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搏
布萊克是一個有多年警齡的警察。由於從事這個職業太久,即使在休息時間,他依然保持著職業的敏感。完全可以說,他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處於工作狀態。今天是休息日,他打開電視看起了球賽,身邊放著一杯啤酒,看上去他顯得很放鬆,可是你錯了,在他的潛意識中,他依然忘不了工作。
很快,布萊克認出了電視機屏幕上出現的那個人。
因為工作一直很忙,布萊克錯過了許多場橄欖球比賽。他原本以為連這一場也會趕不上,沒想到這一天他剛好休息。這是職業橄欖球的決賽,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是的,他的運氣的確好極了,後麵還有更大的好事在等著他呢!
那是一場激動人心的比賽,布萊克看得很投入。對決雙方的比分輪換上升,現在又打成平手。電視鏡頭切換到觀眾席,觀眾們看得如癡如醉、興奮不已。
突然,布萊克在觀眾席裏發現了他!
布萊克身材高大。高中時期曾經打過橄欖球,後來他沒有上成大學,雖然他確實很希望能上大學。當時,橄欖球獎學金不像現在這麽普遍。他一直夢想著自己能上大學,然後成為一名職業橄欖球運動員。可他最後未能如願,而是當了一名警察。
他是一名很優秀的警察。起初,他被分在交通科。每天早晨開始工作之前,他總會留意失竊汽車名單,看看那些汽車的牌子。這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課。雖然他當時還是個新手,但他找回的失竊汽車總是最多的。
他有著超強的記憶力,一旦姓名、號碼或麵孔進入他的眼睛,他幾乎可以過目不忘。
直到現在,他還能記得自己第一次約會的那個姑娘的電話號碼,記得戰爭時期他自己的一係列編號,記得他抓到的第一個罪犯的模樣。調離交通科後,他經常去局裏的照片室,細細打量那些通緝犯的麵容。所以,每年,他都能不經意地——在街上、人群中、遊藝場、電梯中,以及在買熱狗時——發現幾個通緝犯。每一次他都認得很準確,從來沒有出過錯。這次,他也很自信。
臉色蒼白的布萊克過著很簡單的生活。直到現在,他還是獨身一人,從來沒有結過婚。在同事們眼裏,布萊克那不可思議的記憶力,吃苦耐勞的習慣,以及與眾不同的個性,是值得尊敬的。時間如流水般逝去,他的職位一步步地提升。就目前來看,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地位。
布萊克站了起來。他看清而且記住了那個人的位置,那個位置旁邊有一個出口。布萊克想了想,推算出那是FF區。假如在他趕到時,比賽還在進行的話,那麽從出口進去,拐向左手的方向,就能找到那個人。
可是,現在距離比賽結束已經很近了。布萊克一麵蹬上鞋,把槍套掛上肩,一麵思考這個有些棘手的問題。假如比賽按正常時間結束,那他肯定是趕不及了。但如果比賽出現平局,需要進行加時賽,那麽他就來得及趕到。現在最保險的做法,就是打電話通知那個地區的警察,說體育館裏有一個通緝犯,要求他們封鎖體育館,以便搜查。
他抿緊嘴唇,神色凝重。那個人,布萊克太了解了。雖然隻看過一張用望遠鏡拍成的照片,但布萊克了解他的全部曆史。布萊克決定賭一把,賭的是加時賽。這次,這個獵物應該隻屬於布萊克一個人,而不是警察局。布萊克喜歡獨來獨往,這次也不例外。一旦比賽正常結束,那個人走了……想到這裏,布萊克聳了聳肩。但他還是想賭一賭。既然那家夥就在這座城市,肯定還有機會找到他。
布萊克匆忙地走出了自己的兩居室公寓,連電視機也沒顧得上關。下了樓,一鑽進汽車,他馬上打開了收音機,密切關注比賽實況。
一路上,他踩著油門,拚命超車,竭力在比賽結束以前趕到。這個城市的交通路線,他再熟悉不過了,哪條路最近,哪條路車輛最少,他都了然於胸。
收音機裏,不時地傳來解說員的聲音。比賽即將結束,但比分依然持平。現場觀眾的情緒特別激動,喊叫聲震耳欲聾。那個人的聲音也在其中嗎?他是不是已經感覺到什麽,就離開了現場?應該不會。也許他是個狂熱的球迷,他一定會觀看完所有的比賽。
紅燈亮了,布萊克不得不停下車。
收音機裏,觀眾的吼叫聲繼續高漲。突然,解說員叫起來:“平局打破了!”贏了一分的球隊並不是布萊克喜歡的。這讓布萊克非常生氣,他在心裏喊起來:“加油啊,夥計們,一定要打成平局,一定要進行加時賽!”
終於等到了綠燈,他飛快地發動引擎,耳邊充斥著觀眾的吼叫聲。他喜愛的球隊正在發起進攻,他默默地為他們祈禱,希望能再扳回一分,可是進攻失敗了。布萊克有些喪氣,禁不住罵出聲來。隻剩下一分鍾比賽就會結束,看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球賽進入分秒必爭的緊要關頭,這次又輪到他喜愛的球隊發動進攻。布萊克心跳加快,握著方向盤的手也變得汗涔涔的。像這種情況,他應該先打個電話,而不是自己親自前往的。由於神經繃得太緊,他差點兒闖了紅燈。
突然,進攻得分!又是平局!結束的哨聲吹響了。
布萊克把身體向後靠了靠,不由得吹起口哨。看來,那個人逃不掉了。雖然,布萊克隻見過他一次,而且隻見過照片,但他在電視裏一見到那張臉,就斷定那個人一定屬於他布萊克。
布萊克長出一口氣,繼續趕往體育館。
距離加時賽還有一段時間,他不用那麽著急。因為在加時賽開始以前,他肯定能趕到現場。
此刻,他需要思考對策,想出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順利地抓住那個人。這一個半月以來,東海岸警方一直在搜捕他。因為警局唯一的搜查依據是一張模糊的照片,所以他有恃無恐,甚至膽敢公開露麵,跑去現場觀看橄欖球決賽。布萊克一見到那張照片,卻確定先前沒有在照片室裏見過這個人。要抓捕那個人,困難很大。像他這種罪犯,喜歡獨自行動,而且沒有前科,警方那裏自然沒有能夠清晰辨明他身份的照片和指紋。如果他的運氣不錯,或者他的計劃很周密,幹完一票大買賣後,就決定徹底收手,那麽案件很可能會石沉大海。
比如,這次的綁架事件,就很讓布萊克佩服。
這次綁架的對象是一個不願與警察合作的有錢人。對方不想讓警察或聯邦調查局深入調查他所做的事,因為那些事也在違法邊緣。綁架進行得非常順利,贖金很快就商談妥當。甚至在支付贖金之前,被綁者就被提前釋放了。釋放的地點是一處偏遠的森林。一拿到贖金,綁架者就馬上溜之大吉。對於警察來說,他們麵臨的情況實在糟透了:除了一張在付錢時用望遠鏡照相機拍下的照片,其他一無所獲,而那張唯一的照片看起來也是模糊不清。這是絕對稱得上是一次漂亮的綁架案,手法相當幹淨利落。連布萊克這樣經驗豐富的老警察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見過的最出色的一次。綁架者攜著錢財跑掉了!六個星期過去了,警方連綁架者的影子都沒找到,一直為此大傷腦筋。不過,綁架者的好運快要到頭了,他怎麽也不會料到,他會碰到一個記憶力驚人的警察。
布萊克把車開進體育館停車場,就連忙走向出口。他用手一揮亮出證件,徑直向FF區觀眾席邊的過道走過去。他氣喘籲籲地到達那裏時,加時賽剛好開始。觀眾們都很激動,不約而同地站起來,高聲歡呼。
布萊克跟在幾個小販後麵走出過道。他往左一拐,向上走兩個台階,停在那裏。他掃視一下賽場,觀眾區座無虛席。他緊挨著一排座位站著,盡量把自己混在人堆裏。賽場上一個運動員正帶著球奔跑,突然被絆倒了。
布萊克別過頭尋找他的目標,雖然已經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但他看到那個人的時候,還是有些吃驚。布萊克快速地打量那個人一眼,又把視線轉移到賽場上。僅僅一瞥,他已經把所有的細節盡收眼底。
那個人很年輕,年齡不超過三十,身材苗條,但看上去很結實。一張臉再平常不過,不會引起人們特別的注意。對於一個罪犯而言,這張臉是相當有利的。他身著一件普通的藍大衣,看上去沒有特別之處,裏麵的一件是藍色西裝。手上戴一副皮手套。他看起來很興奮,看樣子曾經也有過打橄欖球的經曆。
比賽還在繼續,場上運用的是突然死亡法,但布萊克已經沒有興趣關心這個。他真希望比賽就此結束。這個時候他正在做的事情,比橄欖球賽還振奮人心。他發現自己非常冷靜,這使他有些驚訝。此刻的他,感覺好極了,他感覺自己信心十足,他甚至確信自己這一次會成功。這是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可他也知道原因。
賽場上,對決中的一方發出進攻,這次成功了,比賽宣告結束。場外的觀眾開始**起來,又喊又叫,有的還往賽場扔東西。布萊克用眼睛的餘光掃視那個人,隻見他正準備走向出口。
布萊克連忙走下台階,搶在那人之前走向出口。他混在第一批人群裏走出賽場。他不必回頭張望,因為這裏隻有一個出口,那人肯定會從這裏出來。他迅速鑽進汽車,扭頭注視人群,找尋那個人的蹤跡。
目標出現了,正快步走向停車場。布萊克轉過身,隨即發動汽車。這個時候需要格外留神。因為人多車擠,一個不小心就會出現差錯。隻見那個人開動一輛小卡車,向出口車道駛去。他的車恰好在布萊克前麵行駛。這次可真走運。他們一前一後緊挨著,沒有別的車輛夾在中間。布萊克相當的鎮定、自信。他平生還是第一次這麽順利。
一直以來,他總不能如願以償。起初,他認真地學習打橄欖球,高中畢業後,卻沒有機會成為一名橄欖球運動員。後來,他當了警察,又開始從頭幹起、慢慢學習,一點一點向上爬。他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沒能爬到最高。現在,他的年紀已經很大,升職對他來說已經不再可能。還有三個月,他就該退休了。那輛小卡車在大街小巷裏很穩當地穿梭,布萊克一直在後麵跟著。那個人和布萊克一樣,也是一個獨來獨往的人。現在,他們兩人以一抵一,會有怎樣的結局呢?
卡車來到一個安靜、樸素的住宅小區後,就停了下來。那人很聰明。顯然,他不願意跟犯罪團夥扯上幹係。這也是他不會被警局拍照,順利完成綁架事件的原因。拿到一大筆贖金以後,他沒有刻意地去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而是繼續以往的平靜生活,雖然這種平靜隻是一種表象。
卡車停靠在一棟不大的公寓樓前,布萊克的車尾隨其後。下了車,布萊克向那人走去,同時打量著公寓門牌號,像是要找尋某個號碼。那個人非常仔細,他鎖好汽車後又去檢查了汽車的窗戶是否上鎖。接著他走上人行道,剛好跟布萊克碰了個對臉。
突然,布萊克把那人推搡到汽車邊說:“別動,你被捕了。”
那個人掙紮了幾下,但失敗了,因為布萊克的手槍正頂著他的肋骨,一隻手抓著他的手臂。
“不許動,再動我就一槍斃了你。”布萊克威脅道。
頓時,那人的臉變得慘白。布萊克掃視了一下四周。這時候,並沒有人注意他們。
“快點進公寓!”布萊克說。
那人的手臂被布萊克的大手緊緊抓著,兩個人一起快步走進走廊。
“你家是第幾層?”
“五層。”那人順從地回答。
進了電梯,布萊克按了一下五層的按鈕。電梯門緩緩地關上了,吱吱作響地往上升起。布萊克把那人擠在電梯牆上,在他的西裝裏發現一支手槍。布萊克拿出槍看了看,然後把槍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此刻,電梯裏很安靜,隻能聽到他們兩個人很響的呼吸聲。
“你是警察?”那人問道。
“對,我是警察。”布萊克說。
五樓到了,他們走出電梯,進入過道。
“哪個房間?”
“七號。”
他們沿著鋪有地毯的過道一直往前走。樓上隱隱約約傳來說話的聲音,但他們麵前的過道,仍然空無一人。七號門牌出現了。
“裏麵有人嗎?”布萊克問。
那人搖搖頭。
“一會兒,我發現你說謊,有你好看的。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有沒有人?”布萊克說。
“屋裏確實沒人,就我一個人住。”那人說。
“開門。”
那人動作緩慢地從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門。
進門時,那人試圖用門撞擊布萊克,但被布萊克一拳打倒在地。那人呻吟著翻了個身,然後坐起身來。
“你預備怎麽處置我?”那人說。
布萊克沒有回答他,命令道:“把大衣脫掉。”
那人掙紮著脫掉大衣,布萊克一腳把大衣踢到邊上。他探過身,一把拎起那人,猛地用力搖了幾下,然後掏出手銬,把他銬了起來。接著他往後退了幾步,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人的臉。
“錢放哪兒了?”布萊克說。
“你這舉動可不像個警察,你是……”那人提高聲音說。
“不,我的確是警察,一個三十年的老警察,可是,說老實話,這次我不想把你帶進警局。”布萊克平靜地說。
聽完這話,那人愣了一下,顯然是有些吃驚。布萊克也被自己嚇到了。從電視上認出那人開始,他的內心就萌發了這種想法,現在他終於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了。
布萊克一動不動地站著,在心裏反複考慮剛剛說過的話。其實,他說的都是實話,也是他的心裏話。一直以來,他都在尋找賺大錢的辦法。剛開始,他把希望放在橄欖球上,後來他又把希望轉到當警察上。但是,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他的這種念頭和欲望逐漸地被日常生活所湮沒。他舍不下作為一個好警察的驕傲。可是,這個念頭一直埋藏在他內心深處。
有時候,人的念頭很奇怪,它會促使你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布萊克一直以為,他過去的野心都已經消失了,就如同他想當職業橄欖球運動員的願望一樣,全都消失了。但他仍然喜歡看橄欖球比賽,也喜歡關注運動員巨額薪水的報道。一聽到巨額搶劫案,他就會激動不已,甚至一連幾個星期,他都無法平靜自己的內心,就像其他人為了心儀的女人而激動一樣。
那個人鬆了一口氣。他的表情和態度都發生了變化。“我想我明白了。”他緩緩地說。
突然,他們之間的關係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從警察和罪犯的關係,演變成了男人和男人的關係,他們像是為了某個目標而結成的同盟。
布萊克微笑著讚賞道:“你那次行動確實出色。你一定籌劃了很久吧?就像為了打贏一場橄欖球比賽,事先精心籌劃。你沒有這方麵的經驗,第一次出手就玩得這麽大,這麽漂亮,說實話,很讓我佩服。”
“謝謝。”那人語氣有些生硬地回答。
“我需要那筆錢。”
他奔向主題了。他挎上槍套從公寓出發,一路馬不停蹄地忙活,想要的就是這個。布萊克在心裏暗暗地佩服起自己來。他覺得自己一下子好像年輕了二十歲。他以為自己僅剩下一副軀殼,所有的欲望和鬥誌已經消失了,也許所有的人也以為他這輩子就這樣了,可這些想法都錯了,大錯特錯。三個月以後,等他退休的時候,他會發現,這些年以來所有的汗水和辛酸都沒有白白忍受,最後還是他贏了,他會比很多上司富有。
那人搖了搖。布萊克重重地給他一記耳光。
“別跟我耍花樣,小夥子,為了這個,我已經等了太長時間,絕對比你等的時間長。”他咬牙切齒地說。
“你算個什麽警察!”
“我是個好警察,一直都是。這幾十年來,我從來沒有接受過半毛錢的賄賂,也從來不搞什麽旁門左道。經曆了無數次的調查,我依然是清清白白的。”布萊克自豪地說。
“現在你找到了一個發財機會。”那人說。
布萊克點了點頭。“是的,小夥子。你從約翰尼那裏敲詐了二十萬元,現在該我那麽去做了。”
“你看,我為了得到錢,可沒少花費心思。整整五年的時間,我不停地尋找合適的機會。終於等到他陷入了困境,我乘機綁架了他。那錢我確實掙得不太容易。”那人說。
“我相信你說的話,可是我也等了很久,”布萊克說,“我一直在等。我等待的時間,絕對遠遠超出你的想象。為了等到一個真正的發財機會,我放棄了許多的機會,我知道不能為了那個因小失大。在這一點上,我們身上倒有些相似之處。不過,現在我占據絕對的主動權。快說吧,錢放哪兒了?”
那人還是搖頭。布萊克一把將他推到一張椅子上,側過身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抬起了頭,憤怒地盯著他。布萊克拎起他的衣領,看了看上麵的標簽。接著又掂起大衣看了看。他掃視了一遍房間,從一個抽屜裏找出一本通訊簿,看看裏麵的內容。
“你的名字叫羅納爾德·奧斯廷,以前是打橄欖球的?”他問。
奧斯廷沒有回答。
布萊克接著說:“早在幾年前,你是中西部隊的左邊鋒。球打得非常好。其實我也打過橄欖球。”他說著停下了腳步,看著奧斯廷說。
奧斯廷抬起頭,聳了聳肩說:“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在那兒打過橄欖球。”
布萊克端詳著他,喃喃地說:“打橄欖球不是很賺錢嗎?你運氣可比我好多了,我連上大學的機會都沒有。”
奧斯廷撇撇嘴。“我體重不夠,畢業那年,我試圖成為職業運動員,但是最終還是被淘汰了。”
“於是你就另找發財門路?”
“是的。”
“那麽,錢在哪兒?”
“我不會告訴你。”
“不,我相信你會說的。就在你的屋子裏嗎?”布萊克用平靜的聲音說。
奧斯廷還是沒有回答。布萊克靜靜地等著他開口。
僵持了一會兒,布萊克說:“那好,我自己去找。如果我找到了,一切好說;如果我找不到,還會來問你。”
他打開一隻手銬,拉著奧斯廷站起來,將他拽到床邊,把他正麵朝上地推倒在**,又把手銬銬在床柱上。
他一聲不吭地開始在房間裏搜查,奧斯廷在一邊看著,任由他隨意翻騰。經過很長時間的找尋,房間裏狼藉一片。接著,他拉起奧斯廷,挪開床,又搜了一遍,仍然沒有收獲,他終止放棄了,累得大口喘氣。
稍事休息後,他說:“來吧,小夥子,看來我得對你采取一點非常措施。”
奧斯廷抬起臉看著他,臉上露出畏懼之色。
“別硬撐著,我真動起手來,你未必能熬得住。我可是這方麵的專家。為了得到那筆錢,也許我真會動手殺人。這一點你一定很清楚,當然,你也會因此想殺死我。”布萊克說。
“我說,你為什麽不直接把我帶到警察局呢?那樣的話,你會成為一個大英雄。”奧斯廷說。
布萊克搖搖頭說:“我不會帶你進警局的。我的年齡已經很大,再過三個月,我就要退休了。如果我還年輕的話……”他邊說,邊走向奧斯廷,“好了,我們開始吧。”
他下手非常重,奧斯廷疼得齜牙咧嘴。因為想到奧斯廷可能會出去取錢,所以他沒有傷到他的臉部。直到奧斯廷昏了過去,他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找到浴室,喝了一杯水,然後又端著一滿杯水回來,把水澆在奧斯廷的臉上。他蘇醒過來,不停地呻吟。
布萊克盯著他說:“你是個了不起的小夥子,很少人能受得了這個的。”
奧斯廷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謝謝”。
“你何必這麽固執呢?你應該知道,如果達不到目的的話,我有可能折騰你一個晚上。”布萊克說。
奧斯廷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因為疼痛,他的臉扭曲了起來。他坐到一張椅子上,眼睛盯著布萊克說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完全放棄那筆錢,就算你殺了我,我依然會那麽說的。為了那錢,我耗費了太多的精力,因為實在很需要……”
布萊克看得出他沒有說謊。於是他妥協道:“好吧,那這樣,錢我們兩個均分,一人拿十萬。其實,有一半我就夠用了。”
他們的眼睛緊盯著對方。這會兒,他們的關係又變了。從他兩人遇上的那一刻起,他們的關係就不停地改變。先是警察和罪犯,接著是男人和男人,然後是拷打者和被拷打者。而現在,他們的關係,誰也說不清楚了。
奧斯廷一臉凝重,看樣子已經下定了決心。布萊克從他的表情裏,讀懂了這些。
“就這麽決定吧。我知道在什麽時候應該妥協。我們一人一半。”奧斯廷說。他試圖笑一下,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但誰都看得出來,他的笑很牽強。“真希望你在拷打我之前,就提出這條建議。”他訥訥地說。
“我得先看看,你能否熬得住。否則,我們始終無法知道對方的底線。”布萊克用冰冷的口氣回答他。
奧斯廷點點頭。看來他們都非常了解對方。
“現在可以說錢在哪兒了吧?”布萊克問。
“在一個保險櫃裏。”
“怎麽沒看見鑰匙?我一直在尋找鑰匙。”
奧斯廷笑了。“鑰匙在樓下的信箱裏。”
“那就是說,我們隻有等到明天才能去取錢。現在銀行肯定關門了。”布萊克說。
“對。”
“我們要等一整個晚上。”
“你能保證一整夜都不打瞌睡?要知道,一有機會,我就會殺了你。”奧斯廷說。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整晚不睡。”布萊克的聲音聽上去冷冷的。
在一片狼藉的公寓中,布萊克坐在一張椅子上,他看著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奧斯廷,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偶爾,他們也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奧斯廷告訴他,六個月後,他打算乘遠東公司的船,離開這裏。
“我不反對你那麽做。”布萊克說。
“當然,假如你願意放走我的話。”奧斯廷警覺地說。
“我不管你以後會做什麽,那與我無關。相反,如果時機成熟的話,我會幫你逃走。我可不想讓你被逮到,這對誰都沒有好處。”布萊克說。
第二天,雖然是布萊克值班,但他並沒有往警察局打電話請假。他的頂頭上司早已習慣了,他一定以為布萊克又發現了什麽新的情況,一個人調查去了。他對布萊克非常信任。
出發的時間到了,布萊克打開奧斯廷的手銬,看著他穿好大衣。
“記住,千萬別耍什麽花招,否則我就當場斃了你。我可以說,我是在執行公務。而你隻有跟我平分這一條路。”布萊克說。
“我知道,我隻是好奇,想知道你怎麽找到我的。”奧斯廷看著布萊克說。
布萊克驕傲地笑了,說:“我對人臉有特殊的記憶力,可以過目不忘,你在取贖金時,警察拍到了你的照片。而昨天我在家看球賽時,一眼就從電視裏認出了你。”
奧斯廷深吸了一口氣說:“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那麽小,我竟然栽在上麵。”
“如果我不是一個橄欖球球迷,我也抓不到你。”布萊克說。
奧斯廷聳聳肩。“真應該讓你參加我的綁架行動,我們肯定是一對好搭檔。”他說。
“說得沒錯,我們沒有合作,確實有些遺憾。”布萊克說。
他們走出門,乘坐電梯下了樓,走向布萊克的汽車。
奧斯廷把車很快開到銀行。他們肩並肩走了進去。布萊克看著奧斯廷在登記簿上簽了名後,兩人一起走進地下室。奧斯廷和銀行職員打開保險盒,布萊克閃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接著,銀行職員離開了,奧斯廷從裏麵抽出盒子。布萊克用貪婪的眼光,看著他拿出厚厚的一疊疊鈔票。接著,奧斯廷把鈔票遞給布萊克,布萊克把鈔票放進一個手提包裏。取贖金的時候,使用的正是這個袋子。
事情很順利,但是他們倆還是一直不停地冒冷汗。
“走吧,回公寓。”布萊克說。
返回公寓的時候,他們走了另一條路。當公寓門在他們身後“砰”的一聲關上的時候,兩人同時長出了一口氣。這時候,他們更像是一對患難與共的夥伴,而不是利益雙方的對手。
“我們已經成功了,你還同意跟我各拿一半嗎?”奧斯廷說。
“是的,當然。”布萊克說。
他把手提包放在椅子上,拉開拉鏈。看著這麽多錢,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是他多年以來夢寐以求的。就在他即將告別警察行業的時候,他盼望了太久的東西終於擺在了麵前。
他發著呆,突然瞥見奧斯廷正朝他撲過來,於是他趕緊一躲,可已經晚了。奧斯廷從後麵緊緊地抱住他,把他絆倒在地上,他的手槍也掉了。奧斯廷趁勢壓在他身上。他反擊一拳,把奧斯廷打落在地,由於奧斯廷體重太輕,根本抵擋不住他。他隨即又向奧斯廷揮了一拳,然後用整個身子將他緊緊地壓住,使他動彈不得。同時,他的思維開始飛快地跳躍,就像是在對著奧斯廷大聲說話一般。
“拿到錢以後,我原本準備殺了你。後來,我轉念一想,不能那麽做,因為我們兩個人現在正坐在同一條船上。但是,我發現我錯了,你的想法和我一樣,我們都想獨吞那筆錢。”
等他轉過身去,突然發現奧斯廷已經不會動了!他從軟綿綿的屍體上爬起來,努力讓自己的呼吸恢複正常。他哭了。從長大成人之後,布萊克就再沒哭過。
他直愣愣地看著錢,那些全是他的了!他緩緩地走了過去,伸出雙手去拿。
正在這時,一陣“咚咚”的撞門聲響了起來,他猛然轉過身。門開了,布萊克下意識地伸手去掏槍,可沒有找到。是警察局的人!後麵一排站著他們科長。布萊克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看著他們衝進房間。
“聽到搏鬥的聲音,我們就趕緊過來了。發現了線索,為什麽不事先通知我們呢?”科長對布萊克說。
“聽到我們在搏鬥?”布萊克有些茫然地重複了一遍。“你們一直在監視這個地方?安裝了竊聽器?”他接連問道。
科長笑著說:“哦,不,是聯邦調查局告訴我們的。他們做了許多細致的調查,確認罪犯是一個運動員。所以他們從報紙上留意拳擊手和橄欖球運動員的照片,希望找到點什麽線索。從昨天起,我們開始跟蹤監視他,希望找到那筆敲詐來的巨款。如果不是你的話,也許我們還需要等上很久。”
一個年輕人在檢查手提包,布萊克知道他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年輕人對一個警察做了個手勢說:“看好這些錢。”接著,他轉過身,滿臉懷疑地看著布萊克說:“看到你和他一起走進公寓時,我們真的很吃驚,但科長一直堅持說,你隻是想把錢騙出來。”
布萊克看著手提包中的錢,又伸手去掏槍,這才記起槍早在跟奧斯廷爭鬥時弄掉了。
科長咯咯地笑了。“你的演技真不錯,布萊克。你讓他相信,你隻是想要錢,想要跟他平分這筆錢,而不是要逮捕他。好樣的,布萊克。”
布萊克凝視著他,一時間沒有明白他到底在說些什麽。
科長用大拇指指了指那位特工說:“他以為你真的想要這筆錢,當時,他執意要衝進來,但我把他攔住了。我知道,你那麽做,肯定有你的目的。放心,布萊克,我們完全信任你!”
布萊克一臉茫然地站在屋子中間,其他警務人員在他身邊來來回回走動,做一些程序性的工作。
“今天早上,你們一起去了銀行,但是,從銀行出來後,你沒有直接回警察局,這一點,讓我們有些不能理解。可你的上司執意讓我們等你。能告訴我,你們又回到這裏的原因嗎?”特工冷冰冰地問道。
布萊克完全暈頭轉向了,他大概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危險性。他搖搖頭,喃喃地說:“我必須確信錢全都在這裏,我必須弄清楚這一點。”說完,他低頭看看躺在地上的死屍說:“我沒打算殺死他。”
科長拍了拍他的肩說:“你向來做事都非常認真、仔細,就連最細微的問題,你都一定要弄個明白,這是你的一貫作風。振作一點,夥計。你把他殺了,這確實有些遺憾。可是,現在你是個大英雄,媒體會專門去警局采訪你的。我說布萊克,這可是你偵破的最大一宗案件了。”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這也是我堅持讓你一個人單幹的原因,這樣的話,所有的功勞就全都是你的。怎麽樣,成了一個英雄,感覺還不錯吧?”
“是的,確實不錯。”布萊克說。他又看了一眼聯邦調查局的特工,看得出來他仍然不太相信他。但這些已經無關緊要了,他僅僅也隻能是懷疑,並不能拿他怎麽樣。布萊克寫滿疲憊的臉露出了一個微笑。“退休以後,閑來沒事的時候,我可以坐下來,一遍一遍地讀有關我的報道。”他說。
走出公寓,他要回家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他的確需要好好歇歇。明天,還有事情等著他去做,他將麵對蜂擁而至的記者。但是,現在,他隻想睡覺。他老了,他需要把以前沒有睡完的瞌睡全都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