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居心叵測

穀底骸骨雖被毀塌,可石敢當與柳月秋等人見了,仍是十分驚愕,遂對龍骨之說,愈發的確信不疑。

待從穀底上來,天色已然不早。念及眾嘍囉遠來勞頓,石敢當便命他們生火造飯,於崖下吃喝休整。

山中野味不缺,“潛龍號”上也存著幾十壇美酒、上百斤魚脯螺片,霸海雙蛟讓親信盡數搬來,分發給其他人嚐鮮。

暮色漸濃,新月如鉤。十幾堆篝火熊熊燃著,那熾烈的火光,將半個山頭都映得通紅。百餘人圍成一個大圈,有說有笑,有吃有喝。鐵船幫的親信大多健談,混在眾嘍囉間沒過多久,便與之打成了一片。你道點兒海中異聞,我講些深山奇事,說到興起時,連吹牛帶扯皮,添不盡的油、加不完的醋,直唬得聽的人一愣一愣的。

說笑間,酒也喝到了好處。柳月秋多飲了幾口,不免有些微醺。隻見她粉腮上兩團紅暈,有如桃花初綻,笑吟吟地向馮慎道:“馮少俠,幹喝酒也是無趣,柳兒我為你跳支舞如何?”

馮慎還沒回話,石敢當已拍著大腿叫道:“好極好極!三妹你快跳,好給大夥助助酒興哪!”

眾嘍囉紛紛起哄:“三當家的,快讓我們開開眼吧!”

見馮慎不語,柳月秋媚眼迷離。“怎麽?馮少俠不想看嗎?”

馮慎不好拂了眾意,遂道:“有勞柳姑娘,在下拭目以待。”

嘍囉們又道:“三當家的,難得見你跳上一回,你可得來個帶勁兒的哇。”

“呸!”柳月秋笑罵道,“今晚姑奶奶高興,算便宜你們這幫兔崽子啦!”

說完,柳月秋站起身,腳步款動,來在了空地中央。才亮了個身段,手腕便緩緩抬起。

無數雙眼睛正巴巴望著,可柳月秋卻遲遲未再動。

眾嘍囉坐不住了,“不帶你這樣的啊三當家,兄弟們都等了半天了,你怎麽還不跳啊?”

柳月秋放下手臂,“沒有曲子怎麽跳?你們誰帶樂器了呀?有支笛子就成!”

“笛子?誰帶那玩意兒呀?”眾嘍囉犯愁道,“就算帶著也沒人會吹啊。要不這樣吧,弟兄們一塊給你用手打節拍吧!”

柳月秋不悅道:“那成什麽樣子?沒曲子我可就不跳啦!”

唐子淇哼道:“充什麽角兒?不跳就不跳唄,好像誰樂意瞧似的……”

“我們樂意瞧哇!”眾嘍囉急道,“馮少俠、大當家的,你們快勸勸三當家的啊……”

正當這時,一陣清亮的笛聲突然響起。

“咦?哪來的笛聲?”

“是誰在吹笛子?”

眾人一怔,皆東張西望起來。可那笛音乍起輒停,轉瞬後便無聲無息。

柳月秋心下好奇,忙問道:“到底是誰吹的?快些站出來!”

話剛落地,喬五便從人群裏站了起來。“哈哈哈,三當家的,剛才那兩聲還使得嗎?”

見是喬五,霸海雙蛟樂了。“奶奶的!怎麽把他給忘啦?隻要有這小子在,還有什麽動靜出不來?”

石敢當等人不解道:“什麽意思?喬五兄弟怎麽了?”

香瓜道:“石大哥你是不知道,那喬五除了會偷東西,還能學好多種聲音呢。”

霸海雙蛟道:“沒錯!他會口技,咱哥倆親耳聽過他學娘們兒,他奶奶的,跟那真娘們兒說話是一模一樣哪!”

石敢當奇道:“這是真的嗎?喬五兄弟竟還有這種本事?”

香瓜還沒開口,她的聲音卻從喬五嘴中發了出來:“當然是真的啦,俺還能騙你嗎,石大哥?”

此音一出,滿場哄然稱奇。“神了!四當家的真是神了啊!”

香瓜怒道:“死喬五,別學俺說話!”

“不敢啦!”喬五笑笑,又向柳月秋道,“三當家的,吹拉彈奏都在我這張嘴裏了,你隻管跳吧!”

“好!”柳月秋笑道,“把那琴瑟笙簫全奏上一遍,你‘奏’得越全,我跳得越好!”

“這便來!”

喬五舌頭一卷,絲竹起;再一伸,管弦生。卷卷伸伸,百樂齊鳴,五音六律,遍耳宮商。

在這婉轉悠揚的樂聲中,柳月秋翩翩起舞。一見這邊跳了起來,眾嘍囉便顧不上耳朵,不約而同地將視線齊投向柳月秋。

隻見柳月秋循樂踏音,從容婀娜。時而輕舒雲手,時而疾旋蓮步,裙裾飄逸,袖袂生風,出塵恍世,若仙若靈。

別說是眾嘍囉瞧得如癡如醉,就連霸海雙蛟也不禁讚道:“他奶奶的,想不到這娘們兒舞跳得這麽好!”

香瓜也點頭道:“還是這樣好看,比那妖裏妖氣的強多啦!”

柳月秋微微一笑,轉向喬五道:“四當家,換個歡快些的曲子!”

喬五喉頭一鼓,樂聲陡然變得頓挫激昂。柳月秋纖腰急扭,有如曳蔓飛花;雙臂擺繞,宛若戲鳳遊龍。拂甩隨意,顧盼由心,妖嬈柔媚,曼妙婆娑。

見柳月秋跳得美妙,香瓜也忍不住跟著手舞足蹈。唐子淇在一旁連拉帶拽,這才將她扯回了原位上。

舞姿繚絢,月影紛駁。不知不覺,柳月秋已是香汗津津。她興致上來,索性將外衣一拋,直引得眾嘍囉紛紛去搶、連連尖叫。

衣衫一減,柳月秋那窈窕的身段,愈發顯得玲瓏有致,端的是千嬌百媚、萬種風情。

柳月秋又是一轉,堪堪來在馮慎麵前。“馮少俠,柳兒我跳的舞,還稱你的心嗎?”

馮慎點點頭,淡然道:“眼界大開,美妙絕倫。”

“聽著可有些言不由衷呀。”柳月秋哧哧一笑,又向唐子浚道,“唐少主,我見你腰間掛著一把鐵扇,能否借柳兒一用呀?”

唐子浚微微皺眉,“這鐵扇是我隨身兵刃,你要去何用?”

柳月秋道:“自然是為了換支新鮮的舞,跳給你們瞧呀。”

唐子浚還沒來及開口,眾嘍囉已七嘴八舌地嚷了起來:

“唐少主,快給她吧!弟兄們都還沒看夠哇!”

“就是就是!唐少主莫要小氣,給她給她!”

唐子浚無奈,隻得將鐵扇從腰間解下,拋給了柳月秋。

“喲?這扇子好沉呀!”柳月秋笑嘻嘻地接來,返回了空地中央。

待那鐵扇一展,柳月秋的那支新舞也就跳了起來。然此舞與之前不同,既不輕盈飄逸,也不熱辣奔放。隻見柳月秋雙膝緊攏,上身起伏,碎步緩踏,腳尖慢點。鐵扇時開時合,容顏或掩或露,神態優雅中,帶著幾分魅惑。

見此舞怪異,馮慎不由得問道:“柳姑娘,這是何舞?”

柳月秋身形一頓,趕忙以扇遮口,輕輕轉了個圈。“告訴你就不新鮮啦!”

馮慎又道:“這般跳法,可不似漢舞!”

柳月秋臉色微變,遂將扇子一收,停步不動。“馮少俠若不喜歡,那我不跳了就是!”

“別哇!”眾嘍囉齊齊埋怨道,“馮少俠,你管三當家跳什麽舞呢?好看就行啊!”

“是呀!”海蠣子也混在人群裏叫道,“姑奶奶,再來一個哇!”

爛腳蝦趕緊拽了拽他。“你跟著起什麽哄?後腚上不疼了嗎?”

“怎麽不疼?”海蠣子往屁股上摸了摸,有些神魂顛倒。“能再看她跳上一段,被踢死老子也認啦。喂!姑奶奶,還跳不跳了啊?”

“跳你奶奶!”柳月秋嬌喝一聲,劈手將鐵扇擲出。

好在唐子浚眼疾手快,不等鐵扇落入人群,飛身躍出,搶先截下。

霸海雙蛟看了看柳月秋,又望了望唐子淇。“怎麽都這個德性?說翻臉就翻臉,還是香瓜妹子好哇……”

石敢當見場麵有些不尷不尬,忙立起來道:“大夥也吃喝的差不多了,明日就要準備著拆壇運金,都早點兒歇著,養養力氣吧!”

聽石敢當發了話,眾嘍囉再不願意也是無可奈何,都悻悻然地各回各帳。

山中歡舞已罷,而奉天城外的西四條街上,卻是曲樂未央。街尾東洋藝館的一間裏廂內,川島浪速正盤坐在幾旁,觀賞著前方三名舞伎的表演。

那三名舞伎身著和服,後頸處的領口開得很大,皆以白粉敷麵,唇間點著一抹豔紅。每個舞伎的手上,都持著一把小折扇,隨著雅樂聲聲,折扇一收一展,三名舞伎依著節奏探腿點足,帶動著身子上下蹲伏。

正瞧著,拉門一開,門口一名侍者側跪。“川島大人,赤井館主到了。”

“讓他進來吧。”川島浪速說完,又揮了揮手。“你們先退下。”

三名舞伎趕緊收扇彎腰,向川島行禮後,倒退著出得門去。等赤井正雄入室後,那侍者便知趣地將拉門從外麵掩好。

川島示意道:“赤井君請坐吧。”

“多謝川島大人!”赤井正雄坐定。

川島又道:“赤井君,你的人又去確認過了嗎?”

赤井正雄道:“確認過了,他們果然是在長白山中發現了黃金!”

川島眼睛一眯,“那黃金真有那麽多?”

赤井正雄點點頭,“千真萬確!”

“太好了!”川島喜道,“有了這批黃金做軍資,帝國的雄圖霸業,還愁不能實現嗎?哈哈哈……赤井君,接下來你要派手下繼續監視!我明日便去聯絡軍部,請求從本土調兵!”

赤井正雄道:“川島大人,咱們在奉天也有駐軍,何不就近派兵,直赴長白山?”

“糊塗!”川島道,“這奉天還是清國的地盤,那長白山又是他們清廷的聖山,一旦咱們的駐屯軍大舉開拔,支那人會不起疑心嗎?到時候黃金還能運得出去嗎?”

赤井正雄道:“是我所慮不周。對了川島大人,你剛才提及聖山,我又想到了線報上關於龍骨一事,那副龍骨,真的是他們的龍脈嗎?”

“哪裏是什麽龍脈?”川島笑道,“我已經按著那線報上的描述,谘詢過帝國的有關專家。據專家分析,那應該是一種史前巨型生物的化石!也就是支那人愚昧無知,將那化石當作龍骨供奉!”

赤井正雄道:“史前化石?”

“沒錯!”川島道,“不過那種東西,對咱們意義不大。關鍵是那批黃金!隻到能得到那批黃金,你我皆是名垂帝國史冊的大功臣!”

赤井正雄道:“我明白,隻是眼下的問題是,他們貌似已準備將黃金運走。”

川島道:“黃金數量眾多,深山裏的環境又極其險惡,他們的動作應該沒有那麽快。這樣吧,我會盡快聯絡軍部,你帶著手下人設法阻攔,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這批黃金弄到手!”

赤井正雄答應道:“是!”

川島道:“赤井君,你務必要盡心盡力,別再讓我失望了!”

赤井正雄汗顏道:“川島大人放心,必要時,我會親自出馬,定當竭盡全力!”

川島浪速說得不錯,想要將黃金從懸崖峭壁上運至山外,絕非是一日之功。

馮慎與石敢當等人商量了好久,決定將手底下的百餘名弟兄挑成幾股,分工行動。

嘍囉們有的去伐木砍樹,有的搭架造車,有的鋪石墊路。再有那些身手矯健的,則帶著各式工具,攀至龍門壁上。一撥在石洞內拆卸壇中的黃金,另一撥於洞外的岩壁上鑿坑打楔,好設置繩索滑輪。

待繩索滑輪架設好,眾人便一麵拆割圓壇,一麵將拆下的金磚、金塊陸續縋到崖下,置於岸上慢慢堆疊。

擔心黃金損耗過大,一行人皆是細拆緩卸。不知不覺,十多天過去,崖洞中的圓壇越來越矮,河岸上的金堆卻愈來愈高。眼見黃金已運下來十之八九,眾人依舊是幹勁不減,皆熱火朝天地勞作著,隻盼能夠早日運金出山。

唯恐有人見金起意,香瓜時常帶著霸海雙蛟從旁監視,尤其是喬五,香瓜每次撞見他,都要大搜其身,生怕他賊心未泯,重操了“舊業”。唐氏兄妹則盯著查文顯,時刻留神兒他的一舉一動。然好在這十幾天下來,查文顯並無什麽異常。喬五也學乖了,之後隻要遇見香瓜,就主動解衣敞懷,以示清白。

各人俱忙活著做事,柳月秋卻仍是我行我素。時不時地纏在馮慎身邊,調笑挑逗、賣弄風情,直引得香瓜與唐子淇大生敵愾之心。

這天晚上,眾人又經一日辛苦,皆早早歇下。香瓜和唐子淇卻未睡下,悄悄溜出了帳篷。原來,在采石伐木時,嘍囉們在不遠的山腳下挖出一口溫泉,見此時夜深人靜,她們倆便相約著,打算去那溫泉中洗澡。

二人剛到那山腳,便見那溫泉邊已圍上了一圈木隔欄,欄內火光搖曳,隱隱傳出水聲,顯然是早有人泡在了裏麵。

唐子淇皺皺眉,“哎呀,該不是那些臭男人在裏頭洗腳吧?”

香瓜擺擺手,“是個女人的聲音,唐姐姐你聽,還在唱歌呢。”

唐子淇側耳聽去,果是個女人的動靜。“哼,我聽出來了,是那姓柳的妖精!呸!妖精就是妖精,你聽聽她唱的那歌,怪聲怪調、妖裏妖氣的!”

“那咱們回去吧,俺可不想跟那狐狸精一塊泡著。”香瓜說完,掉頭想走。

唐子淇一把拉住,“咱們憑什麽要躲她?走,一起過去,將那妖精趕跑就是了!”

說話間,二人已到了那溫泉旁。聽得腳步聲響,裏麵柳月秋冷冷道:“哪個嫌命長了,敢來偷看姑奶奶洗澡?”

香瓜幾下繞到隔欄內,掐腰道:“俺和唐姐姐是來洗澡的!誰稀罕偷瞧你?”

見是香瓜與唐子淇,柳月秋笑了笑。“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們呀!”

唐子淇道:“姓柳的,你沒聽見嗎?我跟香瓜要洗澡,你還不快出來?”

柳月秋非但沒出溫泉,反而將頭一仰,枕在了泉邊的岩石上。“我幹嗎要出來?這溫泉不小,又不是泡不下三個人。”

唐子淇道:“跟你泡在一塊,我們怕染上一身臊氣!”

柳月秋輕哼一聲,抬起雙腳撥了撥泉水。“那就沒辦法了,這溫泉可不是你們唐家的!”

香瓜急道:“那也不是你家的呀!”

柳月秋笑道:“所以我也沒趕你們呀,香瓜妹妹,這溫泉是我手下發現的,這隔欄也是我手下搭的,拋開這些不說,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我都沒將這溫泉據為己有,你們又憑什麽要趕我走呀?”

香瓜撓了撓頭,“嗯,倒也是這麽個理兒……”

唐子淇氣得扯了香瓜一把,“你跟她講什麽理?她又不是什麽正經女人!”

“就你唐大小姐正經!”柳月秋冷笑一聲,緩緩從水裏站起。“算了,讓給你們吧,哼哼,我這個不正經的女人,也該去做些不正經的事了。”

香瓜一怔,“你要去幹啥?”

柳月秋光著身子從二人麵前經過,也不急著穿衣,用塊幹布慢慢地在身上擦拭。“反正我也差不多洗好了,就去瞧瞧馮少俠睡了沒有吧。”

香瓜怒道:“不許去!”

唐子淇白了香瓜一眼,“你傻呀香瓜?看不出她是在故意氣你嗎?”

柳月秋道:“喲?唐大小姐這麽正經的女人,居然能知道我這個不正經的女人在想什麽?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呀!”

唐子淇嗔道:“我不想跟你多說,你走是不走?”

“我哪敢不走呀?”柳月秋拍拍胸口,裝出害怕的樣子。“可你唐大小姐再厲害,也總得叫人家穿好衣服吧?”

唐子淇道:“你最好快著點兒!”

柳月秋皮膚白皙、身段曼妙,香瓜看了一陣,心生羨意。她扯了扯唐子淇衣角,悄聲道:“唐姐姐你瞧,那狐狸精生得腿長腰細的……怪不得會迷男人……”

唐子淇秀眉一蹙,“不就是狐媚子模樣嗎?我才不稀得看呢!香瓜,你也別瞧!”

“就是,俺也不稀瞧!”香瓜嘴裏說著,卻忍不住又瞥了幾眼。可就是這麽幾瞥,竟發覺柳月秋後腰間,似乎刺了什麽字樣。

“咦?狐狸精,你腰上文著什麽呀?”

柳月秋一驚,急急去捂。“沒什麽!”

香瓜越發好奇,“怎麽會沒什麽?俺都瞧見了!”

“就是個尋常的刺青!”柳月秋說完,幾下披好衣服,匆匆離開。

望著柳月秋離去的背影,唐子淇啐道:“呸!這妖精就會裝神弄鬼!香瓜別理她,咱們泡咱們的!”

“好!”香瓜答應一聲,便與唐子淇除衣解褂,雙雙浸入溫泉之中。

泉溫宜人,水汽氤氳。待她們從泉中出來,已是遍體通暢,氣爽神清。

二人著好衣衫,將火把熄掉,打算返回帳篷睡覺。可剛走出那隔欄,便聽到遠處的山林中,傳來一聲虎嘯。

山中猛獸不少,時常於夜間嘶吼。對那虎嘯狼嚎,唐子淇早已習以為常,故而也沒去在意。然香瓜一聽那動靜,立馬停腳駐足,急忙豎起耳朵,想去辨清聲音傳來的方向。

唐子淇見狀,道:“不就是老虎叫嗎?你大驚小怪的幹嗎呀?快走吧!”

香瓜道:“這老虎的叫聲不對勁兒,它像是在找人幫忙。你聽,又叫起來啦!”

唐子淇道:“越說越玄乎了。香瓜,你願意聽就在這兒聽吧,我可要先回去了!”

香瓜央求道:“唐姐姐,你陪俺過去瞧瞧吧,俺不放心!”

唐子淇道:“我才不去呢,我又不會什麽馭禽之術、馭獸之法的,萬一那老虎咬我怎麽辦?”

“不會的!唐姐姐,求你了!你聽那老虎叫得多可憐哪!”

唐子淇縱使不願,卻架不住香瓜的軟磨硬泡,最後也隻好與她循聲找去。

二人借著月光,在林間疾疾穿梭。約莫一炷香的光景,前方出現了一塊嶙峋的大石,一隻碩大的猛虎,正趴於那石下。

那猛虎吊睛白額,渾身的斑紋黑黃相間,見有人來,四肢猛然撐起,口中嗚嗚低吼著,向著二人眈眈敵視。

見猛虎牙尖爪利,唐子淇有些害怕,畏葸不敢再靠前。香瓜打眼一瞧,發現它一隻後腿踡吊著,已知這猛虎是受了傷。

“吼啥吼?俺是來幫你的!”香瓜說完,嘴巴裏發出些奇異的聲音。

聽了那聲音後,那猛虎不再焦躁,又朝香瓜看了幾眼,慢慢地側身趴下。

香瓜摸出支火折子,遞給唐子淇。“唐姐姐,你幫俺照個亮,咱們近前瞧瞧它怎麽了。”

唐子淇仍踟躕不前,“香瓜,它真的不會咬我嗎?”

“放心吧,俺都跟它說好了。隻要你別去摸它,它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言訖,香瓜當先來到那猛虎身旁,唐子淇將心一橫,也一步一步地跟在後麵。

火光一照,二人皆是一驚。隻見猛虎那條後腿已腫得老粗,傷口處鼓成個大包,流出來的血都是黑色的。

“怎麽會傷成這個樣子?好像是中了毒呀!”香瓜急道,“唐姐姐,你那峨眉刺快借俺使使!”

“嗯!”唐子淇忙從發間拔出峨眉刺,遞給了香瓜。

香瓜接來,用刺尖往猛虎傷口上撥了幾撥。“呀!它原來是中了暗器!唐姐姐你瞧,那暗器整個都沒在了肉裏,就露出個小尖來!”

唐子淇道:“得把暗器拔出來,要不它這條傷腿就會化膿爛掉。”

香瓜犯愁道:“拔出暗器不難,可它中的毒怎麽辦呀?”

唐子淇道:“我倒是隨身帶著幾種解毒的藥粉,隻是不知管不管用。”

“你怎麽會帶著解毒藥?”香瓜僅是一愣,即刻明白過來。“瞧俺這腦子!你們唐門除了暗器,煉毒解毒也是一絕啊!快快,唐姐姐,你把那解毒藥都拿出來吧,咱們每種都試試!”

唐子淇蹙額道:“那樣能行嗎?”

“死馬當作活馬醫吧!”香瓜說完,將刺尖一剜一撥,把那猛虎傷口中那暗器給挑了出來。

那猛虎吃疼,“嗷”的一聲大叫,唐子淇心驚膽戰,嚇得跳出去很遠。

香瓜拍了拍猛虎,“沒事沒事,唐姐姐你快回來吧。”

見那猛虎不再齜牙咧嘴,唐子淇這才放下心來,埋怨香瓜道:“你也真是,要給它拔暗器怎麽不提前打聲招呼呀?再弄得它亂吼亂叫,我可要走了!”

“不會啦!”香瓜嘴裏說著,手不停歇,在猛虎傷腿上又捋又擠。

猛虎也知道香瓜是在幫它治傷,嘴巴僅張了幾張,沒再叫出聲來。

忙活了好一會兒,猛虎傷口處流出來的血水,也慢慢地轉成紅色。二人見狀,便將那幾種解毒藥末一股腦的敷在傷處。怕猛虎舔舐,香瓜又從自己衣襟上撕了塊布條,給它包紮在了傷腿上。

又過了一陣,猛虎傷處附近的腫脹漸消,站起行走時,雖還有些瘸拐,可那傷腿已能勉強落地。

香瓜喜道:“哈哈,解藥管用啦!”

唐子淇也笑道:“沒想到真能起效,咱們也算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香瓜撲撲手,在那猛虎頭上拍了拍。“好了,你的傷沒什麽大礙啦,快回家去吧!”

那猛虎甩了甩腦袋,前爪一伏,張開嘴“嘸嘸”了幾聲。

見它又露出了獠牙,唐子淇不禁又退後兩步。“香瓜,它怎麽又齜牙了?”

“聽它的意思,是想著報恩呢。”香瓜笑笑,又向那猛虎揮了揮手。“俺又不圖你啥,快走吧!”

那猛虎又低嗚一聲,便掉轉身形,一步三回頭地慢慢離去。

待它消失在林間深處後,唐子淇催促道:“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香瓜正要點頭,眼角卻瞥見地上有什麽東西一亮。低頭一瞧,隱約是那支傷虎的暗器。“剛才光顧著給它治傷,卻忘了瞧瞧傷它的這玩意兒啦!”

唐子淇道:“不就是支暗器嗎?你我身上還少了?”

香瓜道:“可傷那隻虎的卻不是咱倆呀!對呀,在這深山中,那虎怎麽會被暗器所傷?莫非是唐大哥打的它?”

唐子淇不悅道:“我哥打它做什麽?再說了,若是我哥出的手,會直接射它頂門要害,哪裏會胡亂地紮在它腿上?”

“也是!可既然不是咱們三個,又會是誰呢?”香瓜說著,蹲下身去。“先看看那暗器吧。”

因那暗器帶毒,香瓜便用一片樹葉隔著,拾起來放在眼前打量。

隻見那暗器中間是個圓環,周圍刺出三道菱形尖角。

香瓜與唐子淇對視一眼,道:“這可不是咱們使的東西!這種玩意兒俺之前見過,好像是東洋人用的忍者鏢!”

“忍者鏢?東洋人?”

“錯不了!”香瓜篤定道,“那晚在奉天的弘武道館,俺與那些東洋忍者對過招,他們打出的暗器裏麵,好多都是這種模樣!”

唐子淇不解道:“可那是在奉天呀,這深山中怎麽會有忍者?”

“不好!”香瓜意識到事態不對,忙將那忍鏢一包。“俺得趕緊去把這事通知馮大哥他們!”

當馮慎見到那支忍者鏢時,臉色大變,他趕緊喚醒了唐子浚和霸海雙蛟。

香瓜道:“要不要俺把石大哥也找來?”

“不必了!”馮慎擺手道,“香瓜,你先將事情的經過再說一遍。”

香瓜點點頭,遂一一道出。

聽完香瓜所述,唐子浚擰眉問道:“馮兄,這事你怎麽看?”

霸海雙蛟搶先道:“這不明擺著嗎?那老虎是被忍鏢所傷,會使忍鏢的當然是那些東洋忍者。他奶奶的!東洋人也到這山裏來了!”

唐子浚道:“東洋人潛伏在咱們附近,已是顯而易見之事。我想問的是:他們東洋人,如何能尋到了這裏?”

馮慎點點頭,“唐兄所想,正是我之所慮。這藏金之處位於深山,沒有指引,根本不可能抵達此地!”

霸海雙蛟一怔,齊齊向眾人臉上瞧去。“馮老弟,你的意思是說……咱們之間,有人在給東洋人通風報信?”

見霸海雙蛟瞧向自己,唐子淇麵上一沉。“你們瞧我做什麽?”

香瓜也不悅道:“大龍、二龍,你倆剛才也瞅俺了!怎麽,俺像奸細嗎?”

霸海雙蛟急道:“哎呀,咱哥倆就是順嘴一說、順眼一瞧呀!”

唐子浚道:“二位當家的所言不無道理。那奸細定非咱們六人,然石大當家那邊,可就有些難說了……並且那張龍圖,咱們曾另描了一份給他們……”

香瓜道:“俺敢擔保!絕對不會是石大哥!”

唐子浚道:“田姑娘誤會了,我當然相信石大當家的為人,可他畢竟有百多號手下,說不定其中會有人,起了那叵測之心。”

“手下?”霸海雙蛟道,“難不成是那查文顯?這幾天咱哥倆總覺得他鬼鬼祟祟的。是了是了,那老小子與馮老弟有過節,保不齊就是他!”

香瓜道:“也可能是那姓柳的狐狸精!”

馮慎擺了擺手,道:“拿不準的事,先不要妄下定論。或許是石大當家率部入山時,行蹤為東洋人發覺。東洋人悄悄跟在其後,亦能抵達這裏。且不管咱們身旁是否有奸細,那東洋忍者都已近在咫尺。眼下我們要做的,一是嚴加提防,二是抓緊運金!”

“沒錯!”唐子浚點了點頭,“再有個一兩天的工夫,崖上的黃金便可全部運下來了。隻要黃金一齊,就即刻送出山。就算東洋人過來,也叫他們撲個空!”

霸海雙蛟道:“就怕他們不過來!他奶奶的,等天亮咱哥倆帶人去林子裏找找,不信逮不出那幫龜孫子來!”

唐子浚道:“當務之急,是集中人手全力運金。尋山搜林之事,就由我去吧!”

馮慎道:“那就偏勞唐兄了!”

“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