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屋裏的遺像

簡愛和溫爾愷本來約了裴玄東吃飯,可裴玄東說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害得他倆點了一大桌子菜,隻能吃不了兜著走了。

簡愛拎著打包回來的五星飯店上好的美食,打算讓媽媽嚐嚐。可一進家門,滿屋漆黑,燈都沒開,媽媽不會這麽早就睡了吧。喊了幾聲媽媽,沒人應,於是去媽媽的房間看,還是沒人。媽媽最近總是早出晚歸,還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難道媽媽遇到什麽麻煩事了?

打了媽媽的電話,通了,沒人接。簡愛有些坐立不安了,媽媽以前不是這樣的,即使在她們最艱難的那些日子裏,媽媽也總是井井有條地過日子。簡愛越想越害怕,擔心媽媽出了意外。

她趕緊給溫爾愷打電話,讓他陪她一起去找媽媽。

溫爾愷送完簡愛,順便去了趟超市,出來時就接到了簡愛的電話。他什麽都沒問,開車就往回走,剛到小區門口,就看見簡愛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不知道媽媽去哪兒了,現在都沒回來,我擔心出事了!”簡愛一下子撲進溫爾愷的懷裏,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別擔心,說不定在廣場跳舞呢!”溫爾愷撫著她的肩,安慰道。

“不可能,媽媽從不去跳廣場舞,再說這麽晚了,早散了。”

溫爾愷看了看腕表,時間的確不早了:“我倆分頭找,半小時後回來會合。”

簡愛點頭:“好!”

兩人馬不停蹄,朝著相反的方向找去。

半小時後,兩人在起點會合,都搖頭,一無所獲。

簡愛哭了,即使趴在溫爾愷的懷裏仍不能平靜下來。

簡愛掏出手機,又撥了媽媽的電話,突然,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響起了電話鈴聲。

簡愛熟悉,那是她給媽媽設定的鈴聲。

“媽媽!”簡愛朝著鈴聲看去。隻見花壇的後麵,隱約坐著一個人,背影不清楚,被枝葉擋住了。

“媽媽!”簡愛和溫爾愷轉到花壇後麵,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人正是譚春。

譚春像聽不見女兒的喊聲,兩眼無神,盯著一個地方默默發呆。

簡愛一把抱住譚春,心疼得眼淚簌簌而下:“這是怎麽了?媽媽,你說話啊!媽媽……”

很久,譚春抬起手,撫摩著女兒的頭,幽幽地歎出一口氣。

“沒事,媽媽走累了,坐這裏休息一會兒……”譚春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

“不對,一定出了什麽事,你最近總是精神恍惚。媽媽,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情?”簡愛哀求著,又著急又擔心。

“傻孩子,能有什麽事?媽媽這不是好好的嗎?”譚春說著就要站起身,猛地看到旁邊站著的溫爾愷,不禁一愣,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溫爾愷的一句“阿姨”剛要出口,竟被譚春的表情嚇了回去。那種震懾、詫異、驚懼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怪物一般。

簡愛也注意到了媽媽的表情,急忙問道:“怎麽了,媽媽?他是我朋友溫爾愷……”

“跟我回家!”譚春猛地站起身,厲聲吼了一句。

簡愛一驚,不明所以,不禁回過頭看他一眼。他更是一臉困惑,難道自己那麽招人討厭?

“媽媽!”

譚春瞪了她一眼,伸手抓起她的手就走。簡愛被動地跟著媽媽,一邊叫“媽媽”,一邊回頭看溫爾愷。

溫爾愷跟了幾步,眼睜睜地看著簡愛被譚春拉走,心裏有一絲絲的悵然。

到了家,譚春甩開簡愛的手,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大口地喘氣。

簡愛怯怯地靠近媽媽,低聲地問了一句:“媽媽,你怎麽了?”

譚春用手撐著頭,擺擺手:“沒事,你去睡吧!”

簡愛坐到媽媽身邊,懇切地看著媽媽:“你不喜歡他嗎?”

譚春聽言,慢慢抬起頭:“你們在談戀愛,是嗎?”

事到如今,沒什麽好隱瞞的了,於是,簡愛點點頭。

譚春又是一聲歎息:“和他分手。”

簡愛一驚:“為什麽?”

“不為什麽,你要是不肯,媽媽隻能帶你回臨州。”譚春的語氣很堅定。

簡愛幾乎被媽媽的決定驚傻了,怎麽會弄成這樣?原以為會得到媽媽的祝福,現在看來,她和溫爾愷之間的事,沒那麽簡單。

“媽給你一個晚上的考慮時間,要麽分手,要麽跟我回臨州……”

譚春起身朝臥室走去,留下簡愛孤零零、戚戚然地坐在那兒,想不明白也弄不清楚了。

天一亮,簡愛就出了門,她不想被媽媽追問結果,她不想離開海城,更不願離開溫爾愷。

她給趙海笙打電話,半天才有人接。

“趙叔,我想知道一些我媽的事……”

趙海笙在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回答道:“想知道什麽事呢?”

“全部,包括我爸爸。”

趙海笙笑了:“怎麽?遇見難解決的問題了?”

“沒有!”簡愛的語氣有些稚氣。

“好了,我現在在陽城。羅濟的案子有新進展,馬上就要開會。等我回去,都告訴你,好不好?”趙海笙像哄自己的女兒,語氣是溫暖的。

簡愛“嗯”了一聲,掛斷電話,想起了相冊裏的那張照片。四個男人除了爸爸,其他三個會是誰呢?

陽城的法醫給出了羅濟的屍檢報告,果然有蹊蹺,那具屍體還真說了話。

從屍檢報告看,死者骨骼肌收縮小,四肢屈曲度不明顯,燒傷麵的水泡內沒有含纖維蛋白和白細胞**,泡底和周圍沒有充血現象,外眼角也沒有皺褶生成,僅在口、鼻處發現少量煙灰、炭末,胃腸內均未發現同類物質。種種跡象表明,死者並不是被燒死,而是死後被焚屍。

趙海笙大大地被屍檢報告震驚了,死後焚屍?可能嗎?

“會不會在車子撞擊的瞬間,人就死了?”寧林提出疑問。

法醫推了推眼鏡說:“從解剖之後的屍體來看,死者不具備機械傷致死的可能,內髒無壓迫性破損,也無骨折跡象,就算被撞擊得瞬間昏迷,在如此高溫的炙烤下,也會有機體反應,可他並沒有。”

全體沉默。

“對了,死者右腳踝處有陳舊性骨裂痕跡,估計生前就已經形成。”法醫繼續補充道。

“死者死因有發現嗎?”寧林問。

“當然。死者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導致中毒死亡。”

“你懷疑他殺?”趙海笙沉默之後,問道。

“有這可能。”

趙海笙臉色沉了下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來這起案子還真是一波三折。

討論結束後,趙海笙三人走出會議室,都顯得沉悶無精神。本以為案子到了這步就算破了,誰能想到半路又殺出焚屍案。這一環套一環的案子,究竟要到哪一天才能破啊!

“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趙海笙疑惑不已。

“看來羅濟的案子還有第三者,也許羅濟不是真凶,真正的凶手拿羅濟做了替死鬼。”老馬做出了猜測。

“一步一步引我們進圈套,讓我們在圈套裏摸不著出口。”趙海笙眯著眼睛,意識到他們的對手是一個天才罪犯。

“怪不得這麽順利就查到了羅濟就醫的醫院,他要真是凶手,就應該改名換姓。”寧林一拍後腦勺,才想到這一切都是有人提早設計好的。

“凶手見莊敏知沒死,估計事情敗露,所以將計就計,讓我們去查羅濟,然後又殺死了羅濟。”老馬肯定地說。

“果然計劃周密,堪稱完美,可還是疏忽了焚屍這一計。”寧林說。

“可我們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他贏了。”趙海笙立了立衣領,又說了一句,“走吧,等待我們的,會是一場硬仗。”

簡愛偷出媽媽收藏的那張照片,經過仔細辨認,才發覺最右邊那個男人的樣貌,和溫爾愷有幾分相似。這個發現幾乎令簡愛措手不及。一遍又一遍地確認,一次次得到相同的結論,無論是眉眼唇形還是身形體貌,幾乎和溫爾愷如出一轍。

怎麽會這樣?難道照片上那個男人就是溫爾愷的爸爸溫白?

怎麽可能?年輕時候的他們居然還是朋友?溫白混了黑道,爸爸做了警察,他們的人生軌跡全然不同,卻在某一時刻有過重疊和交集。

簡愛的頭有些發暈,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越想越覺得他們大人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麽。不然,媽媽不會在第一次見到溫爾愷時,就有如此異於尋常的反應。

簡愛等不及趙海笙主動聯係她,如果真發生過什麽事情,趙海笙也未必會告訴她實情。為今之計,她隻能自己去找答案了。

簡愛首先想到的就是裴玄東,照片的時間應該是他們上高中時候照的,四個年輕的小夥子本來是要好的朋友,後來因為各自的理想,繼而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爸爸的死會不會和其他三個人有關係呢?爸爸的警察身份暴露完全是知道他職業的人所為。一定是這樣的。

簡愛突然有些興奮了,她給溫爾愷打電話,謊稱媽媽生病了,要在家照顧媽媽。溫爾愷信以為真,讓她在家好好照顧媽媽,不要急著來上班。

掛了電話,簡愛又撥了裴玄東的電話,電話通了,就是沒人接聽。於是,簡愛打車去了裴玄東的家,按了半天門鈴,也不見有人開門。

最近,裴玄東總是神秘兮兮的,連人影都抓不到。簡愛想著要緩解他和溫爾愷之間的關係,卻一直找不到他的人,這件事也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簡愛想到了裴玄東的老屋,那是他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一定會留下一些當年的東西,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發現。想到這裏,簡愛叫了輛計程車,吩咐司機去黃莊。

一路上,簡愛想了好多,全部都是溫爾愷。第一次注意他,是在一次作文比賽頒獎會上,他的作文獲得最高分,而她根本沒有排上名次。老師讓他將作文念給其他參賽的同學聽,當時的他,靦腆得像個新媳婦,臉都漲紅了,在同學的鼓勵下,他終於朗聲念出來。那時他的聲音就很好聽,像叮叮咚咚的鋼琴聲,敲進她心裏。

那次是命題作文,題目是“我的媽媽”,可他寫的卻是爸爸,因為他從小就沒見過媽媽,也不知道媽媽長什麽模樣。他幻想中的媽媽是天底下最溫柔、最漂亮、最愛他、最疼他的模樣,可是,每當幻想破滅,他的心就會一次次疼到底……

簡愛抹掉迎風而落的眼淚。那時的溫爾愷有一顆纖細敏感的心,他總是悄無聲息地存在,卻常常被忽略。每次悄悄跟在他身後,看他走路時漫不經心的模樣,她都會想,他腦子裏一定有一個屬於他的小小王國,她願意走進去看看。可是,他從不回頭看一下,也從未發現她一直跟著他。

他們最好的時光,短得都能丈量。她想,時間讓他們堅守了十年,怎會又殘忍地再繼續拉長?他們能再次重逢,這次,她一定要走進他的王國,在裏麵做一輩子的王後。

院子依舊寂靜,連電線杆上的小鳥,都不肯鳴叫一聲。簡愛抬頭,頭頂有一大片湛藍色的天空。

屋內永遠都充斥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陰暗、冷清,大好的陽光卻總是照不進來。

裴媽媽安靜地躺在**,手和腳仍然綁著。她今天顯得異常安靜,連眼睛都睜得格外有神。她看見簡愛進來,居然衝她咧咧嘴,那算不得是笑容,卻讓簡愛心裏微微一暖。

“阿姨。”她喊了一聲。

裴媽媽想動,奈何手腳都被綁著,隻能點點頭,算作回答她。

簡愛有些激動,她今天看起來清醒好多,似乎對她也有印象,不再有所戒備。

“你來找東兒?”她居然能開口說話?

“我來看你的,阿姨。”

裴媽媽心裏似乎明白,看了看她床邊的空位,示意她坐。

簡愛坐下,伸手捋了捋她額前的碎發,又把手伸到她身子底下,還好,沒有大小便。

“想吃東西嗎?”簡愛連說帶比畫。

她搖頭。

“那我陪您說說話吧。”

她點頭。

“阿姨,您認識簡錚嗎?”簡愛隨口問出,也許她認識。

裴媽媽搖頭,說了個“不”字。

簡愛點點頭,照片的拍攝時間可能更久,那時,她還沒有嫁給裴玄東的爸爸。

簡愛從兜裏取出那張照片,遞到她麵前,問道:“阿姨,這裏麵的人,您認識誰?”

裴媽媽將視線聚焦,盯著照片仔細端詳。突然,她顯得有些激動,眼睛瞪得好大,就連嘴巴都極力地張到最大。

簡愛意識到,照片裏的溫白可能刺激到了她,剛要收回照片,就聽到她喊了一聲:“裴言,你不得好死……”

簡愛一怔,裴玄東的爸爸也在照片裏?

看來,挨著溫白那個笑得最燦爛的男人就是裴言。隻是,中間那個男人又會是誰呢?

裴媽媽突然淚如雨下,渾身發抖。簡愛害怕了,趕緊安慰她。可她再次受到刺激,情緒失控,身子扭動,想要掙開束縛。

簡愛不知所措,看著裴媽媽在**痛苦地叫喊著。這時,門開了,那個照顧裴媽媽的婦女及時趕到。她見此情景,一把推開簡愛,將一條毛巾塞進裴媽媽的嘴裏,回頭衝簡愛說:“你快走吧!別讓她看見你,待會兒就沒事了。”

簡愛一邊答應,一邊往外走,她可是被嚇壞了。

出了院子,簡愛終於可以緩口氣了。沒想到,裴媽媽最恨的人,不是溫白,而是她的丈夫裴言。

簡愛心事重重,這個黃莊肯定有人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可她要怎樣才能打聽得到呢?

簡愛沒有離開,坐在河邊的石椅上,沐浴著冬日裏難得一見的好陽光。河邊不止她一人,幾個老人坐在那兒下棋,還有婦女帶著孩子在玩耍。黃莊這個地方還真夠安逸舒適,像個世外桃源,隔絕了外界的喧囂和浮躁。

不一會兒,照顧裴媽媽的婦女從那條小路走過來,和幾個婦女聊了幾句,又衝下棋的老人打招呼。她滿臉微笑,看樣子是個極為熱情的人。

從簡愛身邊走過,她看了一眼,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身折回來。

“阿姨。”簡愛站起身,禮貌地叫了一聲。

婦女好奇,上下打量她,許久,若有所悟地說:“你是不是喜歡裴先生啊?大老遠地跑來看他媽,想討好裴先生,是不是?”

簡愛微微一笑,沒承認也沒否認:“能和您聊聊嗎?”

“當然可以,反正現在也不忙,陪你聊聊。”婦女爽朗地笑起來,就坐在石椅上。

簡愛也跟著坐下來,手裏撚著一片樹葉:“裴家一直生活在這個村嗎?”

“也不是,裴先生還小的時候,他們才搬過來。聽阿禾說,他們之前在清平。”

“他們夫妻不和?”簡愛試探地問。

婦女聞言,一撇嘴,“哼”了一聲:“先前還好好的,可自從阿禾第二胎生下來沒保住,裴言這個渾蛋就開始作了,對阿禾又打又罵,到後來還玩起了女人。你不知道這渾蛋,經常帶女人回家,當著阿禾的麵幹那事兒。你說,這女人能受得了嗎?作孽啊!”

簡愛聽得頭皮發麻,男人到了這種地步,簡直人神共憤。

“裴言沒工作嗎?”

“有啥工作,混唄,打打殺殺、偷偷摸摸,壞事都讓他幹絕了!”婦女一副鄙夷的樣子。攤上這樣的村民,估計沒少遭到裴言的騷擾。

“他們家也沒親戚、朋友?”

“有這麽個親戚、朋友,誰不躲得遠遠的啊!”婦女稍一停頓,接著又說,“對了,有一年,他們家還真來了一位朋友。在他們家住了幾天,人走後,裴言到處宣揚自己要發大財了。誰知沒過多久,裴言就死了,死在後山的一棟老樓裏,上吊自殺了。”

簡愛心裏一緊,上吊自殺?這不像裴言的性格能做出來的事。

“後山?怎麽會有樓?”簡愛疑惑地問。

“那棟二層樓可真夠怪異的,先前蓋這樓的商人,剛搬進去住了不到一個星期,就犯心髒病死在臥室裏,妻子領著女兒走了,這棟房子就一直空到現在。有人說那房子不幹淨,以前日本人在那兒活埋了整個村的村民,邪氣得很啊!這裴言又吊死在那兒,現在,那棟樓幾乎沒人敢靠近。有人說,經常看到那樓裏有燈火呢!想想都怕死人了!”婦女說著便抱緊肩頭,好像真的有什麽鬼怪在靠近。

簡愛也覺得背後一陣陰冷,可世上根本就沒有鬼,估計那棟樓有問題。

婦女估計是被自己說的事嚇到了,趕緊起身就走:“不說了,不說了,我得回去做飯了……”

“那棟樓在哪兒?”簡愛問。

“就在那山的後麵……”婦女回頭指了指小路盡頭那座不高的山。

簡愛看過去,那山不算高,隱約有條小路可到達山頂。山頂上似乎也有幾棟房子,而它後麵的山就連成一片,一直望不到盡頭。

趙海笙剛回到隊裏,就接到李恪的司機方正打來的電話。

電話裏,方正顯得有些慌張,像遇到了什麽大事。

“趙警官,我是方正。”

趙海笙一愣,他怎麽知道他是警察?難道李恪將他的身份告訴他了?

“小方,我是趙海笙,你找我……”

“不是,是我們李總出事了。”

趙海笙不禁心裏一沉,忙問道:“出了什麽事?你慢慢說。”

“十天前,李總半夜給我打電話,說他要去海城一趟,他告訴我,十天後沒見他回來,就找你,說你是警察,一定會救他。”

趙海笙拿電話的手開始發抖,十天前,不就是李恪在電話裏說要來他家住的那個時候嗎?怎麽?李恪一直沒回岑村?那天給他電話說已經回岑村了又是怎麽回事呢?

“這十多天,你們李總一直沒回過岑村?”

“沒有,自從走了之後就再沒回來過,我看一定是出事了。”方正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你有沒有報警?”趙海笙問。

“李總告訴我,隻能找你,你才能救得了他。”

趙海笙心裏已經七上八下了。看來,李恪壓根兒就沒離開過海城,他接到的那通電話,是有人故意讓李恪那樣說的。時間過去這麽久了,李恪現在到底是平安無事,還是已經出了意外?他馬上用另一部手機撥了李恪的電話,果然關機。

趙海笙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他擔心李恪已經遇害了。

警隊再一次忙碌起來,這回失蹤的可是趙海笙的朋友,也是他昔日的隊友。這件事非同小可,或許跟羅濟的案子有關。

趙海笙立即開啟全麵搜救李恪的行動,海城大大小小的酒店、賓館、旅店逐一搜索,各種娛樂場所也要進行排查,並向各個區的派出所通報了失蹤者的信息,希望能夠盡快找到李恪的下落。

簡愛決定去後山看看,既然有問題,就一定是人為的,這世上,根本沒有鬼。

上了山,簡愛才覺得這不高的山,爬起來也是不容易的。

山上的風景另有不同。時至冬季,山林裏的顏色千百種,在大好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山路由青石鋪就而成,曲曲折折直伸到遠處不見盡頭。

不多時,簡愛的額頭已經掛上一層細密的汗水。自從離開警校,這種體能訓練幾乎斷絕。在警校時,她的體能課剛好及格,如今才知道,做一名警察,不光要有超高的智商,體能才是抓捕罪犯最有力的保障。

山頂風很大,之前看到的以為是幾棟房屋,走近才看清原來是突兀存在的巨大石塊。石頭嶙峋怪異,臥那兒,獨成一道風景。簡愛靠著石頭小憩了一會兒,才發現太陽已開始西沉。

下山就容易了很多,山背麵的樹木濃密了一些,有些雜草及腰深,好在有條羊腸小路延伸到山腳下。在那兒,隱約可見那棟二層小樓灰蒙蒙的屋頂。

簡愛加快了腳步,濃密的樹木遮擋了陽光,越往山下走,天色越暗沉,空氣也越發陰冷。不時振翅而飛的鳥雀,驚起“呼啦啦”的聲響,讓樹林裏充滿了莫名的詭異之感。

到了山腳下,小樓的全貌便顯現出來。由於年久失修,小樓的形態還在,但外牆的顏色已經辨不出本初的色彩。有些地方已經脫落,露出原始的建築材料,就連屋頂的瓦片也是殘缺不全。生命力極強的野草破土而生,牆根兒、窗框上、屋頂的瓦片空隙處,到處有它們的身影,有種絕處逢生的感覺。

小樓的邊上有一條車子碾壓之後留下的小路,似乎經常有車子駛來。簡愛順著這條路往遠處看,盡頭處仍是濃密的樹林,看來,這條路是可以通往外界的。

簡愛慢慢靠近小樓,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小樓黑幢幢地立在那兒,有幾分詭異,也有幾分壓迫感。簡愛的心頭像有東西一下一下在敲打,讓她的心開始有了緊張感。

她推了推門,門“吱嘎”一聲開了一道縫兒,有老鼠或者野貓聞聲四處逃竄,弄出了聲音。簡愛一陣心悸,用力推開門,立即有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撲鼻而來。

這種地方沒人氣,卻藏著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簡愛邁步進去,裏麵的光線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簡愛掏出手機,調好照明功能。立刻,眼前的景物暈著一層淡淡的光,像舊時點著煤油燈一樣,陳舊而依稀。

簡愛舉起手機,讓光亮充滿房間。突然,在她正對麵的牆壁上,一張人像在微薄的光暈裏閃現出來。簡愛一驚,手機差點兒掉下來。

簡愛往前走了幾步,將手機再度舉起,隻見一個梳著油頭的男人遺像,正衝她淺淺微笑。

簡愛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就連頭發也像被一隻手揪住往上提,那種身體被掏空了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虛飄飄的,沒有著落。

簡愛一動不動,生怕這一動,照片裏的男人就走下來,抓她的手。她隻能盯著遺像上的男人,盯久了,眼淚都流了下來。

一切都慢慢平息下來,男人的笑十分淺淡,簡愛這才移動了一下,往靈位牌上看,隻見上麵蒙著一層灰,卻仍然看得清上麵的字跡——先夫夏公諱琛君之靈位。

“夏琛。”簡愛念出來。

這個人可能就是婦女口中所說的那位商人,他因心髒病突發死亡,妻子帶著女兒離開此處,單單留下他的靈位。

從幾案上的香爐來看,有人經常來給這位過世的夏琛上香。是他的妻子,還是女兒呢?為什麽不把靈位帶走,非要留在這兒守著這棟老房子?簡愛顯然很好奇,孤山老林,來一次多麽不容易,卻偏偏舍近求遠。把他一人孤零零地留在這兒,這位夏公難道不心酸?

簡愛再次將目光落在遺像上,此人五官周正、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怎麽看也不像個短命鬼,卻偏偏早走了十多年。

簡愛無奈地搖搖頭,竟然覺得此人跟那張照片上最中間的男人很像。於是掏出照片,湊近手機。突然,一隻黑影擦著簡愛的肩頭躥上幾案,簡愛一驚,看過去,隻見一雙閃著綠光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她。

簡愛哪見過這東西,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驚叫著轉身就跑。沒跑出房門,迎麵就撞在一個人的身上,這一撞,簡愛的情緒就完全失控了,抱著腦袋,驚叫連連,居然把那隻野貓嚇得從幾案上跳下來,一溜煙兒地不見了蹤影。

“簡愛,是我,溫爾愷!”

簡愛抱著頭,還在拚命地大叫。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這才慢慢停下來,睜著一雙驚魂未定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一隻野貓而已。”溫爾愷摟著她還在發抖的身子說。

“我知道是貓,可我不知道撞我的是人還是鬼啊!”簡愛靠在他懷裏,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溫爾愷拉起簡愛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摸摸看,我是人是鬼?”

簡愛真就在他胸膛上一陣**,笑著說:“是個色鬼。”

溫爾愷被她摸得有些癢癢的,可在這種環境下,還真不適合打情罵俏,於是說:“走吧,這兒的氣味,會讓你沒食欲吃大餐的。”

簡愛點頭,這鬼地方,她一秒鍾也不想待。

兩人往外走,簡愛又停下來,轉身用手機照亮牆壁上的遺像問:“你見過他嗎?”

溫爾愷搖搖頭:“沒有。”

“他是這屋子的主人,可惜沒住多久就死了,老婆、孩子也都搬走了,就留他一人在這兒,也蠻可憐的。”簡愛聳聳肩,表示對他的同情。

溫爾愷笑笑,便挽著簡愛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