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藍 欣
這件事要私底下辦,首先就不能交給法醫,警局內部的人最好還是不要考慮了,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也不太好,何況自己在那裏也沒有熟人,查起來肯定太過拖遝,私事還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冬明晨心裏想著。
在路上的時候,冬明晨就已經想好了人選。他從女朋友張小言那裏要到了那個女人的聯係方式,期間還被張小言好一通考察和威逼審訊。
“你還來真的啊!”張小言甩出一拳,“我沒有她的手機號,我最近這幾天也沒見過她。”
“你還真是膽兒肥了,有什麽花樣你背著我點兒啊,倒是直接跟我明著來了。”張小言大概像韓國電影《我的野蠻女友》中女主角的形象,說話間又一腳踹過來。
冬明晨裝作很疼的樣子,但是無論說什麽都過不了張小言這一關了,隻好拿出一個白色的小藥片。
“我想要知道它是什麽,”冬明晨突然嚴肅起來,晃晃那個小藥片,“她是護士,查起來應該比較方便。”
張小言懂事地點點頭。
隻是這個時候冬明晨還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當他僅憑著那張熟悉的麵龐在人群中辨認出她的時候,他還不是足夠的驚訝。
他們約在美裏亞百貨商場的一樓見麵,冬明晨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她正在購物。冬明晨心想選在這個人多嘈雜的地方,正是個好主意,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自己。
她穿著米色的長褲、白色的上衣,眼睛投射在過往的人流上,顯得有些茫然無措。
“你好,冬明晨。”冬明晨自然地微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
“哦,你好,藍欣。”藍欣沒注意到冬明晨的出現,有些驚訝。
同樣驚訝的還有冬明晨,他知道張起揚的女朋友也叫藍欣。冬明晨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第一次看到藍欣的時候就覺得有些熟悉,因為他以前在張起揚的錢夾裏看過藍欣的照片。
“那張起揚是……”冬明晨臉上的驚訝一覽無餘,不問點兒什麽實在是太不合適了。
“我丈夫。”藍欣回答,“你們是同事?”
冬明晨沒想到他們已經結婚了,因為自己從沒聽張起揚提起過,或許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藍欣在接到冬明晨電話的時候痛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
冬明晨現在有些猶豫,他剛調過來幾周的時間,對這個地方還不夠熟悉,重要的是,他也不敢確定自己真的了解張起揚了,畢竟兩個人很久沒在一起共事了。另外更讓他不得不猶豫的是,自己原本找人去查這個藥的時候,本想避開的就是警隊的人,當然也包括張起揚,但是現在偏偏撞上了,而且還是張起揚的妻子,這讓他更加的手足無措……
但是最為重要的是,藍欣曾和張小言說張起揚是東陽分局的警察。張起揚已經被開除公職兩年多了,可是藍欣卻以為冬明晨是張起揚的同事。
冬明晨的腦袋裏突然像激過一絲電流,心跳也跟著加速了,難道藍欣不知道張起揚已經被開除公職了?還是故意隱瞞沒說?
“你需要我幫忙,是嗎?”藍欣平靜地說,無論她再怎麽擠出對陌生人習慣性的微笑,她現在的狀態隻能說是平靜,“我能做到的話肯定會盡力的。”
“對,查一下這個藥。”冬明晨一咬牙,然後掏出那個白色的小藥片。雖然不知道查完之後會有怎樣的結果,但是他現在不想考慮那麽多了。
“哦,這個,警隊不能查嗎?”藍欣捏起來看了看。
“因為涉及一些警隊內部的問題,所以還是不要在內部查了,於是煩請你幫忙,也請你保密。最好也不要告訴張隊,他工作已經挺忙的了,沒有必要再讓他分神。”冬明晨扯了一個小謊。
“沒問題,不過我現在休假了,可能查起來比較費時,但我會盡快的。”藍欣習慣性地抿了抿嘴唇。
“對了,張隊這兩天在家裏忙什麽呢?”冬明晨故意這樣問。
“在家?張起揚這兩天沒在家啊,晚上也沒有回來。聽說最近在忙一個連環的案子,前兩天他還被領導批了一頓,”藍欣說,然後頓了頓又問,“這兩天他沒有去上班嗎?”
“哦,我可能沒見到,我在負責另一起案子。”冬明晨抿了抿嘴,又扯了一個謊,冬明晨也在順著藍欣的話說,看來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張起揚已經被開除公職了,冬明晨想了想又說,“那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藍欣的眼神中好像隱藏著淡淡的哀傷,她顯然也不知道張起揚去幹什麽了。
冬明晨突然想到了史進,張起揚可能去了他那裏。
“現在想來,我認識你很早了,多年前我和張起揚就是同事,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祝福你們,愛情長跑修成正果。”
“謝謝,我倒很少會聽他說起工作上的人或事,還沒有聽他說起過你。”藍欣淡淡地說。
“哦?那他有和你提起過史進嗎?”冬明晨問。
“史進,這個倒常聽他說起,他們是大學同學。”藍欣說,“不過卻不是你們這一行的。”
“他們關係怎麽樣啊?你對那個史進了解多少?”冬明晨問。
“他們關係很好啊,一直都很好。我對他的了解倒不多,”藍欣頓了頓,又有些好奇地說,“我知道他是個心理谘詢師,怎麽了?”
“沒事,我隻是久仰他的大名了。”冬明晨笑笑就跟藍欣告別了,要不然問東問西的實在容易令人起疑心,他們約好第二天藍欣把結果告知冬明晨。
冬明晨出了商場之後,就轉向去了花園路小區。
樓梯比冬明晨想象的要狹窄很多,老式的小區幾乎都是這樣設計的。突然進去是有些壓抑的,燈光亮起來,樓道裏也會頑強地附著一層陰暗。冬明晨爬到六樓的時候,突然撞進他視線的就是601的門牌。
當天王元趕到的時候張起揚已經暈倒在了門口的位置,而第二天張起揚醒來之後,並不記得當時劉海的腿上是否已經中刀了。
根據李國勝的口供,當時並沒有第三者在場,所以李國勝到達現場的時候張起揚還沒趕到,最起碼還沒有暈倒。
那麽凶手肯定是在李國勝之前來過的,如果李國勝的口供都是真實的,凶手、李國勝和張起揚是怎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完全錯開的呢?
冬明晨的目光突然停在了樓梯上,他慢慢地走上去,眼前蒙上了一層黑灰的色調。冬明晨一腳跺在地上,燈光亮了起來,七樓的兩家住戶門上的貼紙展現在冬明晨的麵前,上麵分別寫著招租的信息,冬明晨逐一按照上麵的信息打了電話。
“怎麽了?三個月都沒租出去了,你要租嗎?給你便宜些。”
“剛租出去,下個月搬進來,怎麽?價格要是合適的話,我租給你也成。”
電話那端分別這樣答複道。
冬明晨掛掉電話的手還在緊緊地握著手機。
藍欣回到家之後就收拾收拾去了醫院,她的兜裏裝著那個藥片。心裏有事的時候她是憋不住的,她必須得讓自己忙起來,但是兜裏的藥片隻算事情之一,更重要的是張起揚。
女人是天生的直覺動物,敏銳的直覺往往比縝密的推理更加準確。而現在藍欣的直覺告訴她冬明晨對自己的旁敲側擊,好像有著什麽潛台詞,而這個潛台詞好像正針對著張起揚。
前天晚上的畫麵浮現在藍欣腦海中的時候,她更加惴惴不安,張起揚吻著她,流著淚,像個孩子似的記起兒子的名字,然後撕心裂肺地號啕大哭。所以藍欣心有餘悸,隻好將自己的精力又投入到藥片的調查當中,避免去想。
事實上,女人是多麽善於隱藏心事,任心中暗流洶湧,臉上卻波瀾不驚。
白色的藥片,上麵沒有刻字的標識,一看就知道是西藥。但是無色無味,這個倒讓藍欣作難了。
醫院的藥品成分鑒定設備,沒有申請是不能使用的,隻能靠自己的土方法了,推測比對。假如藥品的形狀甚至構造稍微不一樣,就有可能比對不出來。實在不行,藍欣打算拜托在大學任教的同學,學校的化驗設備還是比較先進的。
藍欣從類別開始比對,先是抗生素,一直到天色暗下來了,還是了無所獲。
桌子上的藥片一直在那兒放著,藍欣已經準備放棄了,她捏起藥片在燈光下看著,發現它變了顏色……在她的印象中隻有一種藥物會在光下漸變色……
藍欣最終還是決定拜托在大學任教的同學幫忙確定一下。
藍欣心裏想著結果,深夜的時候就撥通了冬明晨的電話,她找不到任何等到明天再告訴他的理由。
“鹽酸三氟拉嗪……你確定?”冬明晨的聲音立馬緊張起來。
“確定,具體的情況還要看服藥者的使用劑量。”藍欣說。
“劑量……”冬明晨的手有些顫抖,隻好伸出另一隻手來穩定住,“劑量不確定,如果是隨時呢?隨時服用……”
“嚴重,但我不是很清楚……我還沒接觸過這方麵的病人。”藍欣有些猶豫。
“謝……”冬明晨話還沒說完,就慌亂地掛斷了電話。
冬明晨的聲音很緊張,她聽出來了,她記得冬明晨說過涉及警局內部的一些事,難道這個藥是警隊內部的人服用的?那就麻煩了,藍欣想。
但是現在的藍欣絕對不會料想到結果比她想象的要嚴重許多,而她遠遠無力承受。
夜幕將星光都畫在一塊畫布上,藍欣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想起張起揚說過的話。
“我還沒有見過流星呢!”藍欣把筆一扔,透過圖書館的窗戶看向夜空,抬起胳膊碰了碰在一邊看書的張起揚。
“你知道流星是什麽嗎?”張起揚問。
“怎麽,你想說是死去的人們啊,我不要聽,這個太老套了。”藍欣笑著說。
“不是,那麽多人離去,怎麽沒看到有那麽多流星啊?”張起揚認真地說,“流星是那些特殊的人,有些人生來就是特殊的,而流星就預示了他們的出現。”
藍欣抬起小臉,認真地聽起來。
“可能很少有人能理解他們,但是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就像流星一樣。”張起揚接著說。
“這樣的人,包括你嗎?”藍欣噘了噘嘴。
“快看有沒有流星!”張起揚笑著伸手一指,合上剛才看的書,上麵的標題寫著:變態心理學的一萬個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