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天下的宴席若都不散

杜康已經有一個月沒回家了,他鐵了心要和王麗離婚。

王麗整天淚流滿麵,她來過我們學校幾次,來找白若冰訴苦,她相信是杜康纏著白若冰的。

老公的敵人就是她的朋友。

她說她不願意離婚,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杜康是混蛋,可是離婚了,他們的女兒怎麽辦?

白若冰說她也無能為力,戀愛和結婚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王麗問。

白若冰說:“哪裏都不一樣。”

想了很久,她還是建議王麗不要離婚,“與其逃出一座城尋找另一座城,不如就住在原來的城,把不屬於這座城的人趕出去。”

王麗沒什麽文化,她不懂白若冰在說什麽。

如果白若冰知道杜康真實的想法她肯定不會這樣說。

杜康離婚,並不是要和陸嫚嫚在一起。

他在陸嫚嫚和白若冰之間徘徊。他不知哪來的自信,他居然相信白若冰是他的選擇之一。

杜康賣力地開拓著他的生意,他認為等他有了更多的錢,他就有更廣闊的選擇空間。

張曉南說她有重大發現,讓我們在食堂等她,順便先幫她買一碗餛燉。

白若冰說:“這丫頭什麽時候喜歡吃餛燉了?”

我默不作聲。

白若冰說:“也幫我買一碗吧。”

白若冰說完,坦克和顧曉倩也一起看向我。

張曉南氣喘籲籲地跑來,還沒坐下就說:“你們上次說的那女是不是叫陸嫚嫚?”

“是啊。怎麽了?”

“我今天和別的學院的一個朋友聊天,她說她們院以前有一個女的,叫陸嫚嫚,從大二開始就跟了外麵的一個老板,工作還是這個老板幫著找的。這個女的本來在學校談了一個男朋友,因為這個老板,她把男朋友甩了。我在想這個陸嫚嫚是不是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張曉南說。

我說:“不會那麽巧吧?她會是我們學校的?”

坦克吃完餛燉提出了疑問:“然後呢?她是我們學校的又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張曉南說:“按理說和我們沒關係,和杜康有關係。她以前甩的那個男朋友,進了一家大公司,也是做房地產的,最近盯上杜康的公司了。”

白若冰說:“這些應該都是商業機密吧,你是怎麽知道的?”

張曉南笑了笑:“這些都是小道消息,陸嫚嫚甩的那個男的叫陸羽,以前在他們學院挺有名的。”

“真的假的?喜歡陸嫚嫚的叫陸羽,陸嫚嫚喜歡的叫杜康,一個是茶,一個是酒,哪有這麽巧的事。”

張曉南說:“陸羽是他自己後麵改的。”

陸羽原名叫石西安,廣東人,和陸嫚嫚分開時,他剛讀大二。

從那時起,他就像變了一個人。

畢業後,他進了一家很有實力的房地產公司,幾年下來,在公司混得風生水起。

他腦子靈活,做事又果斷,公司的領導都很喜歡他。

因為工作的原因,他也一直關注著杜康的公司的發展。

白若冰聽到張曉南的這個消息,突然產生了奇怪的想法。

“你說這陸嫚嫚也是,放著大好青年陸羽不要,去傍什麽杜康。”顧曉倩說,“現在陸羽工作也算可以,她怎麽就不回頭呢?”

坦克說:“你傻啊,陸嫚嫚本來就是拜金。雖然現在陸羽工作還行,但也是給別人打工。茶哪有酒好喝!”

我一想到自己要錢沒錢,要工作沒工作,將來也會被人拋棄,心裏不安起來,於是馬上反駁坦克的話來安慰自己。

“我覺得你說得不對,陸嫚嫚不回頭應該不是因為杜康更有錢,而是因為覺得對不起陸羽,陸羽不一定會重新接受她。”

坦克說:“如果她會這樣想,當時就不會拋棄陸羽。”

張曉南說:“就算愛情和金錢有關係,也是愛情價更高。再說,我覺得沒什麽關係。就像白若冰喜歡範二,範二也沒錢。”

白若冰說:“這個問題還真難說。”

張曉南說:“你不喜歡範二了?!”

“我喜歡啊,隻是找不到他了。範二可以沒錢,但如果換了別人,就不一定了。”

討論了半天,我們離開了食堂,又回到了舊圖自習室。

我平靜地看著書,心裏卻地動山搖。

我如果找不到好工作,就賺不到很多錢;賺不到很多錢,就可能娶不到老婆;娶不到老婆,我就會孤獨終老。

我越想越害怕。

我給坦克發了條信息:我怕我會孤獨終老。

坦克朝我的方向看過來,眼裏盛滿了滿滿的迷茫。

他回信息:你可以去當和尚,聽說工資很高。

坦克的信息啟發了我,我真的用手機搜索了一下寺院的招聘信息,發現都需要研究生學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背後發涼。

我一回頭,發現張曉南正在看著我。

張曉南愣了一下,說:“你幹嗎?不好好看書,天天在那兒玩手機。跟誰發短信呢?”

我說:“沒誰,坦克剛才有道題不會,問我一下。”

說完忐忑不安地繼續看我的書。

看了一會兒,我又回過頭問張曉南:“交行你簽了嗎?”

張曉南說:“還沒簽,我還在選。”

我說:“我可真羨慕你。”

“羨慕我就好好看書。天上不會掉餡餅,機會都留給有準備的人,當你追求卓越的時候,成功就會在不經意間追上你。”張曉南一口氣說了一鍋心靈雞湯。

我聽了倍受鼓舞。

我握著拳頭朝遠處的坦克作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對麵的張瀟瀟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張瀟瀟長得冷豔,學習又好,算得上內外兼美。

我避開她鄙夷的眼神,低頭繼續看我的書。

我沒多少機會了,到暑假再找不到工作,我就要和下一屆的師弟師妹們競爭。

現在這個社會,不隻買菜要買新鮮的,找對象要找年輕的,招聘也都喜歡應屆的。

往屆生就像滯銷的貨物,既不新鮮,也不討喜。

到了傍晚,吃完晚飯,白若冰找到我,她說她有個事想聽聽我的意見。

白若冰說她想去陸羽工作的公司上班。

我問她為什麽?

她也回答不上來,她說她就想看看陸羽是怎樣複仇的。

我趕緊勸她不要有這樣的想法,置身漩渦中,就無法按照自己的意願漂流。

陸羽是因為太愛陸嫚嫚,還是太恨陸嫚嫚?

陸羽對杜康的仇恨是當年的仇恨慢慢發酵而成的,還是偶然間又拾起的?

就算他想找杜康的麻煩,他有這個能耐嗎?

他不過是個打工的,杜康可是大老板。

陸羽這杯茶能比過杜康這壺酒嗎?

白若冰沒聽我的勸告,找人打聽到了陸羽供職的公司。

她電話谘詢了一些情況以後,投上了自己的簡曆。

我不知道白若冰到底想做什麽,她是想做陸羽複仇的幫凶嗎?

我認識她四年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她。

這不是小說,哪有那麽多的複仇,有也隻有仇富。

我祈禱白若冰不要被錄用。

白若冰彷佛聽見了我心裏的聲音,她說:“你不想讓我去?”

我說:“沒有。”

“不用想得那麽複雜。我想去,就是好奇罷了。我倒希望陸羽真能打擊一下杜康,這樣陸羽能找回麵子,杜康也能找回自己,王麗也不會天天來找我哭了。可生活不是戲劇。”

白若冰被錄用了,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怎麽他們找個工作都這麽容易呢?

白若冰當然很高興,請我們到橋樓吃飯。

張曉南說:“若冰,你還真要去啊?杜康真不該纏你。”

坦克開玩笑說:“他們公司還要不要人?我也想去。”

白若冰說:“我就是找個工作,別想多了。還有,我明天就去上班了。”

我一下沒反應過來,“這麽快啊?那你要離開學校了?”

顧曉倩也急著問:“不是吧?這也太快了吧!”

白若冰說:“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有很多同學都已經上班了,我也不算早的。放心吧,我還會回學校住的。實習期三個月,過了實習期再說吧。”

這頓飯吃得我心事重重。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遲早都會分開,各奔東西。

我不知道我竟然對白若冰如此不舍。

一想到三個月後我們就不能在一起聊天、吃飯、讀書,我就很難過。

白若冰說得對,我這個人就是太矯情,總是往悲傷處想。

她說,分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

白若冰叫了一瓶白雲邊,說要跟我們幾個喝幾杯。

我跟坦克一人倒了一滿杯,張曉南、顧曉倩喝不了白酒,就一人一小杯。

白若冰說:“白雲千裏萬裏,明月前溪後溪。現在說分別還太早,但可以先喝酒。”

坦克問:“這兩句詩是什麽意思?你怎麽老是裝得比我們有文化。”

“你喝了這杯酒我就告訴你。”白若冰說。

坦克才不會上當,“不願意說算了,我回去自己查。”

白若冰說:“喝不了就直說。”

“誰喝不了了?”

“能喝喝啊。”顧曉倩說。

坦克有點不樂意,他舉起杯對白若冰說:“這杯酒得和你喝。我們相聚雖然短暫,但願友誼天長地久。”

白若冰喝得微醉,她說:“這三個月我還會在學校住,你們別急著趕我走。”

說完和坦克碰了碰杯,一飲而盡。

坦克立刻呈驚呆狀。

白若冰說:“我可幹了啊,你不喝可以投降。”

坦克說:“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我沒說幹啊,酒幹了倘若沒有賣的怎麽辦?”

“說你沒文化還不信,‘酒幹倘賣無’的意思是‘有酒瓶子要賣嗎’。”

坦克笑道:“會不會聊天?開玩笑不懂啊?我幹了啊。”說完也把酒幹了。

我記得上次和白若冰喝酒還是那次她打完籃球賽,那時範二也在。

我正想著,白若冰又端起酒杯看向我。

白若冰告訴我,她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學著喝酒了,是那個騎著摩托車的人帶她去喝的。

冬天他帶她去吃火鍋,夏天他帶著她去吃燒烤,他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白若冰的酒量就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

後來他出事了,她有一個星期吃不下東西。她得了厭食症。

她講到她得厭食症的時候,眼神中帶著絕望的光芒。

她說她每天就那樣呆坐在電腦前,毫無生氣。

“那時候,無論多麽美味的東西放在我麵前,我都沒有吃的欲望。”她說,“我覺得我消化不掉它們。”

坦克關心地問:“那你的厭食症後來好了嗎?”

白若冰說:“你傻啊,我沒好能坐在這裏嗎?”

白若冰和我喝了一杯以後,已經有些醉了。

我們扶著她下了樓,準備送她回宿舍。

到了樓下她卻不願走,說要去光明頂。

我們勸不過她,就陪著她往光明頂的方向走。

那天月亮挺大,星星挺多,光明頂那裏倒還算清朗。

我們找了個長椅讓白若冰坐下。

白若冰說:“你聽,有人在唱歌。”

歌聲和吉他聲讓我們驚喜,我們急切想見到歌者,卻又怕高聲詢問太唐突,會冒犯到歌者,影響到美妙的歌聲。

等彈吉他唱歌的人停下音樂準備現身時,我們快步向前邀請,歌者在千呼萬喚中出現了,竟是光明。

古人早已描寫了這種情節,“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

光明抱著吉他出現在我們麵前,我們都很驚訝。

“你怎麽在這裏,太巧了。”我們幾乎是異口同聲。

光明說:“是顧曉倩打電話讓我過來的。”

坦克似乎有點不高興,他問顧曉倩:“你和他認識?”

顧曉倩說:“才認識的。天天在一個自習室,能不認識嗎?我是看今天氣氛挺好的,讓光明過來唱唱歌給大家聽。”

坦克說:“我也會唱啊。”

顧曉倩說:“你唱得不好聽。”

白若冰說:“我想聽歌,讓光明唱歌給我們聽吧。”

光明說:“一首我最近新寫的歌《稍縱即逝的愛情》,獻給大家。”

然後,他就坐在草坪上動情地唱了起來。

“你說,愛情像風,她吹過,夏天時涼爽,冬天時寒冷,秋天時蕭瑟,春天的時候多情。你說,愛情像雨,她飄過,在天上,是雲,在空中,如薰,落下了,無處尋。流走了,幻也真。”

你說,愛情像什麽,她總是出人意料的來臨,又悄無聲息的離去,找也找不到,尋也尋不著。

你說,愛情是什麽,她為何讓人撕心裂肺,又讓人麵目全非,哀傷時沉默,憤怒時淚眼婆娑。

你說,愛情是好的,她帶給人希望,讓我們充滿幻想,你又說,愛情是壞的,她讓人絕望,讓我們無處逃亡……坦克邊聽邊說:“真矯情。”

顧曉倩聽得淚眼朦朧。

不知道白若冰怎麽了,突然哭了起來。

光明聽到有人哭馬上不再唱了。

“都怪我唱得太動情,把白若冰弄哭了。”

白若冰說:“我不是因為聽你的歌才哭的。我是想,以後我們沒多少機會再齊聚光明頂了,六大派再來搗亂可怎麽辦才好。”

送白若冰回去的路上,我問她:“明天你就要去上班了,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就隻有心沒準備好。”

我說:“回到宿舍好好睡一覺,你今天喝的有點多。”

張曉南對我說:“你先回去吧,我和顧曉倩送她上去就行了。”

我和坦克便一起往回走。

月亮很大,傾瀉著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