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伯仲難分

那軍官指清了道路後,高島等四人,便向著群豪所處的方向行去。

四人行出十餘裏後,便見兩座高峰遙遙相對,正如兩隻巨角相犄。一峰依山,一峰臨江,那雙峰之間,是一大片開闊的平地,若站在峰頭下望,平地上的任何事物,皆是一覽無遺。

待登上臨江那峰時,高島吞象點了點頭,遙指遠方另一座高峰。“他們應該就藏在那峰上!嗯,攻守兼備,地方選得不錯,看來是有些能耐!”

川島一邊擦著登山時累出的熱汗,一邊氣喘籲籲地說道:“支那人有個俚語,叫作‘關公麵前耍大刀’,嘿嘿,他們那大刀耍得再好,在高島先生這位舞刀的祖師爺麵前,也是不值一提啊!”

高島笑了笑,道:“我倒希望他們的能耐大一些,要不便沒什麽意思了!走吧,下去叫陣,我等不及要會會他們了!”

川島苦著臉道:“現在就下去?高島先生,能不能容我歇口氣呀?這峰太險,我又快累得走不動了……”

“哪還不容易?我提著你下去!”高島說完,便劈手抓起川島後心,直直向峰下躍去。

那雲、雨二姬見狀,皆哧哧一笑,雙雙在後麵跟隨。

下峰的野徑雖不是懸崖絕壁,但也是陡峭異常,稍稍有個不慎,便會滾落下去、墜山而亡。高島吞象一麵提個大活人,一麵在窄徑上放足疾奔,真可謂是險到了極處。

川島嚇得哇哇大叫,生怕高島吞象一個沒抓牢,將自己摔下山崖。高島吞象渾然不覺,隻是縱躍不歇,待覺微微手酸時,便把川島交於另一隻手提著,如此交互了兩三次,川島險些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等下至那片空地上,川島已是麵色蠟黃,腹內如翻江倒海,高島才將其放下,他便踉踉蹌蹌地跑到一邊,大口吐起了酸水。

待川島好不容易緩過氣來,那雲、雨二姬也到了峰下。高島吞象見狀,便向著另一座高峰慢慢走去。

等到了那片空地的中央,高島轉頭問道:“那一男一女叫什麽名字?”

川島浪速趕緊道:“男的叫馮慎,女的叫作田香瓜。”

高島吞象點了點頭,慢慢地深吸口氣。

一見高島吸氣,那雲、雨二姬忙嘻嘻笑著將耳朵捂住。川島還沒反應過來,那高島吞象已然向著那峰上縱聲暴喝:“馮慎!田香瓜!”

川島隻覺著身旁打了個炸雷,慌不迭地去捂耳。

此時的馮慎與香瓜,正在後山召聚起了飛禽猛獸,打算再度夜襲那幫所剩無幾的東洋兵。高島這聲大喝透峰傳來,不僅在那些禽獸間引起一陣**,並且讓馮慎也吃了一驚。

香瓜奇道:“馮大哥,誰在叫咱們?”

馮慎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不過這人的內力好深,走!去瞧瞧!”

二人急急繞至峰前,就瞧到有四人立於空地中央。隻一眼,馮慎和香瓜便認出了川島。二人相對一視,雙雙大奇。“那不是川島浪速嗎?他怎麽來了?”

香瓜哼道:“這川島不是好人,他來得正好!俺這就去打發了他!”

馮慎一攔,“不可輕舉妄動!那川島旁邊的人絕非善類,咱們要小心為上!”

正說著,半峰腰傳來人語,馮慎抬頭一瞧,原來是峰上的群豪聽見了動靜,急匆匆地要趕下來。

馮慎忙運氣大喊,“回去待在原處!沒有我的號令,誰也不許亂動!”

群豪聞聽後,也隻得依言停腳。

馮慎道:“香瓜,既然他們點名要見,那咱們就先去會上一會!”

“好!”香瓜說完,與馮慎提起內息,幾個起躍,便縱至四人幾丈遠近。

見這二人來得迅速,川島不禁向高島吞象身邊靠了靠。

馮慎朝川島冷冷的瞥了一眼,“川島浪速,原來是你在背後操縱!哼哼,枉肅王爺還對你稱讚有加,真是賊性不改啊!”

川島壯起膽氣,“馮慎,你不提肅王爺還則罷了!他如此的器重於你,你小子居然還要斷他們皇家的龍脈!”

馮慎道:“馮某斷脈掘金,是為了推翻那昏暗的朝廷,解救天下的蒼生百姓!肅王他老人家深明大義、憂國恤民,以後定然會想明白的!”

川島哼道:“真是巧舌如簧啊,你不但斷了大清龍脈,並且還想推翻清廷,肅王若是知道了,不恨死你才怪!”

馮慎道:“那也顧不得了!在大義麵前,馮某死亦不惜,又何況是個人私情?”

香瓜道:“馮大哥,你跟這奸賊廢什麽話?直接殺了幹淨!”

川島罵道:“死丫頭!當我會怕你們嗎?有這位高人在此,豈會容著你們來撒野?”

“高人?”馮慎朝那高島吞象一指。“說說吧,你是何方神聖?”

川島正要翻譯,高島吞象已回道:“我乃高島吞象!”

川島一怔,“高島先生,你也會說漢話?”

“我不但會說漢話,若算起來,與他們漢人也還有些淵源!”高島吞象說完,暗運起“幻魂大法”,朝著馮慎與香瓜依次盯去。

高島這“幻魂大法”,與中土的“圓光術”和西洋的“催眠術”大同小異,是以眼神暗示誘導,使中術之人產生幻象而自殘。然他這“幻魂大法”的功效,卻是因人而異。對於尋常之人,不消一時片刻便會中招。但遇上意誌異常堅定、蕙心至真至純者,則無半點兒用處。

馮慎誌堅似山,香瓜心純如水,故而這高島吞象潛運了半天法術,皆未能奏效。

見高島屢屢望向自己,香瓜秀眉一皺。“你老看俺幹啥?”

高島吞象收功,哈哈笑道:“果然沒讓我失望,的確是有些能耐!”

馮慎已察覺有異,遂冷冷道:“你那些小把戲對我們無用,趁早別拿出來丟人顯眼!”

“哦?”高島吞象不以為忤,“你說我這‘幻魂大法’是小把戲?那你們又會什麽高明的法術?”

“使出來怕嚇死你!既然你問,那俺就讓你見識見識!”香瓜說完,急打個呼哨後,跟著又是一聲清嘯。

沒出一會兒工夫,那巨雕便率著群禽越峰飛來,隨後,那猛虎也領著眾獸繞峰而至。

一見這滿天遍野的猛禽惡獸,那川島浪速好懸沒被嚇癱。豈料那雲、雨二姬麵未改色,那高島吞象更是氣定神閑。

未得香瓜號令,群禽眾獸便皆環立成一線,雕吟虎嘯,鷹視狼顧,一隻隻都在磨牙亮爪,好似劍拔弩張,隻待一聲令下,便要將那四人撕咬成碎片。

川島越看越怕,上下牙打得咯咯直響。高島聽得心煩,索性抬指一拂,將他點暈過去。

見高島從容不迫,馮慎微感詫異。“看來你膽量倒不算太小。”

高島吞象傲然道:“這幫畜生皆可為我所驅,我又何必要怕?”

“為你所驅?”香瓜不由得打趣道,“你當它們是小雞小狗,隨便喂些魚幹肉脯就會聽你的嗎?告訴你也不打緊,隻有先與它們交了朋友,讓它們感覺你是真心相待,這群禽眾獸才會肯來幫你的忙呢!”

“與它們真心相待?跟畜生去交朋友?”高島吞象說著,竟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小丫頭,這就是你學的馭禽之術?這便是你會的馭獸之法?哈哈哈哈,真真是笑死人啦……”

香瓜嗔道:“笑什麽笑?你這東洋鬼子懂得什麽?”

“我懂什麽?哼!”高島吞象將笑意一斂,向香瓜道:“既然你這丫頭無知,那我就來給你講講!何為‘馭’?馭乃統馭!定要淩駕於群禽眾獸之上!馭者所重,應是自身的威懾之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使它們臣服,令它們害怕,這樣才能讓它們但凡有令,便莫敢不從!”

“你胡說八道!”香瓜怒道,“俺四師父說過,無論是馭禽還是馭獸,所重的都是一顆誠心,而不是仗著**威,去欺負它們、去奴役它們!”

高島輕蔑的笑了笑,“那是你的師父無用,所以教出來的徒弟才會無能!”

馮慎勃然大怒,掌心頓然變得血紅。“你這倭狗,竟敢辱我師尊?”

高島吞象向馮慎掌中一瞧,道:“赤雷連濤掌?嗯,的確練到了些火候。不過小子你先別急著動手,我的話還沒說完!”

聽他認出馭禽術、馭獸法,又張口道破赤雷連濤掌,香瓜與馮慎齊齊一愣,異口同聲道:“你究竟是什麽來頭?”

高島吞象反問道:“你倆先報出師承!”

香瓜哼道:“憑你也配問俺師門?別說是不能講,能講也不會告訴你!”

高島吞象緩緩道:“那區區萬象門,確是有那麽幾分浮名,可在我高島吞象麵前,你兩個也用不著藏頭遮尾、故弄玄虛吧?”

馮慎與香瓜更驚,“你怎知我們是萬象門下?”

“果然被我猜中了!”高島急問道,“你們的師父在哪兒?那《軒轅訣》四卷可還在?”

馮慎心頭又是一顫,“你居然連《軒轅訣》都知道?”

高島吞象喜形於色,“看來那《軒轅訣》真的未失!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我苦尋了五十多年,終於打聽到它的下落了!”

香瓜皺眉道:“還苦尋了五十多年?你這東洋鬼瞧著也就四十來歲,難不成你還沒出娘胎時就在找《軒轅訣》嗎?”

高島吞象喝道:“你這小丫頭好生無禮,老夫今年已七十有七!”

馮慎瞧了瞧那兩名妖豔的女子,心下已是了然。“老匹夫,你七老也好,八十也罷,這些我們都沒興趣!快說你是如何得知萬象門,又是如何得知那《軒轅訣》四卷的!?”

“也罷,就跟你們這兩個小娃娃訴訴舊吧!”高島吞象說著,又問道,“萬象門中,有個叫‘天成真人’的,你們可知道?”

“天成真人?”香瓜怔了怔,向馮慎道,“俺不怎麽清楚,馮大哥你知道嗎?”

馮慎點了點頭,道:“清初之時,本門中三位前輩來關外探龍尋脈,除了帶頭天鴻真人,還有他的兩位師弟,一名天鈞真人、一名天成真人。”

香瓜恍然道:“原來是天鴻真人的師弟呀,那他不就是延悔大師的三師叔嗎?”

“不錯!”馮慎說完,又向高島吞象道,“然據我所知,當年除去天鴻真人外,其他兩位前輩,皆於關外那一役中陣亡。”

“陣亡?”高島吞象笑道,“恐怕那天成當年,亦是如此認為吧。據他所說,貌似是除去他自己大難不死外,他的兩位師兄俱身負重傷、最終戰死在這關外。”

馮慎道:“對天成真人之事,你為何知道得這樣清楚?”

高島吞象道:“我若不知天成,又如何得知那萬象門?又如何得知那《軒轅訣》四卷?我之前就已經說過,我跟你們也算有些淵源,因為我這一身的本事,正是源自於天成的那一支!”

馮慎咋舌道:“你居然是天成前輩的傳人!?”

“傳人?他也配!”高島吞象道,“我能有如今的造詣,皆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我是陰陽聖道的開山宗師!哼哼,單憑他傳下的那一丁點兒東西,能有什麽用?若是有用的話,我那個愚蠢而無能的師父,也就不會死於我手!若是有用的話,那天成老兒的不腐肉身,也就不會為我所焚!”

馮慎和香瓜相顧愕然,“老匹夫,你竟然弑師滅祖!?”

高島吞象怒道:“弑師又如何?誰叫他技不如人卻偏要食古不化?滅祖又怎樣?誰讓他天成老兒別有用心,當年不將他所會的全盤傳承下來!?”

馮慎道:“天成真人不惜摒棄畛域之見,將一身本事授於你們東洋人,你非但不感恩,反倒辱他、謗他、毀他法身!你這老匹夫,真是豬狗不如!”

高島冷笑道:“小子,你這種論調,跟當年我那沒用的師父簡直是一模一樣!”

馮慎道:“你師父倒有良心,可他卻瞎了眼,收了你這個師門敗類!”

“他那叫糊塗!他那是愚昧!”高島吞象道,“當我從他那裏聽說了天成的事後,稍加分析,便知道那天成老兒非是要把本事傳於我們,而是想借我們的手,使你們那狗屁萬象門不絕!”

馮慎道:“天成前輩若是知道後世的傳人中,出了你這麽個貨色,我想他當年寧可讓萬象門失傳!”

高島吞象道:“我再說一次,我是一派宗師!不是那狗屁天成老兒的傳人!還對他感恩?呸!當年他重傷墜海,一直漂到了日本。是我的先代族人救活了他!他的命都是我們日本人救的,為什麽他不來感恩?為什麽他傳授本事時,還要藏著掖著,將他那本來便沒學全的能耐惜之又惜?”

香瓜啐道:“你們還真是貪得無厭!以天成真人的本事,他若不是想教你們,早拍拍屁股走人啦,用得著教你們那些阿貓阿狗?”

高島吞象道:“你當那天成老兒不想走?可他那時四肢皆無,經脈俱斷,他又能走到哪裏去?並且那天成老兒還留下遺命,讓之後的傳人習漢話、效漢俗,以萬象門的分枝下居。若以後有緣遇上了中土的萬象門人,便立刻去認祖歸宗!”

“中土的萬象門人?”馮慎轉念一想,頓時明白了天成真人的良苦用心。

當年的天成真人定以為兩名師兄已死,《軒轅訣》四卷也失,門下僅存的傳人除了自己外,隻剩那新入門不久的師侄單九齡。然那時他身殘體癱,不能重返中土。無奈之下,便想把自身所學先授予東洋人,之後機緣到了,再由東洋傳人轉授於師侄。考慮到東洋人非我族類,唯恐他們生出異心,天成真人授道時,也有意無意地藏下些法門沒教。故而其後的萬象分支的本事,不可與中土正宗同日而語。

見馮慎沉吟不語,那高島吞象便道:“小子,你八成也猜到那天成老兒的用意了吧?哼哼,可笑我師父、師公、師祖他們全是一幫老糊塗!連如此的伎倆也瞧不出來,還代代承認自己是萬象分枝!哼,那萬象門有什麽了不起?我偏就不信那個邪!知道嗎?我原名叫作嘉右衛門,可後來為何改稱‘吞象’?那吞象之意,便是終有一日,我高島定會將你們的萬象門吞並蠶食!”

“將萬象門吞並蠶食?”馮慎冷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匹夫,漫說我三位師尊,就連我們二人,你恐怕也討不了便宜去!還有,以後不準你再提‘萬象門’三個字!”

高島吞象道:“怎麽?還怕讓別人知道你們的行蹤嗎?”

“那倒不是!”馮慎正色道,“當年天成真人就算沒有盡傳,但他所授,亦是我萬象門之正法。而你高島心術不正、毒如蛇蠍,將那好好的正法,生生練入了邪路!自古正邪不兩立,所以你今後休得再說,你那些旁門左道是源於我萬象門下!”

“旁門左道?哈哈哈……”高島吞象怪笑完後,又道,“小子,讓我來告訴你吧,弱肉強食乃天道使然!誰的本事大,誰才是正宗!用不著去論什麽孰正孰邪!”

香瓜道:“哼!還誰的本事大?旁的不敢說,你這東洋老鬼胡吹大氣的本事倒是不小!”

“既然你這小丫頭不服,那便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手段吧!”高島說完,猛然一聲厲嘯,那動靜有如鬼哭狼嚎,直直攝人心魄。

馮慎與香瓜倒沒覺著什麽,可身後的群禽眾獸間卻又是一陣陣**。突然間,一隻狼“嗚嗚”哀叫幾聲,夾尾垂耳地跑到高島身邊。沒多久,一隻兀鷲也“啾啾”淒啼幾下,縮翅收羽,落至高島腳下。

見這一狼一鷲過去,剩下的狼群豺狗、梟鳥兀鷲也都紛紛湧入了高島那方,轉眼工夫,原本拱衛在馮、田二人身側的禽獸,除去那巨雕、猛虎之外,隻剩了些花豹、蒼鷹。

香瓜臉色大變,她沒想到這高島隻一聲怪嘯,便將自己所率的群禽眾獸召去了大半。

然而那高島也暗暗吃驚。他原想給馮、田二人一個下馬威,以為一舉便可喚來所有禽獸,不想全力施出法術後,仍有小半無法喚來。並且那召來的大半盡是些豺狼梟鷲,而那些更為凶猛的豹虎鷹雕卻是一隻未至。

想到這裏,高島吞象麵上有些掛不住,羞惱之下,殺氣染臉,又向著剩下的禽獸暴喝。

豈料那些花豹和蒼鷹也不示弱,皆在那猛虎與巨雕的帶領下,反向著高島齜牙敵視、怒吼疾唳。

高島怒不可遏,以東洋話高喊一聲,當先向那猛虎撲去。那雲、雨二姬聞言,也都亮出長長的指甲,雙雙朝著巨雕抓襲。

“馮大哥,我護著雕兒,你去擋那東洋老鬼!”香瓜說完,便朝雙姬攻去。

馮慎亦不多言,迎著那高島便揮掌擊出。高島見他掌心又變得紅赤,頓知他使上了真力,忙急調內息,亦用“赤雷連濤掌”回擊。

“砰砰”兩聲巨響,馮慎連退了四五步,而高島吞象隻退了三步,便咬牙止住了身形。這一交手,高島雖稍占上風,可心中亦是暗驚,自己較之馮慎,畢竟多出了幾十年修為,然經掌力拚對後,卻僅僅是略勝其一籌。徒弟之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師父?慮及此處,高島對萬象門的小覷之心頓收,不由得又恨又妒,對那《軒轅訣》四卷愈發垂涎。

而馮慎自出島以來,首次遇上如此強敵,趕緊屏氣凝神,將背後的遏必隆刀緩緩拔出。

見馮慎寶刀出鞘,那高島打個呼哨,同時身子向後疾翻,退出幾丈之外。聽到哨聲,那雲、雨二姬也急急撤招,各自躍至高島左右。

在二姬撤離之時,香瓜也雙鏢齊追,等她們到了高島身側時,那追去的雙鏢,也一前一後地射向二姬麵門。高島吞象左手一抄,右手一拿,將雙鏢接下後,又擲於地上。“且慢!”

馮慎喝道:“老匹夫,你躲躲閃閃,是想耍什麽花招?”

高島吞象道:“今日我來,隻是為下戰書!”

馮慎冷笑道:“下戰書?哼哼,看來你們又增了不少人手。”

高島吞象滿臉傲氣,“你小子不必慌張,連那川島加上,新來增援的也就我們四個人!咱們都省著些力氣,留在明日再鬥如何?”

香瓜嬌喝道:“鬥就鬥,誰怕誰啊?俺還怕你這東洋老鬼還有那倆妖精不敢來呢!”

“應了就好!”高島吞象哼道,“那就這麽說定了!明日辰正,就於此處,我陰陽聖道,要與你們萬象門一決雌雄!”

馮慎也哼道:“我二人所學本領,尚不及師門萬一,然即便如此,對付你這邪魔外道也是綽綽有餘!”

“大話休說也罷!誰高誰低,明朝就見分曉!”高島吞象說完,抬起腳尖一點,將地上川島的穴道解開。

川島方一轉醒,便見身遭盡是豺狼梟鷲,“哇”的一聲,又要暈去。高島不待他昏,已伸手將他提了幾來。“怕什麽?不過是些畜生!”

被這一喝,川島總算回過神兒來,雙腿抖了幾抖,慢慢將身子立穩。

高島朝著馮慎與香瓜又瞪了一眼,這才將手一揮。“我們走!”

川島與雙姬聞言,忙緊緊隨在其後。那一大群豺狼梟鷲望了望香瓜,也都低頭順腦地跟在四人後麵。

香瓜滿心不忍,便想助其擺脫高島控製。她趁高島低頭趕路,忙朝著那些豺狼梟鷲吹了一連串的口哨。

那些豺狼梟鷲一聽這串哨響,身子頓然一輕,呼地便朝著四方逃去。不料那高島吞象縱身一躍,將一隻剛騰起的兀鷲擒了下來,雙手在其頭頸上前後一擰,那禿鷲便身首異處。甩開那死鷲後,高島又朝斜刺裏一奔,把一條大狼截住。那大狼方欲轉頭,兩條後腿卻讓高島攥實。隻見那高島雙臂一分,那條大狼的身子,已然被他撕成了血呼啦的兩半。

高島一手提著一半狼屍,仰天狂嘯起來。剩下的豺狼梟鷲嚇得瑟瑟發抖,哪裏還敢再逃出半步?又一個接著一個地回到了高島身邊。

驟見那狼鷲慘死,香瓜猛撒出一把暗器。“俺殺了你這狠毒的東洋老鬼!”

高島吞象將狼屍疾掄了幾下,將暗器盡數擋開。“你這死丫頭不必心急,我明天再來取你小命!”

香瓜還欲追打,馮慎伸手一攔。“算了香瓜,回頭再找那老匹夫算賬!”

望著高島吞象揚長而去的背影,香瓜大喊道:“東洋老鬼!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直到那群豺狼梟鷲跟著高島四人消失不見,香瓜和馮慎這才恨恨地轉過頭去。

香瓜猜出了高島之意,他必是想以那些豺狼梟鷲,來與己方所剩的豹虎鷹雕相爭相鬥。然高島鐵石心腸,香瓜卻視禽獸為友為親,哪裏忍心讓它們相互廝殺?於是便打算讓豹虎鷹雕先行散去,等明日再從高島手上救出那幫豺狼梟鷲。

不想香瓜嗚嗚喳喳地叫了一通後,不光那猛虎、巨雕不應,就連那些花豹、蒼鷹也不肯離去。它們唯恐豺狼梟鷲迫於高島**威,而對香瓜等人不利,故而吼叫嘶鳴,表示要與群豪齊力抗敵。

香瓜鐵了心,又是推那巨雕,又是趕那猛虎,巨雕、猛虎無奈,最後才帶著蒼鷹花豹緩緩離開。

待它們飛光走淨,香瓜道:“馮大哥,你晚上幫俺做隻木哨吧……明日俺打算用‘淨心驅魔咒’,幫那些狼呀鷲的脫困。”

馮慎問道:“淨心驅魔咒?”

“嗯!”香瓜點了點頭,歎道,“四師父教俺的那些馭禽馭獸的法術中,就是‘淨心驅魔咒’俺還沒有用過……”

馮慎奇道:“這又是為何?”

香瓜黯然道:“因為用了那‘淨心驅魔咒’之後,俺就再也不能使那馭禽之術和馭獸之法了……”

馮慎一驚,“什麽?那你為何還要用?”

香瓜道:“那咒雖然是以失去法術為代價,但必然能使對手召來的禽獸遠遁,同時讓對手的法術也失靈……馮大哥,俺寧可不會那馭禽、馭獸,也不願讓它們白白送命,也不願叫那東洋老鬼的奸計得逞啊!”

馮慎沉吟半晌,點了點頭。“也好,沒了群禽眾獸相助,咱們就真刀真槍地跟他們打一場。然而那老匹夫的確是身手不凡,明日一鬥,定是場苦戰。”

香瓜道:“是呀,他邊上那兩個妖精也挺厲害,每一個的身手,都跟唐大哥差不離。對了馮大哥,那東洋老鬼說他自己七十多了,怎麽俺一點兒也瞧不出來?”

馮慎正欲開口,腦中卻突然一陣暈眩。

香瓜見馮慎模樣不對,急道:“馮大哥,你怎麽了?”

馮慎擺了擺手,吐納幾下,便覺眩感已無。“沒事了,或許是這些天沒怎麽休息好,有點兒累著了。走,咱們這便回峰準備一下吧。”

說完,二人便轉身朝峰上奔去。

路上,香瓜又問起高島吞象年貌不符之事。馮慎稍加思量,便道:“那老匹夫如此高齡卻未顯老態,恐怕跟那兩個妖女有關。”

“妖女?”香瓜一怔,點了點頭,“嗯,她們的確是妖裏妖氣的,恐怕連柳姐姐都比她們不過……咦?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馮大哥你瞧,前麵那不是柳姐姐嗎?”

馮慎扭臉一望,果然是柳月秋等人與群豪迎了上來。

群豪一見二人,便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馮少俠,是不是東洋人又增兵來援了?”

“田大姑娘,咱們的禽兵獸將,怎麽會讓那人給喚走了一多半哇?”

石敢當將手一揮,向眾嘍囉道:“弟兄們都別吵,聽馮少俠和我香瓜妹子說!”

馮慎朝群豪道:“大夥不必驚慌,東洋人那邊,隻來了剛才那四人。”

群豪大鬆了口氣,“隻來了四個人?嘿,那倒是不怎麽打緊。”

馮慎搖了搖頭,“那四人之中,有一人極難對付。大夥想必也看到了,他舉手之間,便可將群禽眾獸召去多半。並且那人不光會邪術,武功修為也在我之上。”

群豪皆驚,“什麽?那人竟比你馮少俠還厲害?”

馮慎道:“是的,不過我仗著遏必隆刀之利,或許能與他拚個勢均力敵。”

香瓜想了想,道:“馮大哥,那俺跟你合鬥那東洋老鬼,讓唐大哥、唐姐姐去對付那兩個妖精!”

馮慎看了看唐家兄妹,緩緩擺手道:“香瓜,那兩個妖女還是由你去打發吧,就讓唐兄和唐姑娘留在峰上,與石大當家的一同壓穩了陣腳。”

唐子浚道:“馮兄,你是怕我與阿淇敵不過那兩名妖女嗎?”

馮慎確有此意。那兩名妖女的本事雖不及高島吞象,但任何一名,都不在唐子浚之下,更何況是唐子淇?然當著群豪麵上,馮慎不好明說,又想了想,才道:“唐兄不可誤會!這一來,明日一戰,是那老匹夫與我們的師門恩怨;二來,東洋人狡詐多端,要防止他們借鬥法之際,偷偷出兵來襲。畢竟那些東洋兵還有兩三百號,有唐兄和唐姑娘坐鎮,咱們這百餘兄弟才能與之相匹。”

唐子浚聽出馮慎是為自己找台階下,遂歎息一聲道:“既然馮兄都已安排妥當,那我和阿淇依命就是。”

“有勞!”馮慎一拱手,又向香瓜道,“明日驅開那些豺狼梟鷲後,你就將那兩名妖女向我身邊引。無論如何,咱倆都要先尋機除去那兩名妖女!”

香瓜怔道:“先要除去妖女?”

石敢當等人也問道:“是啊馮少俠,不是那東洋老鬼更厲害些嗎?”

馮慎反問道:“石大當家,你猜那老匹夫有多少歲了?”

石敢當道:“隔得太遠,我也沒瞧清他的眉眼啊……哎?三妹,我剛才看你好像去拿咱們繳來的望遠鏡了是吧?”

柳月秋點了點頭,“他那副模樣瞧上去,大概四十左右……”

馮慎道:“不錯,他看上去的確四十上下,可他真實的年齡,已經近八十歲了!”

群豪一聽,皆是不可思議。

“什麽?那東洋鬼都快八十啦?”

“不可能吧?怎麽看都不像哇……”

香瓜道:“對了馮大哥,你方才說他那樣,是跟那兩個妖女有關?”

“正是!”馮慎道:“恐怕那老匹夫會什麽采補之類的邪術,從那兩名妖女的身上采取陰柔之津氣,以補充他自身的陽元。那兩妖女應該是他一手**出的,所以那老匹夫才會老當益壯、精力充沛!”

唐子浚點了點頭,道:“沒錯,他之所以發烏齒健,也隻有‘采陰補陽’這個原因了!”

唐子淇問道:“哥,什麽叫‘采陰補陽’?”

香瓜也問道:“是呀,那兩個妖精雖說看著妖裏妖氣的,可怎麽采啊?”

群豪哄一聲笑了,“你們姑娘家家的,就別打聽那麽細啦!”

香瓜嗔道:“姑娘家怎麽啦?俺偏要打聽!”

一個嘍囉笑道:“田大姑娘,其實也沒啥,那采陰補陽,就是男的跟女的,脫了衣裳在**抱著‘打滾’哪!哈哈哈……”

“打滾?打滾為啥還得脫了衣裳?”

“這個我也不好跟你們說得太透哇!”那嘍囉笑得更起勁兒了,將兩個大拇指對起來彎了幾彎。“差不多就這個樣子吧……哈哈……”

一見那嘍囉的手勢,唐子淇心裏猜了個七八成,她臉上一紅,趕緊拉了香瓜一把。“香瓜,你別瞎打聽啦!瞧他那副下流樣子,就知道定不是什麽正經事!”

“嗯!他笑得可真是下流!”香瓜朝那嘍囉啐了一口,又向馮慎道,“馮大哥,你是說將那兩個妖女除掉,那東洋老鬼便采不成陰、補不成陽了嗎?”

“對!”馮慎道,“與正法不同,靠那種邪術來增強內息精元者,一旦無法繼續采補,身體容貌便會驟然變回原本應有的樣子。同時自身的內力修為也會大減。所以隻要除去那兩名妖女,那老匹夫也便不足為懼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大夥都去準備一下吧!”

群豪齊應後,正要離開,柳月秋卻突然叫住了馮慎。“馮少俠且留步,我找你有話說。”

馮慎駐足,“柳姑娘有什麽事?”

柳月秋看了看群豪,向查文顯與喬五道:“二當家、四當家,你們先帶兄弟們過去吧。”

查文顯和喬五知趣地點了點頭,向眾嘍囉道:“兄弟們,咱們先走!”

唐子浚見狀,忙道:“柳三當家的,我兄妹二人是否也需回避?”

柳月秋搖了搖頭,“不必了唐少主,那件事你們也知情……”

待群豪離開後,石敢當忙問道:“三妹,你究竟怎麽了?打老早就感覺你不對勁兒!”

香瓜也道:“是啊柳姐姐,有事你就說!”

柳月秋眼圈一紅,忽然朝著馮慎和香瓜跪倒。“馮少俠、香瓜妹妹,求你們幫我個大忙!”

“哎呀,你幹嗎呀柳姐姐?”香瓜趕緊去拉。

馮慎也道:“柳姑娘不需如此,快快起來說話!”

“是呀三妹,你隻管開口就是,馮少俠和香瓜妹子還能不幫你嗎?起來起來!”石敢當說著,同馮、田二人將柳月秋攙起。

馮慎又道:“柳姑娘,你請講吧。”

柳月秋點點頭,哽咽道:“馮少俠,我瞧見你們好像認識東洋老鬼邊上的那個男子。”

馮慎道:“不錯,那奸賊叫川島浪速!”

“川島浪速!川島浪速!”柳月秋念了幾遍,已是咬牙切齒。“這狗賊,終於被我又撞見了!”

香瓜奇道:“柳姐姐,難道你也認得他?”

柳月秋一字一頓道:“我之前雖不知他叫什麽,可那狗賊的模樣,卻半點兒也不敢忘記!”

石敢當急道:“三妹,你與他有舊仇嗎?”

柳月秋恨道:“我柳月秋曾遭遇過諸般淩辱,但有一人辱我最甚!”

馮慎猛然醒悟,“柳姑娘,難道在你腰間刻字的人是……”

柳月秋眼睛裏似要噴出火來,“不錯!就是那個川島浪速!馮少俠、香瓜妹妹,求你們把那狗賊活捉,好讓我親手將他千刀萬剮!”

香瓜氣道:“好哇!原來那王八蛋就是那川島啊!柳姐姐你放心,這事俺答應你啦!馮大哥,你說呢?”

馮慎道:“就算柳姑娘不提,我也不會輕饒了那奸賊!放心吧柳姑娘,待我們除了那老匹夫後,必會生擒川島,任你痛解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