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陰陽至尊

隻聽了個“雕”字,石敢當便猛然記起那樁事來。

柳月秋也急急仰頭打量,“香瓜妹妹,那隻雕兒在哪裏呀?總聽說它生得巨大無比,我早就想見見啦!”

香瓜怔道:“怎麽,柳姐姐你沒見過它嗎?”

石敢當接言道:“不光是三妹,連我也沒見到哇!那次它去五女山送信,我那幫兄弟竟被它唬得不敢靠前,最後還是那巨雕自個兒將信筒扯下來的。我與三妹他們得知後再跑去瞧,結果那巨雕早已經飛走了。好妹子,你快些叫它出來吧!”

唐子淇想起自己險些被那隻巨雕啄傷,心裏不由得來氣。“哼,就算那隻破鳥再厲害,又有什麽用?單靠它一個,能啄死幾個東洋兵?”

“它又不是自個兒來的,還帶著好多手下呢!俺昨晚就跟它們約好了,它們現在應該都到了附近,你們先在這裏等著啊,俺叫它們去!”香瓜說完,便急衝衝地向後麵的山林中奔去。

約莫一炷香的光景,“撲棱撲棱”的振翅聲便由遠及近。石敢當等人剛抬起頭,頓時驚得合不攏嘴。隻見那半空之中,飛來烏壓壓的一大群猛禽,打頭的長羽寬翼、粗腿健爪,正是那隻英武的巨雕,其後跟隨著數不清的蒼鷹、兀鷲,簡直似要蔽月遮星。

群禽疾翔不停,掠過高崖後,便向著江岸上的帳篷處俯衝。然趁它們飛過頭頂時,石敢當等人又驚奇地發現:那些猛禽無論大小,每隻的雙爪上皆抓著東西。體型大些的,抓的是石塊碎岩;而體型稍小些的,爪間之物俱在蠕動扭擺,竟是一團團的毒蛇。

飛至那帳篷的上空後,那巨雕一聲長唳,身後的蒼鷹、兀鷲疾疾散開,將所抓之物接二連三地朝帳頂投去。

不少石塊穿破帳頂,連帳帶人砸了個稀爛。石塊雖會落空無用,而那些毒蛇卻不會。直接掉進帳的不必說,那些落在空地上的,亦能入帳噬人。

毒蛇被群禽又抓又摔,早已是狂性大發,逢帳定鑽,見人必咬。那些沒被石塊砸中的東洋兵,還未來及道聲“僥幸”,又有不少,頓喪於毒牙之下。

待將石塊、毒蛇盡數投完後,群禽於空中齊齊打個盤旋,又在那隻巨雕的率領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裏。

馮慎等人又看了會兒熱鬧,也都盡興離去。直到走出很遠,還能隱約聽到那群東洋兵的鬼哭狼嚎。

好在東洋兵為數不少,沒出事的也都紛紛醒了過來,又拿槍打,又使火燒,折騰了好半宿,才終於將那蛇群打發幹淨。

收拾完畢後,那軍官氣得連肺都快炸了,一麵跳著腳罵娘,一麵命人速查傷亡情況。沒過多久,手下人便查點清楚。在那夥出事的東洋兵裏,連半死加不活,足足有兩三百號之多。有被石塊直接砸死的,有被群蛇當場咬死的;也有頭破血流、苟延殘喘的;還有中毒後麵紫唇青,隻進氣沒出氣的……

聽傷亡竟會如此慘重,那軍官一腔的怒氣,漸漸化為滿腹的狐疑。他望著遍地的蛇屍,回想起夜襲的群禽,又聯係到白天那些咬繩築壩的水獺……越是思量,那軍官越是驚駭,這一樁接著一樁的怪事絕非偶然,定是有高人在暗中驅使著禽獸!

一懷疑有人暗做手腳,那軍官馬上便想到了奪金時,一觸即逃的群豪。看來那夥人並非知難而退,實則是先躲藏起來,再對自己悄悄出手。

想到這裏,那軍官就已打定了主意。計劃從剩下的東洋兵裏,挑出三百號精壯之士回頭搜尋。依他之見,那群豪不過百餘,隻要從正麵交鋒,縱使他們有水獺、飛禽相助,也不足為懼。

那軍官越想越是,不待天明,便急急地調兵遣將。吩咐剩餘的四五百人原地留守,自己則親率選好的三百精兵,掉頭尋敵、切除隱患。

對這軍官的心思,馮慎早已猜到。一與群豪會合之後,便加緊部署起來。馮慎先尋了個險扼之處,又將群豪拆成十人一組,分別安插在了崖間嶺上。香瓜也沒閑著,於山野林中召禽喚獸,隻等那夥東洋兵回身來襲。

一方緊趕,一方慢迎。待到旭日東升時,雙方人馬便打了個照麵。

那軍官仗著人多槍快,哪會將這一百號人放在眼裏?二話不說,急命手下人以火力強攻。群豪因受了馮慎囑咐,皆縮在隱蔽處不露頭,隻是趁著那東洋兵填膛續彈時,這才“啪啪”回擊兩槍。

聽見那稀稀拉拉的槍聲,那軍官便知群豪彈藥不多,遂愈發的張狂。馮慎藝高人膽大,頻頻在顯眼處現身誘敵,有時躥至高崖上擲石打倭,有時於低崗下疾奔驟繞。

受此激擾,東洋兵們便將槍口齊齊對準了馮慎,無數顆子彈呼嘯著打來,不是射得塵沙暴起,便是擊得火石亂濺,可偏偏愣是沒傷到馮慎的半根毫毛。

那軍官見狀,又派出幾撥人衝鋒向前,可皆被高處的群豪相互應援著幾槍打散。東洋兵無法,隻有把扳機扣得更急,將子彈射得更快。

又奔了片刻,馮慎便冒著槍林彈雨回到了崖頂。一見馮慎撤離,香瓜便放聲長嘯。

那夥東洋兵剛一愣神兒,頭頂上便多出了不少小黑點。那軍官稍怔,頓知是昨晚偷襲的猛禽再度出現,忙命手下人舉槍向空中射擊。

與昨晚不同,此時猛禽們飛得極高,加上它們在空中靈活閃躲,東洋兵的子彈還沒飛至跟前,便已偏離下墜。

子彈射不上來,石塊卻能投得下去。這次群禽所抓的石塊,雖比襲營時用的小了不少,可亦有拳頭大。並且由那種數斤重的石塊換成拳頭大小後,每隻猛禽原本隻能抓一兩塊,如今卻可抓七八塊。數量陡然增多,再經高空疾墜,其威力自然是可想而知。

見不遠處有個小林,那軍官便當機立斷。然他一句“躲入林中”還沒喊完,東洋兵的頭頂上就下起了“石雨”。

受這麽一“淋”,登時砸死幾十;在抱頭鼠竄中,又踩死了幾十。剩下的東洋兵跟著那軍官狼狽入林後,原以為能喘口氣了,不想那一口氣卻噎在了喉間。

那軍官隻一眼,腳底下就湧上一股惡寒。若有閑暇,隻怕他連腸子都得悔青了。來時他隻想著水獺等小獸不難對付,卻忘記了群豪既能召來猛禽,亦可喚來巨獸。

隻見林子中央,雄踞著一隻斑斕猛虎,那猛虎身側拱衛著一群惡狼,再邊上,是數不清的豹子、豺狗,皆瞪著綠幽幽的眼睛、露出寒森森的利爪,將那長長尖牙,磨得是咯咯作響。

在林外受猛禽砸襲,東洋兵們早已是肝膽欲裂,又遇林中這一張張血盆大口,險些魄散魂飛。

還沒等東洋兵摸槍,那隻猛虎便一聲狂吼,狼群豹豺齊躍奔撲,驟然向著東洋兵撕咬起來。

說人凶猛也好、道人厲害也罷,都喜歡用個“如狼似虎”。現如今真狼實虎齊齊上陣,東洋兵除去呼天搶地外,也隻有哭爹喊娘的份兒。

豺狼虎豹在人群中東咬西抓,頓時掀起一陣血雨腥風。那林中傳出的慘叫哀號,就連躲在高崗上的群豪聽了,也是暗自心驚。

轉眼之後,林中的慘叫聲便戛然而止,除去十來個東洋兵舍命護著那軍官逃脫外,其他的不是橫屍當場,便是落入猛獸腹中,化為了虎糞狼便。

將東洋兵殲滅後,那猛虎走出林子,向著山崗上縱聲長嘯。

唐子淇眼尖,當即便認出了那是受過香瓜救冶的那隻虎。“看來那天晚上,你還真沒白救它。”

香瓜笑道:“它中的毒,是你解的,算起來唐姐姐才是它的大恩人呢。”

唐子淇哼道:“那有什麽用?它又不肯讓我摸……”

香瓜剛要開口,崗下猛虎又大叫一聲。“哈哈,它在催我們呢!”

“催我們?”柳月秋湊上前問道,“香瓜妹妹,它催我們做什麽呀?”

香瓜道:“它叫我們趕緊去撿槍拾彈,好讓它的手下們早點兒把屍首拖走。”

石敢當奇道:“那虎可真夠意思啊!不但幫咱們滅了強敵,還要替咱們收拾戰場……”

香瓜樂道:“收拾什麽戰場呀?它們拖走屍首,是為了存起來吃,那三百號東洋鬼,足夠它們吃好一陣子啦,還省得再去辛苦獵食!”

“原來是這樣!”石敢當笑笑,向眾嘍囉道,“兄弟們,都跟我下崗撿槍支彈藥去哇!”

眾嘍囉向崗下望望,不約而同道:“田大姑娘,你千萬要看好那些猛獸哇,可別將咱們兄弟也當了點心……”

“有俺在,你們就放心吧!”香瓜說完,便當先下得崗去。

雖知道香瓜的能耐,然在獸目睽睽下,眾嘍囉拾槍撿藥時,仍是提心吊膽。待將槍彈收集好後,那猛虎向香瓜又叫了幾聲,便領著狼群豺豹拖屍離去。

連同昨晚的偷襲算上,這兩役下來,群豪未曾傷著一人,那一千號東洋兵卻已折損過半。眾嘍囉士氣大漲,皆想乘勝追擊,將剩下的幾百東洋兵全殲。

石敢當也道:“是呀馮老弟,幹脆咱們就再召集起‘獸兵禽兵’,一鼓作氣將東洋鬼子都滅了得了!”

馮慎擺了擺手,“沒那麽容易。東洋兵吃了大虧,回去後定會嚴陣以待,他們雖死傷過半,可依然是人多槍足,禽獸們再勇猛,也畢竟是血肉之軀。沒必要讓它們去做無謂的傷亡。”

石敢當道:“那怎麽辦?可黃金還在他們手裏!”

馮慎笑了笑,“現在那批黃金,已然成了燙手的山芋,讓他們多拿一陣也無妨。咱們就慢慢地來,將剩下的東洋兵一點點地瓦解,也好為鐵船幫的兄弟多爭取些時間。”

香瓜撓了撓頭,“馮大哥,大龍、二龍到底幹啥去了呀?”

馮慎道:“你猜我會不會告訴你?”

香瓜搖頭道:“俺猜你不會……”

馮慎笑道:“知道還問?好了,這裏不宜久留,大夥收拾收拾,再尋個隱蔽處吧!”

這一戰下來,群豪興高采烈,而那東洋軍官卻落了個灰頭土臉。在奔逃的路上,他與那十幾個手下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似漏網之魚,生怕身後再有什麽虎狼追來。

如此逃出十幾裏後,前麵的灌木中突然躍出個人來,那軍官早已是草木皆兵,一見有人出來,便急命手下放槍。那人見狀,忙以東洋話高喊,軍官與東洋兵聞言,才知他是赤井正雄手底下,唯一幸存的忍者。

那軍官也不及多問,帶上那忍者便趕回了駐地。見旁邊皆是自己的人馬,那軍官這才稍稍心安。連經幾次挫敗,那軍官越發的感覺馮慎那夥人過於可怕,思來想去,便打算修書一封,將這裏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寫進去,並極言要上頭派兵增援。

等那軍官的求救信寫好後,那忍者便去深山中找出提前藏下的鴿籠,將信縛於鴿腿,放飛報信。

待信鴿放出後,那軍官便下命暫緩運金,調集剩下的東洋兵就地挖壕掘溝,日夜警戒,一麵嚴防死守,一麵苦候著援軍到來。

信鴿飛出長白山後,向南入了朝鮮國境。在抵達漢城上空時,遙見地麵上的一排小洋樓後,就直直俯衝而下。

這一排小洋樓,正是東洋人在漢城設置的統監府。這統監府在朝的權勢極大,不但能調遣所駐軍隊,而且能插手朝鮮的內政、外交,就連那國王皇室,亦對其避畏三分。

那川島浪速,此時便在這統監府中,一眼瞧見那信鴿,當即便認了出來。

川島讀信後,驚得愕然失色,顧不上抹去額頭的冷汗,便跌跌撞撞地去尋那統監——伊藤博文。

這伊藤博文,乃是東洋重臣。他身為明治九元老之一,任過內閣總理,當過樞密院議長,故而被派來坐鎮朝鮮,擔當這統監府的首任統監。

見川島慌慌張張地過來,伊藤皺了皺眉頭。“川島君,何事令你如此失態?”

川島急將那信呈上,“伊藤大人,這是‘運金隊’傳來的急報。”

“哦?”伊藤眉頭一舒,“這麽說來,那批黃金已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可是……”川島欲言又止,“唉,這封書信寫得很詳盡,還是請您自己過目吧。”

伊藤點點頭,架上眼鏡,展信便閱。與川島一樣,伊藤每讀個一行,臉色便沉下一分,還沒等把信看完,伊藤已是破口大罵:“飯桶!都是飯桶!一千多名裝備精良的士兵,竟會被一百號烏合之眾擊敗?”

川島忙道:“伊藤大人請息怒,那對他們增援的要求……”

“增援?”伊藤氣得直拍桌子,“若能多派人手,我早就將千軍萬馬調過去了!如今這朝鮮境內,暗藏著多少反抗咱們的義軍?那一千士兵向長白山開拔時,恐怕已經為他們所察覺,要是再增兵過去,你還不如將那黃金之事昭告天下呢!”

川島犯愁道:“若不增兵,又怎麽辦呢?那對手十分厲害,我怕剩下的幾百士兵抵擋不住啊……”

“你別來問我!”伊藤指著川島的鼻尖道,“川島,你在東北研發毒素的事還沒搞好,眼下運金之事又叫你弄砸了,當初你是怎麽向我保證的?若不是軍部下來公文,我才懶得管你這些閑事呢!”

“伊藤大人!”川島道,“奪取那批黃金,是為了帝國的大業!哪裏是我川島的閑事?”

“我不管那些!”伊藤怒道,“該協助的,我已經協助了,剩下的,你自己想辦法去吧!我的任務,是鎮守朝鮮,將它慢慢並入我帝國的版圖。若運金之事成功,那我也不過是為你川島做嫁衣;若因運金之事敗露,必會引起朝鮮、大清兩國的騷亂,真到了那個時候,誰能來為我收拾殘局?我還有何顏麵去見天皇陛下?”

川島想了好一陣,道:“敵人之所以能夠以少勝多,怕是因為那馮慎在其中搞鬼……這樣吧伊藤大人,你不再增兵也可以,就請你幫我調一個人去助陣吧!”

“隻要一個人?”伊藤狐疑道,“你想調誰?”

川島一字一頓道:“高島吞象!”

“高島吞象?”伊藤一驚,“你怎麽會知道他在我手上?”

川島笑了笑,“伊藤大人,你忘記我川島浪速的身份了嗎?我手下有無數的忍者、間諜,想打探點兒情報,並非什麽難事。”

伊藤擺了擺手,“你要別人倒罷了,他卻萬萬不可!那高島吞象是重犯,當年天皇陛下就已經下令,將他所操縱的‘陰陽聖道’定為‘**祠邪教’而廢止。並且這高島本人就極度危險,若放他出來,說不定要惹出大亂!”

川島篤定道:“不會的!他要想生事的話,那還不簡單嗎?”

伊藤一怔,“你什麽意思?”

川島道:“請伊藤大人想一想,依著那高島吞象的本事,若是想出來,什麽樣的籠牢能困住他?又有什麽樣的人能攔住他?這些年來,他一直安於現狀,非是他不能出來,而是他自己不想出來!伊藤大人認為呢?”

伊藤不置可否,“他為什麽不想出來?”

川島道:“據我所知,似他們那般的絕頂高人,好像都有些怪癖。若發現世上已找不到敵手,就會感覺百無聊賴,索性將自己關起來,用以消磨時光。”

伊藤冷笑道:“你知道的還不少,然既知如此,你為何還要去請高島幫忙?你覺得像他那種人,會為了那些金子而動心嗎?”

川島道:“能讓高島動心的不是黃金,而是能與他比肩的絕頂高手!請伊藤大人相信我,隻要你帶我去見高島,我就定能說服他去那長白山!”

伊藤沉吟半晌,最終點了點頭。“好吧,我帶你去試試吧,吩咐人去備車!”

二人收拾停當,隻帶了一個警衛出發。出了漢城後,一直向西到了濟物浦,又換乘了一艘小船,抵達一個名為“舞衣”的海島。

這舞衣島不大,人卻不少。三人一踏至島上,便有一大群全副武裝的守衛圍來。認出了伊藤博文後,那些守衛也不多話,齊施一禮,便疾疾閃開一條道路。

待伊藤等三人經過後,那些守衛複將通道圍牢,一個個端槍持械,絲毫不敢大意。

三人又走了一陣,來到島心的一座大宅前。那宅院無門,隻是在入口處的石階上,劃著一道手指粗細的凹線。

川島正要跨線進院,卻被伊藤攔住。將川島攔下後,伊藤便輕咳一聲,旁邊警衛見狀,忙向院中喊道:“伊藤大人求見!”

話音方落,院內便傳來一陣笑聲:“親家,你可好久沒來看我了!”

一聽得“親家”二字,川島心頭大奇,悄聲問道:“伊藤大人,你還與那高島沾親帶故?”

伊藤尚未開口,院內那人已道:“我那不肖的女兒,讓他伊藤家的臭小子拐跑了,所以我隻好叫伊藤這老東西一聲‘親家’了!”

川島方才的問話聲壓得極低,不想卻被院內的高島聽了個一清二楚,川島僅是一愣,心下更是折服。“在下川島浪速,拜見高島先生。”

高島又道:“你們都躲在外頭,讓我怎麽見?”

伊藤哼道:“你高島不發話,我們敢進去嗎?上次我來的時候,你不是以指劃石,說擅越此線者死嗎?”

望著那石上的凹線,川島目瞪口呆。這才知道那凹痕,竟是那高島生生用手指畫出來的。

高島哈哈大笑,“我上次是開了個玩笑,想不到你竟還當真了?哈哈哈,都進來吧!”

聽到這句,三人才敢越線入院。隻見裏麵的屋舍精致無比,庭院中假山水池皆具,哪裏還像軟禁之處?分明就是玩賞躲閑的別院。

川島剛進院,便瞧到廊下有一男二女。那二女一穿白裳、一著青衫,皆是妖嬈美豔、媚若無骨。那男子橫躺在二女之間,白裳女為他捏肩,青衫女替他捶腿。

見那男子發黑膚潤,看上去至多四十來歲。然川島打探到高島早過了古稀之年,故而遲遲不敢相認。

那男子一扭頭,“方才你這小子不是要拜我嗎?現在見到了,為何還不拜?”

聽了這聲音,川島也知這定是高島吞象,遂深鞠一躬。“是晚輩失禮,請高島先生多多關照!”

高島也不理他,向著伊藤道:“老東西,近來可好呀?”

伊藤看了看那兩名妖豔女子,沒好氣道:“沒你活得逍遙!”

高島朝伊藤臉上打量了幾眼,抻了抻懶腰。“那你得抓緊些了,再不逍遙,以後可就沒機會啦!”

伊藤一愣,“高島,你什麽意思?我怎麽就沒機會了?”

“聽不懂嗎?那我就說的明白些吧!”高島打了個哈欠,“你那條老命,就剩下幾個月的活頭嘍!”

“滿嘴瘋話!”伊藤強忍著怒火,向川島一指。“我這次來,不是聽你胡說八道的,是他要見你!”

“哦?”高島向川島望了望,“你叫川島浪速?來找我做什麽?”

川島又是一哈腰,“高島先生,晚輩這次過來,是想請您出山!”

“請我出山?”高島大笑道,“小子,你覺得你的麵子很大嗎?”

川島道:“晚輩人微言輕,哪裏有什麽麵子?隻是晚輩偶知一事,或許能使高島先生感興趣。”

“感興趣?”高島舉起手掌,歎息一聲。“唉,世上若還有能讓我感興趣的東西,我高島吞象,又何必終日的窩在這個破島上?”

川島笑道:“若是兩名高手呢?”

高島眼中精光一現,“高手!?”

“對!兩名絕頂高手!”川島說著,便將馮慎與香瓜在長白山所為道了出來。

高島越聽,目光便越亮,最後直接站了起來,抓著川島衣領道:“他們除去武功高深外,真的能驅馭飛禽走獸嗎!?”

川島吃了一驚,忙道:“晚輩絕不敢欺騙高島先生……”

“馭禽之術!馭獸之法!”高島鬆開川島後,突然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傳下來了!果然是傳下來了!蒼天有眼啊!那一男一女,八成就是我高島吞象苦尋了一輩子的人!”

川島愣了,“高島先生……你也認識他們?”

“見了就認識了!”高島此時似換了個人,再無之前的那種玩世不恭。“雲姬!雨姬!速去收拾一下,我這便動身趕赴那長白山!川島,你來給我引路!”

川島沒想到他會如此性急,“高島先生,咱們是不是……得去準備一下?”

高島雙睛一瞪,“有什麽好準備的?帶上我的雲姬、雨姬就夠了!”

川島瞧了瞧那二女,“那兩位姑娘是?”

高島道:“這都看不出來嗎?她們是服侍我的‘式神’!”

伊藤博文小聲嘀咕道:“什麽式神?不就是兩個妖妓嘛……”

高島皆聽在耳中,冷冷向伊藤道:“老東西,念在你是個將死之人,我不來與你計較。速去讓島岸上那夥蠢才滾遠些,莫惹得我心煩,逼著我大開殺戒!”

他們四人向著長白山急趕時,圖們江畔的東洋兵也在苦苦支撐。在這些日子裏,香瓜又命禽獸來偷襲了幾回,將原本就隻剩下一半的士兵,又消滅了一兩百號。

從來時的一千人馬,驟減至如今的兩三百人,連軍官帶手下,皆已成了驚弓之鳥,就連草叢裏躥出隻野兔來,都要嚇得拚命開火。終日的心驚肉跳,整夜的不敢合眼,那些東洋兵們都是身心交瘁,有幾個意誌薄弱些的,慢慢的開始神誌不清,情不自禁地說起了胡話,當再聽到獸吼禽鳴後,便直接被嚇得癡傻。

東洋兵們都自顧不暇,哪還有力氣理會那幾個瘋子?隻好任他們赤腳光腚的,戴著野花在河岸上跳舞、唱歌。

這天,那軍官正在吃著一隻烤魚,突然手下的哨兵來報,說是身後來了人。那軍官大驚,差點兒被魚刺卡住喉嚨。他一麵命東洋兵操槍戒備,一麵取了望遠鏡,向來人處打量。

隻看了一眼,那軍官便認出了川島浪速。“太好了!是川島大人!定是他帶著援軍來啦!我們有救了!我們終於有救了!”

乍聽有援軍過來,東洋兵們頓時喜不自勝,有的抱頭痛哭,有的仰天怪笑。更多的則隨著那名軍官,急急上前去迎著川島等人。

一見麵,那軍官便向川島行禮。“川島大人,你們可算是來了!”

川島點點頭,又見東洋兵們所剩不多,且都衣衫破爛、汙似泥猴,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就剩下這麽點兒人了嗎?”

“你們若再不來,這點兒人隻怕都剩不下了!”那軍官說著,便向川島等人身後望去。“川島大人,咱們的大隊援軍呢?他們還在後麵嗎?”

川島擺了擺手,朝著高島吞象一指。“沒有什麽大隊援軍,我請來的強援,便是這位先生!”

“什麽!?”那軍官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川島大人……我沒有聽錯吧?你是說……除去你們之外,沒有大隊援軍!?”

川島緩緩道:“不錯!”

其他東洋兵也全都傻了眼,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登時被這通“冰水”澆滅。“為什麽?難道帝國要將我們放棄嗎?為什麽不再派更多的援軍來啊!?”

川島咳嗽一聲,提高了嗓門兒。“都不要吵!我已說過,我身邊的這位先生,就是來助你們運金的!他一個人,足以抵得上一個師團!”

一名東洋兵失望至極,轉生出滿腔忿怨,直接指著那高島吞象道:“這種家夥能抵一個師團?川島大人,嘿嘿……你當我們是傻瓜嗎!?要騙我們的話,你還不如說他旁邊的那兩個女人是來‘勞軍’的,讓我們快活夠了,好再為你賣命!”

“放肆!”川島正欲罵,那高島吞象身子一閃,已然到了那東洋兵的麵前。

那東洋兵也豁出去了,將胸脯一挺。“怎麽?你這家夥想對我動手嗎?”

高島吞象朝那東洋兵雙眼直盯了好一陣,這才負手離開。“像你這種螻蟻,哪配讓我高島吞象動上一根小指頭?”

“高島吞象?”那軍官一怔,急向川島問道,“川島大人,那位……那位先生就是傳聞中的高島吞象?”

川島浪速剛將頭一點,一群東洋兵也頓時嘩然。高島吞象的名頭極大,他創立了“陰陽聖道”,自詡為“陰陽至尊”,曾在東洋本土幹下過許多駭人聽聞的大事。因鬧得動靜太大,連天皇都被驚動了,這才降旨調集舉國之力,將其艱苦剿滅。然“陰陽聖道”雖被鏟除,高島吞象的名字卻在世間越傳越神。有追捧者甚至還稱,縱觀東洋古今,能夠與高島吞象並稱的陰陽師,僅平安時代的安倍晴明一人。

方才出口狂言的東洋兵怔了半天,“撲通”一聲跪在地下。“我不知你是高島先生……請高島先生饒命啊!”

高島吞象冷冷道:“現在才知害怕?晚了!”

話音才落,那東洋兵突然兩眼發直,從地上爬起來,拚命地揮舞著自己的手臂。“蟲子!好多蟲子啊!它們飛過來啦!快趕走它們啊……”

餘人四下一望,心裏不由得納悶兒,這附近明明連隻蒼蠅都沒有,哪裏來的什麽一大群飛蟲?

而那東洋兵卻像是瘋了般,一麵掄著雙臂,一麵向著其他人大喊大叫。“你們還愣著做什麽?快幫我趕走這些蟲子啊!滾開!都滾開!別過來哇……”

見他這副歇斯底裏的模樣,其餘的東洋兵心下大駭,紛紛避開。

隻聽那東洋兵又狂叫了幾聲,猛然掉轉十根手指,開始在自己的臉上狠命抓了起來。“我被那些該死的蟲子蜇啦!癢啊!癢啊!我的臉上癢死了啊!”

那東洋兵每抓一下,臉上便多出幾道血痕。每處抓痕都是極深,皮肉都向兩側翻著,鮮血不斷地外湧。然那東洋兵似乎覺不到疼,依舊在臉上不住地抓著,沒過片刻,他那張臉便被自己抓得稀爛,血肉縱橫、嘴眼模糊,已然瞧不出人樣。

直至氣絕,那東洋兵還在喊癢。那種慘狀,令在場的每一個東洋兵都觸目驚心。

高島吞象飛起一腳,將那東洋兵的屍身踢出很遠,回身環顧了一匝,大喝道:“我有多大本事,現在你們清楚了沒有?若誰還不服,大可過來試試我的‘幻魂大法’!”

那群東洋兵吃他一喝,被嚇得齊齊倒退了好幾步。那軍官擦了擦額前冷汗,突然高興起來:“像先生這樣的高人,哪怕有十個師團也比不上啊!高島吞象!陰陽至尊!”

東洋兵們也跟著喊起來,“高島吞象!陰陽至尊!高島吞象!陰陽至尊……”

高島吞象雙眼一瞪,“不要吵!”

東洋兵們頓時噤若寒蟬。

高島吞象向那軍官一指,“你!”

那軍官心裏發慌,連說話都結巴了。“高……高島先生……你……你有什麽吩咐?”

高島吞象道:“速讓你的手下準備一頂大帳,再去找一張舒適的大床!”

“大床?”那軍官作難道,“高島先生……我們隻帶著草席鋪蓋……並沒有什麽床啊……”

高島吞象森然道:“沒有就現製!若天黑之前,還沒有床榻送來,那我就剝了你們的皮墊在身下!”

那軍官打了個寒戰,忙向手下道:“都聽見沒有?快去伐木製床!”

等手下急急離開後,那軍官又道:“高島先生,川島大人,那屬下先去準備些飯食?”

川島正欲說好,高島卻將手一擺。“不急!川島,你不是說認識那兩個高手嗎?先帶我去會會他們!”

川島一怔,“高島先生,就我們二人過去?”

高島一指身旁二女。“雲姬、雨姬與我形影不離,她們自然也去。”

川島猶豫道:“然他們有上百人……要不要我再帶些士兵?”

高島眉額一緊,“怎麽?連你也懷疑我的本事?”

“不不不!”川島急忙擺手,“一切都聽高島先生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