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每個人都想穿上自由的外衣
坦克在路上跟我說:“你說這顧曉倩安不安分?光明是和我們一個自習室的?他們怎麽會認識呢?”
“光明確實和我們在一個自習室,就在張瀟瀟後麵那個座位,可能天天見就認識了吧。”
“不對,我也天天跟別人見麵,怎麽就不熟呢。光明來自習室幹什麽?他不是搞音樂的嗎?”
“他家裏人讓他考公務員,說搞音樂不靠譜。”
坦克想了一會兒說:“顧曉倩和光明絕對有問題。不行,我得打電話問問她。”
“問誰?”
“顧曉倩啊。”
我說:“這麽晚就別打了,今天大家都挺累的了,而且你直接問女孩這種問題不好。要是別人問你和熊小妹是怎麽回事你會回答嗎?”
坦克說:“我還想和熊小妹有點事呢!不行,我真的要給她打個電話,不然睡不著覺。”
“你睡眠質量有這麽差嗎?”
“這不是睡眠質量的問題。你說,我現在還沒跟她怎麽著呢,就出現了第三者。不對,不能叫第三者。應該叫——另外一個人。就好比,我的窩裏來了個喜鵲想下個蛋取代我。”
我分析了一下這件事,覺得不太可能。
光明這個人我還比較了解,應該不會對顧曉倩有什麽想法。
顧曉倩現在和坦克也就差同床共枕了,應該也不會再生是非。
可是,感情這種事真難說。
我還在分析著,坦克的電話已經打通了。
“曉倩,睡了沒有?沒什麽事,就是……跟你說聲晚安。好,那晚安。”
我心想,坦克這種姿態以後肯定怕老婆啊。
“你怎麽不問了?”
“我剛才差點就問了,就在那一瞬間,我覺得暫時不能問,問了會弄巧成拙。萬一她本來沒想法的,被我這麽一問,有了想法怎麽辦?穿錯的衣服的人自己都不會知道的,隻有別人提醒才會知道衣服穿反了。”
坦克的說法非常新穎,他第一次把男人比作衣服。
坦克總沒什麽煩心事,因為他總是能想通很多事。
那天我睡得很香,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
我做了個夢,我夢見自己站在長江大橋上,望著遠行的船。
白若冰站在船頭,衝我甜美地笑。
她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早上,我還在睡夢中,手機響了,是白若冰打來的。
我問她什麽事?她說她準備去上班了,在北門等公交車。
我回想了一下我的夢,夢裏麵她坐的是船。
我對她說:“我還在睡,就不去送你了。祝你今天一切順利。”
“我昨天應該沒喝醉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我剛睡下,張曉南又打來電話。
我想自己何德何能,今天有兩位美女先後叫我起床。
我問她什麽事?她說:“一起去吃熱幹麵啊,好久沒吃了。”
我說我沒錢。
張曉南說:“一碗麵三塊五,我借你。”
我心裏才對張曉南建立起來的一點好感又破碎了。
“你請我吃一碗又何妨?不去!”
“我的錢是我辛辛苦苦掙的,憑什麽就要請你?”張曉南說。
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我也不想因為一碗麵又跟她吵一架,隻好忍著困意起來穿衣服。
張曉南已經磨拳擦嘴地在西苑那裏等著我了。
我們買了兩份熱幹麵、兩份三鮮豆皮,在圖書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來。
我有種預感,今天這頓早餐恐怕不是那麽好吃的。
果然,我發現熱幹麵放的芝麻糊比較少,豆皮也不夠金黃。
張曉南說:“不能睡懶覺,人都是越睡越懶的。你養成早起的習慣,看到的世界都和別人的不一樣。早上空氣又好,吃完早餐,背背英語,散散步,多麽美好。”
“那你也不該大四了才告訴我。”
“我以前也告訴過你啊,你沒往心裏去。”
“你以前說過嗎?不記得。”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你現在知道還來得及。”
我吃著熱幹麵,把張曉南說的話也帶進肚子,我要好好消化消化。
我想起個事情,便問張曉南,“昨天晚上坦克跟顧曉倩打電話的時候,你在旁邊嗎?”
“我沒在坦克旁邊啊。”
“你是不是早上起得早沒帶腦子,我當然知道你不在坦克旁邊。我是問你在不在顧曉倩身邊。”
“我們送白若冰回了寢室就各回各家了。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沒事了。”
張曉南好奇地看著我,我扭過頭不理她。
“肯定有事,快告訴我,不然我問顧曉倩去。”
我實在討厭女生那天生就有的八卦心。
我不說話,我不能告訴她坦克懷疑顧曉倩和光明有什麽。
也許本來沒什麽,等顧曉倩知道了可能就有什麽了。
我安靜地吃著我的豆皮,“今天這豆皮吃起來很好吃,就是看著難看。”
張曉南趁我吃豆皮的時候撥通了顧曉倩的電話。
我聽到她叫顧曉倩的名字時,嘴裏的豆皮差點掉出來。
我放下手裏的麵就去搶她的手機,她馬上順勢把手機換到了另一個手。
我隱約聽到顧曉倩接電話時慵懶的聲音。
“顧曉倩,我問你啊。昨天晚上,坦克是不是給你打電話了?”
“他這幾天每天都給我打電話啊。怎麽了?”
“那昨晚他說什麽了?”
張曉南使出渾身解數也沒打聽到什麽,因為坦克本來就沒問什麽,他臨時改變了想法。
我懷疑張曉南不是不通事理,而是故意要戲弄我。
“你為什麽要跟顧曉倩打電話?”
“嚇一嚇你,看你好像沒睡醒。”
我氣得馬上站起來,我決定要以罷吃來抗議張曉南的這種行為。
“你都吃完了還好意思罷吃?”
張曉南對什麽事都是一時興起,她從顧曉倩那裏什麽也沒打聽到,過了兩天就把這事忘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坦克,自從那天晚上之後,他似乎有了心事。
他看書也不認真看了,經常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同桌的顧曉倩,仿佛天快要塌了。
而顧曉倩卻像個沒事人,眼睛緊盯著書本,就像書裏有鏡子一樣。
張瀟瀟不在的時候,我才能看到光明。
可往往張瀟瀟不在光明也不在。
極少的幾次,我可以看見光明在那裏看書。
他並不左顧右盼東張西望,也不往顧曉倩的方向看。
我是不相信文藝青年的,因為我自己就是。
文藝青年總喜歡偽裝,什麽事都喜歡拐彎抹角。
他嘴上說不看,心裏麵已往那兒看了千百遍。
那天我和坦克兩個人去了八哥麵館。
“這幾天我心神不寧的,以前我不這樣啊,我多大的心啊,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小女生心煩?心煩的該是她們啊。”
我讓老板給我拿了一個茶葉蛋。
我指著茶葉蛋對坦克說:“你知道荷包蛋和茶葉蛋的區別嗎?”
“不知道。”
“茶葉蛋有殼。”
“我不明白。你和白若冰一樣的毛病,有話直接說不行嗎?”
我說:“這樣不顯得有文化麽。我的意思是,你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是茶葉蛋,有殼,不脆弱,想滾蛋就滾蛋。你現在是荷包蛋,稍微用筷子一戳蛋黃就出來了。”
“你這說得也太難聽了,你如果說那光明是根筷子我還同意。”
我和坦克吃完麵去了曉南湖。
天已經黑了,湖邊的彩燈都亮了起來。
我跟坦克說:“實在不行你還是問顧曉倩吧,老憋著也難受。”
坦克望著對麵的文波樓的大鍾說:“我覺得時機未到。”
“那你要等到什麽時候問,等他們生米煮成稀飯?”
“不可能,有我在就不可能……顧曉倩應該不是那種人吧?”
我想,坦克可能真的喜歡上顧曉倩了。
也有可能,坦克並不是真的喜歡顧曉倩,他隻是為畢業準備了一場分別,到離開學校那天和顧曉倩分手。
而現在,他擔心自己精心準備的分別被光明搶走。
我很希望坦克是真的在乎這段感情。
但我不知道坦克到底是怎麽想的。
顧曉倩的手機響了,坦克聽到了。
顧曉倩說是手機短信。
坦克沒問是誰發的。
吃飯時,光明不知道怎麽回事和坦克他們坐了一桌。
坦克說:“真巧啊。”
說完,他偷瞄了一下光明碗裏的飯菜,又看了看顧曉倩碗裏的菜。
發現顧曉倩和光明口味不一樣,他長舒一口氣,然而轉眼一想自己的菜和顧曉倩的也不一樣。
顧曉倩說:“光明,你那天唱的那首歌太好聽了。”
坦克說:“是嗎?我覺得一般。”光明尷尬一笑:“你們喜歡聽就好。”
顧曉倩說:“你以後要是不搞音樂就太可惜了,你可以去參加選秀啊,以你的實力,絕對沒問題的。”
坦克說:“現在選秀,都是看臉。”
光明說:“我家裏人不支持。”
我正坐在自習室看書,坦克朝我使了使眼色,讓我出來。
我們就在舊圖前麵的小花壇找了地方坐下來。
坦克抽了一根煙,“我問過她了,她說她和光明沒什麽,還生氣不理我了。”
“不會吧,你真問她了?她肯定生氣啊,覺得你不信任她。”
“那現在怎麽辦?”
“一哄二騙三許諾,白若冰教我的。”
“白若冰可真是我們的戀愛寶典啊。”坦克哈哈大笑,“行了,我知道了。”
“還有,你要防止光明乘虛而入。”
“放心好了。”
過了兩天,坦克打來電話告訴我,他已經按照白若冰說的做了,顧曉倩現在不生氣了。
我心想,和誰談戀愛也不要和白若冰談。
白若冰上班的公司在東湖附近,坐公交要一個半小時。
上班第一天她就差點遲到。
辦公地點在十五樓,白若冰等電梯的空隙整理了一下衣領。
沒有出現電梯壞掉或在電梯裏撞見陸羽的情況,一切平穩有序。
沒有歡迎儀式,每個人都坐在電腦前忙碌。
引導人是項目拓展部的周楚,她把白若冰帶到了辦公室。
她拿了一份公司的規章製度遞給白若冰。
“喝咖啡還是喝什麽?”周楚冷冷地問。
白若冰說:“咖啡吧。”
兩人隨意坐下。
周楚說:“你能來我們公司是你運氣好,跟你的實力沒關係。”
白若冰拿起杯子,剛要喝,聽到這話停了下來。
周楚繼續說:“今年本來打算招十個人的,你是麵試第十一名。”
白若冰看著周楚說:“那為什麽還要錄用我?”
“剛好有個去年入職的被解雇了。你說,你是不是運氣好?”
“看來還真是。”
“其中有九個人比你早到,他們都已經由引導人帶去培訓了。你和剩下的還沒到的,就在項目拓展部實習。”周楚不耐煩地看了看時間。
九點半左右,周楚的辦公室又多了一個人。
“對不起,我遲到了,您是周主任吧?”他很尷尬地看著白若冰,“不好意思,路上堵車。”白若冰對他笑了笑。
他以為白若冰是周楚,見白若冰不說話,以為遲到了後果很嚴重,繼續解釋道:“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他說完,在周楚旁邊坐下來。
周楚說:“你們兩個自我介紹一下吧。”
白若冰說:“我叫白若冰,來自財大,偵查學專業,今年二十三歲,我家是重慶的。”
坐在周楚旁邊的遲到的人已經滿頭大汗了,他趕緊挪了挪屁股,在白若冰旁邊坐下。
“我叫蘇幕遮,我來自民大,學的是經濟學,我武漢本地的。”
周楚向白若冰和蘇幕遮介紹了一下自己。
她說她來公司三年,剛來公司時也是找不著北,短短的三年的努力,她就從一個小職員成長為公司的骨幹,現在驕傲得還是找不著北。
周楚介紹完自己,簡單地講了一下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工作。
白若冰第一天上班,根本找不到感覺。她就覺得蘇幕遮這名字好聽。
白若冰以為周楚會培訓他們幾天再工作,誰知道,他們談過話之後周楚就分配了任務。
白若冰和蘇幕遮都有點手足無措。
幸好白若冰以前在房地產公司實習過,勉勉強強蒙混過關。
周楚接了個電話就消失了,好像有什麽急事要處理,隻留下白若冰和蘇幕遮在辦公室整理土地的檔案資料。
白若冰他們的工作就是收集、整理土地信息,進行初步的可行性研究,然後把資料交給周楚。
周楚再一層層向上呈報。
公司根據研究報告,討論新項目是否可行。
按理說,這樣專業的工作,白若冰是不適合做的。
不知道周楚招聘她過來到底做什麽。
“你怎麽叫蘇幕遮啊?不過倒很好聽。”
“我爸媽都喜歡古詩詞,覺得這詞牌名有意蘊。”蘇幕遮認真地回答。
白若冰翻著資料說:“哦。對了,你知不知道這公司有個叫陸羽的人?”
蘇幕遮說:“不知道。怎麽還有人叫這名兒。”
白若冰心想,許你叫蘇幕遮,還不許人家叫陸羽,“聽說他原名不是這個,他自己改的。”
很快就到了中午。白若冰和蘇幕遮說說笑笑來到公司食堂,裏麵已經排起了長隊。
早上白若冰把公司的規章製度看了一遍,公司中午就隻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也難怪大家都在食堂用餐了。
吃完午飯,白若冰接到周楚的電話。
周楚讓他們中午先在辦公室休息,晚上再給他們安排宿舍。
白若冰回到自己的格子間,趴在電腦前就睡了。
她還沒有習慣這樣的作息習慣,在學校的時候她都是想睡就睡的,想幾點起就幾點起,想幾點做什麽就幾點做什麽。
現在她就像是帶著緊箍咒的孫悟空,要幫著周楚取經。
她有點後悔現在就出來工作,熬到八九月份再出來多好,當學生好多。
白若冰這樣想的時候,她才發現,無論她多麽懂得人情世故,多麽地憤世嫉俗,多麽地與眾不同,她內心都還隻是一個大學生。
來到了社會上,她才明白讀書是多麽簡單快樂的一件事。
她在格子間裏眯著眼睛,思緒卻飄到財大。
“要是讀書有工資拿多好,我就不會跑出來工作了。”
我不知道我的電話吵醒了白若冰,早知道我就不給她打電話了。
白若冰迷迷糊糊地說:“找我什麽事?”
我說:“你在午休啊?那我晚點再打給你。”
“我這哪裏是午休,就是小憩。沒事了,我醒了,你說吧。”白若冰揉了揉眼睛,“什麽事?”
“哦,我看你中午沒回學校,問問你怎麽回事。”
白若冰說:“哦,沒什麽事。這裏離學校太遠了,我早上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車,中午就隻有一個小時休息,沒時間回去。晚上回去再說吧,別擔心。”
“上午工作還順利吧?”
“還順利,就是帶我們的人有點怪。”
“怎麽怪了?”
“說不上來。”
“那你自己多注點意,等你回來再說。”
白若冰掛了電話,起身去洗手間洗了洗臉。
她看著鏡子裏自己,有點擔心工作幾年後也變成周楚那個樣子。
回到格子間時,她看見蘇幕遮已經開始忙碌了。
“說實話,我真有點找不到頭緒。”白若冰對蘇幕遮說,“我還以為招我進來會讓我先去做營銷之類的呢。”
蘇幕遮說:“做營銷也不一定能馬上就上手,我們在學校學的那一套,工作都用不上。對了,你是學偵查學的?”
“是啊。”
“那你能來這公司可真不容易。”
“我運氣好,周楚說的。”
“你看,大公司就是不一樣,連收集整理檔案都要我們本科生。”蘇幕遮聊著天已經開始幹活了。
白若冰相信周楚說的是真的,可能真的是剛好缺人才把她招過來,不是缺人才。
收集整理土地信息的活,看著容易,做起來難。
白若冰主要負責信息的收集,而蘇幕遮則根據信息編製表格,進行數據分析。
他們的工作非常重要,雖然是最基礎的工作,但一旦信息傳遞出現錯誤,將導致嚴重的後果。
周楚實際上很不願將這項工作交給兩個新員工做的,可其他部門又沒有多餘的人可用,就算有,其他部門也不會放人。
公司在武漢發展很快,可是老板又不想多招新人,白若冰這個名額還是她軟磨硬泡爭取來的。
她盼著白若冰和蘇幕遮能早日成長起來,看著他們她就想起了當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