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羅衛望著匆匆跑進專案組的肖可語。
“我有一條線索,一個想法,你想先聽哪一個?”
羅衛警醒起來,肖可語看起來有些冒失,但正是她發現血珠後,一句“清單落地了”的冒失話,讓這起案件浮出水麵。
“且慢慢道來。”羅衛調侃道。
“那就先說想法,請您打電話給省廳反電信詐騙中心的歐陽寧,她或許能幫忙。”
羅衛知道省廳反電信詐騙中心,市局也成立了相應的機構,隻是沒有單列,與網安支隊合署辦公,目的在於打擊電信網絡詐騙犯罪。但肖可語跟廳反電詐中心的歐陽寧是同學,為什麽不親自給她打電話呢?
“歐陽主任嗎?我是梅陽分局的羅衛,想麻煩您幫我查一條線索。”肖可語聽著羅衛用蹩腳的普通話跟歐陽寧說話,一邊捂嘴笑得花枝招展,一邊在紙上列出幾句話:“請搜索過去兩年電信網絡詐騙案件,關鍵詞是‘墜樓事件’‘男性殺手’等。”
“我在微信上等。”羅衛說。
過了一會兒,羅衛驚訝地說:“這麽多?”
他抓了抓下巴,在微信裏請歐陽寧加上“脅迫”和“性侵”這兩個關鍵詞。
“十一條搜索結果?這十一起墜樓事件的受害人都是女性嗎?呃,我知道抑鬱症增加,自殺事件上升。但這是帶著‘性侵’和‘殺手’字眼的搜索項吧,有當案件查處的嗎?有嫌疑人姓名嗎?沒有……”
羅衛朝肖可語望去,似乎希望她能及時提示些什麽,但肖可語隻是聳了聳肩。
“哦,歐陽主任。”羅衛說,“再增加幾個關鍵詞試試。”他在微信裏加上“投資”“炒股”等詞。肖可語聽見歐陽寧在微信音頻裏“咯咯咯”地笑。
“好吧,歐陽主任,先這樣,我們再聯係。”羅衛放下手機。
“怎麽樣?”肖可語說,“她幫不上忙?”
羅衛點了點頭,疲憊地靠在椅子上,但旋即又挺起身子,說:“沒線索是最好的線索,那我們就從頭再來,我最喜歡在一張白紙上鬼畫符。”
肖可語記起羅衛曾經說過,好警察和平庸警察的差別在於忘記的能力。好警察會忘記所有讓他失望的猜測,忘記所有他曾經深信不疑卻又讓他無功而返的線索,打起精神,再度整裝上陣,像麵對新案子一樣,燃燒起不曾消減的熱情。
手機響起,羅衛接起來:“我是羅衛……”電話那頭沒讓他自我介紹,便立即說開了。
羅衛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肖可語看見他握著手機的手指指節漸漸泛白。
“等等,歐陽主任,我請肖可語記一下。”
羅衛用手捂住話筒,對肖可語說:“歐陽寧非常認真,她一直在電腦裏搜索,去掉了‘性侵’‘男性殺手’‘脅迫’等詞,隻搜索‘墜樓事件’‘投資’或者‘炒股’,在綜合應用平台近兩年的案例裏,出現了搜索結果。”
羅衛打開微信聊天窗口,輸入:“歐陽主任,這極有可能是我們要找的人。暫時,我還不能確定,但直覺告訴我是,而且我腦中的聲音說在漢洲發生的這兩起墜樓命案,絕對不是巧合,你還能提供其他細節嗎?肖可語會記下來。”
肖可語看著羅衛詫異地張大嘴巴。
“什麽意思?沒有嫌疑人的外貌描述?既然他們查到出雙入對的男人,怎麽會沒注意到其他特征?監控視頻是幹什麽吃的。身材中等?說了等於沒說。”
羅衛一邊播放微信聊天語音,一邊猛搖頭。
“她還說什麽?”肖可語低聲問道。
“她說,各地案件的知情人供述之間有極大的差異。”羅衛低聲說。肖可語寫下“差異”。
“對,太好了,請把詳細數據發到我的電子郵箱。謝謝您了,歐陽主任。如果您還有其他發現,像是串並案證據、嫌疑人畫像之類的,請通知我,好嗎?什麽?哈哈,好的,我一定把她最光彩照人的一麵發給你看。”
羅衛掛上電話,看見肖可語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老同學問候你,”羅衛說,“說好久沒看見你了,想看看你在辦案中的光輝形象。”
“你準備出賣我?”肖可語嬌嗔地揮手拍了羅衛一下。
羅衛沒有接招,又撥了一通電話,在等待電話接通時,他發現肖可語依然看著他,歎了口氣道:“可語,你的同學真的很牽掛你。”
電話沒有接聽。羅衛放下手機,盯緊肖可語:“線索呢?”
肖可語撩了撩額發,咕噥道:“果然心急!”她抬腕看了看表,“還有一個小時,等消息。”
林立仁提著快餐進來,稀裏嘩啦地往桌上擺。蘇南跟在後麵,不知從哪裏聽到隻言片語,拉大嗓門說:“這世上牽掛肖教導的人多了去啦!”
肖可語俏眉豎起,盯著蘇南。他聳聳肩,接著說:“當然,肖教導牽掛的人也多,比如轄區群眾、案件受害人。”
肖可語撇了撇嘴,接著討論案子:“歐陽發來的這些信息跟我們遇到的案子好像沒什麽聯係。難道我們的推測真有問題?”
“嗯,我們麵臨的說不定是兩個案子,一個詐騙案、一個綁架性侵案。兩個不法分子,隻是受害人有聯係。”蘇南接嘴說。
“胡扯!”林立仁拉長聲調,一邊把一個加大飯盒遞過去,一邊駁斥蘇南,“呈現出來的信息都是指向詐騙的,性侵隻是詐騙者的附加行為。”
蘇南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大聲嘲笑道,“你以為是恐怖活動,邊殺人邊強奸?在我國,詐騙罪遠不及強奸罪嚴重。詐騙犯有錢了,什麽女人找不到,還去搞性侵?”
“不法分子是不以常人思維考慮問題的。”林立仁說,“他們也不是黑手黨,犯罪還要講規矩、講程序。說不定他們就是要製造混亂,製造懸疑。”
“立仁兄,我怎麽就沒想到你可以去寫電影劇本呢!”蘇南說。羅衛無聲地笑著,一如往常,不發表意見。
“你們兩個應該去反扒隊,最佳搭檔一定榜上有名。”肖可語咕噥道。
羅衛拿起茶杯,緩步走向飲水機。林立仁迅速閃身躲開,讓出一條通道,蘇南從容拿起一包茶葉跟在身後。肖可語發現羅衛經常對同事產生這種影響。羅衛泡好茶,坐了下來,眉頭依然深鎖。
“一個小時很快就要過去了。”羅衛說。
肖可語疑惑地看著他:“我心裏有數。”
羅衛看著茶杯裏一瓣瓣慢慢舒展的碧螺春,對著肖可語欲言又止,轉而問林立仁:“你手裏有沒有線索,立仁?”
林立仁收起嬉皮笑臉的模樣,肅然片刻:“可以說沒有。上午,我去了電信公司,沒找到技術部的主管,我打了電話給尤博士,請他給些建設性的意見。”
“他怎麽說?”
“沒說什麽,他聽起來……”林立仁找著適當的字眼,“不太高興。”
“他是我們正兒八經的安全顧問,領著一份輔警工資的。”
“會不會覺得我去找他不對口。”
“他不想協助刑偵辦案?”
“不知道,我沒見著他。”
“他說了在哪裏嗎?”
“聽起來喝醉了。”
羅衛把茶杯“砰”的一聲放在桌上,綠色的茶水濺了出來。“尤博士在上班時間喝醉了?你在開玩笑吧!”
林立仁沒有回答。
“會不會他身體不舒服,還是怎麽了。”肖可語補上一句。
“肖教導,我知道喝醉的人說話是什麽樣子,我相信你也不陌生。我下午再聯係。”
“不用了,立仁。你下午給他打電話,讓他明天十點前趕到隊裏開會。如果他不來,你跟蘇南一起過去,帶上傳喚手續。”
肖可語微微一笑說:“你當真了,羅隊?”
“當真?什麽意思?”
“較真,你好像變得沒有人情味了。我這還是頭一次見你因調查不利而生氣。心急吃不得熱豆腐。蘇南呢?說說你調查的情況。”
肖可語看著羅衛的臉色,後悔自己勸解的話還沒說到位,就轉換了話題。
“我調閱了高鐵、機場、汽車站等客運企業在劉群墜樓前後幾天的乘客名單。”蘇南拿出筆記本。“我自作主張查找了姓‘達’的旅客,並比對了達摩的畫像,沒有發現嫌疑人,甚至沒有找到一個姓‘達’的。”
羅衛點了點頭,說:“不知歐陽那裏還能不能有所發現。她如果能找到串並案的線索,那就給我們省了很多事情。”
肖可語讚成:“我們不能依賴這一捷徑。除了尤博士,市局那邊是不是可以想些辦法,畢竟嫂子本人就在網安支隊。或者,我去跟她匯報匯報。”
“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找到能夠證明需要網安支隊協助的證據,我不想像迪士尼卡通那樣純真無邪,以為有妻子幫忙,就可以享受免費午餐。”
“哦。”肖可語吸了一口氣,轉頭望著窗外,“下麵,我透露一條線索:有人跟我說李花花今天從新戎回漢洲,三點鍾到站的高鐵。我想把她抓回來。”
羅衛想了想,說:“好吧,我們一起去。”
李花花一看見他們兩個就撒腿要跑。肖可語飛身堵在前麵,李花花想後退,羅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拽了回來。她意識到自己跑不了了,開始辯解。
“我不能讓人看到我跟警察在一起。天啊,饒了我吧!”
“你好像沒有履行答應我的事,李花花。幾進宮的人了,還怕跟警察在一起,你以為自己很單純嗎?”
“我答應你什麽事了?我沒犯法,才不會怕你呢!我是怕達摩。如果他懷疑我告密,我就死定了。”
“那好。”肖可語想唱紅臉,“去我車上談,我們開車四處走走,沒人看得見。”
“求你了,他無處不在。”
“那我們親密點兒,別人會以為我們倆是姐妹。”肖可語已經悄悄地挎住了李花花的胳膊。她用力往前麵拽,強迫這個不聽話的女孩跟著走。
肖可語說:“像不像兩姐妹在散步?那個達摩不至於阻止你跟你的閨密們聊天玩樂吧。來,大方一點兒,即使達摩到了眼前,又怎麽樣?遭殃的是他。”
“恨死你了。”李花花叫嚷著說,但還是跟著肖可語走了,“我毀在你手裏了。”
“高跟鞋有八寸高吧!穿著這麽高的跟兒怎麽走路呢!你想顯得比我還高嗎?”肖可語玩笑著,把李花花拽到羅衛身邊,兩人夾著她穿過出站口的人流,然後堂皇地穿過人如潮湧的廣場,朝停車場走去。
李花花還沒有吃中飯,饑腸轆轆。肖可語將車開到一家綠意盎然的土菜館。他們把她拉了進去,“撲通”一下塞進一個小隔間,接著遞給她色彩鮮亮的菜單。羅衛和肖可語剛吃過,不用點單,他們也想省下這筆飯錢。李花花罵罵咧咧地叫嚷著,但是意識到不用自己掏腰包,就點了半隻烤鴨、一份雙脆、一碟青菜。
羅衛讓李花花先吃飯。他指望著美食能架起友好交流的橋梁。吃人家的嘴短嘛!
“你是把我當線人嗎?那我有沒有獎賞呢?”李花花一邊吃飯,一邊不時地看時間。
羅衛說:“不能,但這個中餐免費。”
狡猾的女孩緊緊盯著羅衛,說:“哦,晚餐就要我數錢嗎?我身上除了自己的器官,可什麽都沒帶。”
肖可語嚴肅地說:“少說痞話,不然讓你明白耍流氓的後果。”
李花花挑釁地昂起頭,轉盯肖可語:“你是我遇到的最討厭的人。我希望你免開尊口,不然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接著,她用不容反駁的口吻對羅衛說:“我們談話,不要有她在場。”
羅衛說:“這個你不用想了,她不在場,我不能開展工作,隻能把你送收教所去。”
“呃——我怎麽能容忍一個討厭的人在身邊……我說不出話。”
羅衛打斷了李花花的話,隔著桌子抓過她的飯碗,扔進垃圾桶裏。
“你給我閉嘴。記住,我不僅隨時可以將你送收教,還可以拘留你,判你十年八年徒刑。之所以這樣忍你,是因為看你還有些良知,願意為受害的人說話,為警方提供有效信息。再要在肖警官麵前作態,浪費我們的口水,我就對你不客氣。”
李花花卻絲毫沒有畏縮,挑釁地看著羅衛。“你就是這樣對你媽媽說教的嗎?”
“我媽媽是一個良家婦女,而不是人盡可夫的妓女。”羅衛的話讓李花花低下了頭。
羅衛鬆開手,兩眼狠狠地盯著她。李花花拿起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角的油,淚水無聲地垂落在衣襟上。肖可語沒有說話,心裏湧起一股憐憫。
“李花花,你還要偽裝到什麽時候!”
李花花猛地抬頭瞥了一眼羅衛,看上去很困惑,啞巴似的指了指自己。
羅衛接著問:“為什麽給我打電話?”
嘴巴張了張,李花花一副很驚訝的樣子。“我?給你打電話?從派出所出來後,我再沒見過達摩,為什麽要給你打電話?”
“你把我的聯係卡給了誰?”
“聯係卡?給誰?我他媽的還沒出門就扔垃圾桶了,誰知道哪個不要臉的撿了去。你給我警察的聯係卡,我敢帶著嗎?那不擺明了當告密者嗎?我不要命,我妹還希望我活著呢!”
羅衛打量著李花花,想判斷她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她用兩個黃色的塑料釵攏著長發,披散在肩膀上,俏臉化了精致的淡妝,顯得素雅、純情而青春靚麗。
“去新戎是見什麽大客戶嗎?為什麽又回來得這麽急?是誰在背後指使你,達摩嗎?你為什麽對他唯命是從?”
李花花目光閃爍,讓羅衛覺得她在回避,在考慮怎麽應對。
“你到底是怎麽認識達摩的?”
“就那樣認識的。”李花花倔強地頂了一句,昂頭看著高高的天花板。
“你說娟子介紹你認識達摩,達摩後來又跟你在一起,那娟子到底去了哪裏?你給我說實話,隻有實話實說才能救你自己。你們認識多久了?”羅衛提高了聲音。
李花花驚怯地低下頭,瞥了羅衛一眼。“半年,或者四五個月,我不知道。就是過年後不久,他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她的話跟上次的供述前後矛盾。“你先認識他,還是娟子?”
李花花睜大眼睛,沒有吭聲,死死地盯著桌上的食物,腰背弓彎起來,像隻蝦子。
“李花花,”羅衛拖長音,“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
“不,他才不是我孩子的父親!”李花花突然激動起來。“我有相愛的人,我隻會為我愛的人生孩子。我才不像你們男人,我隻是需要錢而已。”
“那就回答我前一個問題。”
“娟子先認識他的。”李花花的聲音很低。
“你們在一起半年了,為什麽現在才告發他?”
李花花似乎又被激怒了,說:“因為……因為娟子……”
“那劉群呢?吳美鳳、老品姐、苟小妹呢?這些人你就對她們沒有感情?”肖可語突然插嘴,吸引了李花花的注意力。聽到這些名字時,李花花的眼睛忽閃了一下,顯得有些驚悸。她一定跟她們熟悉。
“她……她們是誰?”
“‘不如不見’?‘結巴小三’?他們是你的朋友,還是達摩的同夥?”
李花花哭喪著臉看著肖可語,看上去欲哭無淚,悲傷難堪。“我不認識他們,真的。你要相信我,也許娟子認識。”
“娟子跟他們很熟?”
“不知道。我說也許。娟子活動能力強,認識很多人。不過……不過,這些人可能是達摩逼著她認識的。他好像說,認識她們可以賺錢。”
“賺錢?”
“是啊。我不知道,他怎麽賺錢……這其中有名堂。但他不讓我知道,我隻是受害人,沒參與其他的。”
“其他的是指什麽?”
李花花苦著臉,說:“我隻是估計。娟子跟她們可熱乎了,她有時在我麵前吹牛皮。你說的那個吳美鳳是不是頭發卷的、有點兒姿色的中年婦女?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我看見過她和娟子在一起。有一次,她們倆談投資來著,說賺了錢,給娟子一份紅利。”
“投資什麽項目,你聽清了嗎?”
“沒有,挺神秘的。”
“娟子是不是經常與人談論投資?聊天中,電話裏?難道她就沒有叫上你?”
“她倒是想拉上我,但我沒錢。不過,那些跟她談投資的人,沒幾個有好結局,一旦陷進去,就會引火燒身,血本無歸。”
“怎麽血本無歸?”羅衛問。
“虧損了唄!”李花花似乎恢複了平靜,聳了聳肩,“聽她們說,現在形勢不好,錢捂在手裏貶值,做什麽投資又虧損,整天唉聲歎氣、怨天尤人。有錢人真好笑,還不如我做這個,賺一個花一個,既不貶值,又不虧損。其實我也想發財啊,隻是沒那個命。”
“她們一直隻虧不賺嗎?”肖可語問。
“應該也有賺的時候。一開始,我聽她們歡歡喜喜,時不時地請客吃飯泡吧,隻是娟子從不帶我去。”李花花說得很實誠。
“除了吳美鳳,你還看到哪些人跟娟子在一起?劉群、老品姐、苟小妹她們呢?”
李花花噘起嘴,不以為意地說:“沒見過。她們是什麽人,你這樣關心?”
“你為什麽關心娟子呢?”羅衛問李花花,“你為什麽覺得娟子跟達摩在一起是被傷害?說不定她是跟著賺錢呢?”
李花花著急地搶著說:“不可能。我知道她很痛苦,她是被逼迫的。”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
“我看到的啊!她人很好的,雖然周圍的人對她有誤會,但我知道,她為人老實,心地善良,從不做壞事。隻是……她被人控製了。”
“你告訴了她家裏人嗎?”
李花花苦悶地搖搖頭:“她沒有家人。”
肖可語在鄰桌拿了一副碗筷過來,讓李花花繼續吃飯。但羅衛差點兒又扔掉她的碗,他覺得這個女孩在編故事。
“她沒有父母,隻有兩姐妹相依為命。”李花花低聲說。
羅衛盯著她,問:“娟子告訴你的?”
“是……每次說起妹妹,她就流眼淚。”
“你呢?李花花。”羅衛轉變語氣,“你家在哪裏,你的家人呢?”
李花花像突然驚醒似的,兩眼直直地盯著羅衛。“我在請求你們幫娟子!領導,為什麽總要岔開話題,說東說西呢?”
“如果你要提供線索,先要——”
“呸!”
“李花花——”
“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你們請我吃頓飯,卻不讓我吃得安寧。”李花花說著,指著羅衛,“還有你,跟那些草包沒什麽兩樣,用盡一切辦法得到你們想要的,然後把我踢進收容所去,連碗飯錢都不給我。老娘不跟你們玩兒了——”
李花花一邊說,一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羅衛和肖可語。話未完,她突然掀起桌上的兩個菜碗分別傾倒在羅衛和肖可語身上,身子一扭,鑽出了小包間。
李花花飛一般地往飯館外麵衝,服務員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雙不停交叉奔走的秀腿。
土菜館老板緊張地跑過來,沒攔住李花花,卻堵在門口,慌張地看著羅衛。
肖可語甩出兩張票子,說:“老板,結賬。”
老板趕忙接過錢,對照菜單算了賬。羅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對服務員說:“對不起,我朋友脾氣不太好。”
肖可語將錢扔在收銀台上,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