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案中案

李恪有沒有說謊,趙海笙心裏已經有了譜。岑村之行雖說收獲不大,但也不是白跑一趟。肖桐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從梅縣派出所了解了大致的情況。

李恪的老婆岑婧是岑村村支書的女兒,因有先天性心髒病,一直待字閨中。李恪不幹警察後,回岑村打算創業,可李恪一無資金,二無人脈,想大展拳腳幹一番,簡直難於上青天。

為了得到村裏的支持,李恪沒事就往村長、村支書家跑,久而久之,李恪跟岑婧熟稔起來,岑婧除了不能生氣、不能操勞,其他時候和正常人無異。當年的李恪高大英俊,在大城市待了那麽多年,和村裏其他同齡的青年比,簡直是人中龍鳳。

岑婧對李恪產生了好感,兩個年輕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當李恪得知岑婧患有先天性心髒病後,毅然決然地發誓要照顧岑婧一輩子。岑家人感動至極,在李恪回岑村的第二年,為兩人舉辦了酒席。

婚後,李恪果然對岑婧百依百順、疼愛有加。岑婧的確得到了她想要的幸福。

村支書決定支持李恪創業,為他跑關係、拉資金,利用自己職位的便利,想方設法給女婿提供幫助。很快,李恪的農莊項目便得到審批通過,岑村也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岑婧一直想給李恪生個孩子,可醫生說分娩對她的病情不利,建議她慎重考慮。岑婧愛李恪,就算要了自己的命,她也要為李恪留個後。在她的一再堅持下,終於懷孕了。

天有不測風雲,岑婧的父親突發疾病過世,正在建設的農莊麵臨著資金短缺的局麵。好在有老支書在世時的一些朋友關係,再加上李恪自身的努力和不服輸的韌勁兒,農莊建成的那天,也正是岑婧生下女兒的那天。

雙喜臨門,李恪抱著岑婧和剛出生的女兒,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李恪的農莊經營得十分成功,村民因為得到了很大的實惠,都推舉李恪做村長。但李恪婉言謝絕了,他把心思都放在了農莊裏,並向村民保證,三年後,讓每家每戶都過上小康生活。

三年後,李恪對村民的保證基本實現,村民對李恪更是加倍擁護。然而,岑婧的病卻越來越嚴重,居然還查出了癌症。

為了給岑婧看病,李恪花了太多的錢。可岑婧知道自己終是不中用的,勸李恪不要把錢再花在她身上了。李恪哪肯放棄,麵對高額的醫療費,他仍懷著挽救妻子生命的熱忱。

岑婧自殺過很多次,都被李恪救了。李恪告訴她,沒有她,他要這農莊和錢沒有任何意義。不管將來如何,他絕對不會放棄,哪怕到最後沿街乞討。

岑婧痛在心裏,不止一次詛咒自己快點兒死去,她不忍心看到李恪為了自己日漸消瘦的模樣。她愛他,就是想讓他過得幸福。

本來那天岑婧看好了路線,岑村和縣城之間有一段懸在山崖的公路,隻要將車對著山崖衝去,必會車毀人亡。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岑婧對著山崖踩下油門,眼看就要撞上護欄,不料,迎麵開過來一輛轎車,岑婧想踩刹車已經來不及了,隻見那輛轎車被岑婧撞出了護欄,翻滾著墜下山崖。岑婧的車受到強大的反作用力,被彈到公路另一邊,側翻在水溝裏。

墜下山崖的車裏坐著祖孫三代,無一生還。岑婧昏死過去,在醫院搶救了五個小時,撿回一條命,但從此隻能躺在**,因為她的下肢粉碎性骨折。

這起車禍的責任方在岑婧,他要負完全責任。李恪因此吃了官司,不得不把自己蓋的三層小樓抵押作為賠償。

這件事一出,農莊的股東有的要撤資,有的要套現,一時之間,李恪麵臨了巨大的經濟危機。本來李恪想賣出自己的股權,來平息這場危機,反正他也累了,岑婧和女兒敏兒他不能不管。但天無絕人之路,李恪突然籌到了資金,一舉收購了農莊所有股東的股權,成為農莊不二的大老板。

這件事令岑村乃至縣裏都感到不可思議,李恪絕處逢生是好事,可他從哪裏弄來這麽多錢,著實令人費解。

肖桐把情況原原本本地匯報給趙海笙,他靜默了很久,除了同情更多的是一種懷疑。他堅信,李恪那晚的電話很重要,也許是破案的關鍵。可是,李恪所說的那個和羅濟關係不錯的人會是誰呢?

簡愛回溫爾造型之前,趙海笙再三強調,如果有人問起跟他是什麽關係,大可以實話實說。因為,在簡愛堅持做臥底之時,趙海笙已經把她的檔案修改了,沒人能查得出她曾是警校畢業的學生。

趙海笙有了提防之心,岑村那個神秘的背影,有沒有洞悉到簡愛的身份誰都不好說,與其讓他們懷疑,不如直截了當承認他們的關係。畢竟,像簡愛這樣的女孩兒,很難讓人與臥底警花聯係在一起。

溫爾造型冷冷清清,無事可做的發型師們坐在靠裏邊的長椅上聊天兒或玩手機。裴玄東在給客人做造型,他一如之前的用心和耐心,不厭其煩,謙謙有禮,笑容親和,動作溫柔而瀟灑。

簡愛的回歸,似乎讓大家的情緒高漲了起來。店裏一下子少了幾個人,難免人心渙散。

簡愛核對完這幾天的賬目,發現少了一萬元,按理除了會員刷卡,就算有出入也不會相差這麽多,簡直太離譜了。此時,裴玄東將客人送走,折回來,站在吧台邊看著簡愛,半天,說了一句:“阿哲失蹤了。”

簡愛沒聽懂,皺緊眉頭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阿哲失蹤了!”

簡愛這回聽清楚了,她瞪圓了眼睛,嘴巴微張,一副驚詫的樣子。

“已經三天沒見到人了,少的那一萬塊,估計是他拿走了。”裴玄東撇著嘴角,好像現在才認清阿哲的人品一樣。

簡愛緩過神兒,眨巴著眼睛,她自始至終都不相信阿哲會幹出這種事,尤其是在溫爾愷遭遇不白之冤的時候。

“是不是有什麽急事,這錢也許是江湖救急?”簡愛為阿哲找個借口,可心裏仍舊沒底。

“阿哲在海城無親無友,他一直住在店裏,除了這兒,他沒地方可去。”裴玄東掏出手機,遞到簡愛麵前,“手機關機,聯係不上。”

簡愛不相信似的,接過手機按了阿哲的號碼,提示音傳來“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看來是真的了。

“阿哲一定是遇到了什麽嚴重的事情,以他的為人不會無緣無故拿店裏的錢。”簡愛有些慌亂,想到和阿哲隻有短短一個月的相處,她覺得他是一個單純、沒有心計的人。

“要不要報警?”裴玄東問道。

簡愛不知所措的樣子,如果報警,阿哲攜款潛逃的罪名就坐實了,她不願看到這樣的結果。

“你跟我來!”簡愛似乎想到了什麽,轉身朝溫爾愷的辦公室走去。

溫爾愷的辦公室一向不上鎖,因為阿哲的房間在他辦公室最裏麵的一個隔斷裏。平時,溫爾愷在的時候,阿哲幾乎不會進來。

辦公室裏一切如常,桌椅、書櫃,擦拭得一塵不染。窗明幾淨,綠植新鮮明媚,就連落在窗簾上的陽光都滿目的溫暖。

“帶我去阿哲的房間。”簡愛說。

“就在裏麵。”裴玄東指了指最裏麵的一道門說。

簡愛率先走過去,轉動門把手,門“哢”的一聲開了。

阿哲的房間收拾得幹淨整潔,像他的人,清新明亮。房間裏的擺設極為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沙發,一麵牆上貼滿了他和模特參加過比賽的照片,阿哲笑得燦爛明媚,看得出,他非常熱愛他的工作,那麽多榮譽,是他刻苦努力的結果,他不應該放棄。

“看看少了什麽?”簡愛徑直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裏麵零星掛著幾件體恤,幾乎空****的,大概其他空出來的地方先前是掛滿衣服的,不過現在已經不見了。

“衣服全拿走了!”裴玄東說著,便看到櫃子上方有個皮箱,他踮起腳尖將皮箱拿下來。

皮箱打開後,裏麵裝著各種假發和一件黑色的風衣。

簡愛見此蹲下身子,將那些假發一一拿出來,各種樣式、各種顏色應有盡有。

“忘告訴你了,阿哲天生禿頭。”

簡愛一怔,才想起,每次見到阿哲,他的發型總會不同,原來是戴了這些假發套的緣故。

“阿哲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可天生不長頭發,對於一個發型師來說,很苦惱吧。”

簡愛收起假發,忽然腦子裏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手頓了一下。隨後,她不確信地在那堆假發裏翻騰起來,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一個灰白色的假發套上。

這隻是巧合嗎?簡愛的心狠狠地狂跳了幾下。

“這件風衣怎麽沒見阿哲穿過?”裴玄東揚起那件風衣,又抖了抖。

簡愛隨即將視線落在那件風衣上,風衣的領口處黏著一根刺目的白色毛發。簡愛不禁打了個冷戰,感覺一股冷風吹進了心裏。

走出阿哲的房間,簡愛心裏亂成了一團。光頭、假發、風衣,這些再平常不過的東西,在今天看來似乎每一件都長滿了荊棘,刺得簡愛連呼吸都痛。

簡愛坐在吧台裏,內心翻滾著波瀾,無法平靜。阿哲會是殺死琳娜、葉眉、辛紫的凶手?他們一直找的凶手居然就在身邊。阿哲掩飾得滴水不漏,簡直令人防不勝防。最危險的地方其實最安全,阿哲的這一招還真是奏效。

簡愛沒辦法保持冷靜,她要盡快將這一發現告訴趙海笙,她擔心阿哲已經離開了海城。

肖桐和曲薇從海城美術學院走出來,兩人垂頭喪氣,保持著沉默的狀態,顯然他們並沒有挖掘出對案件有利的線索。

已經過去十年了,老教師退的退、死的死。就算當年和羅濟有過接觸的同事,大家也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誰願意沒事找事,往自己身上添麻煩呢?

肖桐撇著嘴說:“趙隊出門幾天,腦子是不是閑傻了。像這種毫無價值的線索,找了也是白找。”

曲薇懶得看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懂什麽?趙隊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都多,說自己沒本事得了,別扯沒用的!”

肖桐白白被嗆了一句,心裏當然不痛快,一下子擋在曲薇麵前,不懷好意地盯著她。

曲薇見多了肖桐外強中幹的架勢,翻著白眼繞過他往前走。

肖桐氣不過自己被忽視,伸手就扯住了曲薇的手,把她帶回自己的麵前:“好歹也是同事,把我損得一文不值,不顯得你也半斤八兩嗎?”

曲薇甩開肖桐的手,嗤之以鼻道:“趙隊讓我帶你,可沒告訴我,你連學齡兒童的智商都不夠。你說,你讓我們怎麽合拍?”

肖桐被罵智商低,氣得齜牙咧嘴。可她偏偏是個女生,這氣隻能往肚裏咽了。

見肖桐一副看不慣她又沒辦法的窩囊樣兒,曲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兒沒收獲,不代表死的學生許淺那兒也是零收獲,走啦!”

“十年了,許淺她家在哪兒,你知道嗎?”肖桐覺得這條路也行不通。

曲薇仰起頭,臉上盡是得意的神情:“你要學的多了去了。沒聽校長說,許淺他爸在公交站旁的報刊亭賣報紙嗎?”

肖桐立刻四下張望,就在離校園門口不到一百米的位置上,果然立著一個報刊亭。

“是那個?”

“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曲薇一甩頭發,趾高氣揚地從肖桐身邊走過去。

報刊亭果然是許淺的父親許藺經營的,當曲薇和肖桐亮出他們的警察身份時,許藺顯得急不可耐又萬般嫌棄的樣子。

女兒的案子不了了之,他在痛恨凶手的同時,對警察更是少了信任與依賴。當初警方以證據不足為由,將嫌疑人放了時,他和老伴兒不明白,女兒白白沒了性命,卻沒人肯為他們做主,這世道究竟是怎麽了?

老伴兒鬱結在心,一病不起,沒多久也撒手人寰了。為了還女兒一個公道,這些年他一直沒放棄尋找殺害女兒的凶手,可憑他的能力,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為了生計,也為了離女兒近一些,他盤下了美術學院附近的報刊亭。雖然賺得不多,可每天看著進進出出的那些青春、活力的學生,他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兒。

許藺沒好氣地將曲薇和肖桐晾在一邊,仍舊忙著自己手中的活兒,既不看他們,也沒攆他們走。

肖桐沒耐性,有些火急,倒是曲薇,多年的警察生涯讓她練就了一副忍耐的性子。她走到許藺的身邊,和顏悅色地說:“許大伯,我們來找你,是想了解一下當年許淺的事,你不是一直盼著能給女兒個公道嗎?我們現在掌握了一些新的情況,想請你幫幫我們。”

許藺沒有停下手裏的活兒,眼神卻瞥了曲薇一眼,“哼”了一聲,說:“你們要有本事,十年前就已經破案了,何必等到現在?”

肖桐忍受不了許藺的冷言冷語,剛要衝上去,卻被曲薇拉了回來。她白了肖桐一眼,繼續跟許藺溝通:“大伯,也許你對我們警察有誤解。現在案子有了新的進展,你打算讓許淺在九泉下還不得安息嗎?”

許藺聽到這兒,雙手已經顫抖不已了,他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曲薇,眼裏除了痛,估計眼淚早就流幹了。

“許淺生前的東西你還有保留嗎?”

許藺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報紙,隨手從架子上拿了一塊抹布,擦了擦手,說:“都留著呢!我想留個念想,保不準哪天還能派上用場,興許是我們家淺兒地下有知,這殺人的總歸是要遭報應的!”

曲薇心裏有些酸酸的,和肖桐對視一眼後,又問許藺:“大伯,能帶我們去家裏看看嗎?”

“走吧,我留著這些東西就為了等這一天呢!警察說證據不足,什麽是證據?我留的那些東西,警察一樣都不看,還要什麽證據啊?”許藺越說越激動,眼眶裏紅紅的,就是沒有眼淚。

許藺的家離美術學院不太遠,下了過街天橋,再往前走上十來分鍾就到了。

許藺和曲薇講,當年女兒死了,老婆也走了,他就把市中心的房子賣了,搬到學校附近,租了這一間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單間。他有退休金,生活不成問題,就是總覺得對不起妻子和女兒,每當半夜從夢中醒來,他就再也睡不安穩了。他心心念念就是想給女兒的死討個說法,可這無門無路的事,做起來不容易啊!

許藺把曲薇、肖桐兩人請進屋裏,麵對家徒四壁的這個所謂的家,兩人一時默然無語。

許藺張羅著要給他們燒水泡茶,肖桐忙說口不渴,不用麻煩。許藺也不勉強,彎腰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紙箱子,說:“淺兒的東西都在裏麵了,你們自己看、自己找,有用的話帶走也無妨。”

紙箱子不大也不小,包裹得卻很仔細,上麵幾乎沒什麽灰塵,估計許藺沒事就要翻出來看看,睹物思人吧。

曲薇蹲下來打開紙箱子,裏麵除了許淺的幾本課外書,多是羅濟為她畫的肖像和素描。曲薇拿起一張素描,那是許淺**背、回頭嫣然一笑的情景,卻被羅濟的畫筆刻畫得入木三分。畫作的落款處有羅濟龍飛鳳舞的筆跡,日期是2005年5月21日。

肖桐也拿起一張,不過這張的畫風突變,許淺全身**,仰著頭,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捧著一隻吐芯的毒蛇。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許淺身體的敏感部位都盤著吐芯的毒蛇,整幅作品看上去充滿恐怖與詭異。落款同樣是羅濟龍飛鳳舞的字跡,日期是2006年7月11日。

“這應該是許淺被殺之前,羅濟為她畫的最後一張畫像,十七天後,許淺死在女生宿舍的洗手間裏。”

畫像多達二十幾張,可見,羅濟對許淺是多麽的熱愛和讚許,不然,不會每幅畫作都那麽用心和完美。

畫紙的下邊是許淺的一些發飾,有鑽的、沒鑽的,花瓣狀的、蝴蝶狀的,簡單的、煩瑣的,看得出許淺是個愛漂亮的女孩兒,估計這些發飾裏也有羅濟送她的。

除了發飾,還有一本日記本。曲薇拿出來,翻了翻,忽然從裏麵掉出來一張照片,落在曲薇的腳前。

曲薇拾起照片,上麵是許淺和一位高大帥氣的男生挽著手倚在一棵榕樹下的合影。許淺笑得很燦爛,男生帥得有些讓人嫉妒,兩人靠得很近,挽著的手十指緊扣,一副親密曖昧的樣子。曲薇將照片翻過來,後麵寫著一行娟秀的字跡——因為遇見你,我變得越來越喜歡這個世界。照片的右下角,還有三個小字,寫著“張宥祁”。

“這個叫張宥祁的男生可能是許淺的初戀。”曲薇將照片遞給肖桐。

“沒錯,照片的日期顯示2003年,兩人還在讀高中就戀愛了!”肖桐搖搖頭,發出“嘖嘖”的聲音,“人家高中就談戀愛了,我那會兒連看一眼女生都臉紅半天,像我這麽單純的學生,沒誰了!”

曲薇鄙夷地瞪了肖桐一眼:“就你這副長相,沒談戀愛算積德了!”

“嘿!合著我談戀愛就成了危害大眾了?”肖桐吹胡子瞪眼,一副委屈的樣子。

“把這些帶回去,這個叫張宥祁的應該查查看。”曲薇站起來,彈了彈褲子。

“當初這個張宥祁是怎麽逃過警方視線的?或許人就是他殺的!”肖桐大有後知後覺的得意神情。

“這案子的嫌疑人一直鎖定在羅濟身上,何況,案發當時張宥祁在陽城上學,更沒有作案時間。”曲薇幾句話就否定了肖桐的自以為是。

“你研究了案宗?怎麽不告訴我,讓我惡補一下啊!”肖桐抱怨道。

“人有沒有長心,做事上就能見分曉。”

肖桐被噎得無話可說,半天,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這人一看就薄情寡義,長得帥的都這樣!”

曲薇拿起外衣就往外走,肖桐嚷著跟上去:“真帶這些回去?”

“嗯哼……”

簡愛在天天書吧一號間裏足足等了七個小時,仍不見趙海笙的人影。老板娘歡姐不知進進出出多少次,每次都送來小食品。簡愛最愛吃歡姐做的芝士蛋糕,甜而不膩,爽滑可口。

晚飯的時候,歡姐送來了晚餐,水煮西蘭花、西紅柿炒雞蛋,加一碗白米飯,這都是簡愛的最愛。

歡姐一邊將筷子遞給簡愛一邊說:“一定是出警了,電話現在還關機呢。幹他們這行的就這樣,有時一連幾天都見不著人影,能怎麽辦呢?選擇這行,就等於放棄了自己的安逸,成全別人的平安。”

簡愛莞爾一笑,因為歡姐的最後一句話,讓她體會到他們職業的偉大之處。

“吃完飯,你就早點兒回去,估計今晚有他忙的。”歡姐起身要走,簡愛叫住了她。

“陪我坐會兒?”

歡姐愣了一下,隨即粲然一笑,說:“想讓我陪你說說話嗎?”

簡愛坦誠地點點頭。

“成啊,陪你坐一小會兒,外頭還有幾桌客人呢。”歡姐重新坐回去,將散落的頭發捋向耳後。

歡姐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年輕幾歲,屬於那種很有味道的女人。舉手投足,溫婉從容,不慌不忙,平平緩緩。她保養得很好,小腹處不見她這個年齡該有的贅肉,腰肢仍舊纖細,穿一身黑底碎花的旗袍,坐在那兒,就讓人賞心悅目。

“你是趙叔的紅顏知己?”簡愛直截了當地問道。

歡姐抿嘴笑了:“你們年輕人的詞兒就是多,不知道是不是紅顏,但肯定是知己。”

“你喜歡他?”

歡姐愣了幾秒鍾,伸手握住簡愛的手,輕輕地拍了兩下:“這‘愛’啊,是你們年輕人的專屬品,到了我們這個年齡,更看重的是心。心裏有你,惦記著你,哪怕幾天不見,知道有這麽個人在,你就覺得明天比今天更好、更有盼頭。”

簡愛似懂非懂,卻已經有了小小的感動。

“他這個人啊,嘴上不說,可心是熱的。我守著這個店,他沒事來坐上個把鍾頭,這就夠了,真的,在一起就算不說一句話,也是好的。”歡姐滿臉都是粲然的笑,連眼睛都漾滿了笑意。

“你有喜歡的人嗎?”歡姐瞥去真誠的一眼,“如果有,千萬不要放棄。我們這一生,能遇見幾個這樣的人呢?錯過了,沒人能代替,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他是獨一無二的。獨一無二的他,加上獨一無二的你,這就是在一起。”

簡愛若有所悟,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溫爾愷。十年前,他就像手中的沙,從指間流過;十年後,他像風,怎麽也抓不住,難道他們還要錯過彼此嗎?還要再等十年嗎?

看著簡愛黯然神傷、靜靜低垂的頭,歡姐就已經猜到了個中緣由。於是,她用最溫暖的語氣說:“最重要的一點,你得讓他明白你的心。這顆心啊,才能感知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與不好。勇敢一些,你那麽年輕美麗。”

簡愛抬起頭,目光裏透出閃亮的光芒。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所有,不是她抓不住,而是她沒有將心完全交托與他。他們像兩個陌生人,怎麽會有在一起的可能。

“謝謝你,歡姐。”

“人生最美好的那幾年,不能與相愛的人共度,真是一種無法彌補的遺憾。”歡姐拉著簡愛的手站起身,“加油吧!幸福要自己去爭取。”

歡姐將簡愛送出門口,外麵燈光搖曳。一陣涼風吹來,簡愛的心倏地一下格外清涼。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像極了雨後,一片片嫩綠迎著風在笑。

簡愛和歡姐揮手告別,在樓的拐角處,她停住了腳步,仰頭望天,兩棟樓之間的空隙處,一輪滿月清冷、淡然地掛在那兒,像守護人間的使者,雖不能照亮每一個陰暗的角落,卻能讓人分辨腳下的路,不至於跌倒……

與此同時,這一輪明月,照在山腳下那棟廢棄的二層小樓上,卻將旁邊恣意生長的大樹枝葉映襯在牆麵上,影影綽綽,魑魅魍魎。

小樓裏有微弱的光亮透過破敗的門窗射出來,一些不知名的小飛蟲,聚集在散亂的微光中,像得到了生命的指引,飛來飛去。

小樓的門已經修補好,但仍掩飾不了它的腐朽,有風吹過,仍可聞到屋裏潮濕的黴氣。

此時,遺像下方站著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男人背對著門,負手而立,仰頭盯著遺像看。在他旁邊,立著一個穿黑色鬥篷的人,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麵孔,也分不清男女。

半天,男人開口說話:“我幫溫爾愷找了個替死鬼,讓他再多活幾日。”

“多此一舉。”穿鬥篷的是女聲,卻狠戾得如同魔鬼。

“溫爾愷沒有殺安霓的直接證據,警方遲早會查出真相。這時候拋出前三起命案的凶手,警方的注意力就不在安霓身上了,時間一久,像羅濟一樣,你想讓他消失多久,就消失多久。”

“他們會笨到相信你的計謀?趙海笙這老狐狸能上當?”

“我沒把握,但有一個人,趙海笙非常信任。”

“那個叫簡愛的黃毛丫頭?”

“正是。”

“她到底是不是警方的人?”女人側過臉來,露出白皙而圓潤的下巴。

“目前沒有查到,但不管是不是警方的人,隻要她相信,一切都OK!”

“別高興太早,周先生手裏可有那份參加晚宴的名單,萬一警察找到周先生,一切都前功盡棄。”女人又將臉轉回去,一身的黑,直挺挺的,如同行屍走肉。

男人發出傲慢且得意的笑聲:“周先生的貼身秘書早就被我收買了,隻要老家夥一病不起,警察是問不出真相的。”

女人仰頭就是幾聲詭異的笑:“你真是越來越有我的風範了,這些年沒白教你。”

男人謙遜地向女人躬了躬身子說:“隻可惜到目前為止,絲毫沒有那張地圖的半點兒消息,真懷疑到底有沒有那件事。”

女人明顯不悅了,甩了一下鬥篷的下擺,指著牆上的遺像說:“我爸說的還能有假?你家老爺子說的你也不信?”

男人知道自己出言有誤,趕忙解釋道:“溫白這老家夥,會把地圖交給溫爾愷嗎?”

“連警方都不知道這件事,估計他也不會知道。地圖一定藏在溫家別墅的某個地方,我們最好趕在溫爾愷之前拿到。”

“如果沒有安霓這件事,我們或許已經得手了。”男人的語氣裏有幾分抱怨。

女人聽言,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探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安霓是咎由自取,怪就怪她不是處女。”

男人一怔,不懂女人的意思。

女人見他一臉疑惑,伸出纖長的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腦門兒,嬌嗔道:“你們男人都一個德行,隻在乎女人是否純潔,根本不管自己上了多少女人,呸!”

男人借勢將女人摟在懷裏,低頭就吻上了她的唇。吻勢凶猛,令女人喘息不得,隻能伸手在男人身上亂拍亂打,直到被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