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崢嶸鐵艦
此語一出,鬼工劉與霸海雙蛟全愣在當場。“老道爺……你說什麽?”
花無聲走上前,道:“沒聽清嗎?我師哥的意思是說,華清子乃是本門師尊!”
那二當家的怔道:“賊秀才……你說的可是真的?”
“不可無禮!”鬼工劉趕緊道,“道長,這位……這位先生,你們真的是華清子的親傳弟子?”
“那還有假嗎?”香瓜道,“華清子是俺和馮大哥的太師父!”
鬼工劉又指著空如師太問道:“那這位夫人是?”
“阿彌陀佛。”空如師太道,“我雖未剃度,但實為禪門比丘尼,忝列華清子四徒之末。”
“原來是位師太,老朽失敬了!”鬼工劉說完,招呼霸海雙蛟道,“不能向恩公叩首,那就朝他老人家的高足們磕個頭吧!”
言訖,鬼工劉當先跪下,霸海雙蛟也跟著齊齊伏拜。
“劉老爺子不可如此!”鹹觀道人連忙去攙。
花無聲等人也扶起霸海雙蛟。“哈哈哈……兩位當家的也快快請起吧!”
鬼工劉起身後,又指著霸海雙蛟道:“我這兩個不成器的孫兒,老大叫劉占海,老二叫劉占川,先生直呼其名就好,別提什麽當家不當家的了。”
香瓜看了看鹹觀道人,問道:“大師父,你原來見過劉老爺子嗎?”
鹹觀道人搖了搖頭,“未曾見過。”
香瓜又道:“那大師父怎麽知道他們是常州人啊?”
鹹觀道人笑道:“香瓜,還記得我曾說過,你們太師父從殺手的刀下,救過一名劉姓匠人的事嗎?”
“俺想起來了!”香瓜說著,看了看鬼工劉,“那個人,該不會是這個劉老爺子吧?”
花無聲氣道:“這臭丫頭淨說蠢話!你自己掰著指頭算算,他們的年紀能對得上嗎?”
香瓜嘟囔道:“俺哪裏會算?那些老頭瞧著模樣都差不多……”
鬼工劉道:“老道長所說的,是為老朽的先父。哦,忘記問了,老道長莫非也認得先父?”
鹹觀道人擺手道:“先師救人,是在貧道入門之前,故而貧道與令尊未能相識。隻是後來貧道聽先師提及此事,才勉強知曉了這段淵源。”
花無聲也道:“劉老爺子,聽說先師救下令尊時,令尊已傷重不治。”
“是啊!”鬼工劉長歎一聲,說起往事,“當年恩公路見不平,可惜先父無福,說了幾句話後,最終還是去了。恩公見狀,又將先父的屍身背回了常州……”
香瓜道:“可俺太師父怎麽找到你家的啊?”
鬼工劉道:“自然是先父臨終前告訴恩公的,並且也說了老朽的名字,否則,老道長又會怎知道老朽叫作‘劉慕班’?”
香瓜點了點頭,又道:“這麽一想,俺太師父可真是個大好人啊。若換作是俺,最多尋個地方把屍首埋了……”
鬼工劉道:“這便是恩公義薄雲天之處啊!他老人家將先父屍身送還,一來是不忍先父當個孤魂野鬼,這二來,是為了通知我們避難。”
香瓜一愣,“你們為什麽要避難?”
鬼工劉道:“隻因先父得知了那奸王洪秀全的秘密,這才受其追殺。他見派出的殺手不回,必會再另遣刺客。那時候若找不到先父,自然就會尋到我們家中。當時我年紀尚幼,老母又癱瘓在床,恩公幫我們葬下了先父後,又帶著我們轉往鬆江府安頓。”
香瓜道:“那後來,真的有殺手找去了嗎?”
鬼工劉道:“找去了!安頓下一個月後,我又偷著回去看了看,果然發現我們原來住的屋子,早已被燒成了一片廢墟!若不是恩公幾番搭救,我劉氏一門盡遭毒手,哪裏還會有今天?所以老朽以及後人,世世代代,都不敢忘記恩公的活命大德啊!唉,隻可恨賊老天不長眼啊,從那之後沒多久,就聽說他上了那奸王洪秀全的惡當,被重軍害死在了天京城外……”
鹹觀道人說道:“劉老爺子有所不知,先師當年的確受太平軍所困,然他最終還是殺出了重圍。之後的日子裏雖有坎坷,好在也無疾無病,除去一兩件憾事之外,亦算是壽終正寢了。”
鬼工劉喜極而泣,老淚縱橫道:“那就好,那就好……得知恩公如此,老朽真是喜不自勝啊……”
眾人寬慰幾句,花無聲又問道:“劉老爺子,你們後來,怎麽又到了這沉沙島了?”
鬼工劉道:“說來話長啊,是這樣,當年我與老母逃到鬆江後,便靠做些器匠活計來換錢度日。先父走得早,他的手藝還沒來得及教全,我便憑著記憶,一麵回想、一麵自己琢磨,花了幾年笨功夫,慢慢地也就無師自通了。”
花無聲笑道:“劉老爺子過謙了,你能有如此造詣,實因天賦異稟啊!”
鬼工劉也笑道:“先生何出此言啊?”
花無聲一指他的手掌,“劉老爺子的那雙手,可是大異於常人,否則,又如何能研製出這寨中的種種神鬼機關?”
鬼工劉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苦笑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老朽這雙‘鬼手’,雖成就了一世匠名,可我那老妻、子媳的性命,也是因它而斷送的啊!”
花無聲一皺眉,問道:“這又是何故?”
“唉……”鬼工劉歎道:“想當年在鬆江紮下根後,我醉心製器,手藝便漸漸熟練起來,做出了幾個討巧的玩意兒後,不想卻受到了行內朋友的錯愛,送了塊‘鬼手神工’的匾額。後來,便有了‘鬼工劉’這麽個名頭。浮名一大,日子也好過了些,之後我便娶妻生子、贍養老母。待兒子也成家後,老母見背,我與老伴厚葬了老母,又跟子媳安然度日。再後來,兒媳婦產下了一雙男孩……也便是我這占海、占川兩個孫兒了。”
花無聲看一眼霸海雙蛟,道:“看來,劉老爺子有未卜先知之能啊,劉占海、劉占川,哈哈,取名的時候,便已為孫兒謀劃好今日之業了。”
鬼工劉道:“先生取笑了,我這兩個孫兒,是後來才改的名字。”
香瓜正聽得起勁兒,忙道:“臭窮酸別打岔,劉老爺子,你接著說呀!”
鬼工劉點了點頭,又道:“當年添了兩個孫兒,老朽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待他倆兒稍大一些,便做了兩頭會動的麒麟,讓他們騎著玩耍。不想在一次廟會上,碰見了一個小少爺,後來我們才知道,那正是鬆江知府與寵妾所生的小崽子!”
花無聲道:“一見能自行的麒麟,那小崽子定是要搶了。”
“不錯!”鬼工劉道,“他要來搶,占海、占川自是不肯,結果那小雜種糾起隨行的家丁,竟將我兩個孫兒打的口吐鮮血。”
馮慎怒道:“那時兩位當家的還是孩童,他們怎麽忍心下那般重手?”
鬼工劉恨道:“誰說不是!?我兩個孫兒被好心的鄉親送回家後,我兒子又是痛心又是惱怒,當即便去知府衙門討要說法。豈料那狗知府喪盡天良,居然誣賴我兒滋釁挑事,命衙役將他狠狠毆打!結果抬到家裏時,我兒便已沒了氣息……老妻哀腸寸斷,當場便吐血身亡,兒媳也痛不欲生,偷著在房裏上吊自盡了……那短短一日內,我劉家還能喘氣的,就隻剩下老朽和兩個奄奄一息的孫兒了……”
花無聲氣道:“可恨!可恨!似那種惡毒的狗官,不殺不足以泄憤!”
香瓜也氣得咬牙切齒,“殺了也不能解恨!劉老爺子,你這仇報了沒?沒報俺給你報去!”
“恩公門下,果真是俠風義骨!”鬼工劉說著,向香瓜一拱手。“我劉家的血仇,已經得報。然這位小姑娘的心意,老朽還是要多謝了!”
鹹觀道人趕忙遜道:“貧道這女徒兒是後生晚輩,劉老爺子不可如此。”
香瓜也道:“是呀劉老爺子,你可別向俺作揖什麽的,你那麽大歲數,俺會不自在的……對了劉老爺子,那仇是怎麽報的呀?”
鬼工劉道:“老朽既稱‘鬼工’,所擅便是那機關之術。機關能助人,難道便不會殺人?將老妻、子媳葬下後,我就埋頭研製那殺人機關,最後做出一個可以跳舞的木人,在那狗官的壽筵上托人送去。那狗官一見木人翩翩起舞,自然要引著家眷去瞧,我提前在那木人腹中埋入了火藥,待木人轉足了五十圈後,火藥便會自燃。最後,那狗官連同他那些妻妾、崽子,便統統被炸得血肉無存。”
花無聲大呼痛快,“哈哈,那狗官恐怕做夢也沒想到,他的生日會變成忌日!過癮!過癮!實在是過癮極啦!”
鬼工劉又道:“炸死狗官一家,官府便會摸著線索查到我頭上。於是,我抱了兩個孫兒,連夜乘船出海,東躲西藏了幾年後,才找到了這個沉沙島上。我見這島易守難攻,又花了數年將其改造了一番,之後又收納了些被官府逼得沒活路的漁家兄弟,組了這麽個幫派。”
花無聲道:“看來,這便是‘鐵船幫’的由來了。”
劉占川甕聲甕氣道:“起初咱們還不叫‘鐵船幫’!”
鬼工劉點頭道:“是啊,改名‘鐵船幫’,還是有了那‘潛龍號’之後的事。”
馮慎想了想,道:“劉老爺子,晚輩見那‘潛龍號’遍體鐵甲、炮機俱全,倒像一艘能征戰的海艦。”
“小兄弟好眼力!”鬼工劉道,“那‘潛龍號’原本就是一艘戰艦!”
聽到這裏,眾人皆是一驚。花無聲不禁歎道:“劉老爺子,沒想到貴幫竟有這麽大的本事,居然能從水師手中搶來戰艦。”
鬼工劉搖了搖手,道:“那‘潛龍號’的前身,非是水師戰艦,而是漢口一名姓何的茶商所造的。”
“姓何的茶商?”花無聲又問道,“那茶商不去販茶、賣茶,造一艘戰艦做什麽?”
鬼工劉緩緩道:“那已經是甲午年的事了……那一年,朝廷的水師與東洋鬼子在海上開了戰,結果剛開打,就被人家擊沉了好幾艘戰艦。消息傳到了漢口,那姓何的茶商急公好義,一麵捐出自家財產,一麵號召商賈出資,籌錢造艦,想去助水師一臂之力。”
香瓜秀眉一蹙,道:“劉老爺子,真不是俺說你呀,人家捐船打東洋鬼子,那可是好事啊!你們怎麽還把人家給劫了呢?”
霸海雙蛟急道:“咱們沒劫!”
香瓜道:“沒劫人家那艘船怎麽會變成了你們的‘潛龍號’呀?”
鬼工劉道:“那茶商送艦時,我們並沒見到。就算是見到了,也決不會去碰他一根手指頭,那可是護國的義舉,我們雖然是些海匪海盜,嘿嘿,那種不要臉的事,也做不出啊!”
香瓜奇道:“那‘潛龍號’是怎麽來的啊?”
鬼工劉歎道:“是這樣的……那茶商籌錢,已經花費了數月,再打造戰艦,又花費了數月。待那戰艦沿長江行至海上時,狗朝廷戰敗求和的消息也便傳了過來。見狗朝廷如此懦弱無能,那茶商心灰意懶,一怒之下炸沉了戰艦,隻身返回了漢口。”
馮慎讚道:“那茶商有此義舉,無愧是位血性漢子,隻可惜朝廷昏聵,才令他報國無門啊。劉老爺子,不知那茶商叫什麽?”
鬼工劉想了一陣,道:“好像是叫什麽何蘊生……哦,關於他的事,我都是聽人說起的,對於那位好漢,至今也無緣一見啊。後來得知此事,我就帶著幫中弟兄去沉船附近撈,最後好容易將那戰艦撈上來,便拖回了沉沙島,改成了現在這艘‘潛龍號’。”
劉占海接著道:“一有了‘潛龍號’後,簡直是如虎添翼!哪怕是再大的官船,咱們都能給它撞沉了!念著它的功勞,所以咱們就改叫了‘鐵船幫’,‘潛龍號’也自然而然的,成了咱們的鎮幫之寶!”
花無聲笑道:“怪不得你們不肯借,原來是有這麽個緣故。”
劉占川道:“先生放心,別說是咱們打賭輸了,光衝著恩公的麵子上,咱們也是有求必應!待會兒我便讓弟兄們歸還財寶,再幫幾位另備一艘海船!”
“糊塗!”鬼工劉罵道,“還另備什麽?幫裏再好的船,能好過‘潛龍號’去?道長他們要去哪裏,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就開著那‘潛龍號’給我送到哪裏!”
霸海雙蛟一拍巴掌,“對哇!道爺、先生,你們打算去哪兒呀?咱哥倆送你們過去!”
花無聲看了看鹹觀道人,道:“這個就不必了吧?我們要去的地方比較隱秘,不好過多透露……”
劉占海道:“先生這麽說,就是把咱們當外人了。”
劉占川也道:“沒錯!送是一定要送的!若怕泄露了你們行蹤,大不了送到了地方後,咱們便刺聾了耳朵,藥啞了嗓子!”
香瓜吐了吐舌頭,“俺的天……你倆還真能豁得出去……”
鬼工劉道:“幾位,我劉家生受恩公活命大德,卻未能報答萬一,就讓我們盡些綿薄之力,來聊表一下寸心吧。”
鹹觀道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無量壽福,既然如此,那就多多叨擾了。”
見鹹觀道人應下,鬼工劉與霸海雙蛟大喜。“難得幾位來在敝幫,一定要多住些日子,好讓咱們盡盡那地主之誼!等在島上快活個一年半載的,再去出海也不遲啊!”
花無聲笑道:“一年半載那可就耽誤事了,留上個三五天也便足矣。”
霸海雙蛟又勸道:“三五天怎麽夠?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對了,先生不是好酒嗎?島上的美酒佳釀有的是啊……”
趁著幾人爭邀推托,馮慎悄悄走到鹹觀道人身旁。“大師父,弟子突然生出個念頭,不知是否妥當……”
鹹觀道人看了看鬼工劉,微笑道:“慎兒,你是想讓劉老爺子幫忙開那藏經筒吧?”
馮慎點頭道:“大師父料事如神,弟子正是此意。”
鹹觀道人道:“劉老爺子鬼手神工,那藏經筒中,又凝著他父親的一份心血……嗯,說不定機緣巧合,能使那‘軒轅天書’重見天日啊!”
馮慎又問道:“那弟子這便去跟劉老爺子說?”
鹹觀道人低聲道:“為防萬一,本門來曆與‘軒轅天書’等事不可輕易吐露,言語上要有分寸。”
馮慎道:“大師父放心,弟子明白!”
而後,馮慎便去跟鬼工劉商量開筒之事。其他一概未提,隻道那筒中是師門緊要,並且說明那藏經筒,正是當年鬼工劉的父輩們合力所造。
鬼工劉聞言,當即一口應下。
因經筒暗藏於躉船上,花無聲便欲取來。“我不熟寨中道路,哪位當家的陪我走上一趟?”
霸海雙蛟齊道:“那還用問?咱們哥倆都去給先生帶路。”
三人經過聚義廳時,一眾嘍囉忙湧來打聽。“當家的,比試得怎麽樣了?是咱們勝了,還是賊秀才他們……”
劉占川喝道:“住口!什麽賊秀才?要叫先生!”
眾嘍囉齊齊一怔,“叫先生?莫非……是咱們輸了?”
劉占海道:“輸給先生他們有什麽稀奇?記住了啊,從現在起,這位先生,還有道爺他們全是咱們幫中的貴客!都他奶奶的客氣著點兒!他們說的話,就是我們的話!他們叫你們放屁,你們就不能拉屎!”
說來也巧,劉占海剛說完,一個羅腰的嘍囉便“噗”的一聲,放了個響屁。
眾人哄的笑作一團,劉占川也笑罵道:“哎,就得像‘爛腳蝦’這樣,你們都他娘的學著點兒!”
劉占海又道:“對了弟兄們,馬上去殺牛宰羊、開壇治酒,咱們要大排筵宴哪!”
嘍囉們打著哈欠,都有些好奇。“大排筵宴?大當家的,這都什麽時辰了,差不多得睡了啊……”
劉占川虎眼一瞪,“還他奶奶的睡什麽?不睡啦!難得先生他們來島,咱們要徹夜痛飲!”
趁著嘍囉們去張羅備席,花無聲與霸海雙蛟等人也來在了躉船上。
花無聲去艄棚中取了暗藏的經筒、寶刀等物,霸海雙蛟又招呼手下將他們的行李盡數搬出躉船。
等收拾停當,花無聲將船老大與夥計們點醒。
船老大連打了幾個噴嚏,這才迷迷糊糊道:“怪了……我怎麽會突然睡著了呢?”
花無聲笑道:“船老大,歇過來了嗎?”
見霸海雙蛟也在場,船老大忙道:“好漢……該放我們與先生他們走了吧?”
霸海雙蛟笑道:“你們走不妨,可先生他們要留下!”
“啊?”船老大緊張道,“好漢,先生他們可是好人啊……你們可別……”
花無聲哈哈一笑,“船老大放心吧,兩位當家的不會難為我們的。”
船老大道:“可……可他們為何不讓你們走?”
花無聲打趣道:“是我們自己要留下的,船老大,實不相瞞,我們都入夥了,從此便在這沉沙島上落草為寇啦!”
“什麽?”船老大一驚,關切道,“先生……你可得思量仔細啊……你一個念書人,怎麽也學他們做這種營生?”
霸海雙蛟笑罵道:“這船家老兒管得還挺寬,你在那裏囉裏叭唆的不肯走,是不是也想留下入夥呢?”
“不不不!”船老大慌道,“我們沒那能耐……我們這便走,這便走……”
見躉船上的小夥計們也嚇得夠嗆,霸海便不再揶揄,讓手下給他們裝了些酒肉、銀兩,又另派了船隻,送他們離島。
待躉船離開後,花無聲等人拿著藏經筒,又返回了那小廳。
握著那藏經筒後,鬼工劉唏噓不已。一來是自己的父親因這藏經筒而亡,二來是感喟這筒製造得果真是精妙無匹。
看鬼工劉久久不語,花無聲問道:“怎麽樣劉老爺子?有把握打開這筒嗎?”
鬼工劉撫筒歎道:“眼下還不好說……幾位請給老朽些時間,待老朽好好琢磨琢磨。”
香瓜道:“劉老爺子,這筒裏有機關,你可千萬別砸它呀!”
鬼工劉笑了笑,“這點老朽自然是理會的。”
劉占川道:“都放心吧,咱們哥倆兒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有爺爺開不了的鎖呢!”
劉占海也道:“沒錯!那邊酒席應該也整治得差不多了,幾位不如移步聚義廳,先去吃著喝著啊!”
“理當如此!”鬼工劉道,“占海、占川,你倆兒替我把貴客招待好。”
霸海雙蛟問道:“怎麽爺爺,您老人家不過去嗎?”
“不了!”鬼工劉看了看手中的藏經筒,又向馮慎等人道,“老朽這便回房參研這開鎖的法子,幾位請自便,恕不能相陪了。”
五人客套了一番,便與霸海雙蛟到了聚義廳上,鬼工劉則懷抱藏經筒返至自己住處,閉起門來苦想冥思。
寨子裏酒菜現成,新剖的肥牛嫩羊,已吊在大鍋中煮得半熟。眼見著好酒好菜流水似的送上來,霸海雙蛟添杯分碗,向五人連連敬酒,嘍囉們也圍在下首吃喝,紛紛吆五喝六地劃起拳來。一時間,聚義廳上觥籌交錯、盤碟相擊,群豪們歡聲笑語、逸興遄飛。
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不少嘍囉都有些微醺。霸海雙蛟生性豪爽,又素來善飲,趁著酒酣耳熱,齊齊向花無聲道:“先生,咱們哥倆在拳腳功夫上鬧了笑話,打算在喝酒上找補回來。見先生酒量不錯,咱們不如比一比酒量?”
香瓜夾了塊牛肉,一邊嚼著一邊搖頭歎道:“這倆不開眼的……要是比喝酒,不正好搔中了那臭窮酸的癢處嗎?”
一聽要拚酒,花無聲自然是來者不拒,樂得拍著桌子直叫:“快比快比!你倆再湊上八個酒量大的,我一個拚你們十個!”
霸海雙蛟怔了怔,立即哈哈大笑。“先生怕是有些醉了吧?咱們哥倆別的不敢說,喝酒可是從來沒碰上過敵手!更何況再加上八個……”
花無聲打著酒嗝兒道:“少廢話!我說十個就十個!不信咱們再打賭!”
霸海雙蛟尚未開口,嘍囉們已紛紛叫道:“別的不成,喝酒還能怕了你?怎麽個賭法?快說快說!”
花無聲抻了抻腰,懶洋洋道:“你們十個輪流喝,每喝一碗,我便也喝上一碗,若最後我趴下,自然是我輸。而你們之中,隻要還有一個站著的,都算你們贏!”
嘍囉們歎道:“乖乖,那這一圈下來,咱們這邊每人才一碗,他豈不是得喝上十碗?”
“我不信他能贏!別說是酒了,就算喝水他肚子裏也盛不下啊……”
花無聲朝周遭環視一眼,“怎麽樣?各位好漢酒仙,敢不敢賭啊?”
“怕你啊?賭就賭!”
“好好!沒個彩頭不叫賭!都把銀子掏出來,下注下注!押定離手,後果自負!”
見嘍囉們紛紛掏出銀子押在了己方,香瓜向馮慎等人道:“怪不得那臭窮酸花錢總是大手大腳,敢情他掙起錢來這般容易啊……連搶帶騙的,沒個幾回就成大財主了……”
馮慎等人微笑不語,繼續夾菜用飯。而另一邊,花無聲與霸海雙蛟他們已擺開了“酒陣”。
酒碗剛斟滿,花無聲便一飲而光。他一抹嘴,指著對麵一人道:“該你了,喝!”
那人才喝幹,花無聲第二碗酒也已經下肚。手指頭一偏,又衝旁邊一人道:“你,喝!”
如此這般,待花無聲喊了數十聲“喝”後,霸海雙蛟這邊早有六人鑽在了桌子底下。
見花無聲若無其事的樣子,四人雖然心驚,但仍然硬著頭皮堅持。又喝了三圈,一個嘍囉突然捂著嘴跑出廳外,吐了個稀裏嘩啦。另一個也晃了幾晃,“咣當”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抬走抬走!”花無聲笑道,“兩位當家的,酒還夠嗎?”
劉占海的臉已紅成了關二爺,舌頭也有些伸不直了。“先生……放心!酒……酒有的是!”
“哈哈,管夠就成!”
談笑間,花無聲又是一碗酒落肚。劉占海顫巍巍端起酒碗,皺著眉頭分了好幾口才喝幹。
喝到這裏,隻剩下霸海雙蛟與花無聲比拚。一圈下來,花無聲也從之前的十碗酒,減至了如今的兩碗酒。
桌上的酒碗越疊越高,霸海雙蛟立得也越來越不穩。劉占海咬牙又灌下半碗後,終於兩膝一軟,順桌癱倒。“哥哥撐不住了……靠你了兄弟……”
花無聲笑道:“沒事沒事,二當家的立馬便會去桌底下陪你啦!來,接著喝!”
劉占川也已是強弩之末,硬撐著又塞進兩碗後,果然倒在劉占海身旁酩酊爛醉。
“哈哈哈,通吃通吃,銀子全歸我了!”花無聲揩了揩手,將桌上銀兩全劃拉在懷中。剩下一幫嘍囉們傻了似的,大眼瞪著小眼。
香瓜偷偷拉了拉空如師太的衣角,悄聲道:“四師父,那臭窮酸怎麽那麽能喝啊?”
空如師太微微一笑,“你三師父酒量雖大,可也不是千杯不倒。香瓜,你朝他所在的座位下看看就知道了。”
香瓜依言去瞧,見花無聲椅下泅著一攤濕跡。“四師父,那臭窮酸是在邊喝邊尿嗎?哎呀,他可真是不要臉哪……”
空如師太臉上一紅,“你這孩子想到哪裏去了?他是以內力,將喝下的酒都透過指尖排出了。”
香瓜恍然道:“俺就知道他肯定是在騙人……”
花無聲塞好銀子,又裝模作樣地指著地下,向給他倒酒的嘍囉道:“你看看你,倒酒也不好好倒,毛手毛腳的灑出這麽多,可不可惜啊?快去拿家夥什把這兒打掃幹淨了!”
那嘍囉懾於花無聲的驚人酒量,哪會想到地上的酒漬是他做的手腳?當下點了點頭,唯唯諾諾地去了。
花無聲一腳踏在椅子上,得意揚揚道:“都聽著,時候不早了,吃喝也差不多了,將你們兩位當家的搭回房去,然後也給我們找個歇息的地方!”
嘍囉們聞言,趕緊抬了爛醉如泥的霸海雙蛟回房,又給五人安排了住處。之後打掃收拾、各自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