,但他不能這麽說。
另外,盡管陽洲出動了幾個搜索隊,進行了廣泛的搜捕行動,雁北警方還是沒有找到縱火殺人犯。最新的推測是,雖然他在高速路口扔了車,人卻根本沒有離開陽洲,而是藏匿在某個秘密的地方,事實根據是,排查了他扔車時段的所有車輛,沒有一輛可以載他離開。
唐道生怏怏不快地匯報說,搜捕範圍已經擴大到了兩百平方公裏,幾乎覆蓋了整個陽洲和武州市東麵的幾個郊縣。
羅衛環顧四周。雁北省廳的雷曉宇和黎政頭挨頭湊在一份材料麵前,商議著。他發現,蘇南與雁北的專家聚在一起,此時正對肖可語剛剛說的什麽話放聲大笑。
丁楊不知什麽時候獨占了副駕位置,雖然與客座隔著一段很遠的距離,仍像個以獨處為最大樂趣的人,避免被招惹似的,蜷縮著埋頭在手提電腦屏幕裏。
羅衛轉身往車尾走,想找個寬敞的地兒睡一會兒。
“請過來一下。”身後響起丁楊的聲音。
羅衛回轉頭。丁楊正抬頭望著他,雙眼充血,眼瞼下麵的眼袋呈紫灰色。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眼睛爍爍有神,仿佛案子展開了,露出追查很久的真相。
羅衛心痛地說:“你怎麽不睡一會兒呢,看把你憔悴的。”
“我沒關係,你是不是要去睡?”
“可不是嗎?但你一出聲,我就沒了睡意。”羅衛玩笑似的說。他跨進副駕駛位。
“有什麽新發現嗎?是不是比瞌睡蟲更有吸引力?”
丁楊疲憊地看著他。“我想請你問一下縱火案的勘查報告和屍檢結論。所有的一切,每粒紐扣,每個刀片,每一根頭發絲,還有屍檢。我特別想知道屍體上有什麽痕跡。”
正在跟肖可語套近乎的專家聞言抬起頭,答道:“你想知道的都還沒有結論,我剛剛和陽洲鑒定中心通過話。他們還在做勘驗清單……”
丁楊置若罔聞地轉過身,對羅衛說:“如果沒有陽洲方麵的結論,很難判斷王芳被殺與原來那些案件的真正聯係。”
“你想到什麽了?”
“不論是漢洲,還是其他地方發生的清除案件,都出現抹除視頻或阻斷通信的情況,也就是說處處有高科技手段痕跡,但這裏不一樣,既沒有網上信息指示,又大搖大擺地出現在監控裏,如果不是發現死者與達方成是同學,誰會懷疑到達方成和達一路呢?”
車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望著丁楊。
雷曉宇的目光與黎政碰了一下。“你想說明什麽問題?”他用平板的聲調問道。
“這起案件達一路沒有參與。”
雷曉宇的眼睛從一個身上轉到另一個,感到大惑不解。
“在這個問題上,父子倆存在分歧。”丁楊解釋道,“不論是達方成親自幹,還是派人做的,這事一定背著達一路。因為達一路可能與王芳很有感情。”
“意味著什麽?”雷曉宇問。
丁楊搖了搖頭。“目前還不知道,希望能給我們帶來機會。”
“可你不那麽想?”
“我沒用,還沒有想到更多。”丁楊說,“但是,我們的行動一定驚動了他們,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黎政對著丁楊點了點頭:“我們的打擊行動四麵開花,不可能不驚動他們,隻是沒有想到他們連身邊人都不放過。”
雷曉宇聳了聳肩。“你也許是對的。或許我們把事情想得過於複雜了。也許王芳的死隻是因為得罪了某個人,或者有人貪占她的錢財,然後……”他右手做出一個殺雞姿勢。
雁北方麵的警官們發出很大的哄笑聲。
“但我會向你們領導推薦記功的,”雷曉宇說,“我說,要不是你,我們到不了這一步。”
丁楊搖了搖頭。“這是我自己的案件,做什麽都是應該的,而你們則是協助,我得感謝你們。何況我沒做到哪一步?到了雁北,卻隻是躲在房間裏,似乎在等待一個瘋狂的殺人集團行行好,趕快自己現身,而他們還在繼續掠奪和殺人。”
雷曉宇默默地注視著他。丁楊似乎滿懷對自己的怒氣,“劈啪”地敲打著鍵盤,可他好像已經喪失了所有的感覺。他最想做的事就是鑽進網絡裏,沿著脈衝傳輸,追蹤那個敲擊著鍵盤的敵人,一把扭住,把他送進監獄。
還有太多的事沒有查清。他知道,很多線索苦於隔空無力,無法追查下去。但“黑機站”是確定的,雖然線索虛無縹緲卻邏輯分明。如果不是因為控製軟件在這一帶的話,高媛不可能追蹤到這裏。達一路可能按照自己的意願盡可能地虛張聲勢,可事實是,丁楊的追蹤軟件比達一路縝密,咬定武州,一定意味著有一個關聯固定在這裏。
“我們組織過無數次全城搜捕,丁楊。”雷曉宇說,“設卡堵截,挨家挨戶盤查……傳統的偵查手段,我們的民警熟絡得很。你跟我們的反電信詐騙中心配合,不相信找不到他。”
丁楊在鍵盤上敲打著。他的眼睛盯著雷曉宇。“這跟以前不一樣。達氏父子是兩個偽社會角色,我們摸到的信息,跟他們在武州活動的麵目對不上號,您能查誰?”
“總會有辦法的。”雷曉宇臉上掛著寬容的微笑。從陽洲出發時,他已經以省廳的名義,部署武州全城大搜捕。按丁楊的說法,那不錯得離譜了嗎?
丁楊放下筆記本電腦,不去正視那些追隨著他的眼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掏出手機,沉吟了一下,轉而讓羅衛給遠在漢洲的高媛打個電話。
“我正要給丁楊打電話呢,”電話裏響起高媛緊張的聲音。“有什麽話,快點兒說。”
“就是丁楊讓我跟你聯係,”羅衛平靜地說,“我們很快就會趕到武州,你那邊有沒有查獲確切消息?”
“你讓丁楊接電話。”
羅衛失落地撇了撇嘴。
“我抓住他的狐狸尾巴了,”高媛說,“具體搜索路徑發在你的郵箱裏。但已經驚動了他,因此,不建議你用筆記本追查。接下來,我們也不要利用網絡聯係,他隨時可能追蹤到你的方位,加速逃走。”
“等一下,他的偽社會角色……”鍵盤敲擊聲。“一定注冊了帶商務、貿易或者投資字樣的公司,不要被他的真名所誤導。對……在王芳家沒有找到相關資料……懷疑王芳知道他的偽社會身份,因此……”
“你的判斷是對的,他確實注冊了一家商務貿易公司,利用這家公司做掩護,實施詐騙,王芳一定知道名稱,或者王芳留下了公司有關字據,這就是他縱火的原因。”
羅衛聽著,感覺到自己的手握緊了,幾乎想搶過話筒自己提問。
“公司的具體位置有明確嗎?”丁楊說,“或者能不能找到‘黑機站’的發射方位?”
“恐怕得跟當地警方對接一下,有沒有一個叫作西村坊的地方?具體地圖標識發在你的郵箱裏。”
“等等。我跟領導匯報一下。”
電話裏傳出一陣鍵盤的低沉敲擊聲。丁楊把問題向雷曉宇提出來,雷曉宇接著詢問身邊的同誌。一陣短暫的靜默。
當地警方的十幾個人都拿出了手機,打聽起“西村坊”來,聲音冷靜中帶著急迫。
“我在武州二十多年,從基層派出所幹起的,但從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如果是周邊的一個村,倒也不一定……”一個老刑警說。
丁楊沒再管他們,繼續跟高媛通話:“嗯……請龍倉健配合,對我和羅衛的手機進行定位,利用網絡和通信進行雙線追蹤,查找嫌疑人的準確位置。”
掛上電話,丁楊四下裏看看。仍沒人得到西村坊的位置消息。
人臉識別專家提出質疑:“會不會是地名的文字有差錯呢?”
一陣尷尬的沉默。
丁楊的眼裏帶著強烈的敵意。
他打開郵箱,說:“西村坊。她標示出是一個老地名,可能在商業開發中消失,但一定存在於某些商鋪或公司名稱裏,這就是被搜索發現的原因。這個地方位於武州東郊。我想請問一下,東郊是不是有高科技開發區?”
雷曉宇的眼皮跳了一下。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從丁楊移向當地警官們身上。左首一名身材高大的警官第一個做出反應,他叫楊昆山,武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隊長,撥了一個內線號碼。“請特警隊趕快集合,馬上行動。重複,特警隊集合,準備出發。”
離高新區政府不遠的綠化帶轉角處,立著一個近兩米高的長方體鐵盒,裏麵裝置著轄管方圓三公裏的網絡調製解調器,它是武州電信公司網絡轉撥樞紐之一。
此時是下午四點半,轄區幹部群眾的網絡通信因為這個盒子正常運轉而傳進送出。其中一個重要用戶是當地交警大隊臨聘的一位紅綠燈維修工通過電話撥號發出的數據信息。他在交警設施科工作多年,直到最近才勉強同意服從上級製定的要求,在工作中通過手提電腦上網掌握整個轄區交通設施中出現問題的地點,接受派工,並且在維修完成後向科領導報告。
這位四十五歲、身材矮小的維修工過去一直認為電腦是件高級的東西,害怕學不會,如今卻迷上了,時不時倒騰著裏麵的程序設計。
這時,他發給交警設施科的是一封交工短信,報告剛剛完成了一條交叉路口的紅綠燈調試任務。
但是,這次他發送的信息,出乎意料的活躍,不僅交警設施科接收到了他的信息,同時,那條信息還主動跑到了武州市公安局指揮中心。
在矮小的維修工用粗短的手指敲出來的內容裏,增加了一些別的東西:“絞肉機”程序及其“守護神”。
收到這條信息的電腦便被植入了這兩樣東西。
不到十公裏的某別墅地下室裏,達一路坐在自己的計算機旁,隨即控製了交警和指揮中心兩處網絡係統。他飛快地滾動瀏覽著,查找需要的相關指令,並將它記錄在便箋本上,然後又迅速回到根目錄。
他輸入一些參數,按下“確認”鍵。
接著,達一路銷毀了手動操作程序,重新設置了根目錄密碼。這個密碼誰也別想猜得出來,即便是電腦高手,用大型計算機來破譯,至少要花大半天工夫。
他下了線,將打包準備好的東西全部搬上車。接下來,他應該從這座城市消失,即便警察在這裏發現他的痕跡,也無法查找他去了哪裏。這一刻,種種念頭湧上心頭,卻不知如何是好:親情不複存在的失落,熱愛一去不返的痛苦,從此淪落天涯的悲愴……
他發動汽車,慢慢掉轉車頭,向著他藏身之地的相反方向駛去。他深深地出了口氣,像歎息,但比歎息更沉重,令人無法體會其中的分量。
墨綠色吉普車駛過財富大道十字路口,正對著楊昆山的警車呼嘯而來。
兩車相撞事故即將發生,饒是勇猛無畏的特警支隊長,也麵露驚恐。
“哎,老兄,留點兒神!”丁楊喊道,本能地抓緊了手柄。眼看著镔鐵鑄就、渾身棱角的車前護柵飛快地向自己逼近,他不禁把頭偏向左邊,閉上了眼睛。
“知道。”楊昆山鎮靜地回答。
也許是出自本能,也許是曆經百戰的駕駛技巧在起作用,楊昆山沒有選擇刹車。他使勁兒把油門往下踩,讓奔騰汽車朝著迎麵而來的吉普側滑過去。
這一招奏效了。兩輛車僅差幾厘米擦身而過,吉普車“砰”的一聲撞到警車後麵的一輛卡車前擋護板上。楊昆山滑行一段後,刹車停住。
“十字路口怎麽突然雙向變成了綠燈?”楊昆山一邊低聲埋怨,一邊用對講機報告事故。
“又有兩輛車相撞!”丁楊向後看了看,路口到處冒著汽車濃煙。
對講機裏聲音嘈雜,全是發生事故和交通指示燈失靈的報告。
“紅綠燈變幻莫測。”楊昆山大聲說,“整個區域都是如此。會不會是人為破壞?會不會是他,破壞了我們的指揮係統?”
丁楊苦笑了一聲。“一定是他攻擊了交警設施指揮係統。這是他的慣用手段,以便為他們逃跑贏得時間。”
楊昆山重新啟動汽車,翻上人行道,想強行向前走。但走了不到五百米,前路完全堵死,車頂上閃爍的警燈完全不起作用。楊昆山在各種鳴笛聲中扯著嗓子對講:“交警,交警什麽時候才能疏通前麵的路?”
羅衛轉頭看著丁楊,說:“可是,他在全城造成交通堵塞,自己也跑不出去啊!這麽做到底是何目的?”
“要麽他已經先行離開,要麽他的藏身之地就在高速公路入口附近。對,他就藏身在高速入口附近。各地的清除行動,有時是遙控指揮,有時是親自參與,藏身在高速公路入口附近最為方便。”
羅衛沉思著。“你說得沒錯,但他注冊的公司搬不走。特別是他父親的錢一時半會兒帶不出去,他父親不會甘於失敗的。我們還是按原計劃執行。”
兩人決定棄車步行。羅衛一路捏著手機,關注有沒有電話進來,丁楊端著筆記本電腦,用定位信息與高媛保持聯係。
他們小跑著,心急如焚。達一路父子一定還在城內,否則不會製造交通堵塞;他們一定正在做逃遁準備,否則不會堵得如此巧妙,剛好將警察攔在路上。
高媛的電腦屏幕上,追蹤點幾乎與被追蹤對象重疊在一起。
羅衛和丁楊停下腳步,靠在路燈杆上,大口喘氣。麵前是一棟摩天大樓,擺著威武雄獅的巨大門廳前掛著十幾個公司牌匾。
達方成的公司一定就在這棟霓虹閃爍的財富大廈裏。
馬路上,響著刺耳嘈雜的汽車喇叭。不知什麽時候,大樓前飛來一架直升機,盤旋的螺旋槳發出巨大的隆隆聲。羅衛抬頭看了一眼機身的警用標誌,疾步走向大樓的旋轉門。
大堂服務台前,圓臉女服務員正在為一個老男人辦理什麽手續。男人背對著羅衛,看不清模樣,身材中等,但敦實強壯,不像一個久坐辦公室的人。
服務員見丁楊兩人急匆匆走近,抬起頭。
“對不起,美女。”羅衛一邊招呼,一邊亮出自己的警官證。“打擾一下,我們想找一家商務投資公司,不知在哪一個樓層?”
男人閃身躲到一邊,依然背對著他們。但羅衛明顯感覺到,男人正透過厚厚的眼鏡,乜斜著眼打量他亮出的警官證。
“商務投資公司?這裏有很多家。”她說。
丁楊有些躁,問:“有沒有涉及網絡投資的?”
“有啊,哪也有好幾家。你們到底要找哪一家?‘矽穀’‘原子能’還是‘騰訊’?”
“矽穀”?丁楊腦袋一炸,那個投資軟件不就叫“矽穀”嗎?就是它了!
“就是‘矽穀’公司,有人在嗎?”
“有的,公司經理剛才還在辦理物業管理的事情呢?”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到處找人。“唉,他到哪兒去了呢?我還沒有開收據呢!”
羅衛逡巡了一遍大堂。“誰?”
“就是剛才站在台前的那個大叔。”女接待轉身往電梯口看去,“哎,大叔,有人找你!”
羅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迅速衝了過去。丁楊留意到他的舉動,反身追上。男人停在電梯口,警惕地盯著他們。
羅衛站住,舉起警官證。
一時間,三人誰都沒有動。
突然,男人右手一晃,亮出一支手槍來,丁楊彎身閃開。羅衛來不及拔槍,直接撲上去,一拳擊中男人,打掉他的槍,並將它踢開。這時,男人近身扭住羅衛拔槍的手臂,掙紮中抄起角落的花瓶,掄起來,狠狠地朝羅衛頭上砸去。接著,聽到“砰”的一聲,花瓶發出令人魂飛魄散的巨響。
羅衛短促地叫了一聲,便倒下了。男人接著又朝他後腦勺砸了一下,然後扔掉瓶子,伸手去抓地上的手槍。
丁楊情急之下,蹲身一個掃堂腿不著,撲上前抓住男人的衣領和手臂,使他夠不著手槍。
“達方成!”
達方成獰笑著,沒有回答。回身揮舞起拳頭,猛擊丁楊的臉和脖子。丁楊死死地扭住他,進而箍住他的腰,使達方成的拳頭對自己造不成多大傷害。
兩人扭打著離開電梯門,滾到大堂中央,女接待尖叫一聲,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
幾年的警體訓練,使丁楊緊抓男人的手十分有力,然而達方成也非常強壯,丁楊占不了什麽上風。兩人就像摔跤運動員一般,扭鬥撕打著,在水石地板上翻滾。
“達方成,我們已經掌握了你所有的犯罪證據。”丁楊喘著氣說,“我們知道你的計劃,知道你的兒子,知道你們派出殺手殺了很多人。你逃不了啦!”
達方成沒有回答。他嘴裏咕噥著,把丁楊用力推到地上,摸索著去抓近旁的大盆栽。丁楊掙紮著將他從盆栽旁拉開。
兩人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地廝纏著,僵持著,足足有幾分鍾,越來越沒了勁兒。突然,達方成掙脫開,一個翻滾抓起盆栽,就朝丁楊掃來。丁楊拚死尋找武器,看到旁邊有一根茶凳,順手拖起來,猛地推向達方成。
盆栽在空中橫掃,茶凳在地麵滑行。
茶凳借著水磨石的平滑,飛速撞向達方成的兩腿,“啪”的一聲,將達方成砸倒在地。
丁楊顧不上達方成,疾步撲向電梯口。羅衛還躺在那裏,頭上冒血,呼吸微弱。丁楊抓起羅衛的手槍,轉頭對準達方成,隻見他正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露出恐懼的神情。
“投降吧,你沒有退路了。”丁楊喝道。
達方成不管不顧地站起身,同時用手擦了擦潮濕的眼睛。他甚至好像沒有注意到丁楊手上有槍。他嘴裏狂怒地吼叫著,拖起地上的盆栽。
“站住,否則,我開槍了!”
達方成橫眼盯著他,沒有退縮,反而嘩啦啦地拖動盆栽,好像有意製造噪聲。
不好!丁楊立即識破了達方成的詭計,閃身回頭。但已來不及,隻覺腦袋一懵,一個圓筒狀的東西撞擊到他的頭上。鑽心的疼痛從頭部開始,一直彌漫到胸部。他大口喘著氣,跪倒在地,手槍落到地上。
“快,往這邊。”丁楊背後傳來一聲呼喝,大約是在叫達方成。他伸手要去找槍,但眼前發黑,隻聽一陣腳步聲越來越遠,卻又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