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哲之死

寧林將羅濟十年前的病例交給趙海笙,病例沒問題,輕度抑鬱症。可寧林告訴趙海笙,當初給羅濟看病的醫生,一個星期前因冠心病突發死在家中。

看似生老病死極為正常,但在趙海笙和寧林的眼中,這或許事出有因。

肖桐和曲薇的調查結果更是令人詫異,那個叫張宥祁的男生親口承認,在高中的時候就和許淺有過性行為,為此,許淺有過懷孕墮胎的經曆。但在許淺遇害的那段時間,張宥祁正在北京,沒有作案時間。

這條線索似乎沒必要深挖下去,但當年給羅濟看病的醫生,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突然死亡,或許另有隱情。

寧林說:“黃醫生的太太也是二院的醫生,她告訴我,黃醫生從未有過心髒病史,那晚她加班,曾給家裏打過電話,當時在電話裏並未聽出任何異常,直到第二天下班返回家中,才發現黃醫生死在**。”

“屍檢報告有沒有異常?”趙海笙問。

“沒什麽異常,與冠心病急死特征極為吻合,因此排除了他殺的可能。”

“五十五歲,這種病很平常。”肖桐一邊看資料一邊說,“我樓下的吳大叔上個星期也是心髒病突發而死,平時不發病跟正常人沒兩樣,一旦發病,神仙也救不了。”

趙海笙點點頭:“聯係一下黃醫生的太太,方便的話,我想去他們家看看。”

“好,我馬上聯係。”寧林立刻應道。

肖桐這邊覺得白忙活一場,情緒有些怏怏的,半抱怨半無奈地說:“我和曲薇跑了好幾天,許淺這邊估計沒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了。”

曲薇也有同感,看著趙海笙,一直保持沉默。

趙海笙笑笑:“許淺這條線不能斷,她為什麽被殺,自身一定有問題。你們再辛苦一下,找幾個當年和許淺關係不錯的同學、朋友聊聊,或許會有意外收獲。”

“據張宥祁的說法,許淺這個女生比較隨便,估計不止跟張宥祁和羅濟有過性行為。”曲薇看了看肖桐說。

肖桐會意,拿起那本《男性生理》說:“這是許淺死前向張宥祁借的,可這本書裏沒有任何發現。”

趙海笙掃了一眼,眉頭蹙了一下:“這本書裏的秘密,估計隻有黃醫生知道。”

“可現在人已經死了。”肖桐放下書,有些無奈。

“繼續在書裏找答案。”趙海笙看著肖桐說。

肖桐揚揚眉,一副必須照辦的身不由己。

會議結束,趙海笙走到窗口吸煙,剛把煙叼在嘴上,旁邊就伸來一支打火機,“啪”的一聲火苗燃起。

趙海笙轉頭看去,卻看到溫爾愷正一臉溫和地看著他。

趙海笙一陣狐疑,他和他除了因為案子有過接觸,其他時候並無任何交集。

“溫先生?有何指教?”

溫爾愷將打火機放入西服的內襯兜裏,仰起頭,不急不緩地說了一句:“我是來報警的。”

趙海笙一怔,微微頷首:“我叫其他人給你做筆錄。”

溫爾愷一擺手:“我隻跟你說。”

趙海笙頓了一下,心想:前段時間無辜羈押了他幾天,難不成這人心胸狹窄,故意為難他來了?

“好吧,請說。”

半小時後,寧林帶著隊裏兩名技術人員上了警車,跟在溫爾愷的車後,駛出警隊。

原來,裴玄東接到溫爾愷後,就將阿哲可能攜款潛逃的猜測告訴了他。起初他不相信這是阿哲幹的,可簡愛今早又提到這件事,並懷疑阿哲是殺死琳娜、葉眉、辛紫的真正凶手。

簡愛的話,他不能不信。即使阿哲跟了他八年,可人心難測,能做出什麽事,誰也猜不到。他一麵心痛,一麵又存有僥幸之心,希望所有的猜測都是子虛烏有。

簡愛有她的想法,這件事由溫爾愷來報案就順理成章了。不但可以掩飾她的身份,同時還能讓警察順利拿到有關案子的物證,絕對是一舉兩得。

雖然不知道誰是那個跟蹤她的人,但趙海笙交代過,一切親眼所見的都未必是真實的。如果這些真是有人故意設的圈套,不但查不出真相,反而會將阿哲拖上必死之路。她不能不小心行事。

寧林和他的同事,在查看了溫爾造型的監控錄像後,並未發現有可疑的人出入。那麽,丟失的現金很有可能就是阿哲偷的。

按照溫爾愷提供的嫌疑人,寧林和同事在阿哲房間裏發現了被人為破壞的防盜網,於是,所有疑惑終於有了答案。可以斷定,阿哲在洗劫了店裏的財物之後,由這個壞掉的防盜網成功逃脫。

寧林讓同事在防盜網上提取了指紋,並將阿哲所有的衣物帶走,就連被裴玄東和簡愛發現的那個皮箱也一同帶走。

簡愛終於鬆了口氣,這些東西到了趙海笙手上,所有案子的難題將迎刃而解。

一天後,檢驗科傳來結果,從阿哲房間找到的白色假發與琳娜和辛紫的案發現場發現的毛發組織完全吻合,就連那件風衣上也提取到了死者葉眉的毛發組織。另外,防盜網上的指紋除了簡愛的,其餘都屬於阿哲一人。

形勢已經非常明朗,這些證據足夠可以證明殺死琳娜、葉眉、辛紫的凶手就是阿哲。

趙海笙馬上部署了抓捕阿哲的行動計劃。可目前,阿哲去向不明。

經過對機場、車站、港口的調查,並沒有發現阿哲的出入境記錄。他還留在海城,想要在海城找一個故意藏起來的人困難不小。

這就要發動全體市民積極配合和支持。鬧市中人來人往,總會有人與阿哲有過一麵之緣,甚至可能就藏在他們居住的小區內。隻要有熱心的市民參與進來,就不信阿哲有遁地之術,憑空消失不見。

通緝令一下,電視台輪番報道。一時之間,海城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颶風”。人人都希望將凶手繩之以法,都盼著警察大顯身手,為民除害。

可有一個人卻對此憂心忡忡,這個人就是溫爾愷。他帶了阿哲整整八年,從他在街上救了阿哲,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生活,又言傳身教,將理發的技藝傳給他。這八年,他早已將阿哲視為親人。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阿哲會拿著刀從背後捅他一刀,這種被親人背叛的滋味,將是他這一生最痛苦的經曆。

阿哲無父無母,救下他的那天,他才十七歲。他從小跟在海城黑道老大鼇哥的手下混,打打殺殺,昏天暗地。小小年紀就過著膽戰心驚、朝不保夕的日子。

阿哲在鼇哥的生日宴上,打碎了一隻翡翠碗,當時鼇哥不動聲色,大家屏息而立,以為鼇哥會當場處理掉這個愣頭小子。沒想到鼇哥朗聲大笑,來了一句“碎碎平安”,緩解了手下緊張而顫抖的心。

所有人都以為這隻是宴會上的一個小插曲,鼇哥怎麽會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弟一般見識,可宴會剛一結束,在返回城東分會的途中,阿哲在車上便遭人偷襲。幸好阿哲人小機靈,拚死反抗,跳下車,在大街上展開了一場生死大逃亡。

溫爾愷當時正準備回半山別墅,在車上就看見一群人追著打一個瘦小的男孩兒。男孩兒踉踉蹌蹌,幾次被打倒,又幾次掙紮著起來,繼續逃命。

溫爾愷看不下去,將車衝向那群人。人群四下分散,阿哲就倒在他的車旁。溫爾愷下了車,將阿哲扶起來。可憐的阿哲瘦小幹癟,後來才知道,阿哲常被迫試藥,頭發幾乎掉光。

人群中有人知道溫爾愷是溫白的獨生子,即使溫白已經退出,可道上的人還是會讓其幾分顏麵。所以,溫爾愷要救阿哲,這事沒人敢阻止,就連城東分會的老大,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阿哲被帶走。

溫爾愷救下阿哲,這事無人敢張揚,鼇哥自然不知道。四個分會的弟兄加起來幾千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阿哲果然聰明機靈,主動跪在溫爾愷麵前,求他收他為徒。當時裴玄東勸過溫爾愷,阿哲的來曆不清白,以後免不得招惹是非,不如給他點兒錢,讓他自尋出路。

溫爾愷沒聽裴玄東的,收下阿哲為徒,並教阿哲重新做人的道理。

時間一晃就是八年,八年前他救了他一命,八年後,他的命終將還是要還給他的。

簡愛聽完溫爾愷的講述,深深歎了口氣,覺得阿哲的這條不歸路,是一種宿命,逃也逃不開。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溫爾愷望著窗外濃濃的夜色,表情凝重而沉鬱。

“我也不明白,一個開朗、樂觀的人,怎麽會有如此極端的行為?之前對他的一切好印象,全部抹殺。人,真的無法看透。”簡愛伸手挽住他的手,頭抵在他的肩上,覺得靠著他才有安全感。

半天,溫爾愷側過臉,看著她的半邊臉,紅白得如此潤澤:“你怎麽會懷疑是他殺了辛紫?”

簡愛微微抖了一下肩頭:“可能因為那枚袖扣吧。除了他,還有誰能輕易拿到你的衣物而不被發覺?”

“出入我辦公室的人,不止阿哲一個,怎麽解釋?”他固執地問。

“不走正門,偏偏要翻防盜網。如此用盡心機,除了想掩飾罪行,其他解釋不通。”簡愛站直了身子,小手依舊戀戀地拉著他。

“也許你們的確有道理,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沒這膽量殺人。”他望著花園,地燈的光暈清淡而凝聚,花園的各個角落一覽無餘。

“他在鼇老大那裏混了幾年,也不是白混的。何況殺人與膽量無關,女人膽子小,可女殺人犯也不少。”

溫爾愷輕輕歎息一聲,轉身麵對她,雙手扶上她的肩,輕輕一帶,將她攬入懷中:“我差點兒成了他的替罪羊,我待他不薄,他反倒恩將仇報,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簡愛靠在他的懷裏,仰頭就能看到他硬朗的下顎,胡楂兒漫布。

“你沒錯,錯的是他。”

“我覺得很可惜,我一直以為,將來接手溫爾造型的人是他。”

簡愛伸手去摸他的下顎,有輕輕的刺痛感,讓她的手癢癢的:“這麽早,就有了退出的念頭?”

溫爾愷攥住她的手,低頭,深情而專注地盯著她:“有了你,我不想讓其他事情來紛擾我的心,隻想和你攜手浪跡天涯,這才是我想要和你共度的人生。”

簡愛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溫爾造型怎麽辦?你一手創辦的,說不就不要了?”

“還有玄東在。”

簡愛搖搖頭:“他的心未必在溫爾造型上,他有他的世界。”

溫爾愷拍著她的肩,像哄小孩子,輕輕的、暖暖的:“玄東缺乏的就是沉穩,人太浮躁,不是好事。”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到現在,我都不太了解他。”

“說來話長,改天說給你聽,現在我想睡覺。”溫爾愷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簡愛忽然跳了起來,這才想起今天是她媽媽的生日。早上出門時,媽媽特意囑咐過,晚飯回家吃。

“快送我回家,再晚就來不及了!”

簡愛慌慌張張地去拿她的包,轉身就往門外走,又發現忘記拿外套,趕忙又回去取外套,見溫爾愷靜靜地站在原地不動,急得她亂叫:“喂!你聽到沒有,送我回家,再晚,媽媽的生日就過完了……”

話沒說完,就看見溫爾愷高大的身子遮過來,下一秒鍾,她的唇就被他噙在嘴裏。

她怔怔地瞪著大眼睛,心裏卻甜得要死……

溫爾愷開車送簡愛,在車上一直央求要去她家給伯母慶生。簡愛一直搖頭不答應,說:“你突然出現,會嚇到我媽媽。”

“我又不是怪物,何況,我也算一表人才、青年才俊吧。”

簡愛抿嘴笑,卻讚同他的說法。他的確很優秀,是那種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優質型男。

車子在一家商場門口停下,溫爾愷跳下車,讓她在車裏等著,他去去就來。簡愛想攔住他,卻見他已經走遠。

這是一家大型購物廣場,此時進進出出的人潮正值高峰。旁邊一家手機銷售店麵的門前,兩隻極具喜感的小醜氣模,扭動著腰身肢體,吸引過往的行人駐足觀看。

簡愛見小醜誇張地扭動,忍不住笑了。這時,有人擋住車窗,隨後就聽見開車門的聲音。簡愛以為是溫爾愷,剛要埋怨他,就見那人伸手過來,捂住了她的鼻子。

簡愛意識到不對,想要反抗已經來不及了,隻在一瞬間,她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識……

溫爾愷捧著一盒蛋糕興衝衝地走出購物廣場,遠遠地就發現自己的車不見了。他以為是簡愛淘氣,自己開車回家了,於是捧著蛋糕站在路邊給簡愛打電話。

電話關機?

溫爾愷怏怏地收起手機,心想,簡愛這丫頭,什麽事都做得出,把他一個人扔下確實像她做事的風格。溫爾愷自嘲地笑笑,他在她麵前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看來,愛情這東西真會叫一個人亂了心智。

看著手裏的蛋糕,溫爾愷決定還是自己找去她家,不管簡愛是否允許,他是一定要去見見簡愛的母親。他給裴玄東打了電話,讓他來接他,送他去簡愛家。

半個鍾頭後,裴玄東驅車趕到,見他捧著一盒蛋糕,像個專注於愛情的癡情男,笑著說:“我們的禁欲係男神,終於走下神壇了?”

溫爾愷白了他一眼,開車門,坐了進去。

“我隻知道她家住哪個小區,至於幾單元、幾樓,我一概不知。”裴玄東接過溫爾愷手裏的蛋糕,放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不懷好意地笑笑,“被放鴿子了?”

溫爾愷用膝蓋頂了一下裴玄東的椅背:“開車吧,就你話多。”

簡愛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在一棵大樹上,四周是濃密的樹林和一眼看不透的夜色。她試圖掙脫束縛,卻無濟於事,手腕上傳來摩擦的疼痛。在她前方不遠處,有人在燒冥紙,火光時起時伏,映著蹲在地上那人的側臉,時明時暗。

簡愛隻覺得頭皮發麻。在這樣黑漆漆的山林裏,陰風陣陣,鬼火跳躍,她又被反綁在大樹上,那個蹲在地上燒冥紙的究竟是人是鬼?

一陣風刮來,火星四濺,紙灰飛揚。蹲在地上的人仰起頭,像在尋找什麽,卻尋不到,最後隻能如哭泣一般發出一聲怪笑:“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留著在下麵花。這是最後一次燒給你,夠不夠?別再來找我了……”

那人又抓起一摞冥紙,湊近微弱的火苗,瞬間,冥紙燃起,映紅了那人的麵孔。

“阿哲,真的是你?”簡愛喊了一句,聲音裏充滿了希望破滅的痛。

阿哲轉過臉,火光在他臉上勾勒出明與暗的分界線,他整張臉看起來如鬼魅般恐怖,簡愛幾乎認不出來。

“你怎麽弄成這樣?”簡愛的聲音有些顫抖,眼淚就快要逼出眼眶。

阿哲顫巍巍地站起身子,幾天不見,他瘦得如同枯槁,站在那兒,竟不如一棵樹有力量。

“收手吧!跟我去自首,或許還能保你一條命。”簡愛忍不住,眼淚劈啪落下。

“已經來不及了,我手上有三條人命。這條路,我隻能往前走,回不了頭……”阿哲低下頭,簡愛看到他流下了眼淚。

“為什麽不好好的,為什麽會弄成這樣?”簡愛直到此刻都對他懷有惻隱之情。

“我也不想,我真的不想……”阿哲抱住頭,身子抖得更加厲害,“是她們逼我的。我吸毒,我向她們借錢。她們那麽有錢,天天逼我還錢。我拿不出,真的拿不出,她們說要把我的事告訴老板。我怕,我害怕……”

簡愛的眼淚簌簌往下掉,他還是沒能逃過宿命。

“你知道你殺了她們,就等於親手斷送了自己的未來,爾愷知道了會有多失望、多痛心嗎?”簡愛聲淚俱下。

“她們死不足惜,她們都是肮髒的……”阿哲衝著簡愛歇斯底裏地喊,每個字都浸滿了鮮血。

“可你觸犯了法律,我和爾愷都救不了你!”

“你能救我,隻有你能救我。”阿哲的眼睛明亮了一下,看著簡愛,滿臉興奮地抽搐著。

“不可能!”

“可能。隻要老板心裏有你,你就能幫我。”

“你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他視你如親弟弟,你不能再恩將仇報!”簡愛嗓子都喊啞了,她見不得他們之間互相傷害。

“親弟弟?算了吧,他就信任裴玄東,店裏大大小小的事,他都交給裴玄東。我算什麽?隻是他在街上撿來的一隻流浪狗,給我口飯吃而已。”

簡愛閉了一下眼睛,算溫爾愷看錯了人。

“他不是無所不能嗎?我就想看看他如何在證據麵前為自己開脫,如果他沒本事,當我的替罪羊也不可惜。”阿哲似笑非笑,眼裏充滿了血絲。

“袖扣是你的傑作?”簡愛咬著下嘴唇,恨在心頭。

“辛紫這個傻女人,我讓她騙助理說自己開車而實際上打車來海城,她還真聽話,活該她死。”

“給爾愷的短信也是你發的?”

“那時她已經死了,我把她藏在冰櫃裏,拿著她的胸針,比你們先到一步,將胸針丟在路邊,故意製造出她消失的假象。等到半夜,我悄悄地開車把她的屍體運到這兒,扯破她的裙角,把袖扣丟在她身旁……”阿哲回憶著,臉上的笑竟有種成就感。

簡愛這才想起,那天在溫爾造型的確沒有看到阿哲,她問過其他員工,他們告訴她,阿哲每個月的這一天都會去孤兒院義務為孤兒們理發,他已經堅持三年了。當時她還覺得阿哲是個有愛心的人,沒想到,他利用了這段時間,蓄意殺死了辛紫。

“葉眉呢?你又是怎麽殺害她的?”簡愛內心已經難以平複,不如一問到底。

“那天店慶,因為琳娜的事,老板沒讓我出席。我本打算出去逛逛,葉眉看見我非要我還錢,我讓她去胡同兒裏等我。葉眉來了之後,沒說幾句,我就殺死了她,悄悄將她綁在花車裏。那個女演員,是我在廁所將她打暈,藏在隔板裏的。”

“你殺了這麽多人,不怕夜裏睡不著覺嗎?”簡愛瞪著他,直到此刻,她對他的那點兒憐憫之心,徹底消失殆盡。

“所以,你必須幫我離開海城。隻有我離開,你們大家才會平安。”阿哲似乎穩定了情緒,身子不再抖得那麽厲害。

“自首吧,我和爾愷會給你請個好律師。”

“閉嘴!自首就等於送死。”阿哲低吼一聲,靠近簡愛,伸手捏住她的下顎,稍稍用力,簡愛就疼得掉眼淚。

“你們都想我死,可我偏要活命。我倒要看看,溫爾愷是要你,還是要錢?”阿哲甩開手,背轉過身子望向遠處那條隱約可見的小路。小路安靜幽暗,看來,他所期盼的人還未到。

“你到底想怎樣?”簡愛在他身後喊,“如果我能幫你離開海城,求你放了爾愷,你不能把他對你的仁慈當成你殺人害命的籌碼。你讓他怎麽能接受,信任了八年的兄弟竟是要置他於死地的敵人。你忍心嗎?”

“人都殺了,還有什麽不敢做的。你要是再囉唆,我連你一起解決了!”阿哲猛然轉過頭,凶狠狠地瞪著她,他那深陷的眼睛幾乎冒出來,讓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溫爾愷接到阿哲的電話,讓他拿五百萬來贖簡愛。

當時他們還在車上,裴玄東一個急刹車,溫爾愷手裏的手機“咣當”一聲,掉在腳下。

兩人沉默了很久,溫爾愷決定回家取錢。不管阿哲要多少,他都給得起,隻要簡愛平安無事就好。

裴玄東掉轉車頭,朝溫爾愷的半山別墅開去。開了一會兒,裴玄東覺得不妥,他們這樣貿然拿著錢去贖人,萬一阿哲有同夥,不但救不了簡愛,他們也會有危險,還是報警吧。

溫爾愷為難了,阿哲在電話裏叮囑過,千萬不可以報警,否則,讓他永遠也見不到簡愛。

裴玄東還是理智的。阿哲現在屬於窮凶極惡的狀態,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光憑他倆是沒辦法救出簡愛的,萬一來個魚死網破,後悔都來不及。

溫爾愷還在猶豫,裴玄東奪過他的手機,找到趙海笙的電話,撥了過去。

風更大了,簡愛越來越覺得寒氣逼人。她四處張望,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阿哲給溫爾愷打了兩次電話,對方似乎已經正在趕來的路上,可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聽不到任何聲響。

忽然,遠處有了光亮,在夜色裏顯得格外清晰。

阿哲轉到簡愛身邊,從身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她的頸項上。那道車光越來越近,隱約可見車裏坐著兩個人。簡愛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果真來救她了,明知有危險,他還是來了。

車子停下,隻亮著近光燈,照在簡愛和阿哲身上。

溫爾愷和裴玄東先後下了車,那個裝有五百萬現金的箱子就拎在裴玄東的手上。

“阿哲,放了簡愛,這裏的錢都是你的了……”裴玄東高聲喊道。

“打開!”阿哲命令道。

裴玄東將箱子舉在手臂上“啪”的一聲打開,嶄新整齊的鈔票明晃晃地呈現在阿哲眼前。

“把車鑰匙給我。”

裴玄東將車鑰匙扔過去,阿哲伸手接住,又吼道:“你們都退一邊去!”

溫爾愷和裴玄東乖乖地退到一邊,靜默著不敢輕舉妄動。

阿哲解開束縛簡愛的繩索,挾製著她朝轎車逼近。

“把箱子扔過來!”阿哲再次命令道。

裴玄東用力一扔,將箱子扔到阿哲的腳下。阿哲彎腰拾箱子的瞬間,似乎聽到了腳步聲,而腳步聲不止一人。

就在阿哲猶疑的瞬間,幾個人影閃了過來。阿哲見勢不妙,也不顧地上裝錢的箱子,用力將簡愛推了出去,伸手拉開車門跳進去,一腳油門,車子擦著那撲來的人影疾馳而過。

簡愛摔倒在地,溫爾愷顧不上逃脫的阿哲,趕緊去扶簡愛。趙海笙帶著手下驅車去追,山林的這條小路瞬間被照亮,警笛嘶鳴。

裴玄東拾起箱子,向阿哲逃去的方向張望,淡淡地說了一句:“趙隊一定會抓到阿哲。”

溫爾愷扶起簡愛,簡愛此時百感交集,阿哲承認了殺死辛紫的事實,她怕溫爾愷難以接受。

“阿哲親口承認殺死辛紫和葉眉的事實……”

簡愛的話還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轟鳴的爆炸聲,隨即,他們都看到那片火光染紅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