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疑雲重重

阿哲死了!

那輛車突然爆炸,火焰衝天,阿哲的屍體被炸得支離破碎,最後隻撿回少數的殘肢碎片。

清理爆炸現場時,爆破專家找到了一個遙控器的殘殼。初步斷定,阿哲是按了遙控器的引爆按鈕,將自己送上了這條不歸路。

阿哲選擇這樣慘烈的方式來終結一切罪惡,看得出,他是做了最壞的打算。所幸,簡愛安然無事,阿哲也對殺人之事供認不諱,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

錄完口供,已經深夜兩點多鍾。三個人在警隊大堂裏聚齊,這一晚上,他們都感到了疲憊和前所未有的精神恍惚,尤其看到慘烈得不忍直視的爆炸現場,昔日裏與阿哲共處的時光便覺得一去不複返。

人死了,所有的身前事都可以原諒。在感情上,他們仍不忍看到阿哲會是這樣的下場。

溫爾愷一直將簡愛摟在懷裏,在看到阿哲用刀挾持簡愛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種不能再失去她的悲愴之情。他好不容易等到了她,怎能輕易又讓她離開?那一刻,他恨不得被挾持的是他自己,他願意用他的命抵她的命,給她日後一身周全。

簡愛顯然冷靜了不少,他胸懷的溫度足夠讓她感到安穩和平靜,她也願意被他護著、摟著。曾有一刻,她以為再也不能依偎在他的懷裏,纏他、膩他,她把最後的遺言都想過千萬遍。如今,她還能看見他、摸著他、感知他,她覺得這已經是上帝對她的賞賜了。

趙海笙走過來,對他們的配合表示感謝。案子終於塵埃落定,這不光是警察的功勞,如果沒有市民的極力配合與支持,警察也不是萬能的。

溫爾愷並不喜歡這種客套的對話,摟著簡愛不說一句話。倒是裴玄東周旋應付,將一切功勞都推給了趙海笙。

趙海笙心知肚明,這兩個“哼哈二將”確實有別人不可比擬的優點,但他並不喜歡他們。

將三人送出警隊大門口,趙海笙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久久沒有挪動一步。直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他才慢慢地轉過身,直視走近他的人。

是寧林。

“趙隊,目前所有筆錄裏並沒有提到作案工具,三名死者的顱骨切傷也並沒有確實的交代,結案的條件還不夠充分。”

趙海笙捏著下巴,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似乎這案子破得太過順利。

“還有,阿哲明明可以逃脫,為何要選擇引爆炸彈?如果活著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這炸彈一引爆,就真的魂飛魄散了。”寧林的冷靜總是讓人驚奇。

“阿哲一死,看似塵埃落定,其實不然,證據來得太突然,好像送上門來的一樣,必有蹊蹺。”趙海笙眼睛微眯,好像這樣才能夠看清阿哲之死背後的隱情。

“接下來怎麽辦?結案報告要不要寫?”

“先等等,看看檢驗科的結果。”

寧林點頭答應,跟著趙海笙往警隊大樓走。兩人都沉默不語,案子破得一絲成就感都沒有,這是頭一回。

“黃醫生的太太怎麽說,什麽時候可以見見麵?”上到台階,趙海笙側臉問寧林。

“已經同意見麵,明天下午,在她家。”

趙海笙輕輕地點下頭,說了一個字:“好。”

兩人一時無話,繼續往裏走,將身後的夜色阻隔在玻璃門外。

簡愛堅持要回家,溫爾愷不肯,他說:“經曆今晚的事,我發誓要時時刻刻保護你,寸步不離你。”

簡愛被他的執著逗笑了,平日裏,那麽嚴肅冷峻的男人也有溫暖稚氣的一麵,簡愛的心被他的話暖得一塌糊塗。

簡愛拗不過他,隻能跟著他回家。

一進屋,簡愛就癱坐在沙發上。神經繃了一晚上,此刻一放鬆,渾身都沒了力氣,隻想窩在沙發裏,一動不動。

溫爾愷開始忙碌起來,放了洗澡水,拿了幹淨嶄新的浴巾,又翻箱倒櫃找睡衣,可這麽大的房子裏,除了他的衣物,再也找不到屬於第二個人的了。溫爾愷捧著一套新洗好的男士睡衣遞到她麵前,尷尬地說:“先將就一晚,明天我去買。”

一套純棉質的格子睡衣,折疊得整整齊齊。簡愛隨手接過來,正要起身,隻見溫爾愷身子傾過來,手探入她的腰下,將她橫抱了起來。簡愛嚇了一跳,卻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裏。

到了浴室門口,簡愛掙紮著跳下來,就是不肯進去。

溫爾愷明白她的意思,笑笑說:“我沒有男女同浴的習慣,你隻能自己洗。”

簡愛一口氣堵在心口,什麽啊?是他想要的……他倒裝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換上溫爾愷的睡衣,簡愛莫名地有些心跳加快,她低頭嗅了嗅領口,清香的氣味縈繞而來,像他身上的味道,讓她沉迷。

她出了浴室,他**上身靠在床頭,淡藍色的被罩映著極致的光打在他的臉上,看起來膚質柔滑細膩。簡愛不肯挪步,靠在浴室門邊看著他。

他放下手裏的雜誌,掀開被角,簡愛立馬緊閉雙眼,嚷著:“你先把褲子穿上……”

“你以為我會**?”溫爾愷穿著睡褲下了床,**的上身,肌肉線條挑逗著人的感官。

簡愛“唰”地睜開眼,才發現他是穿著褲子的。

虛驚一場!

睡覺的時候,兩人中間隔著很大的空間。簡愛背轉過身去,咬著被角,心突突地跳。

溫爾愷不敢輕舉妄動,仰躺著,傾聽她那邊的動靜。

一切都很安靜,靜得有些曖昧。兩人的呼吸在同一頻率,聽起來和諧而美好。

溫爾愷試探地伸手過去,她將被子緊緊地抓在手裏。他摸了幾下,什麽都沒碰到。

簡愛緊張得不敢呼吸,心裏卻**漾著甜甜的滋味。溫爾愷輕輕地歎息一聲,老老實實地躺好。

又安靜了下來,半天,溫爾愷問了一句:“睡了嗎?”

“嗯。”

溫爾愷又歎息一聲:“阿哲死了……”

簡愛的某根神經突然**了一下,她鬆了手,慢慢翻轉過身子,躺在枕頭上,看他直挺挺地仰躺著,鼻翼挺而直,像刀削過一樣。

“你心裏難過,是嗎?”她悄聲地問。

“不難過是假的。畢竟跟了我八年,進進出出,連影子都是熟悉的,這會兒,卻陰陽兩隔,以後再也見不到。”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平緩,胸部一起一伏,看不出太多的情緒波動。

簡愛知道,男人的隱忍比女人強太多。明明難過,卻表現得雲淡風輕;即使有淚,也是要流進心裏的。

“連個全屍都沒留下。”簡愛歎息著坐起身來,“好好安葬他吧,他也不想走這條路。”

“他太要強,如果和我說,我不會坐視不管。他偏偏走了極端,讓我怎麽幫?”溫爾愷的聲線有些飄浮,感情這東西是騙不了人的。

簡愛移向他一點兒,把手按在他的肩上,他微微動了一下,伸手抓住她。

“這不怪你,你已經為他做很多了,是他不知道珍惜。”她說,手指在他的手裏越發覺得溫暖。

“不值啊!什麽都比不上活著有意義。”溫爾愷起身也靠在床頭上,順勢將簡愛拉進自己的懷裏。

“琳娜她們借錢給阿哲,無非是想討好你。可你偏偏冷淡她們,女人的記恨是世間最毒的毒藥。她們沒毒到你,反而要了阿哲的命。”簡愛依偎在他懷裏,手指在他胸前摩挲著。

“琳娜、葉眉本就不純良,倒是辛紫實在太可惜了。”

“辛紫正當紅,也是最漂亮的。”簡愛隨口一說,說完又有些後悔,忙仰臉看他。

溫爾愷挑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陣:“都沒有你好看。”

簡愛打落他的手:“不想聽你胡說八道。”

溫爾愷再次握住她的手:“吃醋了?”

簡愛狠狠地白了一眼他,這人還真自信:“懶得理你。”

“懶得理我,就等於你對我剛才的話表示不滿。”溫爾愷得意揚揚地笑。

簡愛又氣又好笑,伸腳蹬他。

“醋意大發,要謀害親夫?”

簡愛不知如何是好,她說不過他,也打不過他,隻能賭氣不說話。

溫爾愷借機探過頭就要吻她,她一扭頭,躲了過去。

“報複!”

簡愛看他猴急的樣兒,心裏稍稍平衡了些,看了看窗外:“再不睡,天真的亮了。”

溫爾愷扭頭看向窗外,天還真有些蒙蒙亮了。

簡愛趁機推開他,一翻身,又保持了先前的姿勢,背對著他,裹緊了被角。

溫爾愷無奈地笑笑,心裏卻格外甜蜜,他覺得越來越離不開她了。

簡愛睡得很香,身體蜷成一團,像隻可愛的貓。溫爾愷撩開她臉頰上的碎發,她的臉紅撲撲的,像桃子一樣水嫩。他伸手輕輕撫摩,她微微動了一下,繼續熟睡。

溫爾愷悄悄下床,走出臥室,下了樓梯,來到偌大的客廳。他點亮沙發旁的落地燈,光暈灑落,柔暗昏黃。他坐進沙發,一抬頭,就看見對麵壁爐上掛著的那幅畫——《蒙娜麗莎的微笑》。

這幅畫從他住進這棟房子就一直存在著,爸爸不是個懂藝術的人,偏偏掛了這幅畫,溫爾愷啞然失笑。爸爸一生都在死亡線上奔跑,壞事幹盡,終是沒能善終,落了個亂槍打死。

爸爸的東西一樣沒留,唯獨留下了這棟房子。媽媽是誰,他沒見過,以為留著這棟房子,媽媽就會回來,可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媽媽的消息,他早已放棄了。所幸他還有可等的人,就是簡愛。那年,他連帶她回家的勇氣都沒有;如今,她就睡在他的**,他知足了。

阿哲的死,他覺得心痛,躺在**一閉眼就是阿哲凶殘的麵孔。當初裴玄東說得對,阿哲身世不清白,留下會有麻煩。如今阿哲幾乎害得他鋃鐺入獄,他對阿哲的恩,阿哲當作了廉價的施舍,阿哲不領情、不感恩。

可是阿哲什麽時候開始吸毒,他竟全然不知。阿哲這些年很乖、很向上。阿哲有天賦,才會獲獎無數,這樣的人生,阿哲應該滿足,可偏偏還是走錯了路,不能回頭。溫爾愷抱怨自己,並沒有將心思用在阿哲身上,如果對阿哲再多些關心,他就不會走上這條路。唉!一切的懊悔都為時已晚,阿哲已經死了,死無全屍。

窗外漸漸明亮起來,曙光微現,一夜的幽暗盡消失。

寧林臨時有任務,隻能讓肖桐陪趙海笙去黃醫生的家。兩人敲了半天門,才有人開門。開門的是個女孩兒,手臂上挽著黑紗,應該是黃景榮的女兒。

女孩兒衝裏麵的房間喊:“媽媽,有客人來啦。”

趙海笙對女孩兒擺擺手:“你媽媽在休息?”

女孩閃動著大眼睛,裏麵有淚花:“媽媽一直不肯吃飯,整天待在房間裏,我擔心她會出事。”

趙海笙衝肖桐使眼色,肖桐會意,朝那扇緊閉的房門走去。

“莊醫生,我們趙隊來看你了,你方便嗎?”

過了好一會兒,房門打開了,一位麵色憔悴、神情憂鬱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她極力地想說話,張了半天的嘴又咽了回去。

女孩兒見媽媽肯走出房門,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急忙去扶媽媽。來到客廳,女人指了指沙發,讓他倆坐下,又看了看女兒,女兒會意,跑去廚房燒水、泡茶。

“莊醫生,如果身體允許,我們可以聊聊嗎?”趙海笙征詢地看著這個因傷心過度而神情恍惚的女人。

莊敏知點點頭,將頭發捋順別向耳後,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慢慢地開口,說:“老黃走得太突然,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我實在……”

莊敏知話說到一半,便哽咽著無法繼續。

“節哀順變,自己的身體要緊,你還得照顧你們的女兒呢。”趙海笙心裏泛著酸,也不知道如何勸慰她。

莊敏知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將目光轉向廚房,女兒忙碌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心中不免又是一陣酸楚。

“女兒還小,他就拋下我們母女,以後的日子……”話到動情處,再度哽咽。

“黃醫生之前的體檢沒有發現問題嗎?”肖桐問了一句。

“兩個月前的體檢都很正常。我們兩個都很注重養生,平日裏也都有鍛煉,這病來得太突然。”莊敏知使勁兒地擦掉眼淚,麵對丈夫的意外死亡,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黃醫生去世之前有沒有什麽異常的行為或表現,比如……”

“爸爸那天接了個電話,手機都摔了。”女孩兒站在廚房門口,打斷了趙海笙的話。

屋裏的人聽聞全都一怔。

丈夫一向為人和善友好,從不喜形於色,也不怒喝於顏,即使和人發生意見分歧,也多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能讓他動怒摔東西,一定是遇到了挑戰他底線的事情。

“小姑娘,”趙海笙衝女孩兒擺擺手,“能不能把那天你看到的事,告訴叔叔呢?”

女孩兒膽怯地走過去,又看了看媽媽,確定媽媽沒有阻攔的意思,才點點頭。

“那天爸爸休息,我放學後就回房間寫作業去了,寫了一半,就聽見爸爸和人爭吵的聲音。爸爸以前從不大聲說話的,我想一定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事,後來,我聽到了摔東西的聲音,就跑過去看,發現爸爸的手機在地上已經摔壞了。”

女孩兒講完後,怯怯地走到媽媽身邊,她不知道自己所說的這些,會不會給她和媽媽帶來麻煩。

“你有沒有聽清爸爸和電話裏的人說了些什麽?”肖桐在一旁及時問道。

女孩兒搖搖頭,大眼睛裏閃著膽怯和擔憂。

“你再想想。”莊敏知撫摩著女兒的頭,輕聲地說。

女孩兒得到了媽媽的支持,抿著嘴,認真地想著。突然,女孩兒眼珠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麽,絲毫不猶豫地說:“爸爸說,他為十年前的事,後悔了一輩子……”

趙海笙和肖桐對望一眼,看來真的另有隱情。

“莊醫生,你是否知道十年前發生了什麽事?”趙海笙轉向莊敏知問道。

莊敏知一臉疑惑,想了半天也找不出答案,於是搖搖頭:“十年前我和老黃不在一個醫院工作,孩子上小學後,為了照顧她上下學,我才轉到二院的。”

“黃醫生有沒有和你提起過什麽?”肖桐問。

“老黃本來就話少,在家裏,我們從不提醫院的事。在我的印象裏,這些年並沒有發生過什麽大事,也就我調動工作的事情,老黃跑了幾次,托了不少關係。”

莊敏知對丈夫十年前的事,知之甚少。這件事極有可能問題重大,甚至威脅到黃景榮的性命。可黃醫生口中所說的後悔一輩子的事,究竟是什麽呢?趙海笙一時竟想不起如何著手調查了。

正當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中,門鈴忽然響了起來。女孩兒跑去開門,問了一句:“你是誰?”

“送快遞的。”

女孩兒打開房門,隻見一個戴著帽子的快遞員抱著一個紙箱站在門口。

“誰的快遞?”

“莊敏知的。”

“哦,是媽媽的。”女孩兒轉過頭去看媽媽。

莊敏知衝女兒點點頭,女孩兒問快遞員:“需要簽字嗎?”

“不需要。”快遞員邊說邊往屋裏瞟了一眼,看見兩個男人坐在沙發上,立馬垂下頭,將紙箱交給女孩兒。

“我來。”肖桐擔心女孩兒力氣不夠,主動過來幫忙。

“很輕的,我能行。”女孩兒已經接過紙箱,絲毫不費力氣。

快遞員轉身就下樓,腳步匆忙且慌亂。

肖桐從女孩兒手裏接過紙箱,又掃了一眼下樓的快遞員,總覺得這個快遞員有些怪異,但又說不上哪裏怪異。

肖桐抱著紙箱關好房門,仔細看了幾眼紙箱,發現這個快遞並沒有粘貼快遞單子。

一個沒有地址、沒有姓名、沒有電話的快遞,怎麽會知道送到這裏?肖桐腦子飛快地轉動,同時,他的臉色也變得緊張嚴肅起來。最終他將目光落在趙海笙的臉上,自己卻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趙海笙憑多年的經驗已經猜到了什麽,“噌”地站起身來,再次向肖桐確認情況。

肖桐側耳聆聽紙箱裏的動靜,半天,確認無誤,向趙海笙嚴肅而鄭重地點下頭。

趙海笙馬上來到莊敏知身邊,說:“聽我說,現在可能出了點兒小情況,你什麽都不要問、不要說,先帶著孩子下樓。”

莊敏知緊張了起來,把女兒緊緊地摟在懷裏。

“馬上離開,越快越好。”趙海笙一邊說一邊推著母女往外走。到了門口,他迅速地掏出手機撥了號碼,向上級請求支援,並要求拆彈專家必須在十分鍾之內趕到。

“肖桐,你再堅持一會兒,我先組織居民撤離……”趙海笙回頭看肖桐,眼裏滿是急切與擔憂。

肖桐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硬是擠出一個笑容:“就當演習了,你快組織群眾撤離,甭擔心我……”

拆彈專家已經進去二十分鍾了,整棟樓的居民也撤離了危險地帶。站在樓下十米之外的趙海笙、曲薇、老馬各個都神色凝重,目視著七樓的窗子,連眼睛都不肯眨一下。

半天,趙海笙問曲薇:“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追查那個快遞員嗎?”

曲薇含著淚說:“寧林他們去了,我擔心肖桐……”

“寧林人手不夠,你馬上去支援他們。”趙海笙厲聲喊道。

曲薇不舍得走,望著七樓一動不動。

“這裏有我和老馬,裏麵還有拆彈專家,有什麽不放心的,快去!”

曲薇不情願地挪了一步,眼淚再也抑製不住流了下來。

趙海笙看了一眼,說道:“人還沒怎麽著呢,就哭!平日裏吵得跟冤家似的,你們年輕人啊……”

趙海笙這樣一說,曲薇更加難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滾而下。

老馬及時勸曲薇:“你去吧,肖桐這小子命大著呢,一有消息,我立馬通知你……”

老馬話音未落,他們頭頂就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隨著爆炸聲,七樓的窗口已經湧出大量的煙霧。

所有人都呆住了,拆彈專家失敗了?

曲薇瞬間淚奔,喊著肖桐的名字就想往樓裏衝。老馬及時拉住她,她眼巴巴地望著濃煙滾滾的七樓,心裏湧起了無限悲傷。

簡愛睡到十點才被溫爾愷叫醒,他拿著她的手機,幸災樂禍地看著她。

簡愛瞬間清醒過來,奪過手機,就看到媽媽的未接來電不下十條。

簡愛懊惱自責,拍著腦門兒,大呼“死定了”。

“直接和阿姨說在我這兒過夜,順便將我介紹給阿姨,怎麽樣?”溫爾愷替她披上外套,順勢將她攬入懷中。

“想得美!”簡愛說著掙開他的懷抱,起身朝盥洗室奔去。

溫爾愷跟了過去,卻被攔在了門外。他倚在門邊,對裏麵說:“我願意以身相許,你不覺得自己賺到了?”

“我沒逼你,是你死纏爛打。”簡愛在裏麵喊。

“是誰想和我共浴,是誰偷聞我的睡衣,是誰半夜摸進我被窩……”

話還沒說完,門“唰”地被拉開,簡愛將換下的睡衣飛至溫爾愷的懷裏。簡愛換好了衣服走出來,指了指他懷裏的睡衣說:“拜托以後不要用劣質洗衣液好不好,我忍受了一晚,差點兒犯鼻炎。”

溫爾愷哭笑不得,抱著睡衣無言以對。

簡愛還是拗不過溫爾愷,最終還是讓他送她回家,跟媽媽解釋夜不歸宿的理由。

譚春擔心了一整晚,天亮後又打了幾次電話,都是無人接聽。

女兒大了,有自己的圈子,她也從不過多幹涉女兒的生活,可夜不歸宿這樣的事,在她看來是極不安全也不負責任的行為。她覺得這段時間疏忽了對女兒的督促,以至於女兒有些放任自我的傾向。

簡愛在樓下和溫爾愷卿卿我我的樣子,被譚春盡收眼底,看來女兒談戀愛了。本該替女兒感到高興才對,隻要女兒喜歡,她絕不妄加阻攔。可她心裏卻高興不起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讓她想起了簡愛的爸爸簡錚。

十年前,丈夫離她而去;十年後,女兒也要離開她成為別人家的媳婦。這些年的精神支柱就是要將女兒養大成人,可一旦大了就要振翅高飛,她實在舍不得啊!

簡愛上了樓,輕手輕腳地開鎖、推門,一進門,就看見媽媽站在她麵前,表情嚴肅,目光淩厲。

“媽媽……”簡愛撒嬌地去摟譚春。

譚春繃著臉,推開她,一本正經地問道:“昨天一晚上跑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媽擔心得一夜沒睡。”

“沒去哪兒啊。”簡愛想找借口,可一時想不起如何撒這個謊。

“電視上報道的那個殺人犯是不是你們店的?你知道不知道媽有多擔心,我看你還是辭職別做了。”

簡愛腦子轉得快,馬上圓謊:“其實昨晚有警察保護我們呢。為了防止店裏有人給阿哲通風報信,警察讓我們全體員工不可出店門半步,不過,你放心,吃喝拉撒警察都管了。”

譚春聽女兒這麽一說,心裏也就稍稍平穩了。好在是留在店裏,不止她一個人。

“我特意回來給你報個平安,我還得趕回店裏去,店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少不了開會學習。媽,我走了,晚上回見。”簡愛說著就想溜,剛要開門,譚春就咳了一聲。

“你等等,先坐下,媽有話問你。”譚春指著沙發讓女兒先坐下。

簡愛看了看表,心思不定,卻又不好違背媽媽的意願,隻好心懷不安地坐在沙發上。

“說吧,樓下等你的那個人是誰?別告訴我是同事、是老板,我想聽真實的。”譚春了解女兒,她一肚子彎彎道道。

“沒錯,還真是老板。”簡愛馬上眉飛色舞。

“嚴肅點兒,媽和你說正事呢!”譚春瞪了女兒一眼。

“溫爾造型的大老板,全國上百家連鎖店,確確實實是我的頂頭上司。”簡愛毫不誇張,句句屬實。

“這麽大的老板,為何要送你?”

“這叫親民。”簡愛見茶幾上有洗好的葡萄,摘了一顆丟進嘴裏。

“他在追你?”譚春不信年輕人的話,她是過來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麽啊,送我回趟家就追我,我有那麽不矜持嗎?走了!”

簡愛起身就走。到了門口又轉回來,給了譚春一個大大的擁抱,伏在媽媽耳邊,暖暖地說了一聲:“媽媽,祝你生日快樂,永遠美麗、幸福……”

譚春的心暖得一塌糊塗,拍拍女兒的後背,臉上漾起無限的幸福感。

“晚上等我回來,給您補過生日。”簡愛打開房門,邊說邊向樓梯走去。

譚春默默地發了半天呆,才發現女兒是真的長大要離開她了。

肖桐並沒有死,隻是被炸暈了。

當時,拆彈專家無法破解炸彈的電子線路,眼看時間逼近,如不撤退,大家都有危險。肖桐臨危不亂,讓拆彈專家趕緊撤離,他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刑警,死他一個也不算虧。

所幸,在時間僅剩兩秒鍾之際,肖桐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速度,一個箭步衝進衛生間,炸彈瞬間爆炸。

這次的事件並未造成人員傷亡,黃景榮的家被炸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將肖桐送進醫院後,趙海笙組織召開緊急會議,將這起爆炸案與黃景榮的死亡結合在一起。黃景榮的死並非表麵所看到的是一場意外,背後或許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炸彈的威力不是很強,行凶者的目的不是要人命。曲薇和寧林的反饋則在趙海笙的意料之中,快遞員隻是身份的掩護,他們在小區不遠處的垃圾桶裏找到了屬於利達快遞的工作服。但沿途的攝像頭並未拍下行凶者的逃離線路。行凶者就這樣在下樓之後,如隱形人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由此分析,當年羅濟的診斷書一定有問題,不然,黃景榮為何會在毫無征兆下突發疾病過世,又為何在過世不久,家中又發生爆炸事件。種種疑問,像層層海浪洶湧而來,令趙海笙和他的隊員都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

肖桐醒過來的時候,曲薇正握著他的手,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一個驚訝,一個欣喜。

欣喜的曲薇慌張地鬆開肖桐的手,語氣回歸到先前對他的態度:“你倒是命大,害得全隊為你擔驚受怕。”

肖桐受寵若驚地看了看被她握過的手,臉上的笑竟顯得生硬和不現實:“你一直陪著我,是吧?你眼睛都紅了。”

曲薇有些尷尬,急忙將臉扭向一邊,沒好氣地說:“我剛來,誰一直陪你,別美了!”

肖桐傻傻地笑著,心裏卻明白得很:“擔心我就說擔心我,萬一下次我真的掛了,你後悔都來不及……”

曲薇一把捂住他的嘴,臉憋得通紅,說了一句:“說話沒個忌諱。”

肖桐借機握住她的手,立馬一本正經起來:“曲薇,咱倆吵了快兩年了,我都習慣被你罵了。知道嗎,炸彈爆炸前的幾秒鍾,我在想,如果我這次能夠死裏逃生,我一定會向你求婚。因為,我還沒被你罵夠、損夠,這輩子,我就願意讓你一個人欺負……”

曲薇抽了幾回手,硬是被肖桐抓得死死的。他的話讓她心裏暖暖的,他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唯獨這張嘴,死人都能被他說活了。

“嫁給我吧,曲薇……”肖桐滿眼真誠。

“誰要嫁給你,想得美。”曲薇推開肖桐,起身就走。

肖桐在她身後慘叫一聲,嚇得曲薇馬上轉回身,急切地想要看看他又傷到哪兒了。

肖桐一下子摟住曲薇,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曲薇不好意思,又氣又羞,狠狠地打了肖桐一下,轉身跑出去。

曲薇剛一開門就看見寧林和老馬笑吟吟地站在門外,她的臉瞬間紅到了脖子上,連招呼也不打,拔腿就跑。

老馬笑著對寧林說:“曲薇天不怕、地不怕,麵對愛情這種事,也慌了手腳。”

寧林點點頭,哼著王菲的歌:“愛情是一種很玄的東西……”走進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