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節外生枝

阿哲的屍檢報告證實,阿哲的確吸毒。在沒有燒痕的皮膚上發現了密集的針孔痕跡,而且這些針孔幾乎是新留下來的,可以肯定,阿哲在近期有較為頻繁的注射毒品的行為。

近期較為頻繁?一個吸毒者的毒源如此不間斷,他的毒資從何而來?阿哲從溫爾造型拿走的一萬元現金,能供他揮霍多久?而且,阿哲的藏匿點,至今未查出,究竟是誰給他提供的毒品呢?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結案報告遲遲未出。趙海笙不得不向上級如實交代,案子仍有不明朗的地方,再多給他一段時間,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案子雖然有很多疑點,可他們手上掌握的信息實在少得可憐。趙海笙安排的線人回報,阿哲並未找過鼇哥的人,那麽,毒源另有來路。阿哲究竟搭上了哪條線,隻要能查出來,阿哲的藏匿點就能摸出來,作案工具極有可能就藏在那裏。

看來,阿哲不像想象中的那樣簡單,他能如此細致周全,的確深藏不露。

趙海笙這邊陷入困局,兩起案子讓他已是焦頭爛額。簡愛那邊,自從阿哲死後,與溫爾愷相認重逢,她幾乎陷在甜蜜的沼澤,不能自拔。就在這時,趙海笙約她在天天書吧見麵,她欣然赴約,心情和前幾次截然不同。阿哲已經認罪,她的臥底身份也該解除了。

可當簡愛大搖大擺地進了一號間,看到趙海笙仍是一臉的沉鬱凝重,她的好心情也隨之沉悶了下來,乖乖地坐在他對麵,不出一聲。

趙海笙微抬眼皮,瞧著她,那眼神令簡愛渾身不自在。簡愛幹咳一聲,換了個坐姿,仍覺得不舒服。

“這幾天在幹嗎?”趙海笙不經意地一問。

簡愛剛想回答,趙海笙一擺手,先她一步,說道:“忙著談戀愛,是吧!”

簡愛抓抓耳朵,臉頰有些微微發熱。

“以為阿哲死了,你的任務就結束了,對吧!”趙海笙的語氣聽不出是在責備,但氣場卻叫簡愛有些透不過氣來。

“沒有啦,我和他十年前就認識……”簡愛掩藏不住心裏的那份竊喜,嘻笑著回答了一句。

“你是因為他才接受這項任務的?”趙海笙繃著臉問。

“不是,不是……”簡愛馬上否認。

“那就好。”

簡愛嘻嘻地笑著,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這老頭兒今天要出什麽幺蛾子。

“你繼續留在溫爾愷身邊,案子有很多不明朗的地方,你的任務就是要查清他和裴玄東的底細。”趙海笙坐正身子,一副發號施令者的威嚴與不可違背的樣子。

“還要查?他倆不可能有問題。”簡愛顯然有些意外。

“所有犯罪都被掩藏得完美無瑕,而你要做的,就是要在看似完美的表象中,揭開內在的醜陋。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換人。”趙海笙沉著冷靜,不帶一絲威逼利誘。

“我……”簡愛有些拿不穩,支吾半天。

“沒信心還是沒能力?”

“不是!”簡愛搖頭,想表達自己的看法,“還有必要嗎?阿哲已經死了,難不成凶手另有其人?”

趙海笙目光一閃,簡愛也微怔了一下,這個無心之言,讓簡愛頓覺緊張起來。

“阿哲交代得不夠清晰,整個案子的關鍵我們並未找到。現在都被阿哲的死困在一個局裏,隻要找到這個關鍵所在,這個局就會不攻自破。”

簡愛盯著他看,問道:“怎麽找?阿哲已經死了。”

“我知道怎麽找,還跟你說這麽多幹嗎?”趙海笙瞟了簡愛一眼,“溫爾造型的人,你給我盯緊點兒,阿哲的事,不會一絲破綻不留。”

簡愛點點頭,可心裏卻有個疑問:阿哲要的是錢,為何逃走前對那一箱子錢卻無動於衷?那可是他出逃的經費和日後的生活費,難道,他早就做好了要炸死自己的準備?

簡愛沉默不語,也許這背後真的還藏著什麽秘密。阿哲令人匪夷所思的行為,可能真的有所指,隻是他們並沒有看破。

離開天天書吧,簡愛回了趟家。媽媽不在,煤氣灶上還煲著湯,一進廚房一股鮮濃的湯香味撲鼻而來。簡愛戴上隔熱手套,掀開蓋子,用勺子在鍋裏攪動了一下,撈起一塊排骨放進嘴裏,天啊!媽媽煲湯的技藝又長進了不少,排骨爽嫩,味道絕美。簡愛咧嘴美美地笑著,有媽媽真好!

簡愛調小了火候,在客廳轉了一圈,仍不見媽媽回來。奇怪了,明明煲著湯,怎麽說出門就出門呢?正尋思著,房門“哢”一聲開了,隻見媽媽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然後靠在門板上,按住胸口,一副驚嚇之後想要緩解放鬆的樣子。

譚春大口大口呼著氣,眼睛突然瞟到了簡愛,她先是驚詫地睜大了眼睛,緊接著,像極力掩飾一樣,似笑非笑,想哭卻哭不出來。

“媽媽,你這是怎麽了?”簡愛趕緊迎上去,滿臉疑惑地問。

譚春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女兒會在這個時候回來。

“沒事,沒事……”譚春慌忙地往客廳走,“有個小偷兒跟了我半天,幸虧我走得快……沒事了。”

簡愛半信半疑,扶著媽媽坐在沙發上。

譚春坐下後,這顆心算是真的安穩了,這才想起問簡愛:“你怎麽這個點兒回來?湯還沒煲好呢!”

“我想媽媽了。”簡愛說著就去摟譚春。

譚春一把推開女兒:“多大了,還黏著媽媽?你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不害羞。”譚春說著起身朝臥室走去。

“無論多大,我也是你的孩子。”簡愛跟上去,就往譚春懷裏鑽。

譚春立馬製止:“媽有些累,想躺會兒。你要是餓了,先盛碗湯喝。”

簡愛被晾在一邊,賭氣地嘟起了嘴:“不喝了,你煩我,我走就是了。”

譚春沒理簡愛,進了臥室關好了房門。

簡愛怏怏地拿著包走出家門,想著媽媽今天怪異的表現,一時又猜不出所以然來,甩甩頭,下樓去了。

聽著房門關上的聲音,譚春坐在床頭,微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一串眼淚滾落了下來。

簡愛回到店裏,客人慢慢回暖,阿哲的事成不了多大的陰霾,太陽一出,也就消散了。平時看不慣阿哲的,似乎也出了口惡氣,可畢竟人都死了,唯有放下,也就了然了。

簡愛忙了一會兒,隻見溫爾愷板著一張臉、步伐匆匆地從外麵走進來,擦著她的身邊走過,連招呼也沒打。

簡愛困惑,目光追著他的背影,竟被一扇門擋了回來。剛一轉身,裴玄東氣呼呼地走過來,看著她,指了指辦公室的門。簡愛會意地點點頭,就見他大步流星地衝過去。

今天是怎麽了?人人都反常。

不一會兒,簡愛就聽見辦公室裏傳來爭執的聲音。她耳朵尖,立刻意識到這兩個人一定是有了分歧。簡愛一邊往那扇門張望,一邊在心裏擔心。

又過了一會兒,裴玄東憤然地走出來,狠狠地甩上房門。很多客人被驚動了,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簡愛想迎上去問,可裴玄東像沒看到她一樣,徑直走出了店門。

裴玄東剛一離開,簡愛再也忍不住,進了溫爾愷的辦公室。

簡愛一進去,才知道兩人的爭執有多激烈,地上有溫爾愷心愛的青瓷茶杯的碎片,就連辦公桌前的那把椅子也倒在了地上。好在人沒受傷,溫爾愷撐著頭,悶坐在椅子上。

簡愛不多問,開始收拾殘局。溫爾愷充耳不聞,視為理所應當。他一直保持一個姿勢,直到簡愛收拾完,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簡愛,你別走……”

簡愛微微一愣,他的聲音裏帶著從未有過的疲憊與哀傷,聽一聲,都覺得心疼。

“坐這來。”他從哀傷中回轉過來,抬起頭,看著她。

簡愛很聽話,不言不語,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

“帶我去見你媽媽,如果她不反對,我帶你離開這裏,去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一生一世隻有我們兩個人。”他看著她,深邃的眼睛裏刻著濃濃的化不開的情。

簡愛驚詫得不敢眨眼,她聽錯了嗎?他要帶她走,要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她有些暈,也有些暗喜,她何嚐不想和他在一起,可她能走嗎?

“為什麽非要離開這裏?海城不好嗎?有我們的回憶。”簡愛微笑的時候,眼裏流淌的是對他無限的迷戀。

“我累了。”他淡淡地說。

“你和裴玄東吵架了?”簡愛本不想問,可她猜出他想離開的原因是為了裴玄東。

“你也看到了,不是嗎?”

“你們合作這麽多年,有什麽事不能好好商量嗎?”簡愛起身,轉到他背後抱住他。

“沒有商量的餘地。”他反手將她抱入懷裏,“要麽我走,要麽他走。”

“這麽嚴重?”

“這是信譽的問題。”他動了一下身體,讓她在他懷裏更舒服些。

“我們一直在和奧雅合作,而且奧雅的產品非常好,客人的反饋也不錯。可裴玄東突然說要換另一家公司的產品,這不但要承擔毀約賠償,客人方麵,也不好溝通,這樣一來,溫爾造型會損失慘重。”

“美容部的經理怎麽說?”

“估計是裴玄東打了招呼,美容部沒意見。”

“新公司的產品質量如何?”

“是一家新公司,沒聽說過。”

簡愛沉思片刻:“凡事都有商量的餘地,奧雅方麵也不一定獅子大開口,畢竟我們有選擇權。至於新公司的產品,不如試試,萬一比奧雅還好呢?”

溫爾愷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連你也支持他?”

“這不是支持誰的問題。產品更新換代,無可非議,不妨讓他試試。你們都是為溫爾造型好,何必鬧得不愉快。”簡愛說得也在理,可她知道,不管什麽時候,她始終站在他這邊。

溫爾愷顯得有些委屈:“我生氣的不全是這個,我就說了兩句,他比我嗓門兒還高,比我還理直氣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啊!”

簡愛一下笑出了聲,別看他平時高冷得讓人不敢接近,其實內心有時也孩子氣。他怪裴玄東不尊重自己,沒給自己麵子。

“他要不給我道歉,我不會妥協。”他又強調了一遍,儼然像個稚氣的孩子。

“這不是主要原因,美容部經理都沒反對,我覺得你可以讓他試試。”簡愛很理智。這件事,交給美容部自己解決,比他出麵好很多。

“奧雅是我做的,我們一直合作愉快。即使美容部沒意見,我不同意,他們也不敢直接表態。”溫爾愷還在堅持自己的原則。

簡愛笑笑,本應該很好解決的事情,他偏偏就給搞複雜了。她搖搖頭,說了一句:“你最近心情不好,不如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這句話說到了重點,自從出了阿哲這檔子事,他的心情的確糟糕透了。也難怪,那麽信任的人居然也可以陷害自己,他還能相信誰?

簡愛見他沒回應,從身後摟住了他的脖子,低聲說:“我帶你去個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什麽地方?”他問,語氣明顯溫和了下來。

“你別管,到時候就知道了。”她賣著關子,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簡愛和溫爾愷下了飛機,李恪的車早就等候多時了。

看見李恪,簡愛微笑著擁抱了他,並把溫爾愷介紹給他:“我朋友,溫爾愷。”

溫爾愷看了簡愛一眼,覺得她應該在“朋友”前加個“男”字,這樣聽起來舒服很多。

簡愛輕輕掃了他一眼,告訴他:還要等。

李恪很熱情,接到趙海笙的電話,他就安排好了一切。這次不是為了任務,但必須要保守簡愛是警察的秘密。李恪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怎麽做。這不,人早早地來到機場,一等就是半個鍾頭。

和上次不同,這次,簡愛的心情更為放鬆,最重要的是身邊有他陪著,幾乎接近完美。

車子很快就到了農莊,一路上,溫爾愷的視線一直被外麵的風景吸引,還不時地拉著簡愛一起欣賞。他就像個孩子,對一切新鮮的事物都充滿好奇心。簡愛就喜歡現在的他,不再是高處不勝寒,終於落入了凡間。

下了車,他們依然入住望江樓。簡愛輕車熟路,帶著溫爾愷就到了樓下。溫爾愷站定腳步,眼裏所見的,都是新鮮的。二十幾年,他從未離開過海城,這樣的青山綠水、小樓清風,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人間仙境,隻是看看便已然覺得不可多得。

兩人上樓,簡愛說要分房睡,溫爾愷不同意,說他認床,換了新環境,如果有個熟悉的人陪著,他會睡得很踏實。

簡愛哭笑不得,他這是在撒嬌嗎?他蹭著她,不依不饒,看架勢,如不同意,她便很難脫身。於是,隻好依他,他便開心得不得了,在她臉上親了又親。

簡單的休息之後,時間尚早,趁這段空閑時間,可以帶他出去走走。她決定帶他去江邊。

繡江依然如故,青青綠綠、平平緩緩。微風一來,它就微笑;風一過,平靜得心無旁騖,讓人的心都格外寧靜。

兩人繞著曲折的小橋,靠近江心亭,所處的位置,正好是繡江的中心點。江心亭矗立在水中央,周圍碧波微**,令人心曠神怡。

“好美啊!”簡愛張開懷抱,想把這美景攬入胸懷。

溫爾愷舉目遠望,青山連綿,綠意繾綣,風徐徐,雲靄靄,如詩如畫。

“你怎麽知道會有這麽美的地方?我真想留下來,不走了。”溫爾愷攬住簡愛,此情此景,唯有和心愛的人在一起,才是不枉此生。

“我沒說錯的,你一定會喜歡。”簡愛感受到他的激動,臉上的笑明媚嬌豔。

“這就是我向往的生活,有美景、有美人,我還要什麽?”他低下頭,吻她的額頭。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被震撼了。城市的擁擠和喧囂,讓我們漸漸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愛。到了這兒,你會覺得,活著真好。”

“我們就去一個這樣的地方,一起慢慢變老,這輩子該有多幸福。”他眼裏滿是憧憬。

“你舍得放下一切?”簡愛仰頭看他。

“經過阿哲的事,我才明白,人的生命太脆弱,等你想要享受生活的時候,隻怕時間不等你啊!”溫爾愷俯下頭,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那一刻,他們都想成為對方的時間。

“都說生命很長,卻在轉瞬間什麽都沒有了。簡愛,和我走吧,放下所有,我隻想和你在一起。”溫爾愷將臉埋進簡愛的頭發裏,嗅著屬於她的獨特味道。

簡愛點點頭:“我願意。”

李恪安排了豐盛的晚宴,方正作陪,一桌子菜,四人圍坐,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溫爾愷可以喝酒,但隻喝了一點點。李恪破例允許方正隨意喝,今晚他會住在別院。方正得到特許,開了一瓶白酒,他的酒量實在驚人。

席間,李恪講了他創業的艱苦曆程,每一個成功人士的背後,都有令人唏噓感動的愛情。談到妻子岑婧,他幾次淚花頻閃,哽咽難耐。他對岑婧的感情外人是很難體會到的。

“我比你們老趙,算幸福點兒。他老婆人在國外,有等於沒有;而我,還可以見見她,知道她的一切,這就知足了。”

李恪情到深處,發起感慨,卻差點兒在溫爾愷麵前露了底。

簡愛喝進嘴裏的湯險些噴出來,趕緊衝李恪使個眼色。李恪知道自己言多必失,趕緊岔開話題,問溫爾愷:“我沒看錯的話,你是簡愛的男朋友吧。”

溫爾愷喜歡這句話,滿臉都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別不好意思,是就是。男人嘛,就是要主動。真要是出手晚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李恪的笑聲永遠都是悅耳的。

溫爾愷笑得很甜,時不時地瞄一眼簡愛。簡愛有些害羞,不與他對視,總是刻意地避開他帶著電流般的眼神。

飯後,方正送李恪回了別院,簡愛挽著溫爾愷的胳膊,在清幽靜謐的小路上漫步。昏黃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她緊緊地挨著他,似乎掛在他的臂彎裏。他每走一步,都要扭頭看她一眼,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李恪的話讓他很受用,他一向驕傲,目空一切,卻唯獨放不下簡愛。他視她為寶貝,一生一世都要裝在自己的心裏。

“我們是有多般配?人人都羨慕我們。”他笑意繾綣,帶著滿足的得意。

“別人那是恭維的話,你還當真?”簡愛故意氣他,抿嘴偷笑。

溫爾愷停了下來,難道事實不是這樣嗎?他不說話,直接俯下頭吻她。

簡愛被吻得咯咯發笑,嘴裏含糊不清地說:“放開啦,有人的……”

“讓他們看好了……”說著,溫爾愷的吻再度席卷而來。

溫爾愷還是沒有拗過簡愛,乖乖地翻身到一側,老老實實地閉眼睡覺了。等了半天,簡愛才聽到他鼾聲漸起,用手推了推,沒有任何反應。

簡愛下床,抓起外套,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輕聲輕氣地下了樓梯,直奔方正的單身宿舍。

方正已經等了半天,以為她不會來了,正要拉窗簾,就看見簡愛急速地奔走在小路上,還不時地回頭看。

方正立刻開門走出去,衝簡愛擺擺手。簡愛氣喘籲籲,走到他身邊問道:“不麻煩吧?”

方正低聲說:“保安室的弟兄我打了招呼,走吧。”

兩人很快就到了保安室,裏麵果然沒人。方正領著簡愛進了裏麵的房間,這間房就是監控室,一麵牆上掛滿了顯示器,每一個顯示器裏呈現的是農莊裏不同的區域。

“你要的應該還有存留。”方正按著標注的時間,尋找著簡愛上次來的錄像記錄。

“已經半個月了,不會洗掉了吧。”

“應該不會。”

簡愛點點頭,鬆了口氣。這次來岑村,趙海笙交給她唯一的任務就是要找到那個神秘的背影到底有沒有進出過李恪的別院。

“找到了,幸好還留著。”方正如釋重負。

當簡愛找到方正,讓他幫忙查一下監控視頻,他還覺得有些為難。不過,在得知有人會對李恪不利後,他決定幫簡愛這個忙,因為,簡愛看起來是那麽真誠和善良。

簡愛主要是看李恪別院的監控視頻——從她和趙海笙入住農莊的當晚,到第二天的全部內容。

很快,別院區域的監控視頻中就出現了李恪的身影。隻有他一個人,推開別院的門,進去後,關了門。畫麵靜止,時間卻在跳動。那段時間應該是他們吃完晚飯後,他獨自一人回別院。

畫麵一直處於一個景致,沒有任何異樣。方正盯著顯示器有些犯困,簡愛看了一下視頻上的時間已經夜裏兩點半了,估計李恪已經睡了。

突然,別院的門開了。簡愛一驚,將椅子往前挪了一下,方正被驚醒。

視頻裏,隻見李恪披著外衣走出來,消失在監控的範圍之內。簡愛再次看了視頻上的時間——兩點五十五分。

不一會兒,李恪再度出現,不過,身邊竟多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幾乎讓簡愛和方正都感到意外,因為從背影看,是個女人。

方正率先扭頭看了簡愛一眼,眼神裏有著怪異的神情。簡愛有些尷尬,衝他笑笑。

“你懷疑李總出軌?”方正這樣問了一句。

簡愛一怔,不知如何回答,隻是“嗯”了一聲。

“這是李總的私事,我覺得我們這麽做不好吧。”方正果然質樸。

簡愛又笑了笑,還真尷尬,居然拍到李恪深夜約會女人的畫麵。

“你見過這個女人?”簡愛這回反問了一句。

“沒什麽印象,不過,李總的生活作風一向檢點,這回……”方正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所以,我擔心有人利用這事要挾他。”簡愛撒了謊,卻為自己的自圓其說表示佩服。

方正顯然是信任簡愛的:“那怎麽辦?”

“視頻我帶走。”

方正一愣,似乎又想明白了:“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簡愛點點頭,對方正衷心護主的行為表示讚賞。

畫麵再次定格,估計女人是不會很快出來的。簡愛抿抿嘴,笑意隱在嘴邊。

當簡愛重新回到望江樓,溫爾愷依舊睡得香甜。簡愛悄無聲息地上床,蹭到他身邊,從背後摟住他,臉貼在他的背脊上,感覺到一身的踏實與安全。

兩人在農莊住了兩天,吃的、住的、玩的,都那麽稱心如意。但唯一讓溫爾愷覺得遺憾的是,簡愛至今都不曾讓他碰她的身子。

簡愛說時間不對。

他不明白。

簡愛又說,心態不對。

他還是不明白。

簡愛戳了戳他的腦門兒:“最重要的是沒做好心理準備。”

溫爾愷明白了,他的心急讓他忽略了她的感受。女人,在決定把自己交給男人之前,總是要設想得十全十美,即使是一種痛並快樂的體驗,可這個決定,將成就她一生的幸與不幸。

海城機場的擺渡車上,溫爾愷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老趙是誰?”

簡愛心裏“咯噔”一下,隨即笑笑說:“保密。”

溫爾愷也笑笑,扭頭看向窗外,沒再說話。

黃景榮的家被炸後,隊裏決定負責重新裝修。叫來莊敏知,讓她看看是否還有需要留下來的東西。

莊敏知和女兒暫時住在隊裏安排的宿舍裏,趙海笙考慮到凶手這次未得逞,還會有下次的破壞。為了莊敏知母女的安全,他讓警員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

警員帶著莊敏知回到家中,所見之處一片狼藉。天花板全部脫落,牆壁被燃起的火藥熏得黝黑一片,沙發、家電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這一場浩劫真讓莊敏知感到不寒而栗,難道丈夫的死真的另有隱情?

整套房子損毀最嚴重的就是客廳。莊敏知和黃景榮兩人的臥室,由於是後改的,和客廳連接的這堵牆被炸出一個洞,貼著這堵牆的一排書櫃,幾乎被摧毀。有的書籍已經燃成灰燼,有的散落在地,但也被煙熏火燎得不成樣子。

莊敏知就惦記她和黃景榮這一輩子收藏的這些書,都是醫學方麵的書籍。學以專攻,兩人在醫院裏的專業水平、人品都是令人稱讚的。

書櫃占滿了一堵牆,被炸出窟窿的這排書櫃已經倒塌,旁邊的牽著骨頭連著筋,也有不同程度的損毀,但相比之下,還能入目。

莊敏知小心翼翼地整理還幸存的書籍,往日裏和丈夫黃景榮一起研究病案、查找資料的一幕幕,如電影畫麵在她眼前一一浮現,不禁潸然淚下。

女兒大了之後,他們改了臥室,找木匠新做了這個書櫃。當時為了這個書櫃,黃景榮還舍不得,是莊敏知一再堅持,才有了日後他最喜歡的書櫃。每次下班後,他就坐在書櫃旁的藤椅上,不叫他吃飯、睡覺,他絕不會挪動半步。如今,藤椅還在,人卻陰陽兩隔。

莊敏知將損毀不嚴重的書從書櫃上收進紙箱裏,一本一本,卻是對丈夫一寸一寸的相思。

在靠近被炸成窟窿的那排書櫃的最中間一格裏,一塊貼板脫落下來。莊敏知拾起貼板想貼回去,卻在貼板與上一層隔板之間的空隙處,發現一個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東西,大小如一本書,外麵密密實實地裹纏著膠帶。

莊敏知疑惑地取出來,裹得如此嚴實,一定是很重要、很隱秘的東西。丈夫什麽時候把它藏在這裏的,她一點兒都不知道。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莊敏知一層層拆掉膠帶,等到完全打開後,竟發現是一本日記本。這下,莊敏知才覺得,這本日記本裏會記錄一些秘密,也許和他的死有關。

她一刻都不耽誤,馬上翻開日記本,前幾十頁一片空白,連個字跡都沒有。她不放棄,繼續翻,終於在最中間的幾頁上,發現了屬於丈夫的筆跡。

她定睛看去,越看臉色越差,到最後,她幾乎呆住了。原來十年前,丈夫經曆過這樣的事,原來自己調動工作的事,居然花費了這麽一大筆錢。天啊!她什麽都不知道,卻讓丈夫一個人承受了這麽多。莊敏知掩麵痛哭,一直哭到身體再也站不穩。

半小時後,莊敏知將黃景榮的日記本交到了趙海笙的手裏。

趙海笙看完後,神情凝重,眼睛裏卻閃著更為堅定的光芒,似乎一切的猜測都是對的。

原來,當年的羅濟並沒有抑鬱症,而被診斷出逆向**。他發現許淺和別人有染,便萌生了想要殺死許淺的陰謀。他找到黃景榮醫生,讓他修改自己的診斷書,好讓自己將來有逃脫法律製裁的可能。起初黃景榮一身正氣,斷然拒絕,可後來,不知羅濟從哪兒得知黃景榮和老婆兩地分居,他們正在為調動工作的事傷透腦筋。於是,羅濟帶著十萬元現金再次找到黃景榮。如果他肯在診斷書上改幾個字,這十萬元就屬於他的。黃景榮的堅持慢慢鬆動,十萬元就能讓他和老婆從此不再兩地分居,這個**的確不小。

黃景榮終於妥協了,收了錢,改了診斷書和病例,將逆向**改為抑鬱症。這期間,美術學院發生命案,警察也自然查到了醫院。在診斷書和病例上,警察並沒有看出破綻。黃景榮知道,凶手可能就是羅濟。但幾天後,羅濟被無罪釋放,因為他沒有作案時間。

後來黃景榮托朋友打聽羅濟為什麽會無罪釋放,朋友告訴他,死者的**裏沒有發現屬於羅濟的精液,關鍵性的證據不足,無法立案。

黃景榮懊悔不已,他的一個小小改動,竟讓一個如花年紀的少女死得不明不白。他想找羅濟,可羅濟從此不知去向,直到幾年前,他在醫院遇到了一個人……

日記本裏的內容就這麽多,黃景榮並沒有提到在醫院裏遇見的那個人是誰。他的欲言又止、故意隱瞞,好似這個人與他有著不一般的關係。

究竟是誰呢?

趙海笙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羅濟。

羅濟既然回國,可這麽多年,為何沒有一點點他的消息?就算刻意隱藏,也不至於一點兒風聲、馬腳都不漏吧?這人未免也太神乎其神了。

莊敏知送來的這本日記本簡直太重要了,沉靜十年的舊案終於有了至關重要的證據。趙海笙馬上向上級請示,要求對許淺被殺一案重新審理。

幾天後,上級下達了指令,要求趙海笙即刻組織警力,全力偵破許淺被殺一案,限期半個月。

隊員很不理解趙海笙為何放著安霓的案子不管不問,卻要調查十年前的舊案。現在,安霓的親屬已經情緒不穩定,多次來警隊鬧事,揚言再不破案,他們就與警隊大院同歸於盡。

肖桐埋怨聲最多,可曲薇一瞪眼,他也隻能乖乖地幹活兒。寧林笑他:“這還沒結婚呢,就怕成這樣,結婚後不得跪方便麵啊!”

肖桐不以為意,還一副得意揚揚的樣子:“你想跪,都沒地兒跪,要不要我教教你?”

寧林無語,搖搖頭走了。曲薇在他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腳:“嘚瑟……”

趙海笙知道隊員微詞甚多,他開了小會,將安霓的案子與十年前許淺的案子並案調查,這個凶手,估計是同一人。

大家即刻緊張了起來,安霓的案子拖了很長時間,再不作為的話,真難向家屬交代。現在好了,並案調查,如果他們真能連破兩起殺人案,各個都會仰著頭在警隊大院進進出出了。

可案件的突破口在哪兒呢?從美國傳回來的消息,並沒有羅濟的記錄,這個人可以說憑空消失了。那麽,根據猜測,有可能回國的羅濟會藏匿在哪兒呢?這個問題也許更難破解。

不管怎麽說,殺死許淺的凶手基本可以鎖定在羅濟身上,這已經是很大的突破了,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莊敏知。

趙海笙要求加派人手繼續保護莊敏知母女,那個送炸彈的家夥很有可能就是羅濟,他一定知道黃景榮把當年的事做了記錄,這次爆炸案,估計是想摧毀黃景榮留下的證據。看來,羅濟離他們不遠了。

據老馬的調查結果反饋,從黃景榮家的樓道口到丟棄快遞工作服的這段路上的所有監控器裏,隻找到了一個可疑目標,但這個可疑目標居然是個女人,長發,高挑,一直以背部對著攝像頭,一直未拍到她的正臉。

送炸彈的明明是個男人,怎麽會在監控器裏看不到這個人?就算不是羅濟本人,也不可能憑空多出個女人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易容術?”肖桐來了一句。

曲薇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小說看多了吧!”

“你還別不信,國際大案,有不少就是通過易容術躲過抓捕的,這有什麽不可能的嗎?”肖桐一副自信的樣子,同時還咧咧嘴,被曲薇踹疼了。

“不是不可能。”趙海笙掃視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案子到了這種關鍵時刻,大家都要放開思路,不能再局限在某個圈圈裏。隻要能抓到凶手,即使想法再古怪,也可以一試。”

大家聽言都紛紛點頭,肖桐得到了支持,美美地衝曲薇笑笑。

“搜索範圍可以擴大,如果有人接應,可以順藤摸瓜。”曲薇發表看法。

“正在篩查,很快就會有結果。”老馬說。

“爆炸裝置破壞嚴重,沒有任何價值。”寧林負責技術檢測,目前凶手沒留下任何痕跡。

“快遞服呢?哪兒來的?總該有線索吧!”肖桐看了寧林一眼問道。

“這種快遞服網上一大把,查起來相當困難,此外,快遞服裏並沒有發現毛發和皮屑組織。”寧林做了正麵回答。

肖桐無話可問,老實地坐在那兒不再言語了。

趙海笙讓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進入備戰狀態,也許他們的任務很艱巨,對方應該是個反偵察能力極強的人。

散會後,趙海笙悄悄走到寧林身邊,讓他去海城所有醫院查一下有逆向**疾病的人,這條線索至關重要,可能會揪出羅濟的藏身之地。

簡愛從岑村回來後,很想找裴玄東聊聊,可一直沒見到他。她問其他發型師是否知道裴玄東住在哪兒,大家都搖頭說不清楚。

裴玄東還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想找他還真難。

這天,溫爾愷受邀參加時尚界最奢華的一場大秀,按照節目流程,有走紅毯的環節。溫爾愷事先就邀請簡愛陪他一同參加,簡愛也欣然答應。到了現場,走紅毯時,簡愛想退出,在那麽多圍觀群眾和記者麵前,她還真不習慣挽著他的手,走上那一條不長不短的紅毯。

溫爾愷硬拉著她,她既害羞又有些緊張,也奇怪了,那雙高跟鞋就像失去了控製一樣,讓她東倒西歪,險些摔倒。最後,溫爾愷不得不將她拉進懷裏,為她保駕護航。

“我又不是時尚圈的人,跟你走紅毯不合適吧?”簡愛輕聲問他。

“非常合適。你簡直比任何一位時尚圈的女子都閃亮發光,這是你得天獨厚的資本,千萬不要妄自菲薄。”他微微俯身,在她耳邊說。

簡愛美得偷笑,他就會說好聽的,可她也確實願意聽。

走上紅毯,他們立時成為焦點。攝影機、照相機,閃得簡愛的臉色紅潤有光澤。兩人的出現也逃不過八卦記者的圍攻堵截,在采訪區,記者紛紛提問,所問話題都是針對兩人之間的感情。

“你們交往多久了?溫先生這次高調出現,是不是預示著你們好事將近呢?”

“溫先生,聽說簡小姐隻是你們溫爾造型的一個小小店長,不知道簡小姐有什麽過人之處,能成功捕獲了你的心?”

“簡小姐,你真漂亮,你和溫先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

……

問題不斷,且越來越有針對性,越來越犀利。最後,溫爾愷接過話筒,向記者交了底:“我愛簡愛,而且我們這次屬於再續十年前的情緣。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她,請大家祝福我們。”

媒體記者都鼓起掌,祝福聲也不絕於耳。簡愛有些意外,也有些害羞。這是她和他之間的私事,他卻昭告天下。即使再愛他,再喜歡他,她都覺得害羞和不安。

裴玄東也參加了這場時尚界最引人注目的大秀,他孑身一人走過紅毯,英俊挺括,風度翩翩,也是引來陣陣**。

在休息區,三人遇見,溫爾愷沒有理他,裴玄東也沒有主動打招呼。兩個昔日最好、最默契的搭檔,就這樣,麵對麵,尷尬無語。

裴玄東沒有進行接下來的活動,紅毯結束後,悄然離開。簡愛遠遠看著他走出會場,便拎著裙角悄悄地跟了過去。

裴玄東的車子一路朝著海城遠郊駛去。簡愛坐在計程車裏,催促著司機,一定要跟緊一些。她要找他談談,因為她不想他們兩個好兄弟因為溝通不及時而做錯了決定。

這應該是海城最長的一條公路,大概行駛了一個鍾頭,簡愛跟著裴玄東的車進入到一個小村莊。

村子不大,卻不顯得蕭條。沿著國道兩邊有商家店鋪,各自經營,也算有條不紊。民居則分散四周,相互聯通,又單獨坐擁。

裴玄東的車駛入一條小路,那裏的民居不多,一側靠河,河道兩邊有成排的柳樹,柳樹下,間隔不遠就有石椅,可供行人休息。

這裏的風景不算優美,卻也寧靜。簡愛下了車,徒步而行,跟著前方裴玄東的車子。

車子終於在一處有些破舊的平房前停下。簡愛躲在一棵樹後麵,看著裴玄東推開木門。木門年久失修,發出蒼老的“吱嘎”聲。隻見裴玄東回身,小心翼翼地將門關好,又看看這扇門到底還有沒有維修的價值。

簡愛朝前走了幾步,看見裴玄東進了屋門。這會是誰家?他怎麽驅車趕這麽遠的路來這裏?簡愛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既不能讓裴玄東發現他,又能看清院子裏的一切動向。

簡愛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做很可笑,為什麽不進去直接找他談,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正尋思著,就看見裴玄東抱著被褥走出來,將被褥晾在曬衣竿上,又彈了彈上麵的灰塵。似乎灰塵不少,隻見他不時地緊起鼻子,不敢正常呼吸。

就在這時,屋裏傳來一聲脆響,大概是什麽東西打碎了。裴玄東立刻轉身回到屋裏,簡愛隱約聽到裴玄東喊了一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