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結
分部來了一位新主任,剛來的時候,愛德華很鄭重其事,他親自從公司總部蒞臨,為我們介紹。他對這位名叫查理的新主任評價很高,他說我們幸運極了,因為我們將會有一位合格的、能力很強的領頭人。愛德華並沒有仔細地列舉查理合格的條件,因為據我所知,查理以往負責的是業務,這似乎跟我們部門從事的會計沒多大關係。也許我有點苛刻,可是,就目前我的處境來看,這種想法也完全合乎情理。在會計部,我也算是元老了。在這兒,我已經工作了二十多年,最近的八年,我一直是部門的第二負責人。
介紹程序結束後,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崗位繼續工作。愛德華碰了一下我的手臂說:“艾倫,你過來一下,我想,應該有必要,私下裏介紹一下。”他又轉身看著查理,“他就是艾倫,之前我跟你提起過。”
查理點頭示意,眼光停留在我身上,上下打量著。他看起來比愛德華矮一些,高矮應該跟我差不多。年紀大約也和我相仿,但他的外表讓你很難判斷出他的準確年齡。在他臉上看不出皺紋,皮膚是褐色的,那是一種在太陽下待上很久才有的顏色。
“托馬斯在職時,一直是艾倫配合他的工作。在他退休的這段時間,艾倫獨立地撐著這個攤子,快六七個月吧?現在好了,我想他現在應該很樂意卸下這個擔子。”愛德華繼續說。
查理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看來帶有一點諷刺,說:“我認為應該是這樣的。”說完他掛在臉頰上的笑容不見了,“好了,艾倫,很高興見到你,回頭我們再好好聊聊。”
“好的,主任。”我知道那是一道逐客令,於是識時務地轉身離開。
在穿越辦公室回辦公桌的路上,很多雙眼睛一直跟隨著我,我能感覺得出來,可我不想理會這些。
湯姆悠悠地走了過來,他身材瘦長,職位略低於我。
“艾倫,這不公平,這是在忽略你。”他說。
我的臉拉得很長,感覺不自在極了。“或許是這樣。”我艱難地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一句話,“不過,現在的事情不太好說,這種事很常見。還好,我並沒有太在意那個位子。”
說實話,最初,我的確沒有去在意過。托馬斯退休時跟我提過,他曾向上推薦過,讓我接替他的職位。可總部沒有同意。他們想找一個新人,想讓公司充滿新鮮的血液。盡管他的意思表達得不是很完整,可我聽明白了。
而我也接受了現實。幾個月過去了,那個職位一直空著。很顯然,總部還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出現了這種情況,希望也就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時間一長,這種希望就在心裏不斷滋長。漸漸地我開始告訴自己,那個職位最後會是我的。可是,結果很讓人失望。
“你能這樣想就好,我隻想讓你明白我的感受,”湯姆說,“其實不僅僅是我,很多人都這麽想,覺得這樣安排對你很不公平。”
也許真是那樣。可我也知道,有人會很高興看到這個。比如莎莉。
莎莉的工作是負責打字和抄寫,在兩個同樣職位的小姐裏,她年齡稍小一些。在部門裏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色。我曾經批評過她幾次。因為她喜歡在上班時間占著電話聊天,還有,她的裙子穿得太短。
查理上任不足三個星期,莎莉就被調去做他的私人秘書,並且增加了薪水。
我不想再提自己的壞運氣。可查理的草率決定,讓我覺得實在不妥。作為一名有些資曆的老員工,我有責任向查理提出這些。因為在部門裏還有一位能力和資曆都比莎莉出色的小姐。
查理很不以為然,他聽完後,聳聳肩說:“在這兒,有資曆,倚老賣老的人太多了。”
這其實是一種預兆,被整的時候就要來了。
隻是我當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第二次被叫進他辦公室的時候,我沒有一點思想準備。
“艾倫,你怎麽還在批閱傳票?”他問道,說話的口吻就像是對著一個犯了錯誤的學生,一邊說,一邊敲著桌前的傳票,“這難道不應該是我的工作嗎?”
“噢,從程序上說,是應該這樣,可您的前任交代過,像這樣的瑣事就不必去麻煩他,所以這些事就一直是我代辦的,我以為您也會這樣處理。”
“哦,是這樣。”查理說。稍事停頓,他拿起傳票,查看格式,“那上星期,你大概批準多少傳票?”
“不知道,”我聳聳肩,“沒有仔細統計過。它們來自不同的時間和不同的部門。平均一個星期有二三十件。”
“哦,”查理聽完,用手敲敲桌上的傳票,身子往後挪了挪,靠在椅背上。“那好,”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粗率,“我們來看看,能否從混亂裏整理出一個思路來。可以讓莎莉負責,由她收集保管一周的傳票,到星期五,一起送給我批閱。”
“那樣做的話,付款時間就會往後推很久。”我說。
“也不會太久,這樣我們可以有一個很好的習慣,會隨時很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做。”我說完就轉身走了出去,順便把這個決定轉達給莎莉。
話雖然是那麽說,可他們是不會按查理的話照辦的。一周過去了,我又被叫進了辦公室。他的辦公桌上整齊地放了一疊傳票。
“艾倫,能告訴這些傳票是怎麽回事嗎?它們都被退回來了,上麵還蓋有‘恕難辦理’的章印。”這一次,他的語氣聽起來隨和多了。
我拿起傳票,有意識地慢慢翻閱。其實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是這麽回事,”我看著傳票說,“一些必要的號碼小姐們給漏加了。她們經常疏忽這個,總得我來提醒。”
“噢,那好,”查理說,“既然你知道這個,為什麽不提醒她們,等她們做好再送來給我?”
“可我連個傳票的影子都沒見著,我以為,你是要直接批閱。”我辯解說。
“我說艾倫,我要求這樣,是想建立一個監督係統,可你總不能指望我去檢查傳票的每一個細節,至少一開始我並不了解這些。”查理說。
我心想,他說得很對,你的確是不了解。但我隻是靜靜地站在那兒,一言不發。
“艾倫,”查理繼續說下去,“你的任務是,配合我一起把工作做好,使工作更加合理有序。可你的行為卻是在拖我的後腿。你不僅耍這樣的花招,而且還企圖挑撥我和同事的關係。”
“沒有的事。”
“對不起,不過,我認為,你完全有理由做出那樣的事。”查理冷冷地說。
“你要是執意這麽認為,那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有苦衷的可不隻是你一個。我也有。六個月了,我一直都做著兩份工作。可我又得到了什麽?就連獎金或加薪也是隻字不提。”我回擊他說。
“這個應該由總部來決定。”查理用嚴肅的表情看著我說。
“可這得有人告訴他們才行!”我說。說完這些我開始恨自己。不過,我的確是很想坐上分部主任的位子,而且,我也很需要錢。
“我可保證不了這個。有些話也許我本來不該說的,”查理說,“不過,你仔細想想,這麽長的時間,這個職位一直空著,你有很多機會去爭取,可你沒有。所以,艾倫,即便我去推薦你,也未必有用。事實上,我想說的是,也許你應該考慮提前退休。”他身子向後靠了靠,倚在旋轉椅背上,抱著臂,很認真地補充道,“這個意見你最好慎重考慮,並且照辦。”
“好的,主任,我會考慮。”我說。
坐到辦公桌前,我用手握住桌子上的記事簿,一時間怔住了。一連串發生的事,讓我有些茫然。總部的意思是讓我不要阻礙查理的工作,而我已經認清了現實,早就不再奢望主任的位置了。至於傳票的那件事,我也隻不過是按照他的意思,不去插手。
查理的話,我一直放在心上。我總是不大相信。也許,一直空缺職位隻是在考驗我的能力的說法,隻是一個借口。現在,能爭取一點實實在在的東西才是明智的選擇。或許我可以直接越過查理去找愛德華,要求他補償本該屬於我的獎賞。
可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愛德華總是給主任充分授權,對他們的工作毫不幹涉。
就在我看著雙手發呆時,莎莉拿了一疊被退回的傳票走了過來。“主任讓你把號碼編上,一會兒我得送去重辦。”她頓了一下,補充說,“他讓我轉告你,要負責辦好,不能再打回票。”
我歎了口氣說:“好,放那兒吧。”
繼續坐了一兩分鍾後,我拿著圓珠筆,機械地在傳票上寫著編碼。
在書寫編碼的同時,我的眼睛掃見了查理簽在“核準欄”裏的名字。
他的簽名有些潦草,那些字母,差點兒讓人認不清到底是什麽。和許多大人物的簽名一樣,他這樣的簽名隻是一種形式,一個身份的象征。從他上任以來,我多次見過他的簽名。直到今天我竟發現,要想模仿他的簽名,也並不是一件難事。
於是,我推開那些寫著編碼的傳票,抽出一張便箋,開始照著簽名欄裏的筆跡,比葫蘆畫瓢。最初的幾個仿得很離譜,但過了幾分鍾後,我已經學得有模有樣了。照這樣的情況,經過一番練習後,要想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把便箋揉成一團,投進廢紙簍裏。這時,一個籌錢的計劃,已經在腦子裏基本成形了。隻要做好準備工作,計劃就可以實施了。
可準備工作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必須麵麵俱到才行。而現在,我能做的隻是把這些傳票做完,然後送給莎莉。傳票送過去的時候,莎莉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它們塞進信封裏了。
我清了清嗓子說:“從下一次起,傳票拿過來後,先交到我那兒,主任查閱完後,我再看一次。”
她有點不解,問道:“主任核查之後?”
我點點頭。等著她繼續問些什麽。
我必須得再看一遍。因為一經主任核查,就隻剩下裝訂歸檔了。不會再有什麽變故。那時候,情況我就可以控製。
我說:“就個人責任而言,我有權再過目一下。”這樣的說法是有點自命不凡,可那全是為了方便獲得利益。
莎莉輕蔑地看看我,然後聳聳肩,她接受了我的理由。
到目前,一切都在照著我的計劃順利進行。
即使這樣,我還是得小心行事。很顯然,我不可能在傳票上填我的名字,更不能把傳票寄回家。趁著別人去吃中午飯的時候,我開始設立一家名叫極好日用品的公司,當然,這家公司是根本不存在的。設立公司其實簡單極了。我租用了一個郵箱作為通信地址,就完成了手續。然後,我去開了一個新的銀行戶頭,並在銀行的檔案裏存了一張簽名卡。
一切安排完畢後,比平常遲到了幾分鍾返回公司。經過一下午中規中矩的工作,終於下班了。我拿著已經夾好空白傳票的報紙,回家去了。
那個晚上,我一直在練習主任的簽名。所有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簽名在圓珠筆尖下輕鬆地、惟妙惟肖地寫了出來。寫好簽名後,我用家裏的老爺打字機,把一張空白傳票打成了一張金額為一百九十六元五角的支付傳票。這個數目,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沒有人會去懷疑這個。
我複查了傳票上每一個項目,確保沒有疏忽、遺漏。
在確認無誤後,我拿起筆比畫了一會兒,然後在“核準欄”裏漂亮地簽上了查理的名字。我把自己模仿的和查理的真跡拿起來比較,非常仔細地對照,但卻看不出什麽分別。我收好傳票,鎖進書桌,然後得意洋洋地睡覺去了。
星期五下午,莎莉拿了一大疊傳票放在我桌上。這些傳票主任已經核查完,並且簽過字了。拿來的時候莎莉沒有說話,可她臉上的表情已經透露出了她的真實想法。她肯定認為我有些婆婆媽媽的。可她知道什麽呢?
我一張一張地翻看著傳票,佯裝重新檢查的樣子。在瞅準了沒什麽人注意的當兒,順勢把假傳票混進其中。為了保證安全,又等了五六分鍾,我才給給莎莉送過去。
“全部都沒有問題。”我說。
“那就好!”她說著,毫不在意地將傳票擱在一旁。
我有點緊張起來。我原以為,她會立即把這些傳票裝進信封封存起來。一經封存就安全了,就不會再有閑人翻看了。
“還有別的事嗎?”莎莉見我有些發愣地站著,問道。
“哦,沒有了。”我說著,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可眼睛卻一直不聽使喚,總停留在、暴露在那張傳票上不肯回來。
我忐忑極了,真想找個借口把傳票重新弄回來。就在這時,公司的傳遞人員進來了。莎莉很快地把傳票裝進一隻信封,交到傳遞員手裏。
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可那份輕鬆是暫時的。
雖然在公司已經很多年了,可我並不清楚,從傳票核準,送到總部,到支票開好,寄出,究竟需要多長時間。
接連下來的兩周時間,我總是坐立不安,每天帶著希望夾雜畏懼的心情去郵局查看。
終於等來了!郵箱裏放著一個薄薄的棕色信封,上麵寫著“極好日用品公司”。是的,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我弄來錢了!
拿到了錢後,我的內心一直被兩種想法占據著:一種是隻要把欠款還清,我就立即收手;另一種是,如果一切都很順利,為什麽要歇手呢?
最終,我被後者說服了,一直不停地做著手腳,用假傳票從公司撈錢,直到被發現的那天。
一進查理的辦公室,我就後悔了。查理拿出一疊傳票,亮在我麵前。一直以為自己很高明,其實真的是愚蠢透了。
“艾倫,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即使莎莉沒有發現你做的手腳,核對賬號也早晚會查出來的。”
我有些聽不明白,“核對什麽賬號?我沒聽說過。”
“你當然沒有聽說,”查理說,“目前隻有我和莎莉知道,以你的背景和資曆一定明白,公司不會任由費用莫名其妙地多出來的。”
當時,我被嚇傻了。連他話中的真正用意,都沒領悟出來。
他充滿厭煩地看了看我。“你看起來沒有聽明白?”他顯然對我的愚鈍有些失望,搖搖頭,“說實話,公司這些年來是有些虧欠你,所以,我並不想把事鬧得太大。現在,你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希望你能把那些款目盡快補齊。若是賬目沒什麽問題的話,公司就既往不咎。
“謝謝你。”我有些木訥地站了起來,然後慢吞吞地離開。
“艾倫,”查理叫住我說,“你也不用擔心,你不來上班的問題,我會替你解釋的,就說你去度假了。不過,辦公室鑰匙,你得留給莎莉。”我點頭,退出去。
莎莉接過鑰匙,一臉嚴肅地說:“說實話,我有些難過,可我確實沒有辦法。”
“是的,這個我知道。”我回答她。
我轉身離開了。在這個時候,好好把握這一周的時間,才是最重要的。
可一周的時間,顯然是不夠的。要想在一周的時間裏籌齊這麽一大筆錢,可不容易。也許我隻能爭取延期。帶著這個希望,我在期限到來的前一個晚上去敲查理家的門。
他家位於市郊一條安靜街道的末端,我站在門外,冷得直哆嗦。
門鈴在裏麵響了起來,可沒有人答應。屋裏靜悄俏的。也許家裏沒人。可我等不了,我的期限就要到了。於是,我不死心地又按了一遍門鈴。門突然打開了,查理發現了我,眼睛瞪得很大,“天啊,怎麽是你,艾倫,你怎麽來這兒了?”
“我想跟你單獨談談,可去辦公室不太方便。”
他扭頭看看屋裏,猶豫了一下。就在我以為他會拒絕我時,他聳聳肩,讓出位置,請我進屋去了。
“你看,也沒怎麽收拾,家裏很亂,”他一邊大聲說著,一邊領我走進過道,“我太太去她妹妹那兒了,這十幾天來,我一直一個人在家。”
走道的盡頭是一扇門,他打開門,我才發現是一間裝修得很不錯的書房。房間裏麵有一個壁爐,是用石頭砌成的。壁爐裏一根燒著瓦斯的圓柱形燃管,正燃著火焰。屋裏暖烘烘的。在壁爐的左側是一扇門,通向屋子裏麵,門半掩著。
茶幾上的兩隻玻璃杯吸引了我的視線,它們並排放在那兒,杯裏的水都隻剩一半了。在一隻杯口上印有一個口紅唇印,這大概就是查理遲不應門和擔心的原因吧!
屋裏有一個女人,可並不是他的太太!
查理注意到我的異常,皺了皺眉頭說:“艾倫,你想說什麽?可以開始了。”
“錢還沒有湊齊,我還需要一點時間。再給我一個星期。”我說。
“這恐怕不行,如果你沒有錢,再給多久也沒用。”查理搖搖頭說。
“會有的,相信我,”我急忙繼續補充說,“我還有一些產業,買主都已經找好了,他正在籌錢。”
這全是謊話。可不管怎麽說,能多拖延一天是一天吧。在這段時間裏,也許還能有什麽轉機。我或許能發現查理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然後拿這個威脅他不去揭發我。
查理把手伸進胸前的口袋,從裏麵掏出一支雪茄。他用指縫夾起雪茄,抬起手臂,悠悠地問:“可以籌到多少?”
“六千,”我急忙回答他說,“這是還公司的,再留一點……”
“留什麽?”查理把我的話打斷,接著說,“六千?那隻是你盜取款額的十分之一。”
“怎麽可能?極好公司的傳票加起來也就三千多一點。”我爭辯道。
“‘極好’確實是那個數目,但是,還有別的。算上你偽造的‘康白公司’、‘丁大公司’和其他許多假公司的錢,大約一共是七萬五千元。”
聽完這些,我目瞪口呆,過了很久反應過來,“不是這樣的!”聲音聽起來明顯有些底氣不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那些公司我連聽都沒聽說過。”
“沒用的,艾倫,沒人會相信這個的。”查理說。
是啊!我盜用的數目並不是很大,沒有人會注意這個的!
因為知道這個,所以我一直做很小的數目。
明白了一切後,我說:“你不用再這麽小心翼翼地裝下去了,我全都明白了。因為你想找一個替罪羊,所以你會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讓我去籌錢。你以為,我因為籌不到錢,就會逃走。那樣的話,你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編派我了。可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要告發你,我讓所有人都知道事實的真相。”
“夠了!”查理凶狠地叫,“真不知道你到底安的什麽心?明明是自己還不起那筆錢,還想來誣陷我,把我也牽扯進去。我跟你說,你這麽說一點好處都沒有。這麽做把我對你那點同情都抹殺了。”
他拿著雪茄的手一頓,做一個強調的手勢說:“剛才,你說你能在一周裏籌到六千塊,那太好了,你可以把那錢留著,正好夠請個律師的費用。”話音剛落,他一個轉身,將雪茄送進嘴裏叼著,接著取出火柴從壁爐引火。
聽完這話,我完全失控了!隨手抓起一隻沉重的玻璃煙缸砸向他的後腦勺。
查理身體前傾,一下子碰到壁爐上,然後順著壁爐倒下來,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看到倒在地上的查理,一時間,我怔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愣了一會兒,我恢複了一點理智。彎下腰,把他拉離壁爐。我下意識地檢查他的心跳。可我的手並沒有感覺到跳動。查理死了!我竟失手殺死了他!我緊張極了,在慌亂裏帶著恐懼的心情,轉身逃走。
我一路瘋狂地駕駛著汽車,直到返回公寓。我已經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到家的。我隻記得,那時,我站在公寓門後邊,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又長出了一口氣,開始絞盡腦汁地思考對策。
可到最後,我什麽也沒想出來,好像什麽都行不通了。因為有目擊證人!就算我沒有留下指紋,可在查理房間裏藏著的那個女人,肯定會發現這一切的。她一定聽到了我們的爭吵,也許她甚至看到了我的長相。她肯定會指認我的。這次,我是真的逃不掉了。也許隻剩下一條路可以走了。
連外套也沒顧得上脫,我徑直進了浴室,走到放著安眠藥片的藥櫃前。打開櫃門,我取出了藥。藥還是滿的。我從中取出兩片,倒在手裏,拿一杯水把藥順了下去。接著我又倒了兩片,看了很久,到底沒勇氣再吞。
最後,藥片又回到了瓶子裏。我拖著腳步走進臥室,和衣在**躺下。藥力漸漸地發作了,我沉沉地入眠了。
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一陣電話聲驚醒了我。我帶著沉重的心情下床接了電話。感謝上帝!是總部愛德華打來的,並不是來自警局。
“艾倫,太好了!你在家!公司出大事了。我們現在很需要你,很抱歉打擾了你的休假,不過事情實在太突然了,查理死了。現在還不清楚是意外還是自殺。他家書房裏的暖爐是瓦斯的,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瓦斯爆炸起火了。誰也說不清楚,到底出什麽事了。”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有件事你遲早會知道的,所以我還是先告訴你一聲。查理一直把錢打給他杜撰的公司,也許他知道我們正在查他的賬,遲早會露出馬腳,所以他隻好選擇自殺來解決。”
我的身子一陣發冷,就在昨晚,我差一點就走了同樣的路。
“我們可以相信你嗎?艾倫。”愛德華問。
“可以,這個當然。”我勉強回答。
“很好,艾倫,那麽,我們現在決定,由你接任分部主任。也許你並不是最令人滿意的主任人選,但至少你很誠實,有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是的。”我說著,遲疑了一下,放下了電話。
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這些確實都是真的。隨著瓦斯的爆炸,一切可能的證據都沒有了。至於傳票的事,完全都在我的控製之中,我想怎麽解釋就怎麽解釋。
可是,那個藏在屋裏的女人為什麽沒有報案呢?這的確有點令人費解。
哦,我知道了,也許她是有夫之婦,害怕醜聞纏身。管她呢,反正她並沒出麵。也正是她的不出麵,我的境遇一下子改變了,從此一下子光明起來。
我走進浴室衝洗,並作出了一個決定,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像假傳票那樣的傻事了。因為我不可能每次都有這樣的運氣。
就在我打著領帶的時候,有人按響了門鈴。我係好領結,把領帶拉直,然後打開了門。莎莉帶著神秘的微笑站在門外,手上高舉著一串鑰匙。那是我的鑰匙,前些天,查理讓莎莉給收回去了。
她見我有些愣住了,解釋說:“我想你要回辦公室的話,肯定需要這些鑰匙。我現在親自給你送過來,免得你再跑一趟腿。”
“可是,艾倫,”她說著,臉上的笑意突然一下子不見了,“對於一個聰明人來說,你昨晚的行為可實在不夠高明,就那樣一走了之,任由他那樣躺著!”
我故作鎮定,打開門,上好鎖後說:“是你!昨晚陪著查理?”
“沒錯,你的運氣真不錯,還好我也在場,如果我不及時熄滅那些火,然後到廚房定時間,在一小時後再繼續點火的話,你現在應該是在坐牢,而不是坐著主任的位置。”
“可是,我想不通你為什麽這麽做?”我說。
“因為那些不知道來曆的假傳票,其實不是查理做的,是我。我花了三個星期的時間,終於弄明白了你在幹些什麽,然後,我照著你的做法,也開始那樣做,反正這很安全。因為真到了必要的時候,我完全可以檢舉你,而你,根本有口難辯,你找不出證據來證明那些並非你所為。”
“不過,現在查理死了,他自然成了替罪羊,”莎莉喘了一口氣,“就某種意義上說,他的死,確實很令人惋惜。他那簽名也太簡單了,沒學多久我就能模仿了。”她繼續說,“現在,你當上主任了,模仿你的簽字看起來也不是什麽難事,我說得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