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窟謎骸
雖然已猜中了十之八九,但親見這“龍門”打開,馮慎仍覺喜出望外。他不及向內打量,又匆匆折回小瀑後的裂縫處,解下外衣,朝下揮舞。
下麵幾人見馮慎示意,便知龍門已開,皆迫不及待地登崖攀壁。香瓜與唐家兄妹身輕如燕,再高再險的峭壁也不在話下。霸海雙蛟身形頗重,攀爬起來倒花費了不少力氣。
待五人皆攀至裂縫處,馮慎又將他們齊引在石梁上。石門後的空間不小,但因瀑流遮擋,裏麵的光線較為昏暗。唯恐裏麵有什麽銷器陷阱,馮慎從懷中摸出火折子吹亮,一麵警惕地試探著,一麵慢慢地朝裏麵摸去。其餘人等也屏氣凝神,緊緊地跟隨在後麵。
沒走出多遠,便見前方影影綽綽地矗立著一座高台,台上圍著幾圈欄杆,中央一幢圓閣,有門有柱,覆著三層大環疊頂,跟那北京城裏的天壇差不多模樣。
見那些欄杆俱為木製,霸海雙蛟便踢斷了幾根拆下,就火引燃後,分發給諸人,權當作火把照明。
火光一亮,山洞中越發亮堂起來。偌大個洞中,除去那高台圓壇,其餘都空****的,竟無別物。
六人見狀,便決定進那圓壇瞧瞧。圓壇的大門未封,輕輕一推,便應手而開。
豈料一望之下,六人又是目瞪口呆,那三層高的圓壇裏頭,居然也是空餘四壁,僅在廳中立著一塊大石碑。那石碑四邊雕滿了龍紋,碑心刻著一列彎裏彎曲滿字。
對碑上的滿文,六人皆是不識。隻是見這裏近乎一無所有,霸海雙蛟等不免有些沮喪。“他奶奶的!這塊破石碑,該不會就是那‘龍脈’吧?”
馮慎搖了搖頭,“他們花那麽大力氣在此處開山築壇,肯定不是為了樹塊石碑。”
香瓜問道:“可那龍脈在哪裏啊?”
馮慎道:“外頭設有開合機關,難道這裏麵便不會有嗎?”
“對!”唐子浚點了點頭,道,“咱們先在這石碑上仔細找找,說不定會有什麽發現!”
一語驚醒夢中人,霸海雙蛟反應過來,也圍著那石碑摸瞧起來。這石碑除去那列滿字外,通體雕龍。前麵是八條龍形紋飾,皆作飛升狀,拱衛著上方一顆火球。那火球中心呈半圓凹陷,旁邊則以淺線,刻著幾團火焰的圖案出來;而石碑的背麵,卻單鑿了一條凸起的蟠龍。那蟠龍擺尾揚爪、身子盤曲團繞,嘴中含著一顆圓珠。那圓珠雖為前麵的幾顆龍牙所攔固,但選好角度一旋,仍可從嘴側取出。
唐子淇用手指一撥,那圓珠便“滴溜溜”轉了幾轉。香瓜看得眼熱,也忍不住去撥弄了幾下。“哈哈,還怪好玩兒的。”
馮慎看看那圓珠,又退身瞧了瞧碑前那半圓形的火球。“先別玩兒了,快把那圓珠取出來!”
香瓜見馮慎一臉鄭重,知他定是想到了什麽,忙在那龍嘴裏扣了幾下,將圓珠取出遞在了馮慎手中。
馮慎握珠在手,轉在石碑前,將石珠向那半圓形的凹陷處一對,正好是嚴絲合縫。
“這應該就是機關所在了,大夥離這石碑遠些,多加留神兒!”
“你也要小心!”
“放心!”馮慎說完,便發力一按,那半圓的凹陷裏“啪”的一聲響,就把那石珠牢牢吸住。石珠嵌在凹陷內後,慢慢轉動了起來,才轉了三圈,石碑內就傳出“哢啦哢啦”的響聲。等響聲停止,那石碑後的地麵上,已然露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入口。
眾人圍過去一看,見那入口黑洞洞的,一道長長的石階斜搭出來,直通底下。
“哈哈!”霸海雙蛟樂道,“隻要沿著這石階走,就定然能找到那‘龍脈’了!”
“下去看看再說!”言訖,馮慎翻身一躍,落在那下方的台階上。其他人也舉起火把,一個接一個地跟在後麵。
六人順著台階七拐八繞。走著走著,馮慎感覺腳下有冷風襲來,他忙急趕幾步,發現這段石階已到了盡處,再往下,竟是一片漆黑的萬丈深淵。石階雖無,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條原木搭成的棧道,緊緊貼在岩壁上,一圈圈的向下盤旋延伸。
看到這裏,眾才才知:原來這龍門壁不光上麵中空,除去中間築台修壇那段,底下居然也生著天然的裂陷。馮慎撿起一塊石礫,投向了下方的深淵。隻聽那石礫在岩壁上不斷撞擊墜落,那“啪啦啪啦”的聲音經久不絕。
香瓜吐了吐舌頭,“俺的天哪,這底下是有多深?”
霸海雙蛟道:“瞧這樣子,或許跟山頂上那湖的深度有得一比。”
唐子浚道:“既然有棧道,就可以直通穀底。並且這裏與水下不同,用不著屏息憋氣,就算比那湖更深,咱們也無須擔心。”
“對!”馮慎點點頭,又道,“不過那棧道年深日久,有些地方怕是已經朽壞,等會大夥走在上麵的時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餘人齊應,陸續地踏在了棧道上。每走出一步,棧道上便會發出一聲響。那“吱嘎吱嘎”的動靜,足以讓人吊膽提心。六人的腳步都是輕抬慢放,生怕使大了勁兒,將腳下的木板踏破踩穿。
棧道如螺形旋下,好似無窮無盡。越往下行,那“吱嘎”聲便被空曠的淵洞襯得越響,如同整條棧道都在呻吟,感覺隨時都可能散架一般。
六人都沒有說話,咬緊了牙關,緩緩向下行著。也不知走了多久,那綿綿的棧道也終於到了盡頭。
踏在穀底的實地上,六人皆是力盡精疲,冷汗直流。這穀底極寬,中央聳立著一個巨大的黑影。
開始的時候,幾人還以為那是個跟上麵高台圓壇差不多的建築。豈料走近後一瞧,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手裏的火把好懸沒扔在地上。
“他奶奶的……這……這是個什麽玩意兒啊!?”
霸海雙蛟仰臉抻頭,齊齊傻了眼。香瓜與唐子淇駭得花容失色,不禁倒退了好幾步。唐子浚愕然滿麵,舉著火把的手掌,也在微微發顫。就連馮慎亦是舌撟不下,額前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幾人的麵前,矗立著一副無比龐大的骨架,從趾爪至顱頂,足足有數丈之高。整副骨骼節節拚湊在一處,皆由大木托架捆固。探出來的長頸上,頂著一顆雙顎大張的頭骨。中間是一段脊梁,其後拖著長長的尾節。環環胸肋之下,伸著四條粗壯的腿骨,腿骨下端,趾爪俱全,哪怕是最細的一隻爪尖,也比霸海雙蛟的腰身還粗上個幾圈。
一時間,周圍再無半點兒聲音,旁邊的空氣都似乎凝固,寂靜得有些怕人。
半晌,唐子浚嘴唇動了幾動。“龍……這是一副龍骨啊!”
此言一出,四下嘩然。
“龍!?這就是龍嗎!?”
餘人複又打量起來,隻見那骨架長首長尾,四爪鉤張,除去頭頂無角、後腿較前肢長了些外,儼然就是那傳聞中巨龍的模樣。
縱是親見此骨,馮慎仍覺匪夷所思。“難道……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龍不成?”
唐子浚道:“若非是龍,世間有何種獸類,能生出如此巨大的骨骸?”
霸海雙蛟道:“咱哥倆在深海中,倒曾見過不少大魚,可也沒生得這般大法啊。並且這骨架子上有趾有爪,跟那沒腿的魚骨完全不同啊!”
“也是啊……”馮慎沉吟片刻,又疑道,“莫非這副骨骼是假的?”
香瓜一怔,“假的?馮大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呀?”
馮慎道:“我是說,或許這巨大的骨架,其實是由人力雕刻而成。就如同寺廟裏的神像一般,世間雖無數丈高的人,但可塑出數丈高的像!”
唐子淇道:“要是人為做出來的,那他們為何不雕一條整龍,偏偏要雕一副骨頭架子?”
“我現在也沒什麽頭緒……先去那骨架前瞧瞧再說吧!”馮慎說完,幾步躍至那趾爪旁。敲打了一陣,又抽出遏必隆刀,在那骨上劃切了幾下。
唐子浚急問道:“怎麽樣馮兄?”
馮慎將刀尖上的骨渣撚了幾撚,心中愈發震驚。“非石非泥……雖然極硬,可的確是貨真價實的骨頭!”
“乖乖!”霸海雙蛟朝那巨骨上拍了幾拍,“如此說來,這副玩意兒,還真就是龍骨啦?開眼了!真他奶奶的開眼了!”
香瓜也指著那頭骨道:“你們瞧,那張嘴多大呀!它要是活過來,咱們這幫人全加在一塊,怕都不夠它塞牙縫的……”
趁幾人嘖嘖稱奇,馮慎又轉身朝外圍走去,打算離得遠些,好再觀察下這骨架的全貌。然還沒走出多遠,經火光一映,馮慎便發覺一側的穀壁上,有些坑坑窪窪的大凹痕。“你們快來看,那石壁上有些異樣!”
餘人聞言,忙舉著火把趕了過來。
火把一多,穀壁上的凹痕更加的明顯。那些痕跡有長有短、有粗有細,亦是無比的巨大。
馮慎又看了一陣,猛然間反應過來。這壁上的痕跡,不少都與那骨架貼合。難不成那些巨骨原來都是嵌在山岩中,後來才被挖出來拚接成形的?
唐子浚也瞧出了門道,“想來是滿人的先祖,無意中在這裂陷中發現了巨龍之骨,這才將其盡數鑿出,就地拚架。”
霸海雙蛟道:“不用想啦!那‘龍脈’肯定就是指這副龍骨了!估計正是因為有這龍骨鎮著,滿人才坐了江山。他奶奶的,咱們這便齊動手,將那骨架子砸爛了吧!”
“你們說得輕巧!”唐子淇白了霸海雙蛟一眼,“骨架那麽大,咱們除去幾柄貼身兵刃外,連把錘子都沒有,又拿什麽去砸?”
香瓜想了想,道:“也不用非得都砸爛了呀。就像在心窩裏戳一刀,或是把頭砍掉,那人不就死啦?俺覺得對付這龍骨也一樣,爬上去將頭踩下來,那龍脈就差不多能斷了!”
“啊呀!還是香瓜妹子聰明啊!”霸海雙蛟大喜,又朝馮慎道,“馮老弟,你那把寶刀借咱哥倆使使!咱哥倆這就攀上去,把那龍頭給砍下來!”
馮慎剛把遏必隆刀遞出,香瓜便伸手抓過。“走!大龍、二龍,俺跟你們一塊上去砍龍頭!”
“好嘞!”霸海雙蛟答應著,與香瓜疾疾奔向那骨架。來在下麵,三人也不廢話,各朝手心裏吐了口唾沫,便順著腿骨支架往上爬。
見那三人興衝衝去了,馮慎輕歎一聲。“唐兄,你怎麽看?”
唐子浚搖了搖頭,反問道:“以馮兄之見呢?”
馮慎道:“縱使那真是龍骨,可也畢竟成了枯骨一堆。將這堆枯骨毀了便算斷了龍脈?也未免太兒戲了。”
唐子浚道:“其實我也隱約覺得不妥,可眼下除去這樣,別無他法啊。或許那‘龍脈’之說,本來就是些以訛傳訛的荒誕之言……”
二人如何唏噓,巨骨之上的三人卻渾然不知。此時,三人早已經攀抵那巨骨的頸間,香瓜掄著那遏必隆刀,正“咣咣”砍得興起。
霸海雙蛟看她砍得過癮,候在一旁急得直搓手。“香瓜妹子!香瓜妹子!你別光顧著自己砍哇!也讓咱哥倆砍上幾刀呐……”
“成!”香瓜停下手,將刀一遞。“咱們每人都砍它幾下,就算是殺過龍的人啦!”
“沒錯!沒錯!”霸海雙蛟一邊大笑,一邊齊去爭刀。
“兄弟你別搶!我砍個幾下就換你!”
“大哥,你還是讓我先來吧,兄弟我是真的等不及啦!”
你爭我搶的又砍了一氣,那連接頭頸處的骨節便開始碎裂鬆動。三人見狀,各自扒住了頸上突脊,抬腿就向那顱後狠命蹬踹。
沒踹兩下,頸間裂紋陡然變深,那沉重的頭骨晃了幾晃,“哢嚓”從頸上折斷墜落。隻聽轟然一聲巨響,那頭骨砸在地上碎成了數塊,崩出來的牙齒如同大石一般,在那堅硬的岩壁上撞出了好幾個淺坑。
香瓜與霸海雙蛟歡呼一陣,不約而同地順骨而下。三人意猶未盡,又去拍砍那些支撐著龍骨的木架。
香瓜不擅刀法,索性把遏必隆刀當作利斧使用,這裏砍一下,那裏斫一刀,不一會兒,那些木架上便多出一道道深痕。霸海雙蛟跟在後麵,香瓜每砍一下,他倆就再朝刀痕處掄掌猛拍。如此三番之後,不少木架都變得歪歪斜斜、搖搖欲傾。
見火候差不多了,香瓜收刀回撤。霸海雙蛟齊聲暴喝,力貫肩臂,同時飛撞在當中一根木架上。被三人又砍又擊,那木架早已難支,再經霸海雙蛟這麽猛力疾撞,頓時從中折裂。
此架一斷,整副骨骼頓然一沉。待霸海雙蛟也撤離到餘人身邊時,便聽到那傾折坍塌之音驟響鼎沸。
“哢哢嚓嚓”、“嘩嘩啦啦”、“轟轟隆隆”……
巨骨接二連三地墜下,激起一陣陣泥塵,幾人被嗆得直咳嗽,趕忙捂嘴捏鼻。
等那塵埃落盡,原本矗立的骨架,皆散在地上,堆成了一座支離破碎的骨山。
霸海雙蛟將臉一抹,大呼過癮。
香瓜手舞足蹈,“馮大哥,這龍脈叫咱們斷啦!咱們的大事也算辦完啦!”
馮慎默然不語,心下不以為然。
劉占川湊上來,奇道:“馮老弟,你怎麽瞧著不高興呢?”
馮慎道:“占川大哥,我總感覺是哪裏想錯了,那堆枯骨,真能關係到一國氣運嗎?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馮老弟!”劉占海拍了拍馮慎肩頭,笑道,“咱們將這龍骨毀了,好比是刨了韃子的祖墳,就算不能將他們趕出紫禁城,也總能晦氣死他們啊!再者說了,斷這龍脈究竟有沒有用,眼下咱誰也說不準、說不定啊,等咱們一出這長白山,便會聽到韃子滅國完蛋的好消息啦!”
馮慎搖了搖頭,歎道:“隻怕不會這麽簡單啊……”
唐子浚道:“馮兄,再想也無益處,既然這龍骨已毀,那咱們稍事休息,就返回上麵去吧。”
“也唯有這樣了……”馮慎說完,仍有些不甘,又去那骨堆、岩壁上搜查了良久,終未見有甚異樣,這才悻悻然地作罷。
六人又歇息一陣,便沿著棧道徐徐上行,最後穿過石階、繞過石碑,重新回到了那圓壇之中。
馮慎把遏必隆刀一遞,道:“香瓜,我要將這入口合上,你幫我先拿下刀。”
香瓜正要伸手去接,卻被劉占川一把搶了去。“我幫你拿吧馮老弟!”
香瓜笑道:“怎麽二龍?方才在底下還沒拿夠嗎?”
“那怎麽夠?”劉占川道:“馮老弟這刀當真是把寶刀啊,砍在那龍骨上,就像是在切豆腐似的!這種寶物,多拿一會兒也是好的!”
劉占川一提砍削龍骨之事,香瓜和劉占海又興奮起來。馮慎心下鬱鬱,也不再理會,隻是默默地將碑前圓珠取出,還置在碑後的龍嘴裏。
待地麵上的入口緩緩閉合後,三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休。
“走吧!”
馮慎也不去要刀,抬腳便出了圓壇。唐家兄妹見狀,也連忙隨上。香瓜與霸海雙蛟正聊得起勁兒,於是便落在了後麵。等馮慎下了高台時,這三人卻才剛跨出壇門。
劉占川談至興起處,忍不住抽出刀來揮掄。他光顧著舉刀比畫,卻沒顧上身旁還有他物,才掄了兩下,刀刃便砍撞在了門口的大木柱上。
遏必隆刀削鐵如泥,按說砍在木柱上,無非是悄無聲息地留下一道刀痕。可誰知鋒刃入木後,居然發出“咣啷”一聲大響,直震得劉占川虎口一麻。
一聽到動靜,馮慎與唐家兄妹便急急折了回來。
“兩位大哥,方才的響動是怎麽回事?”
劉占川道:“這根木柱子好硬,竟連這寶刀也砍不動。”
“硬?”馮慎在那柱子上拍了幾下,又道,“占川大哥,請將刀給我試試!”
“好!”劉占川將刀遞出。
馮慎接來,把刃口對準那柱上的刀痕一推,刀刃向裏進了寸餘後,便被硬物阻住不動。馮慎掌上再加了些勁兒,刀刃隻微微切入了絲毫,從刀身上傳來的觸感判斷,裏麵的東西,也分明不是木材。
“怪了!”
馮慎忙將遏必隆刀抽出,順著柱子外側斜斜削了幾下,將幾塊木皮剝離後,又橫刀去刮。才刮得四五下,數道金光便射了出來,直耀得人眼發花。
唐子浚伸手一觸,驚道:“這應該是黃金!”
“黃金!?”霸海雙蛟也貼上臉去仔細一瞧。“他奶奶的!還真的是金子!”
香瓜喜道:“馮大哥,你再剝幾下,看看還有沒有了!”
“好!你們且退開些!”
馮慎說罷,便舞著遏必隆刀繞柱削斬。刀影翻砍間,木片紛紛飛濺,柱間透出的金光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耀眼。
待外皮削盡後,眾人皆發出一聲驚歎。原來那大柱裏麵,全部用厚厚金塊壘滿。
霸海雙蛟眯起二目,將這根金柱上下打量。“好家夥!這麽大一根,算下來幾千斤都不止吧?順手一揮,就砍出幾千斤金子來,真算是他奶奶的撞大運啦!”
香瓜道:“是啊是啊,二龍你砍的可真是巧哪!這裏柱子好幾根,你卻偏偏砍中了一根藏著金塊的……”
馮慎心中一動,“藏金的,恐怕不止這一根!”
唐子浚一愣,“難不成其他的柱子裏也有!?”
“去試試再說!”馮慎說著,又揮刀削向另一根大柱。才削下數寸,果然又有黃金露了出來。
“啊呀!真的還有啊!”香瓜忙指著不遠處,“馮大哥,那邊還有好幾根柱子!”
馮慎身形連縱,朝著剩下的柱子砍了起來。餘人緊追在其後,每砍開一根柱子,便爆出一陣呼聲。見每柱都不空,馮慎便愈發起勁,依著那壇柱的排序,一鼓作氣地砍個不停。
砍至最後一根時,馮慎揮刀的力道稍稍大了些。受刀氣所衝,外層木皮登時爆開一道大縫,直接裂至柱頂簷梁上。
唐子淇隻覺頭頂有光芒一晃,疾疾仰臉看去。“你們快瞧!你們快瞧!那上麵也有黃金呀!”
霸海雙蛟叫道:“還真是!他奶奶的,莫非這整個圓壇都是金子築成的!?”
香瓜與唐子浚已顧不上驚歎,借著欄杆一縱,雙雙躍至第一層壇簷上。
二人也不多話,當下揭去瓦片,剝去簷泥,一大片金黃漸漸地又露了出來。
“馮大哥!這上麵也是金的!”
“再頂上呢?”
“俺去瞧瞧!”香瓜說著,躥上二層,隨手撥拉完畢,又攀向第三層,直直爬到那壇頂。“是金的!這圓壇從底到頂,全是金的!”
“知道了!快下來吧!”
“好咧!”
待香瓜與唐子浚躍下後,六人又退至高台邊,齊齊向那圓壇打量。
經這番剝削,圓壇的各個缺損之處,皆是金光燦燦,奪目生輝,直映得洞內一片通明,連火把都不必再打了。
立於壇前,六人的胸口俱在劇烈起伏。眼前這一幕,令他們震撼無比,遠超乍見那副巨大骨骸時的情形。
這圓壇頂端,去地近六丈,單是一柱所藏,便足有千斤之多。整個壇子皆由無數無計的金磚、金塊堆砌而成,究竟裏麵藏了多少黃金,一時間根本就無法估算。
也不知呆立了多久,馮慎幡然醒悟過來。“我明白了!這黃金圓壇,才是那‘龍脈’的真身啊!”
霸海雙蛟不解道:“龍脈不是穀底那副龍骨嗎?怎麽又變成這座圓壇了?”
馮慎道:“還是之前那句話,那副龍骨再奇,也不可能左右邦國興亡,故而我想,那‘龍脈’之說,八成是個幌子,目的就是為了不讓外人得知這批黃金的真相。這批黃金數量之眾,足可謂是‘敵國之資’,一但有什麽風聲泄露出去,他們必有亡族滅邦之禍。”
唐子浚道:“是啊,單拿出一柱的藏金,便可招募起雄兵百萬……隻是我想不出,究竟是何人,藏下了如此多的黃金?莫非是努爾哈赤?”
馮慎擺了擺手,道:“據我所知,應該是皇太極。皇太極未稱帝時,便以金國大汗的身份征戰四方。立清登基後,更是大擴疆土。他西討蒙古、東伐朝鮮,踞北南下,屢侵中原。這批黃金,定是他攻城略地後搜刮來的戰利品。”
唐子浚道:“原來是這樣。的確,其時明強清弱,他必是想囤下這批黃金,用以擴充兵馬,對付大明。”
馮慎點了點頭,接著道:“然而皇太極知道這批黃金太過惹眼,不但會使敵手覬覦,恐怕也能讓自己的族人生出歹心。於是他便派親信在這長白山中開崖鑿洞,將黃金秘密封存,隻待日後有需,便可掘出使用。”
香瓜道:“馮大哥,有個事俺一直沒明白。那皇太極就算不信外人,也總該相信自己的兒子吧?可為啥後來繼位的皇帝,都不知道這裏有黃金?”
馮慎道:“關於這個問題,我之前也曾與師父們探討過。思來想去,都認為皇太極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明說。”
“不敢?”唐子淇道,“他都是皇帝了,還有什麽不敢的?”
“唐姑娘容稟。”馮慎繼續道,“據我們推測,當年皇太極病危時,傳位於九子福臨,也便是那順治皇帝。其時順治還是個六歲的孩子,哪懂什麽家國大事?並且皇太極還有個叫多爾袞的兄弟。那多爾袞戰功顯赫、手握重兵,就算是皇太極,也要忌憚他三分。多爾袞素有野心,一但藏金之事為他所察覺,難保他不會謀逆。所以皇太極隻交給順治九張龍圖之一,並告訴他,另外八張分別在八名親信處,九圖合一,就可找到大清的龍脈。然非到萬不得已,那龍脈絕不能動。皇太極之所以如此,一來是防止順治失口將秘密說出,二來則是擔心順治年幼,萬一見到黃金後肆意揮霍,便會敗光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基業。”
唐子浚道:“這皇太極所慮,倒確實是深遠。”
馮慎道:“是啊,皇太極死後,那多爾袞功高震主,順治更是不敢提那龍脈之事。待到清軍入關,順治一麵清剿殘明,一麵安邦立業,也無暇顧他。等到諸事皆定,順治又染上天花暴斃。臨終前,他遺命康熙繼位,見來不及招來幼子,就將龍脈之事告訴了四位顧命大臣,並拿出那張龍圖,托他們轉呈康熙。然那四位顧命大臣各懷鬼胎,竟將這事壓下並未轉訴新主,而是派人私下去關外查訪。之後也不知是哪個泄露了風聲,世間便漸漸傳起了,關外有皇太極所藏龍脈之說。流言為我門中三名前輩所知後,他們便出關去找,結果曆盡艱險,終將那張龍圖劫下。龍圖一失,那四位顧命大臣怕擔幹係,便絕口不提龍脈之事,所以自康熙後,清廷曆代皇帝也就聞所未聞了。”
香瓜問道:“馮大哥,那另外八片龍圖是怎麽合在一處的?”
馮慎道:“這個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是上蒼注定,那八片龍圖在百年後流入關內,又恰巧被咱們於屍腹中發現了。”
霸海雙蛟笑道:“還想那些繞來繞去的破事做什麽?既然你們有緣集齊了龍圖,便合該著這‘龍脈’被斷!對了馮老弟,舊事咱都不必再提,眼下這批黃金該如何處理?”
馮慎想了想,朗聲道:“咱們來尋龍斷脈的目的,是為了反清複漢。如今找到了這批黃金,就可以買槍置炮,組織起漢家千千萬的血性兒郎,高舉義旗,廣建義軍,將滿人趕出中原,奪回本屬於咱們自己的土地!”
霸海雙蛟激動道:“沒錯!咱們漢人被他們壓了兩百多年,也該揚眉吐氣了!他奶奶的,馮老弟,咱哥倆先要它一根柱子!”
香瓜愣道:“大龍、二龍,你倆要柱子做啥?俺先跟你們說啊,這些金子是為了辦大事的!你倆要敢生貪心,俺可絕對不會輕饒!”
“嗐!”霸海雙蛟急得直跺腳。“香瓜妹子,你把咱哥倆當啥人啦?咱哥倆要根柱子,是打算讓爺爺再改造幾艘‘潛龍號’那樣的戰艦出來!不用多,哪怕有十艘,咱哥倆就能保證把他們那什麽北洋、南洋的水師,統統給滅了!”
“哈!”香瓜樂得直拍手,“是俺冤枉你倆啦!那俺也要一根柱子吧,到時候俺打出幾排大火炮來,再用大鐵車拉著,一麵走一麵開火,一直轟到那紫禁城去!唐姐姐,你要不要?也分你一根柱子吧!”
唐子淇撇了撇嘴。“我要那柱子做什麽?拿來當金箍棒嗎?我又不是孫悟空……”
劉占川打趣道:“不當金箍棒,你可以打上一柄九齒釘耙哇!”
唐子淇一怔,“什麽九齒釘耙?”
劉占海用手指托著鼻尖朝上一擠,扮出個豬拱嘴的樣子來。“自然是那天蓬元帥的護身法寶啦!哈哈哈……”
“你敢罵我是豬八戒!?”唐子淇登時大怒,揮起粉拳便要向霸海雙蛟打去。
“阿淇!”唐子浚一把攥住唐子淇的手腕。“兩位當家的隻是開個玩笑,你不得胡鬧!”
唐子淇直盯著唐子浚雙眼,賭氣道:“哥,你少來管我!隻要你別胡鬧就好!”
“放肆!”唐子浚大喝道,“你這丫頭,是越來越不成規矩了!”
馮慎見狀,趕緊勸阻。霸海雙蛟也有些過意不去,忙道:“唐少主,其實也不能怪你妹子著惱。唐姑娘,剛才咱哥倆順嘴胡說八道,這裏給你賠不是了!”
“哼!”唐子淇使勁兒抽出手來,扭著臉走到一旁。
香瓜急道:“唐姐姐你別惱了,大龍、二龍又不是有意的……”
“田姑娘不必理她!”唐子浚伸手一攔,回頭瞧瞧唐子淇。“阿淇就愛耍小性兒,讓她自己靜一會兒就沒事了。”
馮慎又走到洞外,發覺外頭已是滿天星鬥。黑夜間下崖多有不便,索性與眾人決定留在洞中過宿。
方才在柱上又削又劈,滿地的木皮剛好當作現成的柴火,霸海雙蛟撿了些來點燃,一行人便圍火坐定,取出食物烘熱來吃。
唐子浚吃了一口幹糧,問道:“馮兄,這批黃金你打算先安置在哪裏?”
馮慎思量片刻,道:“安置之處既要隱秘,又得可靠……這樣吧兩位大哥,不如就先運到你們的沉沙島上吧。”
“成啊馮老弟!”霸海雙蛟一拍巴掌,“沉沙島易守難攻,把金子放島上絕對安全!”
香瓜秀眉一皺,“可沉沙島離這裏大老遠,怎麽運過去呀?”
劉占海道:“遠怕什麽?咱們在附近打探一下,就近找一條能夠直接通海的水道。到時候把潛龍號開過來,再載上金子回去不就得了?”
馮慎道:“嗯,走海路一來是方便,二來可避開陸上眼線。隻是現在咱們僅有六人,如何將這麽多黃金運出山外?”
劉占川道:“這也不打緊。要人手,咱們鐵船幫有的是!回頭我寫封書信過去,讓老爺子挑上一兩百號人派來!”
馮慎搖了搖頭,“遠水解不了近渴啊。這一來一回,起碼得花費數月工夫。眼下這龍門大開、金壇已露,留在這裏越久,就越是夜長夢多啊。並且若從鐵船幫抽調大量人手,來時恐會被沿途的官府察覺。”
“這倒是……”霸海雙蛟抓了抓頭,犯愁道,“那怎麽辦?單靠咱們六個,別說是將金子運出山了,運到崖下都夠嗆啊!”
香瓜問道:“馮大哥,你說把這堆金子運出山,要多少人手才夠?”
馮慎看了看那金壇,道:“最起碼也得百來號人吧。”
“百來號人?”香瓜眼睛眨了幾眨,“石大哥在五女山還剩下百來個兄弟,讓他們過來幫忙成不成呀?”
馮慎道:“這法子我其實也想過,石大當家的為人,我是信得過。可他手下皆是土匪,並且還有那查文顯夾在其中……”
“查文顯?”唐子浚一怔,“這個名字聽上去,怎麽有些耳熟?”
馮慎道:“這人唐兄與唐姑娘都見過的。他便是那天理邪教的教主,原來匿身於順天府當仵作。”
“敢情是他!”唐子浚恍然道,“他不是墜崖死了嗎?”
馮慎道:“他落了個重傷毀容,卻保住了一條性命。”
香瓜道:“那俺跟石大哥說說,別帶那姓查的過來就是了。”
馮慎苦笑一聲,“依你石大哥的性子,可能會不讓查文顯知道嗎?”
香瓜愁道:“也是,俺石大哥也不知咋想的,竟和那姓查的成了結拜兄弟,還有那不要臉的狐狸精……你說他都挑了些什麽人哪?”
霸海雙蛟道:“拋開那姓查的和那姓柳的娘們兒不提,咱哥倆倒是覺得,石大當家手下的那幫弟兄能信得過!”
“哦?”馮慎又問道,“兩位大哥何出此言?”
劉占海道:“打馬耳山的時候,咱們都在場,最後山上除去那幫人,其他的土匪都投誠了。當時那張作相也威脅過他們,可那幫人寧可不要性命,也要誓死追隨石敢當!你們說,像那樣能舍生取義的好漢子,又有什麽可信不過的?”
“沒錯!”劉占川也道:“馮老弟,那姓查的雖不是什麽好人,可我瞧他對石敢當倒是很忠心。隻要石大當家對這批金子不生歹意,料那姓查的也不敢出什麽妖蛾子。”
香瓜道:“石大哥是響當當的好漢,就算金子再多上幾倍,俺也敢擔保,他絕對不會打歪主意的!”
唐子浚道:“馮兄,既然如此,你就叫他們來吧。有咱們幾人嚴加監視,那查文顯縱使藏奸搗鬼,也應該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香瓜看了看馮慎,小聲嘟囔道:“俺倒不怕那查文顯,隻是擔心那姓柳的狐狸精……”
馮慎又想了好一陣,才打定主意道:“看來也隻好這樣了。”
霸海雙蛟請纓道:“石大當家現在在五女山是吧?那咱哥倆就去跑趟腿,將他們帶過來。這裏太隱秘,沒人引著路,他們怕是進不來。對了馮老弟,你那張圖借咱哥倆帶著吧,不照著那圖,咱哥倆也會迷路啊!”
“哪用得著那麽麻煩?”香瓜道,“把那圖另描一份,再寫封信送去就成了!”
唐子淇忍不住插言道:“寫信不也得有人去送嗎?跟捎口信有什麽兩樣?”
香瓜笑道:“唐姐姐,誰說非得是人,才能去送信呀?”
唐子淇哼道:“不用人送,難道用鬼去送嗎?”
香瓜得意道:“俺不會驅鬼,但俺會馭禽!寫好信描好圖,綁在鳥腿上,就能直接送到五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