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梅雁派出所前臨梅溪江,背靠雁嶽山,坐落在一群高樓大廈之中,僅五層樓高,但前有院後有園,哥特式別墅設計,宛若一隻彩色的蝴蝶棲翅在竹林裏。

雖是淩晨,所裏的燈光如往常一樣明亮,許多辦公室傳出響聲,透露出忙碌的氣息。出門刮起的風,這時夾著雨點,羅衛一邊拉開車門,一邊從後座拿包,真絲的T恤短時間裏便淋了個透濕。

偏偏停車場是個小坡,落滿了各種樹葉,落葉浸透了雨水,很容易就會讓人摔跤。他不得不小心而匆忙地小跑起來,推開一扇門衝進了大廳,手提包在手腕上晃動著。他亮了亮警官證,向桌子後麵坐著的保安飛快地打了個招呼,隨後將警官證照片一麵捂向安全門人像識別器。麵前的玻璃安全門打開了,他邁步走進去,一時間就像被關在了密室裏。

就在他感覺仿佛瞬間穿越到太空時,側麵的電梯門從中悄然分開,他一腳踏入了另一個空間。現在,每個地方的大樓安保都一樣,由不鏽鋼和防彈隔音玻璃築起一個個蜂巢,用科技將它們封閉起來。羅衛在穿過安全門並無聲無息地升上五樓的時候,感到內心之中發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

接著,又是一道帶人像識別的玻璃門,他向左一拐,快步走向亮燈的房間——教導員辦公室。房間帶敞開式陽台,不僅教導員在此辦公,靠裏的辦公桌上還擺著兩個坐窗口的戶籍民警的名簽。辦公室裏略顯雜亂,左邊戶籍檔案盒堆了一地,右邊兩排書櫃頂上也堆著文件。

不過,肖可語的辦公桌還算整潔:一台灰色的電腦終端,一台紅色電話,一個印著紀念字樣的水杯,一小摞待處理的文件。

“請坐,馬上好。”坐在桌前的肖可語低聲說道,眼睛卻緊緊盯著電腦屏幕。

羅衛自顧自地找了個紙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剛猛灌一口,肖可語就站起身來。

“走,我們見見她去。”肖可語側身做出請的姿勢。

羅衛邁步往前走,肖可語緊隨其後。

“我們是午夜十二點多抓住她的。”肖可語說,“當時,她醉醺醺地從歌廳出來,一個男人趁機揩油,民警趕過去救她,沒想到從她身上搜出一粒‘藍精靈’。”

“藍精靈”是最近興起的一種興奮劑。

羅衛問道:“‘藍精靈’?不是說是妓女嗎?”不知為什麽,羅衛覺得這種女孩子應該在按摩中心逮住的才對。妓女吃“藍精靈”的不少,但從肖可語的話裏,他似乎不覺得女孩單純隻是個妓女。

肖可語接著介紹:“歌廳的人說她可能是暗娼。現在打擊得嚴,哪有公開的……唉,這種女孩見多識廣,吸毒成癮,可真不好對付,問不到一句實話。說真的,我開始也以為她找你隻是想為自己開脫,但多問幾句,似乎真有隱情。”

肖可語穿著便裝,卻是規範的套裙,顯得穩重大方,一頭秀發整齊地披著,托出一張蒼白的橢圓臉。一夜未睡,眼睛周圍隱約浮現出沉沉的黑眼圈,不過總體效果還可以。這讓羅衛暗暗驚訝。

見到肖可語,門口的保安起身敬禮。羅衛真想秀秀自己比肖可語高一階的警銜,讓這個勢利眼保安羞愧,想想還是自己小心眼兒。

肖可語傳喚手續齊全,還有第一次的問話記錄。羅衛詳細地翻了翻。時間、地點、活動場景,一目了然。在女孩口袋裏發現一粒“藍精靈”,僅僅一粒,也不知是女孩要吃,還是哪個男人給她的。男人沒有抓到,女孩顧左右而言他,驚擾他的美夢符合固有套路。

羅衛問:“關在執法辦案區域嗎?”

肖可語脫口而出:“在審訊室。死活不肯說毒品的事,對搜出的‘藍精靈’,反咬民警栽贓,可惱火了。娛樂場所裏的新型毒品,十分猖獗。如果你能問出些什麽,可太好了。我想配合刑偵、禁毒部門在轄區搞一次大搜捕。”

羅衛說:“人都沒見著,別抱太大希望。”

穿過兩道門,審訊室裏果然坐著一個女孩。不過,她不是坐在被審訊席,而是坐在審訊室的觀察室裏,還顯得蠻悠閑自得。

羅衛在門口停住腳步。第一印象判斷這個女孩有些勁道,即使沒有幾進宮,也是常跟警察糾纏的貨。這種人社會經驗豐富,懂點兒法律,想撿法律的便宜,卻不甘吃違法的虧。

羅衛心裏有自己的判斷,臉上卻沒露出什麽表情。

女孩抬頭,充滿敵意地看著羅衛,帶著明顯的抗拒心理。內心裏她對男人沒什麽好感。羅衛這才看清了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尖削的下巴,額頭有些凸,顯得強硬。

這種女孩可不是誰都喜歡的主。

羅衛看了肖可語一眼。女孩意會到了羅衛的眼神,率先強辯道:“我沒犯罪,我不會坐對麵去。要想讓我提供情況,就得給我平等的說話機會。”

羅衛沒有說話,將提包放在審訊桌上,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來。接著,他從包裏拿出錄音筆、一本筆錄和一支筆。最後,他看了一眼腕表,在筆錄紙上記下時間。

他放下筆,仰靠著椅子,開始看著女孩。一分鍾過去,五分鍾過去……肖可語大約在候問室等得有些不耐煩,扭得沙發咯吱咯吱地響。

女孩果然有耐心,但羅衛比她更有耐心。女孩兩手在身上摸,大約想抽煙,卻發現身上的東西都被搜走了,於是扭著身子四處張望。

羅衛輕輕地問道:“想抽煙嗎?”

“謝謝。”女孩說,“不過,看樣子你是個不抽煙的男人。”

嗬,說對了。這女孩不僅懂禮貌,還懂得察言觀色,窺破對方的習慣。不過,這也是風塵女特有的功夫:客人有錢沒錢,大方小氣,一眼就可做出判斷。禮貌嘛,那是看錢去的,誰不是對錢畢恭畢敬呢!

羅衛不說話,掏出一包煙,點燃一根遞給她。女孩接在手裏,猛抽一口,然後隔著煙霧清了清嗓子,準備說話。

“你讓我莫名其妙。”她說,語氣很衝,好像在責怪要求過分的客人。

“你迷糊了,李花花?”羅衛在首次問話記錄上看到過女孩的名字。

“我沒有!”

“今晚吃過幾顆‘藍精靈’?”

“我從不吸毒。非常討厭吸毒的人。我身上不可能有那東西,隻可能是別人栽贓的。”

“酒喝多了?”

“那時有點兒,現在早醒了。”

“嗯,晚上幹什麽去了?”

“你管我幹嘛!”李花花的真麵目露了出來,“你又不是我家什麽人!晚上無聊,朋友請我去酒吧喝酒跳舞。然後準備坐車回家,卻被帶到了這裏。”

羅衛打量了一下李花花的穿著:上身一件白色喬其紗短裝,下身一條紫色裙子,裙子又短又閃,幾乎露出大腿根。胸罩很緊,把胸部整個地往上麵勒,渾圓雪白幾乎全從低低的領口暴露出來。

女孩確實天生麗質。她已經應露盡露,露出來的皮膚嬌嫩柔滑,沒有絲毫的疤痕和瑕疵,給人渾然玉雕的感覺。羅衛打量的同時,女孩下意識地向下拽了拽喬其紗,腰側和後背的紅腫露了出來,是齧咬的傷痕。

羅衛指著她的腰問:“怎麽回事?”

“沒什麽。”

“這麽好的皮膚,留下疤痕可不好了,讓肖警官給你抹點藥?”

李花花什麽話也不說,隻是挑釁地勾了勾頭。羅衛又等了兩分鍾,覺得給她的時間夠多了。然後,他直起身,收好錄音筆和筆錄本,套好筆筒。

“你想幹什麽?”她生氣地吼道。

羅衛冷靜地說:“你想幹什麽?”然後又擺好錄音筆。

“問我幹什麽?你是幹什麽的呢?半夜三更跑來,就發支煙,看我幾眼?”

羅衛不以為意,說:“你說你什麽事都沒做,你說身上的腫跟我沒關係,萬事無關,那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我才冤呢!半夜三更被人叫起來。”

羅衛說完,又伸手去拿錄音筆。李花花跨出一步,也抓住錄音筆。兩人各持一頭。李花花看起來瘦弱不堪,風吹得倒,但手卻很有勁兒。羅衛知道,那是絕望的力量。

僵持了一會兒,羅衛從李花花眼裏看見晶亮的淚水。“我們互不相識,說明以前沒見過麵,你從未給我提供過線索。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名字的,但這次我原諒你,以後不要再有事沒事半夜把我從**叫起來,拜托。”

“我真的有話跟你說。”

“我來了十幾分鍾,你什麽都沒說。”

“我不想讓這兒的人知道。”李花花說著,放下了錄音筆,然後看了看羅衛的臉色。

“你不用在意肖可語,她休息去了。你得給我留下來的理由。”羅衛拿起錄音筆,推上關閉鍵,放進包裏。

“我害怕。不說我怕他害更多的人,說了他會殺了我。”

“誰?酒吧門口拖你的男人?”

“不,不是。那個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麽。我是說,不知道他的真名。他說他叫達摩,達摩祖師的達摩,大家都叫他老師。”

“達摩?”羅衛問。

“你知道,現在的網名……很奇怪,叫什麽的都有。”

羅衛心裏不悅:亂七八糟。李花花俯身過來。羅衛的懷疑讓她感覺受到了侮辱。

“他是騙子、殺人犯。”

“嗯……”羅衛已經拉開了椅子。

李花花接著說:“他騙女人上床,卻不給錢,有時還打人。”她語氣變得急促,“但如果你願意跟他上網玩兒,他就會變得大方,五十、一百隨便塞。其實上網也不是什麽變態的事,隻是看他操作股票……哦,不,期貨……外匯……就行。”

“一邊炒股,一邊玩兒?”

“有時是。網上投資那些事,你知道的。”李花花說這話時很認真,“貓膩很多,也不好把握。但他似乎是行家裏手,盯準買進去,搞完事就賺錢了。”

羅衛不想張嘴說話,惡心得很。

李花花卻來了興趣,變得口齒伶俐:“他喜歡一手抓著鼠標,一手抱著你玩兒。不高興就捏你,高興起來就塞錢。他隻有看著那些曲線才能興奮起來。是有些奇怪,不是所有時候都能做,有時候很討厭,但他很大方。”

“你在他身上賺了一大把錢?”

“也不是很多。他的怪僻讓人受不了。”

“隻要有錢,你就願意受?”羅衛真受不了她,心裏盤算著讓肖可語以多次賣**,給予她收容教育處罰。

“總之,你跟那個達摩是一種金錢交易的肉體關係。”羅衛又看了一眼李花花腰上露出的腫塊,接著說,“雖然有些變態,但為了賺更多的錢,你還是對他有求必應。是不是這樣?”

李花花意識到了危險,把臉扭到一邊,沉默著。好一會兒,她又咕噥道:“我害怕。”

“你這種人才真可怕,浪費我一晚上時間。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李花花的眼淚又下來了。她嘴唇顫抖著說:“娟子。救救娟子。她被達摩害慘了,現在都不知道被那個男人抓去了哪裏。”

羅衛坐回椅子,攤開筆錄本,準備進行正式訊問。李花花看著他的筆頭,不知所措。

“我是沒什麽,主要是娟子。”她惶恐地說,“但我說出來,我就沒命了。”

“怎麽就沒命了?”

“我尋求警察保護,尋求你來保護。”

“我怎麽保護你?你有什麽值得我保護?”

“電視裏是這麽說的。我提供線索,警察就該保護我。”

“可是,我看不出你提供了什麽可靠有用的線索。”羅衛說,“如果你能夠提供被我們證明是可靠的重要線索,我們才能談別的事。”

“要多重要?”

“先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吧!娟子,真名是什麽?”

李花花聲音突然變得很細,答道:“她叫李娟,是我的本家姐妹。大家都叫她娟子。人很善良,也很活潑……隻是她交往有些濫。”李花花難堪地笑笑,“像我們,很正常。”

“你有多久沒見到她人了?”

“一個月吧。那天也是周末,交警在街上查得很嚴。其實,就是她介紹我認識達摩的,我也跟他上過網,因為我需要錢,錢誰不愛呢。”

“你是說,李娟比你先認識那個達摩,一直跟他在一起?”

“嗯……應該……認識。”

“她也跟你心態一樣,想在他身上賺錢?”

李花花做了個噘嘴的動作。“為了錢,娟子什麽都不怕。她曾經告訴我許多變態的情形,再變態的事她都不怕。”

“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情況?”

“一個月前。”

“李花花!”

“哦,那是晚上十點多鍾,達摩騎著摩托車載著她。”

“什麽樣的摩托車?漢洲城區是禁止摩托行駛的。”

“那……可能是電動車,我覺得應該是改裝的。你知道,年輕人喜歡大功率。車身是白的,坐墊是黑的,把手部分是藍色的,看起來很威武。”

“型號?”

“不知道。”李花花毫不遲疑地答道,“我也不懂車。”

羅衛打量了李花花一會兒。女孩很鬼,可能說一半留一半,特別是跟人有關的信息,她們看過很多法律節目,懂得不少。“有車牌嗎?”

“好像沒有。”

“確切些。”

李花花沒有回答,兩眼睜大掃向門口。羅衛的目光沒有跟她相遇,卻感覺到她目光中那冷冷的、緩慢燃燒的火焰。“真沒印象。”她說,“他的車換得很頻繁,每次出現都可能不是同一輛……沒必要看得太細。”

“他的長相呢?”

李花花咬了咬嘴唇,兩眼卻始終觀察著羅衛。她答道:“三十多歲,一米七五的樣子,麵相有點兒帥,中等身材,但很有力氣,手掌、手指很粗,結著很硬的繭,鬆樹皮一樣皴裂開來,像是個練家子。”

“他的臉上有什麽特別的、容易讓人記住的特征嗎?”

李花花看似苦苦回憶著,然後搖了搖頭。有些人的長相就屬於那種一旦離開視線,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記住的類型。

“其他地方呢?”

“就是手上那繭。”

“除了繭,還有沒有傷疤、黑痣之類的?”

李花花微微搖了搖頭:“你懂的,我根本不看他們的身體。”

“他們?”

她罕見地露出一絲羞赧,說:“也包括他。”

羅衛懷疑地看了李花花一眼。

李花花突然精神起來,大聲說:“不過,還是不一樣。他總是戴著一頂帽子,不固定是什麽帽子,但從未露出頭來。知道嗎?說不定是禿頭,或者頭上有明顯的疤痕。這就是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樣的地方。”

羅衛認真地把這句話記在筆錄裏。然後點點頭說:“衣服呢?”

“春天時,每次都是牛仔褲,灰色或者棕色夾克,現在每次見都是沙灘短褲,灰色或者黑色,條紋T恤,街上一眼看上去可以見到好幾件那種。他有錢,但並不講究。”

“為什麽這麽說?”

“有時候出手很大方,但確實沒見穿過好衣服。”

“說話口音有什麽特別嗎?”羅衛問。

李花遲疑了一下,臉上露出喜色。“普通話,比較純正,應該說帶北方口音。偶爾露幾句本地方言,可能是新學的。”

“你覺得他讀書多嗎?”

李花花沒有回答。

“有沒有掉書袋那種?”

“應該讀過些書。他對網絡、投資在行。”

“你也做過投資嗎?”

李花花的臉紅了。“以前跟著姐妹們炒過股,把老本都虧了,就收了手……他不僅懂炒股,還懂得期貨、外匯、黃金等。有一次,我說投資那些東西容易虧錢,他還生氣了,說看你跟誰炒,如果跟對人包賺不虧……”

“你跟他炒了?”

李花花看著羅衛,答道:“沒有。”

“他讓你拉人投資?”

“不知道有沒有這種意思。”李花花鄙夷地擺擺手,“有時我覺得我就是個廢物……沒用極了,令人唾棄。”李花花突然變得喜怒無常,從她的眼睛裏可以看出她非常矛盾,在說不說出真相之間糾結掙紮。

羅衛決定以退為進。“在這一個多月間,你還見過達摩幾次?”

李花花低下頭,吭吭哧哧地說:“見……見過一兩次。”

“每次都有交易?”

“沒……不記得了。”

“每次都是去哪裏呢?”羅衛問,“我是說交易地點。”

“也沒有固定地點。隻要你跟著他,沒準兒去一家民宿,或者……安靜的地方。要看他的心情。往往一邊走,一邊談價格,還談怎麽做。情緒一來,停下車就吧唧……”

“不顧忌有沒有人看到?”

“安靜的地方。”

羅衛問:“你走,他也不強留你?我是說他不強留你做其他事?”

“隻要錢到手,還不走快點兒。這種人我可不期望他能夠有多好心。”

“他危險嗎?恐嚇過你嗎?”

李花花皺著眉頭說:“也不是沒有。不過,他一定恐嚇過娟子。據我所知,他付給娟子的錢不多,但娟子總跟他在一起,肯定有隱情。”

“所以,你覺得娟子的失蹤可能跟他有關?”

“因為最後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是跟達摩在一起。我問過達摩,他把娟子怎麽樣了,他吞吞吐吐,還威脅我不得在外麵亂說。”

羅衛沉思了一會兒,說:“那個達摩一般在哪裏出現?你能不能幫我們找到他?”

李花花搖了搖頭。

“那我就沒辦法,什麽都做不了。”

“為什麽?”

“沒有犯罪證據。”

李花花不滿地看著羅衛,說:“你不相信我嗎?我說的都是實話,娟子是我的朋友,她有危險,我也可能麵臨危險,他可能傷害了她,接著可能傷害我,他必須進監獄。”

“我很讚成你的說法,可我需要證據。”羅衛說,“至少你要給我你的真實情況,比如真實姓名,住在哪裏。”

“李花花,你可以查的。我沒有固定住所。”

羅衛沒有接腔,繼續問:“姓名?出生日期?詳細原籍地址?”

“為什麽總要我證明自己,我現在說的是娟子,是達摩,是達摩可能把娟子殺了,你們是警察,應該去抓他。”

羅衛麵無表情。“那我問你第二個問題。你為什麽找我,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李花花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羅衛會這麽問。她說:“我經常在電視裏看到你,說你如何如何厲害,抓了多少壞人,破了多少大案。我覺得達摩害了娟子,你一定能幫忙報仇。”

“我可不是幫你報私仇的,李花花。沒有犯罪證據,憑臆測辦不了案。”

“不,隻有你能幫我。”李花花似乎要撲過來抓羅衛。

羅衛一閃身,跟她保持一定距離。

“我有證據。”

羅衛站著沒動,盯著她。

“半個月前,達摩找我的那天晚上,他衣服裏掉出這個東西。當時他沒有注意,我就撿起來了。”李花花警惕地看了看門口,好像害怕有人知道似的。接著,她把手伸進喬其紗裏,在胸口部位掏了半天,拿出一枚玉塊吊飾。

她放低聲音說:“這是娟子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玉塊輕輕地放在審訊桌上。

“這是娟子從不離身的吊墜。不論脫衣、洗澡還是抹身子,從來不摘下來。所以,知道了吧,這就證明達摩可能把娟子殺了。”

羅衛皺了皺眉頭,小心地俯身過去認真看了看。一塊很普通的玉佩,朝上的一麵刻著字,可能佩戴時間有些久了,字跡有些看不清。

“誰還見過娟子常戴著這塊玉佩?”

李花花搖了搖手,說:“不知道,她沒說過。”

“她說過玉佩的來曆嗎?”

依然是搖頭否認。

“你跟別的人說過達摩拿了娟子的玉佩嗎?”

李花花有些發飆:“怎麽可能,我不要命嗎?”

羅衛擺了擺手,讓李花花平複心情。接著,繼續俯身觀察那枚玉佩,認出玉麵上刻著“龍呈祥”三個字。他坐回椅子上:“它可以留給我們當作證物嗎?”

“可以,我找你就為了這個。”李花花說,“現在可以立案了嗎?”

羅衛搖了搖頭。

李花花幾乎要跳起來:“為什麽?你要證據,我拿了出來;你要情況,我也說了。怎麽就不能立案呢?”

“李花花,這不過是一枚普通的玉佩而已。你說是從達摩口袋裏掉出來的,這需要查證,你說是娟子的,同樣需要證實。而且,無法證明你最後一次看到娟子後,她一直跟達摩在一起,也沒有其他證據證明達摩傷害了娟子。”

“你這種態度對待群眾報警,我要舉報你。”

羅衛生硬地敲了敲桌子,說:“請便。”說完,他覺得自己不能這麽做,便補充道,“李花花,我已反複跟你說過,立案需要證據。再多給我提供些信息,時間、地點,其他能證明娟子跟達摩在一起、證明她戴過這枚玉佩、證明她確實失蹤了的知情人,或者幫助我們找到達摩。也許,我們通過你提供的這些人,找到足夠警方立案偵查的證據。那時,我會不遺餘力地幫助你,幫助到底。”

說完,羅衛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李花花癡癡地坐著,一臉受傷的表情。

羅衛走時,李花花才站起來,好像要送送他似的。這時,羅衛發現她懷著孕。

“幾個月了?”

李花花困惑地看了看他,兩手自然地搭在肚子上,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五個月。”

羅衛想起高媛,心裏漾起一股柔情。大家都是女人,他理解懷孕女人的脆弱、煩躁和焦慮,還有母性的豐盈……隻是,李花花竟然是個暗地裏做“那事的”。

他從包裏掏出一張民警聯係卡,放在桌上。“這裏有我的電話,有事隨時聯係我。”

李花花點點頭,說:“如果我從達摩那裏得到更多的信息,或者直接錄下他說娟子的事情,你還會幫助我嗎?”

“如果你錄下達摩說的話,就打這個電話。”羅衛脫口道,“我會及時趕過來幫你。還有……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