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漸露水麵
簡愛坐進車裏,心才算踏實下來,剛才真是把她的膽汁都嚇出來了。
溫爾愷發動車子,又開小了暖氣,扭頭對她說:“你先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簡愛身上披著他的衣服,淡淡的清香讓她很滿足:“去哪兒?”
“保密,待會兒就知道了。”溫爾愷摸了摸她的臉,鄭重其事地補了一句,“我愛你!”
“我也愛你!”
車子離開黃莊,國道也變得寬闊起來。簡愛靠在椅背上,半睡半醒,問了一句:“你怎麽找到我的,跟蹤我?”
“算是吧。我在村裏找了你很久,幸虧一位阿姨熱心,告訴我你上山了。”溫爾愷伸過手來,抓住她的手。
她不動,任由他抓著:“你知道我為什麽來這兒?”
他不知道,所以搖搖頭。
“裴玄東的媽媽就住這兒,我是來看她的。”
溫爾愷並沒有太多表情,說道:“這小子從未告訴過我他家在這兒。”
“這個家有也等於沒有,他媽一直癱在**,瘋瘋癲癲。他不告訴你,是想在你麵前保留一絲自尊吧。”簡愛歪著腦袋看他開車的樣子。
“是我爸害他媽成這樣,他應該恨我。”溫爾愷一直盯著前方的路,認真的樣子,讓簡愛著迷。
“今天在老屋裏看到的那張遺像,我已經猜出是誰了。”簡愛靠在那兒,神色凝重,這個問題一直盤踞在她的腦海裏,讓她不能輕鬆。
“誰?”他扭過頭看了她一眼。
“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夏迎的爸爸。”
“夏迎?”
“這個夏琛的背景我得去查查,至於夏迎是不是他的女兒,我有辦法證實。”簡愛立馬坐直了身體,眼裏也閃出異樣的光亮。
“什麽辦法?你又不是警察,這事和你沒關係。”溫爾愷不以為意,覺得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當然有關係。”簡愛脫口而出。
他再次看她,眼裏卻蒙上了一層迷霧。
簡愛知道自己話多了,衝他嘻嘻一笑:“開玩笑,開玩笑。就是好奇,深山老林裏,立著一棟房子,房子裏還供著靈位,裝神弄鬼……”
車子駛進市區,轉來轉去,終於在一處門麵裝修別致的餐館停下。
簡愛已經睡著了,溫爾愷叫醒她時,她還沉浸在夢中那個虛幻的場景。有人追殺她,她拚命地跑,可前麵是萬丈深淵,她無路可逃,眼看追殺她的人離她越來越近,她別無選擇,縱身一躍,跳進深淵。這時,有人推了她一下,她一睜眼,就看見溫爾愷溫暖如水般的眸子,正盯著她笑。
“你做夢了。”
簡愛怔怔地坐起身子,往車外看了看:“這個夢做得好累。”她伸了下懶腰,揉揉眼睛,勾住溫爾愷的脖子,有些撒嬌地說,“以後你會保護我的,是嗎?”
“當然!”他信誓旦旦,又顯得鄭重其事。
簡愛滿足著,往他懷裏鑽:“抱我下車。”
兩人說說笑笑往裏走,餐館的接待領著他們上了二樓,在最裏麵的包廂門口停下,示意他們到了。
簡愛看著他:“你早定了包廂?”
溫爾愷沒有回答,隻是笑笑,攬著她,敲了敲門。
裏麵的人說了聲“進來吧”,溫爾愷這才推開了包廂的門。
簡愛大吃一驚,坐在裏麵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媽媽。
簡愛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什麽情況?媽媽居然出現在這兒?看來,這是早就安排好的,隻有她不知道。
“都坐下,坐下。”譚春讓他們坐下,臉上一直不陰不晴、不急不躁。
簡愛不知道媽媽這葫蘆裏裝的是什麽藥,這頓飯估計沒那麽好吃。
簡愛很自然地挨著媽媽坐下,溫爾愷自然也就坐到了簡愛的身旁。坐定後,譚春將麵前的一瓶白酒遞給簡愛:“都倒上。”
簡愛心裏一涼,完了,媽媽從來不喝酒,這酒喝的是哪一出啊!
“咱還是喝飲料吧。”簡愛說著就要喊服務員,譚春一把奪過酒瓶:“我來!”
溫爾愷見此,立刻起身,接過譚春手裏的酒瓶:“阿姨,還是我來吧。”
譚春連眼皮都沒抬,鬆開手,讓他倒酒。
簡愛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媽媽反對她和溫爾愷交往,這酒一喝,估計他倆真就各奔東西了。
酒斟滿,譚春舉起酒杯,看了女兒和溫爾愷一眼:“把你們叫到一起,和我吃這頓飯,我想,你們已經猜出我的用意,沒錯,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簡愛的心瞬間冰冷,媽媽這樣決絕地反對,究竟為何?
溫爾愷似乎也大感意外,今天譚春突然來找他,他就覺得不尋常,可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截了當地反對他們在一起。
“阿姨,如果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您盡管直說,我和簡愛是真心相愛的。”溫爾愷依舊保持著良好的態度,即使這件事關乎他一生的幸福。
“你很優秀,是我們簡愛……”譚春有些哽咽,馬上轉過身抹掉眼淚。
空氣似乎一下子凝固了,譚春的舉動讓簡愛心裏泛著酸。媽媽為什麽要阻止她和溫爾愷在一起?她想了無數個理由都說不通。如果媽媽不能給她一個合理的理由,她也寧願背叛媽媽一次。
“媽媽,我已經是大人了,我的事我有權決定怎麽做,請你祝福女兒,好嗎?”簡愛很難過,眼眶有些濕潤了。
“除了這件事,媽什麽都依你。”譚春態度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
溫爾愷一向的驕傲,此刻也覺得被徹底摧毀。他坐在那兒,微微覺得臉紅。被當麵拒絕的滋味他從未嚐到過,終究是自己不夠好。
“媽,求你別逼我……”簡愛的心抽搐著疼。所有美好的想象,都經不起現實的打擊,難道她和溫爾愷注定有緣無分?
簡愛默默地流眼淚,溫爾愷伸手覆在她的手上,用力一握。她抬起迷離的淚眼看他,他眼底的溫柔與對她的執念,讓她覺得,他始終不會離棄她。
譚春的心被狠狠一擊,這該是最殘忍的事。可除此之外又能怎樣呢?所有的是是非非不應該由孩子們來承擔,但願她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包廂裏沉悶得透不過氣,一桌子菜肴漸漸冷卻。譚春歎息一聲,將目光落在溫爾愷的臉上。許久,才開口說話:“為了簡愛,你可以放棄你所擁有的一切嗎?”
溫爾愷不假思索地點頭答道:“別說放棄一切,就算是我的命,我都願意給簡愛。”
譚春動容地長噓一口氣,說:“帶著簡愛離開海城,永遠也不要回來。我相信,無論在哪裏,你都能給她幸福。”
溫爾愷和簡愛同時一驚,他們在一起的代價,就是要離開海城,這代價值了。
“怎麽樣?”譚春問。
簡愛不回答,海城有她不能離開的原因。
“我同意!”溫爾愷斬釘截鐵地做了答複。簡愛不解地瞥向他,他的事業在這裏,他的根也在這裏,為了她,他情願選擇背井離鄉,到底還是虧欠了他。
“好!馬上安排,盡快離開海城。”
簡愛衝溫爾愷搖頭,她不能離開,她有她的一言難盡。
溫爾愷給了她一個她認為這一生最難忘的微笑:“這是我的心願,和你浪跡天涯,不問世事。”
簡愛淚流滿麵,這是多麽深而長的情意。為了她,他什麽都不要,隻願與她朝夕共處。
離開餐館,簡愛沒有和譚春回家。譚春也不多問,既然選擇讓兩人在一起,她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溫爾愷開車朝別墅駛去,簡愛坐在她身邊一直沉默不語。半天,溫爾愷問她:“不想和我浪跡天涯嗎?”
“不是。”簡愛搖搖頭,“就是覺得奇怪,媽媽為什麽要逼我們離開海城呢?”
“我早就有離開海城的打算。這次,應該謝謝阿姨幫我下定離開的決心,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兒都不成問題。”
“不對,這中間一定有問題。”簡愛一邊說,一邊沉浸在她思索的問題裏。
溫爾愷淡淡地一笑:“能有什麽問題,這樣不好嗎?”
“我想,可能跟這個有關。”簡愛說著,從包裏掏出那張照片,遞給他,“你見過這張照片嗎?”
溫爾愷接過照片,定睛看去。突然,他猛地踩下刹車,車子戛然而止。
簡愛嚇了一跳,忙扭頭看他。隻見他的目光依舊落在照片上,臉色凝重。
“最右邊的是你爸爸,最左邊的是我爸爸。”
溫爾愷見過這張照片,可爸爸去世後,他把爸爸的東西都燒了,他覺得爸爸這一生所做的事都是不幹淨的。
“你一定想不到,中間那兩個人,一個是裴玄東的爸爸,一個就是夏迎的爸爸……”
溫爾愷拿照片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
“我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簡愛的目光落在溫爾愷的臉上,除了有對他的迷戀,還有連她也不懂的一份情愫。
“我們的爸爸是同學。按年齡看,夏琛年長,應該結婚最早而且是第一個發財的。你爸爸和裴玄東的爸爸當年參與了盜竊案,被抓入獄,而我父親後來成了警察。當年你爸爸在清平村服刑的時候很可能和裴言經曆了什麽,而這件事一定至關重要,就是因為這件事,夏琛死了,裴言死了,你爸爸死了,我爸爸也死了。”
溫爾愷慢慢轉過臉看簡愛,照片上的四個男人都過世了,這難道真的隻是巧合?
“他們在服刑期間經曆了什麽事情,現在我們都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的死和那件事有很大的關係。”簡愛越說越激動,到後來,整個身體都開始抖了起來。
“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溫爾愷最關心的還是他們的感情。
“也許媽媽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
“我有些糊塗了。”溫爾愷把照片還給簡愛。
“我會查個明白的……”簡愛自言自語道。
溫爾愷沒說話,重新發動了車子。一切都成為過去,弄明白又有何意?還不是徒增傷悲。
車子駛向半山,快到別墅時,溫爾愷看見別墅裏亮起了燈光。
家裏有人?
溫爾愷的疑慮沒能逃過簡愛的眼睛,她也看到有燈光遠遠地亮著。
“屋裏有人。”
“嗯。”
“朋友?”
“不知道。”溫爾愷加大了油門,表情比較冷。
別墅裏果然燈火通明,一進門,就看見裴玄東靠在酒櫃前,手裏端著一杯紅酒,正陶醉其中,或許這紅酒的價錢不菲啊!
聽見有人進來,裴玄東才抬起頭看過去,就見溫爾愷和簡愛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他。
“對不起,我有你家的鑰匙,不介意我開了那瓶拉菲吧?”裴玄東說著,舉起酒杯向他倆示意了一下。
溫爾愷挽著簡愛走過來,微微一笑:“一個人喝多沒勁,我和簡愛陪陪你。”
裴玄東一揚眉,笑容和煦得像春天的風:“你倆坐,我來倒酒。”
拉菲的味道果然獨特,簡愛抿了一小口,就知道,果然是正品。
裴玄東一直微笑,看樣子,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溫爾愷倒是和平常一樣,往那兒一坐,優雅而不自知。
“正好你在,和你說件事。”溫爾愷起身,“去我書房聊。”
裴玄東似乎早就等他這句話,笑容不退,反而更明媚。
兩人進了書房,簡愛倒清閑了下來。她幹脆喝掉了半杯紅酒,才覺得臉有些微微發熱。靠在沙發上,她一抬頭,不經意地掃到掛在對麵牆壁上那幅巨大的《蒙娜麗莎的微笑》,仿真程度簡直絕了,絲毫看不出來。
簡愛沒見過這幅畫的真跡,卻也略有耳聞,畫中人物的微笑會因不同觀者、不同光線、不同角度而各有不同。難怪是羅浮宮博物館的鎮館之寶,的確有它神秘莫測的一麵。
簡愛盯著畫像看了很久,突然發現蒙拉麗莎的眼睛竟然滴下了一滴眼淚。簡愛驚訝地跳起來,以為自己眼花了,立刻走到跟前看個究竟。這一看,簡愛差點兒叫出聲,因為這幅畫居然是剛剛畫上去的,水彩還沒有完全幹,那滴眼淚正是未幹的水彩流淌了下來。
簡愛覺得蹊蹺,原來掛在這兒的那幅畫去哪兒了呢?而這幅畫又是誰掛上去的呢?
簡愛立刻朝書房走去,剛到門口,就看見溫爾愷和裴玄東兩人走出房門。兩人似乎談得很開心,彼此勾肩搭背,一副親密的樣子。
“玄東已經同意接手溫爾造型,接下來,我們要考慮的是去哪裏開始我們的新生活。”溫爾愷看到簡愛,立刻張開懷抱,把她攬在懷裏。
簡愛心裏有事,勉強應付他的好心情,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來定。”
裴玄東羨慕得直搖頭:“又在我麵前秀恩愛。”
簡愛看著裴玄東,他今天開啟了循環微笑模式,從進門到現在,他從未將笑容隱去,這似乎有些反常。但又不知道哪裏反常,裴玄東的笑,一直是這樣,暖暖地不帶修飾。
簡愛沒有提那幅畫的事,她一直在悄悄注意著裴玄東。直到他告辭離開別墅,他都不曾掃視過一眼那幅《蒙娜麗莎的微笑》。
趙海笙進了天天書吧,歡姐就迎上來,接了他的風衣,指了指裏邊的一桌客人,小聲說:“我同學,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趙海笙低下頭,輕咳一聲:“還是別了,對你不好。”
歡姐顯然有些失望,這種失望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問過他,什麽時候才能公開他們的關係,他笑笑說,等他退休後。
歡姐知道,他是不想給她找麻煩。可是選擇她這裏做接頭點,就已經將麻煩丟給了她,雖然一直以來都平安無事。
做他們這一行的,都是在生死邊緣徘徊,他老婆黎翹還不是過不了和他擔驚受怕的日子才決意出國的。
黎翹她見過,長得漂亮,工作也好,唯獨他們的女兒,是他們兩人最挖心的痛。女兒五歲的時候因發燒送醫院晚了,燒壞了腦子,從此再也不能站立行走。黎翹抱怨他隻顧別人,不顧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他卻連可抱怨的對象都沒有,女兒成了這樣,他比誰都痛苦,可他能怎樣呢?還不是打掉牙齒往肚裏吞。黎翹越來越不願回家,他也是盡可能地避免見到她,久而久之,夫妻名存實亡。黎翹結識了意大利男人,沒幾年就跟著出國了。雖然沒辦離婚手續,可他知道,他和黎翹終將成為陌路。他不恨她,他祝福她。他這個男人沒有一樣不是為別人考慮的多,為自己考慮的少。
歡姐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他什麽都好,就是不會說句暖心的話。她早就習慣了,從認識他的第一天,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心是好的。那時,她還在酒吧做陪酒,像她這個年紀的,能有什麽客人找她,不過是一些沒錢、沒顏、沒人品的混子罷了。有一天,她服務過的一名客人意外死在酒吧裏,當時酒吧的人都懷疑是她殺了男人,她害怕極了,覺得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後來,他來了,沒用多長時間案子就破了。原來,死者不是被謀殺,而是死於毒品過量。
他救了她,她感激他。從那以後,她不再做陪酒,哪怕在街上擺攤,她都覺得這錢花著心安理得。
時間久了,兩人走得也近了。他從不過問她的從前,隻要當下活得堂堂正正,這人生就有意義。
歡姐再次歎口氣,一晃認識他都這麽多年了,他一點兒都沒變。
簡愛來的時候,歡姐正送她的同學們出門。歡姐告訴簡愛,他已經到了,讓她自己進去。
簡愛輕車熟路,進了一號間,才看到趙海笙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簡愛沒出聲,不想叫醒他。這時,歡姐端著咖啡、紅茶推門進來,看見他睡著了,衝簡愛笑笑:“這陣子估計累壞了。”
“讓他睡會兒吧。”
“睡什麽睡,我可沒時間睡啊!”趙海笙突然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歡姐放下東西,轉身就走了,她心裏明白,不該她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
“李恪還沒消息?”簡愛坐下來,給他倒了杯紅茶。
趙海笙搖搖頭:“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看來,他的失蹤跟羅濟的案子有關。怎麽可能羅濟一死,李恪也失蹤了。當年他一定掌握了什麽重要的線索。”簡愛初次聽到李恪失蹤的消息時,就覺得不可思議。李恪精幹健壯的樣子,至今還深刻地印在她的腦海裏。
“到現在,一點兒線索都沒有。我覺得非常奇怪,人為的痕跡太明顯。”趙海笙呷了口紅茶。
“關鍵是何人所為?”
“目前有個懷疑的對象。”
“誰?”簡愛輕聲問道。
“夏迎。”
是她?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她在來天天書吧前,才聽說,裴玄東要合作的新產品正是夏迎公司的產品。
“溫爾造型和她的新公司有合作,明天會舉行新聞發布會。”
“姿顏化妝品?”趙海笙記得這個公司。
“是的。這次合作,是裴玄東的意思,而且,溫爾愷已經撤出溫爾造型。”直到現在,簡愛也不明白,溫爾愷為何要把溫爾造型白白送給裴玄東。難道真像她猜測的那樣,溫爾愷是為了補償他父親對他們家造成的傷害嗎?
“再告訴你一條信息,李恪的那筆救命錢,是夏迎以投資的名義打給他的。這種種巧合,簡直令人匪夷所思。”趙海笙蹙緊了眉頭,這看似巧合的事情或許並不是巧合。
“李恪怎麽會認識夏迎?他們應該是沒有任何交集的人。”簡愛也覺得不能理解。
“夏迎和她老公,在海城名聲很大,想認識他們並不難。隻要對他們有利,他們並不在乎你是什麽人。”
“這麽說,李恪是走投無路才找到夏迎,他把農莊一大半的股權都押給了她。按理來說,她不可能動李恪,好讓我們順利地查到她頭上。”
“正常思維的確是這樣,可夏迎這個女人,不見得按套路出牌。”趙海笙深知夏迎的厲害之處,這種人往往會劍走偏鋒。
“你一直在懷疑她?”
趙海笙又給自己倒了杯清茶:“所有的事,好像都跟她有些關係,這會是巧合嗎?”
“對了,你讓我查誰曾出入過李恪的別院,你猜,我發現了什麽?”簡愛盯著趙海笙。
“誰?”
“一個女人,但是沒看清容貌。”
“會是夏迎?”
簡愛想了想,搖搖頭:“不太像,那個女人比夏迎高挑。”
“羅濟?”趙海笙驚呼一聲。
“男扮女裝?”簡愛不明白,一臉疑惑。
“給黃醫生家送炸彈的是這個人,在醫院的也是這個人,被燒死的還是這個人……”趙海笙頓住了,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簡愛仔細一想,從裴玄東到李恪,從溫爾造型到投資李恪的農莊,每一件事真的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存在。就連安霓遇害之前,也是和她在一起。看來,夏迎的確是個關鍵人物。
“可她和羅濟是什麽關係呢?”
趙海笙搖搖頭,這幾個人的關係似乎很複雜,隻要找出一個口子,所有的疑問就會迎刃而解。然而,那個口子究竟在哪兒呢?
“羅濟的死因很蹊蹺。”簡愛翻了一下趙海笙帶來的資料。
“他殺。”
簡愛放下資料,抬頭看他:“很明顯。”
“凶手故意引我們到車禍現場,製造出羅濟因車禍被燒死的假象。這個人一直隱藏在暗處,洞悉我們每一步的計劃,羅濟隻是一個替罪羊。”
“我們應該重新梳理一下。”簡愛將身體往前傾了傾,“安霓的案子讓你想起十年前的舊案,你去找李恪,意外發現李恪的農莊麵臨經濟危機,這時,那個神秘的背影再次出現,可李恪極口否認有人找過他,然後我們就離開了農莊。後來,你查到了黃醫生,黃醫生卻在幾天前已經死亡。接著,黃家發生爆炸,你們查到了羅濟就醫的醫院,決定實施抓捕,卻讓他再次逃脫,最後發現他被燒死在車禍現場。”
趙海笙點頭,事情的脈絡就是如此。
“這中間有兩個可疑的人物:一個是那個神秘的背影,另一個就是視頻裏那個神秘的女人。這兩個人,我們都沒見過本人,不排除是一個人。隻是他時而打扮成男人,時而又裝扮成女人,總而言之,這個人有很大的嫌疑。”
的確如此,整個事件,唯一未知的就是那個神秘的背影,如果解開神秘背影之謎,案子就真相大白了。
“你來看看這個。”趙海笙掏出手機,調了一段視頻出來,“你看看這人的背影熟悉嗎?”
簡愛將目光聚在視頻上,隻見一個高大的男人走在一條走廊上,男人穿一件休閑衛衣,帽子遮頭,雙手抱肩。盡管如此,男人背影的輪廓仍清晰可辨。
“就是他!”簡愛大叫,“安霓遇害那天和在江邊看到的背影就是他!”
“他就是羅濟。”趙海笙的眉頭蹙得更緊了,這個發現並沒有讓他有多少興奮感,“你看到的神秘背影和視頻中的女人是同一個人。”
“變性人?”簡愛詫異地張大嘴巴。
趙海笙搖搖頭:“羅濟患有逆向**的生理疾病,所以,許淺和安霓的**裏沒有凶手的精液殘留。”
簡愛覺得整個事件已經清晰明了:“是他殺死了許淺和安霓。”
“我們又轉回來了。”趙海笙攤開手,覺得他們已經走進一個無限循環的模式,困在某個死角,越想走出來,就越慌不擇路。
“回到最開始的問題,是誰謀殺了羅濟之後,又焚屍?”趙海笙看著簡愛,眼裏的疑慮濃重得化不開。
簡愛回答不上來,羅濟死了,死無對證。
“去看看屍體吧。”她提出一個建議。
趙海笙微微一怔:“你想到了什麽?”
“不知道。”簡愛搖著頭,“十年前的羅濟你見過嗎?”
“沒有。”趙海笙如實回答。
“隻有李恪見過,而且還有過交集。”簡愛用篤定的眼神望著趙海笙。
趙海笙感到了些許的緊張,眼睛都比先前明亮了很多。
“如果死的人不是真正的羅濟,最有可能爆出這個秘密的人就隻有李恪一個人……”
“隻要李恪死守這個秘密,所有人就都以為羅濟真的被燒死了。”
簡愛點點頭:“什麽人才能死守秘密,永不泄露?”
“死人。”趙海笙幾乎是跳起來的,他睜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死的那個,有可能是李恪……”
刑警隊的屍檢室,趙海笙和簡愛穿著白大褂,跟著法醫走到屍體台前。屍體已經處理過,除了麵部被燒得辨不清五官樣貌之外,其他地方的皮膚組織還算完整。
屍體仰躺著,沒有燒死象征的機體反應,這可以更加確定,死者是在死後被焚屍的。
屍體的解剖口已經縫合,看上去是具完整的屍體。
“死者身高多少?”
“一米八二。”法醫回答。
“死者年齡?”
“十八歲到五十五歲。”
“精確一些。”
“五十歲。”
“血型?”
“B型。”
“解剖後有何發現?”
“胃液裏有大量的安定成分,鑒於無外傷致死的特征,斷定死因為中毒。”
“死亡時間?”
“超過七十二小時。”
“死者身體有什麽特征?”
“右腳踝處有陳舊性骨折痕跡,估計是生前形成的。”
“還有?”趙海笙堅定而急切地問。
“對了,”法醫說著朝屍體走近,指著屍體靠近心髒右下方的一個拇指大小的傷疤說,“之前的屍檢報告上並沒有說明這個傷疤,經過對屍體進行清洗,發現這是槍傷所致,估計年頭不短,傷口已經平整,不仔細看,看不出是槍傷。”
趙海笙的身體晃了一下,簡愛看得清清楚楚:“你沒事吧。”
趙海笙擺擺手,又對法醫說:“你看看他的右手臂外側,有沒有文身之類的東西?”
法醫去檢查,隻見右手臂一側的皮膚也被火燒得麵目全非。
趙海笙見狀,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轉過身,讓自己冷靜下來。
簡愛看出趙海笙的異樣,走過去輕聲問道:“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李恪剛到警隊時,有一次執行任務,在超市和歹徒展開了槍戰,為了救一名女學生,李恪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顆子彈,好在搶救及時,才保住了他的命……”往事曆曆在目,如今,槍傷的痕跡居然真的出現在這具屍體上,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確認是李恪?”簡愛也不信。
趙海笙點點頭:“除了身高,其他基本吻合。”
簡愛驚詫地回頭看了屍體一眼,想象著那麽高大硬朗的男人被下藥後,如同一隻小雞一般,被人扔進火堆裏。他連掙紮呼救的機會都沒有。曾經抓捕罪犯的英勇,終究抵不過生命的無常,他一定想不到,自己的結局會是死在罪犯的手裏。
簡愛心裏一陣酸楚,看到趙海笙背對著她的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她知道,他哭了。
離開屍檢室,站在警隊大院的那棵大樹下,趙海笙手撐著樹幹,仰頭望著被樹葉遮擋的天空。朗朗星空,滿目璀璨。都說人間死一個人,天上就會亮起一顆星星,此時,屬於李恪的那顆星星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