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尋找李建業
李建業打電話來,說下午要見冬明晨一麵,有重要的情況要告知。所以冬明晨早早地就過來了,張起揚沒有來,一起來的還是王元。
李建業下來的時候挎著一個公文包,神色溫和,冷靜了不少,早先的憤怒已經從臉上褪去,見到冬明晨的第一句話是:“找個適合說話的地方吧。”
李建業公司旁邊的餐廳裏,安靜到鄰座的話語都可以跑到這邊坐著的人的耳朵裏,所以冬明晨找了個角落的地方。
“我有過孩子,”李建業直接說,稍微頓了頓,神色有些猶豫,“兩個,但都是還沒有出生的。”
冬明晨還在下巴上摩挲的手突然停住了。
“也正是因為這兩次流產,我的妻子失去生育能力,這幾份是醫院的診斷證明。”
冬明晨看向那些證明,日期從七年前到去年的都有。
李建業的手慢慢地攥成拳頭,鬆開,又攥住,攥緊了說:“所以我上午才會發怒,抱歉,我不願意回憶起這件事。”
冬明晨點點頭,他相信李建業的話:“不好意思,該道歉的是我們,你來不會隻是為了跟我們說這個吧。”
冬明晨現在的心情更加失落,他要找的那個李建業去了哪裏?冬明晨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感覺最後一條線索也慢慢地化成齏粉。
單貞小學關於李建業的信息記錄少得可憐,隻有地址和姓名,還有一個早就已經停機的手機號,連一張真人的照片也沒有。
難道李建業是個不存在的人?又或者李建業本來就不是個真實的名字?
看著冬明晨眼神疑惑地凝視著桌麵,一動不動,李建業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於是在冬明晨眼前擺了擺手說:“其實我還有一件事,你們走之後,我突然想起來,之前我曾經接觸過一個也叫李建業的人。因為和我重名,所以我還有些印象。”
冬明晨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明亮:“是嗎?說說具體的情況。”
“因為我是做建材這方麵的生意,所以平時少不了跟貨運物流這方麵的人打交道。大概三年前,我公司從外地運一些建材,都是交給一個叫李建業的人,一般都是我手底下的人負責跟他接洽,我沒見過他,他的名字,我也僅僅是從單據上看到過。因為和我重名,所以印象很深刻。不過大概也就在三年前,他好像不幹了,我們也換了人。”
“三年……”冬明晨嘴裏小聲重複,時間剛好。
“什麽?”李建業問。
“沒什麽,單據還在嗎?”
“在,我特地讓人找了出來,我有保留單據的習慣。”李建業打開公文包,拿出一個紙袋子,裏麵全都是單據,時間都是三年以前的。
果然是個細心的人,冬明晨心裏想。
每張單據上麵都有一個簽名——李建業,公司是瑞龍物流有限公司。
在前幾年B市物流公司盛行的時候,這樣的公司可能不下千家。
冬明晨現在心裏一陣暢快,不管前麵是什麽,最起碼現在找到了一條可以走下去的路。
冬明晨回到警局後,很快派人查到這家公司,三年前就不開了,老板是外地人,公司關了之後就回老家了,聯係到他估計需要很長的時間。
冬明晨又一陣喪氣,坐在辦公桌旁邊看著那些單據發呆。
突然,一個讓冬明晨自己都覺得驚訝的想法從腦海中蹦出來,難道這就是這兩個案子之間聯係的關鍵?有這種巧合的事?
冬明晨急忙找到張起揚,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可能嗎?”張起揚聽了之後瞳孔瞬間放大,然後每個人的麵孔、貨運單據快速地在他眼前劃過,嘴角又緩緩地動起來說,“可能吧。”
冬明晨叫來王元,讓他去李國勝的公司調查一件事,隨即又撥通了杜雨的電話,最後撥通了孟濤的電話,讓他去孫莉家一趟。
事情已經交代完畢了,冬明晨心裏很有把握,如果進展順利的話,基本可以確定了。
但是要把事情完全搞明白,還差一步。冬明晨看著張起揚說:“這最後一件事,咱倆一起去做吧。”
張起揚站起身,十分鍾後,兩人已經在去往孤兒院的路上了。
車窗外不斷吹進清涼的風,此刻兩人的心情也更加舒暢,正如這陣風也將案情之前的迷霧吹散了一樣。不過,或許結果也會像之前每一次出現新線索之後一樣,使得案子籠上一層更深的迷霧。
晚上的時候,張起揚和冬明晨已經趕回警局。兩個人的表情中多了一份自信,他們多跑了幾個地方,一刻也沒有停歇,但最後幸運的是,他們已經確定了一部分。
查案當中的幸運,真是十分難得。
王元也回來了,告訴冬明晨和張起揚:“沒錯,的確是三年。”
孟濤是下午就趕到東陽分局的,他正在篩選從孫莉家裏取回來的各種資料,冬明晨辦公桌上的資料已經摞成了一座小山。
見到冬明晨回來的時候,孟濤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繼續尋找。
冬明晨微微地歎了口氣,準備打電話催一下杜雨。這時,正收到杜雨發來的一張圖片。
張起揚和冬明晨看到那張圖片的第一眼,眼神中突然掠過一絲希望,但是很快又失望了。雖然杜雨是科班出身,但這個畢竟隻是憑著模糊的記憶畫出來的,距離真實的麵貌肯定還有一定的差距。
幾乎是同時,孟濤興衝衝地跑過來說:“找到了!”他手裏不停地晃著一個紙片狀的東西,“就是這個!”
那是一張照片,冬明晨接過來的時候盡量保持鎮定,刻意地壓抑著興奮和可能會出現的失落。
照片上有一群孩子,孩子旁邊坐著他們的父親或母親,中間一個年輕的女人微微地笑著,那個正是孫莉。
這是一張家長會的合照。
冬明晨的手指輕輕地在上麵滑著,這讓冬明晨想起孫莉的那幅畫,他不能錯過一個小小的細節,手指小心翼翼地滑著。
找到了!歡歡那瘦小的身影,依然是有些固執的眼神,旁邊坐著一個高大同樣也有些瘦削的男子,那張麵孔……
冬明晨和張起揚對視了一眼,眼睛不約而同地瞪大著。
李國勝!歡歡旁邊坐著的正是李國勝!
印證了冬明晨的猜想—— 李建業就是李國勝。
冬明晨之前看到那一堆貨運單據的時候,想起了一個細節,多年前,正是B市物流公司大崩潰的時候,很多類似瑞龍這種小的物流公司都紛紛倒閉了,而且那些年,正是快遞行業朝氣蓬勃的幾年,所以原來做物流的一些人都順手做起了快遞,而李國勝現在就在快遞公司上班。
所以他讓王元去查一下李國勝在現在的快遞公司工作幾年了,是不是正好吻合李建業消失在物流行業的時間。
歡歡的全名叫作李合歡,李國勝的兒子叫作李家樂。
合家歡樂……聽起來寄托著李國勝心中太多的美好了。
這些看起來也太像誤打誤撞的巧合了。
冬明晨撥通了杜雨的電話,說:“依據你的印象畫一幅李建業的畫像吧,這是你的專長。”
如果僅僅有畫像可能還不夠,孟濤接到了去孫莉家的任務,找出孫莉的工作日誌,以及工作期間所有的記錄。孟濤從孫莉家裏出來的時候,抱了整整三大箱的資料。
但就算這些事全都確定完畢,也隻能解出一半的事實。所以冬明晨和張起揚去了孤兒院,一家一家確定,最後在南塢區的一家孤兒院得到了答複。
家樂的本名叫樂樂,他是不滿一歲的時候來到孤兒院的,他最初出現在B市,是在B市火車站廣場上的垃圾桶旁邊,他大概是哭過,在清風微涼的夜裏,但是可能沒有人聽見,直到哭累了,他才在繈褓中睡著了。
不知是哪個粗心的父母,或許是大意的外地人,無論如何,沒人知道了,也沒人知道他的姓氏。
三年前李國勝將他領走的時候,他有了姓氏,也有了名字,李家樂。可是誰能料想到家樂的現在呢?李國勝肯定沒有料想到的,家樂的意外又讓李國勝的人生變得一片空白。
在李國勝的心裏,他是一個失敗的父親?抑或一個不幸的父親?他每天都是一身休閑裝,每天都坐上三號線繞這個城市一圈,可能他也是這個城市中最孤獨的人,然後回到了自己和兒子的家,和家樂對話。可能時間久了,每次對話的內容都是一樣的,但是沒關係,因為愛是世界上唯一不怕重複的東西。正如他每天的生活,三號線連著公司和家,連著兒子和他。
這讓冬明晨想起歡歡,隻喜歡吃固定的兩種菜—— 燜燒茄子和西紅柿炒雞蛋,隻喜歡玩一種遊戲,隻喜歡穿一種運動裝。
“他好像在學著過自己規律而又有些刻板的生活。”杜雨說過。
冬明晨驚訝地意識到,李國勝和歡歡竟是如此的相似,簡直像上帝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個玩偶。這讓他又聯想到照片上父子倆都有些瘦削的身影,飄飄忽忽。
或許冬明晨早就已經感到兩個人的相似之處,所以才會想到李國勝可能就是李建業的吧。
冬明晨頭仰天吐出一口氣,這兩個案子還是同一個案子?