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樹樁後的側影就是李花花。肖可語沒有跟過去,隻是密切地監視著。

出了土菜館,李花花穿梭般地在小巷裏跑來跑去,試圖擺脫他們。但她畢竟懷著孕,還穿著幾寸高的高跟鞋,不論路徑如何熟悉,在經過專業訓練的警察麵前,哪裏逃脫得了。

不過,羅衛半路改變了主意。既然李花花有顧慮,不願意提供跟自己有關的任何情況,將她抓回來,也隻會像屢次詢問一樣,難以獲得有效信息。不如,改抓為跟,看她到底要到哪裏去,幹什麽,說不定有意外之喜。

但是,肖可語太出眾了,她又沒個逛街樣,在悠閑的人群裏總是露出半個頭;羅衛更加顯眼,大熱的天,街頭根本沒有一個像他一樣的男人,隻要他一現身,就顯得鶴立雞群。這樣兩個警察幹跟蹤,難免暴露。

兩人跟了幾步,便意識到了問題。於是,更加謹慎。

李花花低著頭,雙手抓著上衣的下擺,以免風一吹,便掀開來破壞淑女相。她一會兒小跑,一會兒又完全停下來,觀察某個路口。

來到百步磴,她向左轉,又回到街區的另一邊。她是為了甩掉跟著她的人?羅衛這樣跟蹤著李花花,心裏有些憂戚,她肚子裏的孩子受得了嗎?他想起妻子,高媛讓他時刻待在身邊,甚至讓他換工作,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

突然,李花花從樹樁後閃出來,朝停在路邊的一輛奔騰X80汽車走去。羅衛感覺心沉了一下。她掏出了汽車鑰匙,開了車門。

什麽,她還有車!鑰匙可能藏在樹洞裏。

羅衛連忙將自己的汽車鑰匙扔給肖可語,說:“快,你去開車,我盯著她。這裏是小街巷,人多車雜,開車跟走路差不多。你快去,在前邊巷口等我。”

肖可語接住羅衛的鑰匙。這時,李花花的車駛了出來,羅衛閃身轉入店鋪簷下,徑直朝著汽車前進的方向追,遇到十字路口,他就伴著非機動車道衝過去。

肖可語飛快地跑向汽車,希望自己不要拖了羅衛的後腿。

這是羅衛的私車,肖可語以前沒有開過,對操控台的裝置不熟悉,她手忙腳亂地插了半天,才找到點火孔。打著火,氣喘籲籲地把車啟動起來,甚至有些哆嗦。這可不像平時儀態萬方、沉著冷靜的肖可語。

她開著車出發,搶了另一輛垃圾車的車道,垃圾車橫行慣了,司機狠狠地摁著喇叭,還吼了一句下流的粗話。

肖可語知道羅衛說的那個巷口,一手抓著方向盤,一手握著手機。羅衛果然站在那個巷口的街頭,但接上羅衛,卻再沒看到李花花的奔騰。

“去哪兒了?”肖可語問。

“往西,可能上了梅陽大道。”羅衛氣喘籲籲地說,“快點兒,找個地方靠邊兒。”

肖可語找到一個出租車臨時停靠點,羅衛飛快地換到駕駛座。兩人分工,羅衛駕車並盯住左車道,肖可語盯住右車道。

前麵很快出現了李花花的奔騰車。為了慎重起見,羅衛超過去,從後視鏡裏看清駕駛員,再慢慢地讓李花花超過去,他和李花花的車一起夾在兩輛汽車中間。

肖可語問:“你覺得她要去哪裏?”

“不知道。查到她登記的身份證是假的,有人提供的出租屋信息根本沒有她這個人。她一直在撒謊,不論對誰。這個妓女的防備心太強了。”

“那她的指紋呢?”

“自動指紋識別係統裏比對發現的信息就是她,可那些信息本身是假的。”

肖可語自我檢討道:“這都是我們工作做得不到位。她多次被抓,每次都以各種借口逃脫打擊,甚至沒有留下準確的個人信息。真狡猾。”

李花花開始打轉向燈。她開得小心謹慎,沒有超速,沒有做出絲毫違規行為,這樣跟蹤很容易。而且梅陽大道,羅衛很熟悉,昨天剛來過。

李花花轉彎出了梅陽大道,岔入一條小路。羅衛跟了上去。

灰色奔騰駛入一個村落,在狹窄的村道上繞來繞去,好像在尋找什麽。好一會兒,終於離開村落,進入一條縣道。羅衛模糊地意識到自己好像走過,但是想不起來。道路變寬,是雙行道,中間有分隔線。李花花沿著左邊的車道快速行駛,羅衛緊緊跟上。

夜幕降臨,但天氣不錯,有星星和月亮做伴。路上車流不小,車燈閃耀。羅衛對道路漸漸熟悉起來,因為上次也是晚上經過。

又轉了一個岔路口,車流小了。剛開始還有五輛車跟著,慢慢地隻有三輛、兩輛,最後隻剩下羅衛的車,當然前麵還有李花花。

肖可語自言自語道:“這是哪裏?”

“噓——”羅衛提醒肖可語,“現在又進入了村道,四野無人無車,她擺明了知道我們在跟蹤她,但她沒有停車,可能要告訴我們什麽事情。”

李花花減速了。羅衛也跟著減速,他看著窗外,眉頭緊鎖。沿途雜草叢生,秋蟲嘀鳴。他知道到了哪裏。他們是從另一村道岔過來的,但這個地點沒錯。

這時,李花花急轉彎進入一條小路。接著,前麵出現廢棄的房屋還有一棟六層高樓。

羅衛沒有轉彎,徑直開過去,然後在另一個彎道處停下來,關了車燈。他對肖可語說:“下車,我們從小路追過去。”

肖可語打開車上的儲物箱,摸索出一支手電。“我們怎麽不直接開車進去?”

“她去的地方是死胡同,跟進去怕會嚇壞她。前麵就是莊鑫的代工廠,吳美鳳就是從那棟六層樓上墜下來的。我們暗地裏進去,看她到底想幹什麽?”

肖可語有點兒明白了,睜大了眼睛。“這是吳美鳳墜樓的地方?李花花為什麽跑來這裏?”

“快,我們去看看她幹什麽,或許能找到原因。”

他們各揣一支手電,但為了不暴露,都沒有摁亮,隻是借著星月的光亮看清土路,迅速往有房舍的地方走去。

這條土路已經很久沒有人走,茅草叢生,荊棘縱橫,時不時地絆住腳。肖可語自幼在山地長大,習慣山路,比羅衛走得還快。

羅衛看到前麵有一束微弱的光線,是手電光。李花花已經下了車,打著手電往前麵走。他突然覺得李花花可能是來這裏和某人見麵,而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脅迫她的達摩。如果真如羅衛所想,那麽達摩極有可能帶著凶器,十分危險。這種人可不會友好地接見不請自來的警察。

羅衛突然意識到,真相總是不合時宜地浮出水麵。

他迅速盤算著如何不驚動對方。但是已經晚了,肖可語在前麵走,背對著羅衛。寂靜比任何聲響更讓人感到危機四伏。

此時,聽覺似乎麻木了,令人窒息。羅衛雙手緊握著手槍,好像這樣他和肖可語就能逃離這一危險地帶,進入另一個空間。

時間一秒秒過去,汗水匯成一條小溪從臉上不斷地流淌下來。李花花仍在往前走,爬上了小山坡,腳步聲清晰可聞。

要不要求援?接到報警電話,即使同時接收導航地址,趕到這裏恐怕也要一個小時。求援來不及,要鎮靜。羅衛對自己說,肖可語畢竟也受過專業訓練,不論達摩多麽強大,二對一,勝算很大。還有李花花,在良知的選擇麵前……

羅衛觀察了一下地形,決定與肖可語兵分兩路。肖可語跟著李花花上山,埋伏在坡地,靜觀其變;他從側麵迂回,近距離接近李花花要會見的人。

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還有三十米。雖然他沒打手電,還憑借著灌木叢的遮蔽,卻已經不能再靠近。李花花完全出現在他的視野裏。她站在吳美鳳的墳前,手電光映照著,手好像放在胸口,肩膀在**。

羅衛蹲下來,仔細觀察著周圍。除了右側一百米左右有一叢和人一樣高的樹叢,比較隱蔽,其他地方相對開闊,基本上不能藏人。

會麵者怎麽還沒出現呢?

他給肖可語發了個信息,讓她往左邊移動,他自己往右邊移動,形成包抄之勢。

五米,十米,二十米……搜索的範圍越來越寬,互相之間已經慢慢靠近,那叢人頭高的樹叢已經夾在兩人之間,獵物藏無所藏!

最後,羅衛抄襲過去,什麽也沒有。

兩人互相注視著,一切都很安靜。

羅衛向四周看了看。這塊坡地是附近最高的地方,除了灌木,就隻有這幾棵大樹,聚攏在一起,就像一塊黑黢黢的墓碑。

羅衛向肖可語打了個手勢。肖可語扭亮手電,走出灌木叢,現身在李花花的身邊。羅衛則拿著手槍,手指扣在扳機上,警惕著。

李花花驚恐地回過頭,看著肖可語,默默地用手捂住淚水橫流的臉。

肖可語輕聲細語地叫了一聲:“李花花。”

李花花突然放聲大哭。從她那發自肺腑的悲痛之聲裏,肖可語終於明白了。

“你是娟子?”

羅衛握著槍,飛快地閃身出來,虎視眈眈地盯著李花花。

“不——”一聲尖叫,好似來自地獄深處,“我不是娟子,娟子已經死了。我是李花花,世上隻有李花花。”

羅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確認寂靜無人。肖可語扶住她,帶到灰色奔騰X80裏,由肖可語駕車。兩車會合後,接著一起駛進城市,在離梅陽分局不遠的一家小飯館前停下來。

找了一個包間,肖可語點了單,待服務員上齊菜,便反鎖了門。現在,羅衛和肖可語讓女孩獨坐在一邊,他倆從對麵看著她。這個狹窄的小空間比平時的審訊室更封閉、更保密,在這裏工作會更有效率。

羅衛問道:“你是娟子,卻為什麽告訴我們娟子失蹤了?如果你不想讓我們知道這個名字,為什麽還要告訴我們?”

李花花,或者應該叫她娟子,沒有看羅衛。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兩手夾在大腿之間,不停地揉捏著襯衣的下擺。

她小聲地說:“我不想再幹害人的事了。一個接一個……”她突然抬起頭,“我之前是說謊了。我有孩子了,我想我的孩子有個好結果。沒有父親……我需要安定,這件事必須馬上結束。我覺得,如果我能夠得到你們的幫助,擺脫惡魔。我要一心一意養育孩子。”

肖可語有點著急,但語氣還算溫柔地說:“這件事是什麽事?從頭說。如果你願意,我還是叫你李花花吧,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一定可以幫你。”

娟子沉思著:“我真是莫名其妙就被人害了。那天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喊我,聲音是從一輛車裏傳出來的。我一看,一個年輕帥哥,便尋思這是誰呀,沒印象啊?誰知他不僅知道我的名字,還熟悉我以前的事,而且自來熟地跟我套近乎。熟悉往事的人,我本來蠻警惕。但不知怎的,輕易就讓他上了我的身……開始出手大方,接著就詐上了我,用各種手段打我、威脅我,讓我跟著他,否則毀了我。”

羅衛和肖可語互相看了一眼。肖可語打開了錄音機,羅衛問問題。

“那天指的是什麽時候?”

娟子悲痛地說:“前世。”

“是冬天、春天,還是夏天?哪個月?”

“剛過完年,二月。街上還沉浸在過年的氣氛裏,到處張燈結彩,閑逛的人很多,本來我很忙,但那天被鬼尋到,竟然心癢癢地隻想上街,便碰上這個鬼。”

“今年二月嗎?他開的什麽車?牌照號?”

娟子皺著眉,好像在思考:“走黴運大半年還不夠嗎?不過,當時覺得挺走運的,碰到熟客,開著一輛漂亮的途銳,又帥又有錢,說不定是張長期飯票呢!”

羅衛校正道:“就是今年二月份,元宵節過了嗎?”

“應該是元宵節後幾天。”

“下午,還是晚上?”羅衛追問。

“中午,吃了中飯之後,兩點鍾左右。”

“是在……”

“梅府街中段的南正巷口。我在梅府街上走著,他開著車從南正巷出來,剛好攔在我身邊,你知道……”

“你上了他的車?”

女孩咬了咬嘴唇。“他要我上車,我不肯。”她兩手抓住餐桌,開始顫抖,幾乎要哭出來,但她忍住了,“他說,反正我以後都會上他車的,何必裝正經呢?我不信,轉身就走了。但他一直跟在我身後。”

羅衛說:“牌照號呢?你一定看清了。”

“那是一輛嶄新的越野車,沒有上牌。裝牌照的地方貼著‘全新一代途銳’,非常漂亮。”

“他是駕駛員嗎?裏麵還坐著誰?”

“我說過了,就他一個人。新理的板刷頭,戴一副墨鏡,灰裏帶紫的獵裝上衣,很挺括。你好像一直不相信我似的。這麽不信任,還問我幹什麽呢?”

羅衛不理會她的話,既不認可,也不給她說謊的機會。接著問:“然後呢?”

“他一直跟著。我就決定回出租屋去,看他能把我怎麽樣。”

“你一直沒上他的車?”

“嗯。”

“到了出租屋後,發生什麽事,李花花?”

娟子聽到“李花花”三字目光呆滯,開始發抖,好像被打了一悶棍。緩了一會兒,她以輕鬆的口吻答道:“他在樓下停好車,跟著進了屋,然後……你知道的。”

“就這些?”羅衛十分懷疑,“然後呢?”

“給了錢就走了。”娟子說,“以後就常來。”

“他打你,威脅你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娟子悚然地仰頭看了羅衛一眼:“第二天。”

接著,她好像在考慮怎麽說,遲疑了一瞬,說:“第二天上午,我還在睡覺,他神不知鬼不覺地闖進來。我記得睡覺前關了門,還打了反鎖的,他是怎麽進來的呢。我問他,他冷冷地看著我,威脅我以後別想逃出他的手掌心。我罵他,他就打我,威脅……我……”

“用什麽威脅你?”

“用……”她突然號啕大哭起來,兩肩猛烈地抖動,似乎傷透了心。肖可語想安慰她一下,撫摩著她的手。她猛地甩開,兩手捂著嘴和鼻子,號哭轉成了抽噎。

“用……”她抽噎著,不知是哽咽說不出話,還是在選擇措辭,“他拿出手機,點擊裏麵的一個音頻,給我聽了一段錄音。”

“錄音?什麽錄音?”肖可語感覺有戲。

“錄在手機裏的……是我妹妹的聲音,拷打的聲音。他讓我一遍又一遍地聽。妹妹在錄音裏不斷地尖叫,尖叫,然後告訴他,我的名字,生活的城市,做什麽工作,手機號碼,還有我的過去。該死的,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讓我妹妹那麽痛苦……”

娟子哽咽得更加厲害,一手緊緊地捂著嘴,一手接過肖可語遞去的紙巾,用力地擦鼻子。接著,她飛快地扔掉紙巾,兩手按摩著隆起的腹部。可能是抽噎牽動了子宮,未出生的孩子在裏麵不安分了。

“你妹妹怎麽了,娟子?”

娟子皺眉看著肖可語。“她被他們控製了,生死未卜。”

“她被控製在哪裏,你知道嗎?抓她的是達摩,還是另有其人?”

“不知道。我隻聽到錄音。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然後呢?”

“你隻會說然後然後嗎?”娟子氣憤地說,“他要我按他說的做,他列了一個名單,讓我試著接觸她們,他說可以從她們身上賺錢。”

“怎麽賺錢呢?”

“我哪兒知道啊,我隻從男人身上賺錢,哪裏從女人身上賺過錢。”

“名單是些什麽人?”

“就是你跟我說的那些人啊,劉群、吳美鳳、老苟等等。吳美鳳以前就跟我關係挺好的,其他人我都不認識,但他說起她們來,如數家珍,好像是老朋友似的。他知道她們的網名,喜歡幹什麽,聊什麽,家裏有些什麽人,跟老公關係怎麽樣,手裏大約有多少錢。奇了怪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我說,你跟她們這麽熟,還要我接觸她們幹什麽?他一聽,勃然大怒,拿出一把小刀,‘嘩’地劃在我背上。當時,我還沒穿衣,我感到一陣刺痛傳來,背上噴出一股熱流。那個畜生,真歹毒,動手毫不留情。

“他仍沒有把刀移開,而是留在傷口裏,虎著臉盯著我說:‘你還想劃深一點兒嗎?還想要我給你妹妹也劃一刀嗎?’他傷害我就算了,還要傷害我妹妹,我哪能答應。我立即跪下身子,對著他磕頭,求他饒命,求他放過我妹妹。我越是求他,他就越興奮,竟然不顧我背上的傷口,一把將我推倒,再次趴在我身上。我想在他**時借機殺了他,誰知他手裏的刀子捏得很緊,我一碰,他便警覺起來,差點兒把我殺了。

“後來,我萬念俱灰。想他不就是讓我接觸她們嗎?那就接觸吧。隻要還活著,就有機會殺掉這個畜生,有機會救出妹妹。”

“他教你如何接觸她們呢?”肖可語問。

“其實也沒什麽難的。”李花花說,“他將我拉進一個微信群,那些人都在裏麵,然後教我如何發言,爭取贏得她們的好感,然後一個一個加她們的微信,私聊,再製造見麵的機會。他自己也跟我同步在做這些事情,甚至自稱我表哥,私下裏跟她們約會。”

娟子擠出一抹笑容,繼續說:“他在我麵前吹噓,有好幾個跟他發生了關係……”

肖可語不耐煩地打斷她:“你不是說,他是為了賺錢嗎?怎麽說到這個。”

娟子不滿地看了她一眼,說:“她們沒比我高尚到哪裏去!”

“他私下裏約會過哪些人,你知道嗎?”羅衛問。

娟子搖搖頭。“沒記住。他是在折磨我的時候說的,說得很含糊,說她們比我更有味。”

“老品姐、苟小妹呢,他有沒有找過她們?”羅衛的意思是活著的人更容易固定證據。

娟子猶豫了一下,移開了目光。“我不確定。”

“不確定,還是不願意說?快點兒,李花花,你已經說了這麽多,還有什麽可保留的。你隻有把情況全說出來,我們才能幫助你。”

“他威脅過我,我要想跟妹妹一起活命,就閉嘴。”

羅衛說:“你這是向警方舉報,我們會保密的。再說了,你已經破壞了約定,如果讓他知道,他早晚不會放過你,不如和盤托出。”

“我真的不知道。但他肯定跟劉群、吳美鳳有那個……他說劉群饑渴得很,吳美鳳是她自己跟我說的。她說既虧了錢又失了身,活不下去。”她突然抬起頭。“她雖然這麽說,但她不會跳樓的,我知道。你們應該好好查一查,一定是他殺了她。還有別的人,其他人離開漢洲,一定是害怕了,沒人關心她們。還有我妹妹……”

羅衛問:“她們是誰?多少人?”

“老品姐、苟小妹她們,一定還有其他人。”

“你還知道哪些名字呢?我們需要具體情況。”

“你不是神探嗎?我第一次要見你,就是想給你提供些情況,讓你去調查,誰知道你跟他們一樣,什麽都查不出來,隻會找我的麻煩。”

“我不是找你的麻煩,隻是需要更多的情況,以便調查。”羅衛盯住娟子,語調提高。娟子在他的目光下渾身不自在。

“我不知道。”

“他像對你一樣對待她們嗎?”

“可能吧。”

“威脅,拷打?”

“我不知道。我沒有跟他一起接觸她們。我不該把他帶到出租屋,我想她們不會這麽笨。”

羅衛接著問:“投資呢,李花花?如果真像你說的,一個男人引誘女人,劫色又劫錢,那還搞什麽投資呢?”

娟子看著別處,大聲喊道:“我不知道!那不是你們的工作嗎?我為什麽要什麽都知道,我是神嗎?”

“那好吧!”羅衛說。他站起來,走了幾步,兩手攏起來抱在胸前,“你說得對。你什麽也不知道。肖教導,她沒用了,把她送回去吧,就用警車將她送回出租屋吧。也許,那個惡魔已經死了,不會知道她向警察告發了他。”

“你想要我死嗎?!”娟子尖叫道。

肖可語聳聳肩,對羅衛說:“也對,她可不是一個善於說謊的人。”

娟子兩眼通紅,淚水無聲地流淌。“我他×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連警察都這麽對我,你們還是人嗎?”

羅衛猛地俯身過去,他的臉差點兒碰到了娟子的臉。他兩眼圓睜,怒視著她。“你是娟子,還是騙子?說話遮遮掩掩、顛三倒四,讓人摸不著頭腦,我們憑什麽相信你?威逼利誘、性關係、投資?自殺、殺人?你說得像程小青偵探小說似的,你以為我是霍桑嗎?你不停地給我打電話,製造可疑跡象,有用的卻不告訴我。”

“給你打電話?”娟子再次搖搖頭,“我已經說過了,上次跟你談話後,再也沒有見過達摩,我為什麽要給你打電話?”

“騙人吧,給我打電話,讓我聽那個男人傷害女人的錄音。”

娟子防備地看了一眼肖可語,說:“我沒有。”她好像真的很吃驚,然後理直氣壯起來,“你聽了錄音,應該知道他傷害女人是有的,殺人是可能的。我沒有說謊,他確實控製了我妹妹,可能還控製了其他人,你應該逮捕他。”

“你是不是把我的手機號碼告訴了別人,甚至達摩?”

“我沒有。我說過了,如果他知道我身上有警察的聯係卡,會殺了我的。我有毛病嗎?我怎麽會向他通風報信呢!”

“是誰給我打的電話?”

“我哪兒知道!”

羅衛再次俯近她,說:“你知道。”

“不知道!”娟子說得斬釘截鐵。

“這件事查清後,我饒不了你。”

羅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既鬱悶又沮喪。娟子氣呼呼地,把頭扭向一邊。羅衛向肖可語丟了眼色,該她出馬了。

肖可語說:“李花花,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好吧,再說說吳美鳳的事?”

娟子勾下頭,肩膀塌縮,隻看到一蓬頭發。

“是我害了鳳姐姐。”娟子傷心地說,“他拿出那麽多名字,逼著我先從熟悉的人下手,這是命令。不知道他怎麽曉得我跟我鳳姐姐交好,讓我找鳳姐姐,然後是劉群。”

“是你向吳美鳳和劉群介紹了他嗎?”

“可以這麽說吧。我沒有帶他們見麵,但在微信裏說過,他是我表哥。後來,他在我麵前炫耀泡妞手段,說起劉群和鳳姐姐。”

肖可語和氣地問:“她們……以前跟你做一樣的事?”

娟子怒視著肖可語。“鳳姐姐?放屁。她可純潔了,一直是良家婦女。她並不知道我是幹這個的,她看到我戴的玉佩,還以為我是富家小姐。”娟子用手摸著脖子,那裏曾經掛著那枚定情玉佩“龍呈祥”。

羅衛說:“你為什麽要把玉佩給我呢?能證明達摩傷害你嗎?”

“你說你需要證據。好吧,我給你了。你還聽了錄音。達摩傷害我,綁架我妹妹,還有可能殺了吳美鳳、劉群。你去抓他啊,把我妹妹救出來。”

肖可語說:“我們一定會把他抓起來。你告訴我他的真實名字,可能在哪裏出現?”

娟子鄙夷地看了肖可語一眼。“你覺得我應該知道他的名字嗎?真是瘋了!他怎麽會告訴我他的名字和住的地方。他神出鬼沒,來找我都沒個定準兒,車子也換個不停。他說過,別想抓住他,我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果我報警,就捏死我,再捏死我妹妹。”

肖可語靠在椅背上,嘴裏嘟囔著。一方麵,是娟子主動找羅衛說事,想求得幫助,救她和妹妹;另一方麵,她又隱瞞事實,不願意告訴他們更多的信息。也許,在娟子看來,她已經夠勇敢、夠正義,但是這麽長一段時間與達摩在一起,甚至助紂為虐都沒有報警,心裏是不是有鬼。半年多來,她應該知道更多的情況,比如他的家庭、他的交往、他常用的交通工具以及其他識別特征。

肖可語從娟子的眼神裏看到敵意。她懷疑她並不是想幫助警方,也不是告密者,而隻是個大騙子。她想攪渾水,讓什麽人從中漁利。

但是,正如羅衛所說,現在娟子是他們唯一的線索。

羅衛說:“達摩綁架了你妹妹,傷害了你,逼迫你喊熟悉的人跟著一起投資,把錢全部虧損掉,還殺害投資虧損的吳美鳳、劉群。你向我們舉報他,是為了救你妹妹,為了擺脫他,為朋友伸張正義?”

“當然,我——”

“以前沒舉報他,是因為害怕。現在懷了孩子,良心發現,而且怕他傷害你孩子,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把他送進監獄?”

“我第一次就跟你說了這個想法。”

“但是,沒有姓名,沒有住址,沒有車牌號碼,沒有絲毫有用的個人信息……”

娟子啜泣起來。這次,她好像哭得非常動情,非常真實,沒有絲毫作假。

羅衛沒有急著開口,等娟子哭了一會兒,決定實施一個冒險計劃。他說:“好吧,如果這是你的真實想法。我是說,如果你真想將他送進監獄。”

娟子來了精神,追問道:“怎麽辦?我該怎麽做?”

“你一定聽說過竊聽器。”羅衛試探著說,“我們在你身上裝上竊聽器。你去與達摩會麵,套出他的真話來。我們用他說的話當證據,把他送進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