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揚刀立威
未至申時,馮慎和香瓜便回到了客棧之中。二人收拾好隨身之物,隻等著霸海雙蛟回來後,再趁夜出城。
然左等右等,一直到了酉初,仍不見霸海雙蛟的蹤影。
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馮慎不免有些心焦。“兩位大哥怎麽至今未回?”
香瓜道:“他倆該不是躲在哪裏喝酒吧?”
“不會!”馮慎擺手道:“他們就算是喝酒,也會來通知咱們一聲。”
香瓜不安道:“難道是出事了?”
“猜也沒用,咱們去城裏找找看!”馮慎將所攜包袱往背後一係,持遏必隆刀在手。“香瓜,為防萬一,你那些暗器也備足了!”
“好!”香瓜答應一聲,當即著手籌備。
二人出了客棧後,快步疾奔,由城南找到城北,又從城北偏至城西。幾經問詢,馮慎得知了晌午曾有東洋人聚眾圍人之事,也不及細問,與香瓜匆匆趕赴大西門下一探究竟。
剛到大西門,便瞧見城門下那個麵攤。見二人走上前來,那攤主忙擺了擺手。“可真對不住二位,我這麵都買完了,正打算收攤回家呢……”
馮慎忙道:“我們不吃麵,隻是想跟老丈打聽些事。”
那攤主道:“客官要打聽什麽?”
馮慎一指城門,“聽說這裏曾有人鬧事?”
“可不是嗎?先是一對男女,被東洋人圍在了城外的西四條街。後來又過來兩名吃麵的大漢,一聽說這事後,就馬上衝出城去要救人……我在這都一下午了,也沒再見著他倆個回來。”說著,那攤主一指身邊,“你們瞧,他們的包袱也扔這裏不要了。”
馮慎急問道:“那兩名大漢什麽模樣?”
那攤主道:“都生得虎背熊腰的,說話還帶些南方口音。”
香瓜道:“馮大哥,定是大龍、二龍了!”
“你姓馮?”那攤主打量眼二人,“那這位姑娘可是叫香瓜?”
香瓜一怔,“你怎麽認得俺?”
那攤主道:“不是我認得你們,是我曾聽那兩名大漢這麽叫過。他們說過‘定是馮老弟、香瓜妹子’什麽的,估計是把那被圍的男女,當作你們了。”
馮慎又道:“那西四條街怎麽走?”
那攤主道:“出了城門往南就是……”
“多謝指點!”馮慎說完,手指在刀柄上用力一握,“香瓜,咱這便過去!”
那攤主急道:“那裏可全是東洋人啊,他們的事,就連奉天城裏的官老爺們都不敢多問。之前我也勸過那兩名大漢,可他們不聽,這不是就出事了嗎?勸你們也別……哎?聽我把話說完哪……”
馮慎和香瓜心急如焚,哪肯再理會那攤主?須臾光景,已然出得那大西門外。
再行一陣,二人便踏進了那西四條街,見街上屋宇不少,香瓜有些不知所措。“馮大哥,大龍、二龍會在哪兒呀?”
馮慎稍加打量,目光便停在了那“弘武道館”上。“那裏門窗皆有損壞,正是打鬥後的痕跡。走,我們過去問問!”
此時那門前大廳上,正有十來名東洋人在練武。一個個手持著竹刀,哼哼哈哈地揮上揮下。
見這般花拳繡腿,馮慎不由得冷笑,揚手一掌,便將那廳門拍得四分五裂。
那十來名東洋人大驚,趕緊躍將出來,把馮慎和香瓜團團圍住。打頭一名將竹刀一指,口裏嗚哇嗚哇,似是在喝罵。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找個會說人話的出來!”馮慎說著,手指輕彈,那人隻覺虎口一麻,竹刀脫手而飛。
“八嘎!”
餘人大怒,齊揮竹刀砍來。
不等眾倭近前,馮慎便伸手探了兩探,轉瞬間奪下兩柄竹刀,分其一柄拋給了香瓜。“接著!”
“好嘞!”香瓜接來,身子一矮,將竹刀橫揮疾掃,“劈裏叭啦”地打在左側數倭的脛骨上。與此同時,馮慎以竹做棒,“啪啪啪啪”幾聲響,往右側數倭的頭頂上疾敲數下。
眨眼工夫,十幾個東洋人便全倒在了地上。有的抱腿,有的捂頭,齜牙咧嘴,號叫連天。
馮慎微微一擰,掌中竹刀便折為兩截。正在這時,道館中又急衝衝地跑出一人。
那人頭上戴著禮帽,鼻梁上架副圓眼鏡,一見門口這架式,更是大驚失色。“你們什麽人?竟敢在這裏鬧事!”
香瓜道:“這東洋鬼子的人話,說得倒是利索。”
“人話他本就會說,想來是不肯做人事!”馮慎手腕一擺,將那竹刀的斷柄擲出,斷柄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啪”的將那人的禮帽撞飛。
帽子一掉,那人頭頂盤著的辮子便露了出來。香瓜一瞧,登時大怒,“好哇,原來是個二毛子!俺先打他一頓再說!”
“不急!有他在也好傳話!”馮慎伸手一攔,複向那二毛子道,“去把你這裏管事的叫出來!”
那二毛子不敢多言,忙回到廳上。不想才轉到屏風後,便被撞了個趔趄。那二毛子抬頭一瞧,頓時喜得眉開眼笑,嘴裏嘰裏咕嚕一氣,邊說邊指向廳外。
香瓜奇道:“馮大哥,那二毛子在幹啥?”
馮慎還沒及開口,屏風後便傳出兩聲大吼。緊接著“嘩啦”一聲,那屏風被猛然掀翻,兩個巨人露了出來。
那兩個巨人一露麵,馮慎與香瓜便不禁大奇。此時天氣尚冷,而那兩個巨人卻似渾然不覺,都是赤膀光腿,隻在**纏了些白襠布,腰間圍了條織錦絲帶。他們皆梳著銀杏發髻,身量又高又胖,端端杵在那裏,宛如是兩座肉山。
這兩個巨人,其實是那東洋的相撲手。專擅角抵互搏,端的是力大無窮。在東洋,相撲手由弱至強,分為序之口、序二段、三段、幕下、十兩、前頭、小結、關脅、大關、橫綱十個等級,而眼前的這兩名,俱是那橫綱級的力士。
那二毛子顯然是挑唆了些什麽,兩名相撲手鼻孔裏呼呼噴著粗氣,皆衝著廳外怒目圓瞪。
香瓜有些不耐,遂向那二毛子喊道:“喂!這兩頭大肥豬,就是你的主子嗎?”
那二毛子將話一傳,那兩名相撲手更是怒不可遏,身子齊齊一蹲,抬腳猛踏地板。
馮慎見狀,忙向香瓜道:“要留神兒,他們像是要出招了!”
果不其然,馮慎話音方落,兩名相撲手便揚掌衝來。他們體型龐大,腳步更是沉重,渾身上下的肥肉疾抖亂顫著,將地板踏得“咚咚”作響。
聽見這動靜,原本躺在地上的諸倭也紛紛爬滾在一邊,生怕躲避不及,被那兩名相撲手踩扁在腳底。
見他們來勢凶猛,馮慎穩紮下盤,迎著當先一個便雙掌推出。
豈料四掌一接,馮慎竟被推得接連倒退了數步,他趕緊撤力急縱,躍至那相撲手身後。“好大的蠻力!”
同時,另一個相撲手也衝到近前,揮舞著雙臂,朝著香瓜抱去。香瓜身子一轉,靈巧地閃開,隨即繞到他身後,一掌擊在他的背心。
然那相撲手皮糙肉厚,身上又是油膩不堪,香瓜手掌方觸,便被那油汗滑開。
“哎呀!黏糊糊的髒死人了!”香瓜匆匆收掌,急忙將手在衣服上揩淨。
兩名相撲手見一擊不中,氣得“哇哇”怪叫,腳掌一跺,複向馮慎與香瓜撲來。這相撲手的招數看似蠢笨,但仍有些技巧包含在其中。像什麽“寄切”、“釣出”、“突張”、“控手”,隻要能捉住對手,便可出奇製勝。
馮慎瞅個空隙,遊身一拳,正中一名相撲手的小腹。若換作二下旁人,早已是撲地而倒。誰知那相撲手的肚皮猛得一吸,居然將馮慎的拳頭夾住。
拳頭被夾,馮慎抽也未抽,反增了一分內勁,又向前衝頂。那相撲手一個踉蹌,被擊退兩步,可看起來仍舊無甚大礙,似乎馮慎的打去拳力,俱為肚皮上的那層厚脂化去。
那相撲手肚皮一抖,又低頭撞將過來,馮慎不欲硬接,忙朝一旁後躍。另一名相撲手原在對付香瓜,可眼角一瞥,便發覺馮慎背向躍來。他想也未想,雙手齊伸,抓著馮慎的衣領、腰帶,便舉過了頭頂。
“馮大哥!”香瓜大驚,急急上前救護。可沒等近身,那相撲手便大喝一聲,已將馮慎頭下腳上地摔向地麵。
眼瞅著頭頂就要觸地,馮慎雙腿一彎,緊緊纏住了那相撲手的脖頸,而後腰腹一擺,揮肘猛擊他的側膝。受此撞擊,那相撲手腳下陡然一滯,馮慎趁機掙開,翻身落地。
甫一脫困,馮慎便單手撐立、屈膝疾旋,膝頭挾起一股勁風,狠狠地撞向那相撲手腿彎。
接連遭了重創,那條傷腿再也無力支撐那龐大的身軀,隻見那相撲手晃了幾晃,便轟然斜倒在地上。
見同伴倒地,剩下那相撲手趕緊攻上前來。香瓜瞅準機會,袖口忽揚,一支短鏢直直飛出,紮在了那相撲手的光腳背上。
腳上劇痛鑽心,那相撲手疼得“嗷嗷”直叫,方抱起傷腳,便被馮慎扯著手腕繞圈一拉。那相撲手一腳抬、一腳支,身子登時轉了起來。馮慎越繞越快,那相撲手便越轉越快,肥膘臃肉齊齊甩開,像個白色的大陀螺般,煞是好看。
等轉得差不多了,馮慎瞧好位置,抬掌推出。那相撲手身子一偏,向之前倒地的相撲手重重壓去。
相撲手的體沉,皆達數百斤之重。如此一來,下麵那個兩眼一翻,即刻昏死過去;上麵那個也口吐白沫,已然人事不省。
馮慎與香瓜不再理會那兩名相撲手,雙雙一躍,進入了那廳上。那二毛子大驚,向著後堂又急叫了數下,隻聽“踢踏踢踏”幾聲響,一名腳穿木屐、懷抱倭刀的武士便慢慢走了出來。
這武士,乃是東洋劍術直心影流的嫡傳。因在本國與強手對決無一落敗,這才由軍部調來奉天,打算日後委以重任。
見他目閃精光,馮慎也知其是個好手,故而穩立原地,按兵未動。
那武士朝著二人打量數下,輕蔑地笑了笑,先是大大咧咧地將木屐脫下擺好,又伸出手指勾了幾勾。
瞧他一副傲慢的樣子,香瓜不禁來氣。“你這東洋鬼子瞎神氣什麽?看俺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那二毛子叫道:“小丫頭少要胡吹大氣!這位田穀先生,可是那大日本第一劍豪!”
香瓜怒道:“他要算第一劍豪,那俺就是劍豪的姑奶奶!”
馮慎道:“香瓜,不需與他們多費口舌。那生於彈丸小國之人,有如井底之蛙,沒見過什麽世麵,也就不知那天高地厚。”
“對!”香瓜道,“那俺就叫他知道知道厲害!”
“你且退在一邊,我來會會他!”馮慎說完,向那二毛子道,“你告訴他,他那把倭刀,最好還是別拔出來!”
那二毛子不知馮慎何意,隻有照實譯給田穀。田穀聞言也是一愣,繼而哈哈狂笑。笑畢,田穀手指馮慎,嗚哇喊了一通。
馮慎眉頭一皺,問那二毛子道:“他說什麽?”
二毛子狗仗人勢,也笑道:“田穀先生說了,叫你別怕,他的刀很快,一刀揮下去,保準讓你還沒試著疼,就一命嗚呼啦!”
“他想要揮刀斬人,那也得等能拔出刀來再說!”馮慎微微笑罷,突然躍向田穀。
那田穀反應也當真迅速,雙腿一前一後,急打個弓步,左拇指在刀鐔上一彈,右手猛地抓握住刀柄就要拔出。
這一招,喚作“居合術”,是那田穀賴以成名的絕技。居合講究瞬間拔刀平削,從而給敵手致命一斬。
不想那倭刀剛拔出一截,馮慎便抬指朝那柄頭上一彈。田穀隻覺手掌一震,那才露出幾寸來的刀身,登時縮回了刀鞘之中。
田穀一怔,力運掌間,打算重新去拔。馮慎出指如風,複在那柄頭上彈擊。田穀連拔了幾下,馮慎便連彈了幾下,數合下來,田穀雖奮力拚躲,但那長長刀身,依舊好端端地收在那鞘中。
見馮慎戲耍田穀,香瓜樂得咯咯直笑,一麵捏鼻刮臉,一麵向田穀叫道:“敢情你這大劍豪連刀都拔不出呀?快別拿刀啦,以後去找根燒火棍玩兒吧,哈哈哈……”
田穀雖聽不懂香瓜在說什麽,但也知道她是在笑話自己,不由得惱羞成怒。他急急往後退了幾步,身子一扭,將刀柄衝後。左手在刀鞘上狠狠一抹,那鞘口便唰的脫鍔離柄。
這一下迅捷無比,非但能讓寒鋒出鞘,並且還能使飛鞘擊敵。然而他快,馮慎卻比他更快,眼見那倭刀的長刃已露出了十之八九,馮慎揚足一踢,正中鞘底。那刀鞘猛然一頓,疾疾向吞口回套而去,“啪”的一聲,又是嚴絲合縫。
田穀掌心酸麻,險些被擠了手指。見馮慎滿臉戲謔,更是氣極敗壞。他自成名後,哪裏遇上過這般窘狀?越想越氣,越想越急,遂大吼一聲,握住那刀柄狠命一旋,將那刀鞘生生從內絞碎。
刀鞘一破,碎片迸得四處都是。一待倭刀出匣,田穀即刻雙手持握,使出周身全力一揚,便要朝著馮慎頭頂劈斬下來。
馮慎雙足輪番一挑,地上兩塊鞘片就“嗖嗖”飛向田穀腋下要穴。那田穀隻覺一陣氣窒,兩條手臂便頓時僵住,再也揮不下半分。
田穀雙臂雖僵,然那柄倭刀尚直握在手中。
馮慎見狀,緩緩抽出了背後的遏必隆刀。“我警告過你,最好不要拔出那把倭刀。你既不聽勸,那也怪我不得了!”
說完,馮慎便揮刀向那倭刀上砍去。田穀那倭刀,雖是東洋名匠鑄成的利刃,可在馮慎這把削鐵如泥的神鋒麵前,卻與那廢銅爛鐵無異。幾道寒光過後,又是幾聲墜響,那倭刀的刀身,已落在地上斷成數段,僅剩下一個刀柄,還被那田穀牢牢握在手中。
馮慎抬腳一踹,田穀便直挺挺地仰向那二毛子腳邊。
“啊呀!田穀先生!田穀先生!”那二毛子一麵急喚,一麵慌手慌腳地拖著那田穀便向後邊逃去。那田穀雖倒在地上,雙手卻依然保持著握刀的姿勢,看上去十分滑稽。
見這二人屁滾尿流,香瓜雀躍歡呼。“馮大哥,別光你自己鬥得過癮,俺也想鬧個痛快啊!”
“好!”馮慎將遏必隆刀一亮,“反正這奉天之事已畢,大鬧一場也是無妨!”
話音甫定,那赤井正雄便帶著一夥忍者走了出來。赤井正雄環視一遭,操著生硬的漢話撫掌道:“好好好,能連敗我三名高手,你們果真是非常了得啊!”
觀他言語舉止,馮慎已知其為此間頭目,遂將頭一昂,傲然道:“收拾那些雜碎,又不費吹灰之力,用不著你來大放諛詞!”
赤井正雄臉色一變,怒道:“好狂妄的小子!”
“還嫌俺馮大哥狂妄?那就讓你瞧瞧更狂妄的丫頭吧!”香瓜按捺不住,挺身出招,直取那赤井正雄。
赤井正雄身後的忍者見狀,齊齊上前抵擋。香瓜拳掌變幻,有如迅雷閃電;諸忍手腳並護,守禦得密不透風。
佯攻了一陣,香瓜突然收招,躍回馮慎身邊。“馮大哥,錯不了!這些忍者的打法,跟那天追蹤咱們的那兩人是一路的!”
馮慎點點頭,向那赤井正雄道:“看來你的手下是抓錯了人!”
赤井正雄道:“不錯,手下人辦事不力,確是錯抓了一男一女。不過也巧,反將你們那二位朋友引了過來。用你們的話說,也算是‘歪打正著’吧。要不然,你們兩個又豈會不請自到?”
馮慎道:“說吧,你盯上我們,是想做什麽?”
赤井正雄道:“沒什麽,就是想跟二位切磋一下。”
馮慎知道這話不盡不實,遂道:“我也不管你們有什麽陰謀詭計,速將我那兩位朋友和那一男一女放了!若是不然,你這間武館,哼哼,怕是要保不住了!”
“哦?我倒是想看看,這弘武道場是怎麽個保不住法!”赤井正雄說著,以東洋話高聲喝令。
那些忍者“嘩”一聲散開,有的將二人死死圍住,有的躥上房梁。剩下的浪人見到這架勢,紛紛將門窗關死,把定了各處出入口。
那赤井正雄笑道:“既然二位來自投羅網,那就別怪我們群起而攻之了!”
“不打緊!”馮慎亦笑道,“那種無能的狗才,本就喜歡仗勢欺人!”
“八嘎!”赤井正雄氣得臉色鐵青,手臂一抬,又狠狠地揮下。
眾忍一見這手勢,皆從懷中掏出各種忍鏢,又拋又抹,接連不絕地向著馮慎與香瓜擲去。
馮慎將遏必隆刀一掄,舞得有如行雲流水,刀光閃成一團白幕,頓時把身旁的香瓜也罩護在其中。忍鏢被寶刀一擋,不斷地墜落在地。香瓜趁此工夫,雙手在腰間配袋中一插,待再伸出來時,掌上便多了一副鱗環銀絲的手套。
這副手套輕便堅韌,本是花無聲所有,臨別時贈給了香瓜。香瓜平日裏雖帶於身邊,但輕易不常使用。此時唯恐那忍鏢淬過劇毒,這才取出戴上。
見香瓜手套戴好,馮慎便道:“我去對付那頭目,其餘的交給你了!”
“放心吧馮大哥!都包在俺身上!”香瓜說完,伸手疾抓幾下,數枚打來的忍鏢便被握在掌中。
馮慎將刀式忽的一收,不再理會那四麵八方打來的忍鏢,徑自向那赤井正雄所在的位置走去。
諸忍皆驚,手上連連運勁兒,將更多的忍鏢扔出,劈頭蓋臉的射向馮慎的胸前、背後。
未等這波忍鏢襲至,香瓜東一晃、西一斜,身子似遊魚一般,舉手投足間,便將射往馮慎的暗器盡數截下。
諸忍哪肯罷休?直將那忍鏢打得一波接著一波,香瓜始終護在馮慎身側,不逾數尺,再見有忍鏢襲到,就隨接隨拋,分各處反射向諸忍。
然香瓜在匆忙接發中,不及瞄準要害。縱使如此,也有不少忍者中鏢負傷。或釘在了肩頭,或被紮入腿腳,身上一受創,手上更是失了準頭,打出的忍鏢自然也就亂飛亂撞。可憐梁上一名忍者方被香瓜打落,還沒等身子墜地,便聽“噗噗”幾聲響,屁股上已挨了同夥數鏢。
餘下的忍者要麽是忍鏢射罄,要麽就是受傷失了還手之力,見馮慎提刀步步逼來,赤井正雄忙抽出防身的忍刀,當先朝馮慎刺去。
馮慎橫刀一架,立馬將那刀尖擋下。豈料赤井正雄一刀刺出後,卻把手掌鬆開,那忍刀便疾疾下墜。乍見這般奇怪的招式,馮慎微微一愣,赤井正雄借機一探,左手順著刀背去抓馮慎手腕,右手在底下一抄,複將忍刀接穩,又向著馮慎胸肋戳捅而去。
變生陡然,馮慎急退半步,右腕驟翻,將刃口衝下一劃,“嗆啷”一聲斫在了那忍刀上,同時也避開了赤井正雄左手的抓擊。
那忍刀被砍,霎時斷為兩截,赤井正雄想也未想,當即將手中殘刀一擲,緊接著高身起躍,搶過崩飛在空中的斷刃,又是狠狠一甩。
經他這一擲一甩,那殘刀、斷刃便一先一後地朝馮慎射去。馮慎揮刀急**了兩下,將殘刀斷刃震開,再要進招時,赤井正雄卻倒翻了幾個跟鬥,遠遠地避在一旁。
赤井正雄手指那遏必隆刀,大叫道:“你仗著寶刀鋒利,算不得英雄好漢!”
馮慎哼道:“憑你也配與我談什麽英雄好漢?在爾等倭賊麵前,唯有揚刀立威!”
赤井正雄一麵繼續叫罵,一麵暗踏迷步,突然從袖口中打出數枚鐵菱。
趁馮慎撥打之際,赤井正雄弓身一彈,直躥向馮慎懷中,打算使一招“無刀取”,奪下那柄遏必隆刀。
這東洋的“無刀取”,類似中土的“空手入白刃”。一見赤井正雄出手動作,馮慎便猜到了他的圖謀。
“不自量力!”馮慎說完,將遏必隆刀換交左手,右掌忽翻忽轉,以擒拿手法迎向赤井正雄。
赤井正雄精通東洋柔術,忙變換套路與馮慎貼身近搏。二人皆是以快打快,招式也是一下更比一下淩厲。
雙方你攻我搶,須臾之間,便拆擋了數合。見赤井正雄忽露個破綻,馮慎便一掌直擊,未等掌緣拍至,赤井正雄突然扭身疾側,反肘鎖住了馮慎右臂。
見詭計得逞,赤井正雄不禁大喜,正欲發力絞斷馮慎臂骨,脖頸間卻猛然一涼。
赤井正雄趕緊扭頭,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原來他隻顧著鎖拿馮慎右臂,卻忘了那遏必隆刀,依舊握於馮慎左手之中。
被那利刃一逼,赤井正雄不由得撤手後退,還沒退上半步,背心又是一緊,眼角餘光一瞥,卻見香瓜堵在了身後。
香瓜握著支忍鏢,柳眉倒豎。“再動上一動,立馬紮你一個窟窿!”
馮慎將刃口一移。“知趣的,就趕緊放人!”
香瓜也持鏢一頂。“聽不到俺馮大哥的話嗎?快放人!”
前有寒鋒架喉,後有尖鏢抵背,赤井正雄哪怕再不甘心,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長歎一聲,緩緩垂下了雙手。“去,將那四個人帶過來!”
那二毛子原哆裏哆嗦地縮在廳角,聞聽赤井正雄下令,忙從地上撐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轉下廳去。
等了一盞茶的工夫,後麵便傳來了霸海雙蛟的叫罵聲:
“你們東洋鬼子真他娘的下三濫!有種放開爺爺,瞧爺爺不把你們這群王八蛋捶成肉醬稀泥!”
“捶成肉醬稀泥還不算,再他奶奶的拿去喂狗!呸!恐怕那狗都嫌臭不肯吃……”
香瓜朝馮慎笑了笑,“看來大龍和二龍沒啥大事,光聽那大嗓門兒吧,就知道他倆精神頭還挺足的。”
馮慎點點頭,“隻要沒事就好!”
二人說話間,那叫罵聲由遠及近。不多會兒,那二毛子便與數名武士押著四人回到了廳上,霸海雙蛟也正在其間。
一見馮慎與香瓜,霸海雙蛟樂得哇哇大叫:“馮老弟!香瓜妹子!這破地方已被你們砸了呀?哈哈哈!快快快,快給咱哥倆解開繩子,咱再一起動手,連這房子也給他拆個稀巴爛哪!”
馮慎笑了笑,正要開口,目光卻直直盯著那一男一女。“唐兄?唐姑娘?怎麽會是你們?”
“馮兄弟?”那男的頭一抬,也是滿臉驚喜,無奈雙臂被縛,隻能用肩頭撞了撞身旁女子。“阿淇,你快看他是誰?”
那女子仰起臉,果然是唐子淇模樣,她眼圈一紅,一句“馮慎”還沒叫出來,已然被香瓜抱住。
“唐姐姐!”香瓜喜不自勝,“這都多少年沒見啦?你還記得俺嗎?俺是香瓜啊!”
霸海雙蛟對視一眼,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香瓜妹子,怎麽……怎麽你們都是認識的?”
“當然認識啦!”香瓜笑道:“唐大哥、唐姐姐,想不到能在這種地方遇上你們!”
唐子浚苦笑一聲,“隻是我們兄妹眼下這副模樣,倒是讓田姑娘見笑了。”
馮慎正持刀挾著赤井正雄,一時無法分身,忙道:“香瓜,別光顧著高興,先為唐兄和唐姑娘解了繩索!”
“對對!”香瓜反應過來,手裏忍鏢急割了幾下,二人身上的繩子便被削斷。
霸海雙蛟也叫道:“香瓜妹子,還有咱們哥倆呐!”
“放心吧,忘不了你們!”香瓜說完,揮鏢連切,又將捆綁霸海雙蛟的繩索劃開。
手足一鬆,霸海雙蛟便欲揮拳去打身旁的東洋人。“他奶奶的,打死你們這幫東洋鬼子!”
那二毛子“嗷”的一嗓子滾在一旁,其餘武士見頭領受製,也不敢還手,都朝後退去。
馮慎見狀急喝道:“兩位大哥且住!眼下不宜再多生事端!”
霸海雙蛟向那些東洋武士怒瞪一眼,隻好恨恨罷手。
喝住了霸海雙蛟後,馮慎又向唐氏兄妹道:“唐兄、唐姑娘,以你二人的身手,怎會被這些東洋人擒住?”
唐子浚歎了口氣,道:“說來慚愧啊……”
“哥,咱們有什麽好慚愧的?”唐子淇說著,向著霸海雙蛟一指。“要不是他們兩個突然冒出來多事,咱們哪會被那大網罩住?”
霸海雙蛟不悅道:“咱哥倆當時又不知道是你們,要知道不是馮老弟和香瓜妹子,咱哥倆壓根兒就不會趕來救人!”
唐子淇嘴巴一翹,“哼,還救人呢?你們明明就是添亂!”
“夠了阿淇!”唐子浚衝霸海雙蛟一拱手。“舍妹不懂事,請二位壯士別見怪。”
“沒事沒事!”霸海雙蛟擺擺手,道,“你彬彬有禮,倒跟馮老弟似的。可惜你那妹子嘛,嘿嘿,卻比香瓜妹子差得遠了……”
唐子淇怒道:“你們說什麽?我怎就不及她了?”
見他們吵得不可開交,馮慎急道:“眼下不是說話處!有什麽話,還是等脫身後再說吧!”
唐子浚點頭道:“馮兄弟所言極是!”
馮慎將遏必隆刀一挺,向那赤井正雄道:“你要死要活?”
赤井正雄道:“好端端的誰想死?自然是要活了!”
馮慎道:“那好!讓你的手下都退到後麵去,隻要我們能平安離開,你這條性命也就能保住了!記住,最好不要耍什麽花招!”
赤井正雄點了點頭,以東洋話喊了幾句。那些武士忙將受傷的忍者、浪人抬走,而後敞開了廳門。
馮慎使個眼色,“香瓜,去外頭瞧瞧!”
“好!”香瓜答應一聲,飛身出廳。“就那兩頭大肥豬還躺在門口,街上沒什麽人!”
馮慎將頭一點,“事不宜遲,咱們速速離去!”
待霸海雙蛟與唐氏兄妹都到了外邊,馮慎也退到了門口。
“香瓜,滅了廳上亮子!”
馮慎話剛說完,香瓜便手掌連揚。“劈劈啪啪”一通響,廳中的氣燈、蠟燭已然被暗器打滅。
“走!”
馮慎把刀一收,一腳將那赤井正雄踢回廳上。等那燭火重新點起後,馮慎一行早已出了街口。
那二毛子持著蠟台,趕緊將赤井正雄扶了起來。“館主大人,小的這就去叫咱們的軍隊來,軍隊裏有槍有馬,他們就算逃得再遠,也定能捉得回來……”
赤井正雄氣不打一處來,揚手便給了那二毛子一個嘴巴。“蠢貨!若被軍部知道咱們連幾個支那人都收拾不了,他們豈不是要笑掉大牙?幸虧今晚這街上人少,要不這弘武道場名聲,可就要糟透了!”
那二毛子捂著臉,朝外頭瞧了一眼,嘀咕道:“也是怪了,今晚這街上確是靜得有些異樣……”
“哆嗦什麽?”赤井正雄忿忿不平,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次的屈辱,我以後一定會加倍的奉還給他們!還愣著做什麽?快把道館收拾幹淨!”
那二毛子哪裏敢怠慢?急忙去扶桌擺凳,著手收拾起來。
趁著這段工夫,馮慎一行輕身疾奔,已然出得城郊數裏之外。見身後再無追兵,馮慎將手一揚,幾人便陸續地停下了腳步。
霸海雙蛟落在最後,趕得是滿頭大汗。然經過這麽一通疾跑,他倆受捆被擒的窩囊氣也一掃而光,心裏頓時痛快了不少。
唐子浚胸口微微起伏,可瞧著馮慎與香瓜仍舊是麵色不改、喘息如常,心頭不免有些訝異。“馮兄弟,才數年未見,你與田姑娘的功夫竟會變得這樣高了?”
馮慎道:“較之以往確是長進了些,然在唐兄麵前,卻是不足掛齒了。”
香瓜撓了撓頭,向唐子浚道:“唐大哥,俺和馮大哥如今的本事,應該比你和唐姐姐都厲害了吧?”
唐子淇俏臉一冷,“香瓜,你要比比看嗎?”
馮慎趕緊道:“唐姑娘別去跟她一般見識。香瓜,你休要胡亂說話!”
香瓜道:“可本來就是這樣哪。馮大哥你老是瞎客氣,那臭窮酸不也說過嗎,若咱們的本事不行,那就等於在罵師父們不會教徒……”
唐子浚道:“看來你們是授過高人的真傳,不知尊師該如何稱呼?”
馮慎歉然道:“本門有嚴規,門下弟子不可道出師承,還請唐兄見諒。”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問了。”唐子浚說著,看向霸海雙蛟。“馮兄,這二位壯士,也是你們的同門嗎?”
霸海雙蛟笑道:“咱哥倆倒想是,可卻沒那個福分哇。能給馮老弟和香瓜妹子跑跑腿,咱哥倆便已經知足啦!”
馮慎走上前道:“兩位大哥莫要說笑,我來為你們引見一下。”
說著,馮慎便替四人相互介紹。鐵船幫偏安東海一隅,江湖上鮮聞其名;然唐門的名頭卻響,非武林中人,亦能知曉。
聽說唐子浚是唐門少主,霸海雙蛟不由得肅然起敬。“大名久仰!這個真是大名久仰!怪不得咱哥倆會認錯了,原來碰上了使暗器的行家啊!”
唐子浚道:“兩位當家的客氣了,行家不敢當。”
馮慎問道:“唐兄,你們怎麽會在奉天?”
唐子浚道:“是這樣,家父年事已高,身體日漸虛弱,尋常的補藥皆不奏效,於是我便和阿淇離堡赴奉,打算親自來尋上一株老山參。”
馮慎追問道:“那可曾尋到?”
唐子浚搖了搖頭,又道:“我二人昨夜方在渾河渡棄船登岸,結果今早一進奉天城,卻被那夥東洋人給圍上了。”
馮慎道:“那夥東洋人找的應是我與香瓜,卻誤將你們圍住。”
霸海雙蛟笑道:“別說是那些東洋鬼子,就連咱們哥倆也沒分清呐。那會兒一聽說有個會打暗器的小姑娘,咱哥倆立馬就想到了香瓜妹子……哈哈哈……”
“若非是誤打誤撞,我們也不會與馮兄、田姑娘再度重逢了。”唐子浚說著,又朝馮慎道,“馮兄,那東洋人為什麽要尋你們的晦氣?”
馮慎道:“這點確是不知,我等來奉的時日也不長……”
霸海雙蛟道:“該不是那姓張的搗鬼吧?”
馮慎道:“不會,後來我又去過一趟西窯坑,發覺他早已率兵離奉。算了,還想那些做什麽?之後咱們多加防備就是了!”
唐子浚道:“對了馮兄,你們怎麽也到奉天來了?”
馮慎稍作思量,“實不相瞞,我們此來奉天,是為了辦一件機要的大事!”
“機要的大事?”唐子浚道,“可有我們兄妹能效勞的地方?”
馮慎猶豫道:“這個……”
唐子浚道:“難道馮兄對我們還不放心嗎?”
馮慎擺手道:“唐兄哪裏話?在之前與天理教那一戰中,我與你們已結下了過命的交情,又怎會不放心?其實唐兄和唐姑娘若肯幫忙,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隻是二位還要為令尊尋參……”
唐子浚道:“尋參之事也不急那一時半會兒,馮兄若瞧得起我們兄妹二人,那就隻管開口吧!”
馮慎看了看唐氏兄妹,便道:“既然咱們相交匪淺,那我就直言不諱了。是這樣的,我們手上有一張圖,那圖上所標注的地方,貌似是大清龍脈所在。”
唐子浚一怔,“大清龍脈?”
“是的!”馮慎點點頭,“眼下雖不能確定,但我等仍要去尋上一尋。若真有龍脈,就給它斷了,將那清廷的氣運敗泄,好讓咱們漢家的河山光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